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纠缠——by苦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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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本信,他是一个奇怪的男人,很奇怪。看他坐在医务室的椅子,两眼无神,流着口水,你永远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因为当你以为他在睡觉的时候,他会突然转过头来,诡异地微笑说:yo,浅井来了么。这种和生理正常睡眠时对于一切基本环境变化因素的反应完全相悖的行为,永远超出我思考的范围。

夕阳,透过玻璃射入教室,略金的光线映在苍白的试卷上。下课很久了,人也走得差不多了。
数字大小适中的98分,干干净净的挂在蓝色圆珠笔答卷的上方,漫不经心地塞进抽屉。光线穿过过于苍白的手指,照在过长的袖口,然后,一片阴影遮去了渐渐变暗的光。
抬起头,是大概住在家附近的女生,看着她。我跟她,很不熟。
"那个,浅井同学......"她低着头,似乎在犹豫什么,然后,忽然像是下定什么决心,抬头,"有没有时间?"
转过头来,开始整理东西,说:"什么事?"
她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递给我看一张抬头为35分的卷子,开口:"请务必能够帮我补习物理!只要能及格就行了!"
"没空。"我单手勾起书包,正准备离开,却看到一双盈满泪珠的眼睛,原本只算清秀的脸现在更丑了。真是的,怎么就说了两个字就哭了。有些无奈,腺体发达的女生似乎只能用眼泪表达内心一切波动,而要解读这种波动,完全不依靠逻辑。
皱着眉,停下脚步,挣扎了一下,低低开口:"什么时候?"
一张鼻涕都来不及擦干的脸,现在布满不可置信地惊喜,结结巴巴地开口:"那......那个......谢谢你,浅井同学!"十分夸张地鞠了明显低于九十度的躬,她又说:"我什么时候都有空!"
回想了一下,我说:"明天开始,每天晚上。"说完,便走出了教室。
"......等等......浅井同学!"又是那个女生,"我们一起回家吧。"正想拒绝,又是那副可怜样。
皱着眉,有些冷硬地开口:"快点。"这个女生,真是......
女生的话很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速度慢得很,而我,对女生,特别是那样流着眼泪,可怜巴巴的女生,完全没有办法。受不了,没有逻辑,完全没有逻辑,头痛。打开mp3,忽然想起cd听和书忘记在了游泳馆里,算了,明天再去拿吧。
走进家时,已经是傍晚,没开灯的房间,一片黑暗。

There is no such thing as darkness; only a failure to see.
Muggeridge
从来没有黑暗这种东西,所谓的黑暗,只是看不见而已。

 

第 6 章
Oscar Wilde
The only way to get rid of temptation is to yield to it... I can resist everything but temptation.
唯一可以摆脱诱惑的方式是被诱惑。
我能抗拒一切,只除了诱惑.

夜莺委婉地唱着生命的歌,心口的鲜血染红白色的玫瑰,在黎明拂晓前。
王尔德,这么一个唯美主义论者。所以,凄厉的童话永远不是完美的结局。学生回到了他的书房,而夜莺却永远消失了,它的尸体躺在了玫瑰树下,那枝玫瑰掉进了阴沟里。
我合起书,走下公车。
很安宁的早晨,几乎还没有很多人到校。正走到三楼阶梯,似乎听到了两个熟悉的声音,然后一声尖叫,下意识抬头,一个人身形不稳,向我这方倒下。狭窄的阶梯,没有躲避的空间,如果我要接住他必然要受伤,处理方式不同,程度不同。
只有几秒钟时间考虑,我扫了眼转角,扶手与我现在的距离,向左踏上两个阶梯,斜揽过那人的身体。
我护住那人的脖颈,环紧身体,伸直,接受三米的冲击力,顺势稍加用力,向右前方倒去。
滚过一周半后,右上臂狠狠撞上墙壁,只听怀中的人发出一声闷哼,大概是脚扭到了,滚下来转那一圈半的时候踝关节很可能伤到。我皱眉撑起身体,转了转右手关节处,似乎没出什么问题,只是上臂红了一大块可能会淤青。
"浅川同学!""不二同学!"两个女生奔向楼梯,喊到,恐慌地不知所措。也不管她们了,我问道:"你怎么样?"
趴在我身上的男生,撑起身体,轻轻移动脚后,抬起头对我说:"脚大概脱臼了。"
这时,我才看清身上的男生的长像,还不错,褐色的头发,因为疼痛有些发白的嘴唇,微张的双眼似乎是蓝色的瞳孔。不二周助,好像很有名的样子,麻烦。
我把他抱起,又问:"能忍吗?"
似乎因为我的行动,他有些呆住了,反应过来以后他回答:"还好。真是谢谢你了。"这时才听清,他的声音,很好听的样子,而且十分温柔。
我没有回答他,也没有看他,只顾着自己朝向医务室的方向走去,身边是两个十分愧疚的肇事者拼命道歉的声音。我让她们两个替我和那个男生请假,才摆脱了她们十万分贝的声音。
医务室没有人,用备用钥匙开了门,将他放在床上。环视四周,果然没有人。
"带你去医院,还是等校医来?"我问他,没有表情。
"好像不是很严重,还是等校医来好了。今天,实在是连累到你了,还好你没有受伤。"他温柔的微笑,微带苍白的脸色,看上去很好看,也很柔弱。
我点头,"我先替你把鞋子脱了。"
先前没有注意,现在才感觉他人有些微颤,不由心生同情,毫无预兆地摔下三米高的阶梯,而且没有看到身后的一切,肯定是恐惧极了的。不动声色地把他转移到我的肩上,让他靠在我的怀里,环住他的肩膀,假装检查他的身体。他的微颤随着身体的接触慢慢停息,我慢慢放开他,开口说:"手似乎没有什么事情。"
果然有些红肿的踝关节,忽然想起什么,问道:"给你家人打电话来接你吗?"
本来微微发白的脸色,现在慢慢恢复到了正常。他听到了,皱眉,微咬下唇,为难地说:"我家人现在都不在日本,弟弟也离租住地地方很远。"
"那就和小律住好拉,是吧,小律?"听到这个令女人发情,令我发毛的声音,就知道是秋本了。
我冷冷撇了他一眼,开口:"反正是你的房子,我无所谓。"
他思考了一会儿,也没有故作客气,很爽快地说:"那就麻烦你了。"仍旧是那个温柔的微笑。
秋本检查了一下他的脚踝,开了张病假条,然后不知用了什么手法矫正了错位的踝关节。原本不二正常的脸色经过矫正已经瑟瑟发白,满脸冷汗,可是他却一声不吭,仍然带着浅浅的微笑,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爽,于是忽略了自己的这个诡异的感觉。
随后,我骑了秋本不知道从什么哪里借来的自行车,把不二周助骑回了家。

 

第 7 章
尼采,人没有了痛苦就只剩下卑微的幸福。

可是如果没有幸福,痛苦的意义,又存在何处。只要能够得到一丝幸福,我愿如沙漠中那一颗尘埃般卑微。

原本打算搀他到楼上,但是似乎不太方便,很吃力,我略微思考了下,楼梯的宽度不太够,看向脸色苍白的他:"背你上去?"
他看了下楼梯,点点头,回答:"麻烦你了。"
没有说什么,我蹲下身,让他趴到我的肩上,温热感透过衬衫传递到肌肤,我动了动身体,对于他人的碰触我始终有些不太习惯。环住我的脖子的手臂,有着流线般的曲线,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瘦弱,实际似乎很有力量感。
站起身来,觉得他的身体有慢慢往下滑动的迹象,便开口:"抱紧点。"然后,将他的身体往上掂了掂。他似乎有些不太自在,犹豫了下,然后搂紧了我的脖子,他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脖颈间,感觉自己不可见颤抖了一下,闻到淡淡的,有一种和我喜欢的苹果味润唇膏很像的味道。
"需要什么东西?"让他坐在床上后,我问。
他似乎在发愣,我皱起眉,重复了一遍。
微笑的脸似乎闪过一丝奇怪的表情,他问我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你会跳水吗?"
我望向他,没有说话,并不想告诉他,避开他的眼神,开口:"需要什么东西?"
他从颈部拿出了一根项链,问我:"是你的吗?"
瞳孔紧缩,眼睛盯着项链,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脖颈,空荡荡的,抬头紧紧盯着他,语气冰冷地反问:"怎么在你这里?"
他看着我,微微睁开了双眼,湛蓝色的眼睛闪过了一丝受伤,微笑似乎也带着些暗淡。
看着他,没有退步,这是母亲的东西。"怎么在你这里?"我重复到,抓着他的手。
他又微笑,但是带着一丝勉强,说到:"上个礼拜,有一次我游泳溺水的时候,似乎是救了我的人勾在我的扣子上的。"
是了,后来回家洗澡的时候,发现它不见了,当下去找,哪里都找过了,可是都没有。原来,在他的身上。找到了它,我心里一阵欣喜,语气放缓,干脆开口:"谢谢。"
他刚刚闭上的眼睛再次睁开,湛蓝中闪过一丝流光,开口:"是你救了我吗?"
我点点头。
他绽开让我莫名愉悦的微笑:"谢谢你了,救了我两次。"
"不用谢,把项链还给我就好了。"我毫不客气的说。
看着他在脖颈间动作着,很久,但是似乎始终拿不下来,我微蹙眉,开口:"怎么了?"
他为难地说道:"对不起,我好像拿不下来。"
让他背对着我,仔细研究项链,似乎是搭扣处有一节卡住了,要拿下来,似乎除了弄断似乎没有什么办法了。但是,我不想弄断。抚上他的脖颈,要是能弄断就好了。神思一恍惚,看多了解剖吗,怎么会有这个念头。抛开这个明显不能实现的念头,我决定就让它呆在不二的脖子上了。项链在就好,无所谓在谁的脖子上。我说:"那就算了。"
"需要什么东西?"我又问。
他手仍然放在项链上,开口:"真是对不起了。请问这里有换洗的衣服吗?我想洗个澡。"
我拿来了我的衣服,浴巾。没有理会他的反应,将他抱起走到浴室,让他坐在浴缸边上。
"准备怎么洗?"这才开口问道。
他脸色有些尴尬,说到:"能不能麻烦你在外面扶一下我吗?"
我考虑了一下,这样太麻烦了,不如一起洗。话语简短回答:"一起洗。"

 


不二周助(已修)2.22
高中,离开了东京,来到不熟悉的神奈川,弟弟仍旧留在东京的圣鲁道夫读三年。尽管心情不是很好,但,似乎时间久了,脸上带着的微笑,连自己都摘不下来。那天,开学典礼,他坐在走廊边上,旁边有一个位子空着。一个男生走到他的面前,什么话都没说,侧身走进,坐到了他旁边的位置。
只感觉一阵冷冷的lesie香皂味,微微诧异,这个老牌子的香皂,居然也有人喜欢吗。不由抬头看向旁边的男生。
很冷。第一感觉。黑色的短发,长度和越前的差不多,只不过是卷发。蜷曲的留海隐隐约约掩盖住,像是同自己般海蓝色的眼睛。五官立体,很像是混血儿,总的来说还算是个美少年。但是,感觉上很冷,不是手冢那般让人心生敬畏的冷,而是一种冷漠,拒人与千里之外的冷,这一点,从刚才他一句话都不说就可以看出来。
正观察着,这个人微微向上挑的眼角转向他,海蓝色的眼睛里充斥着冷漠。微笑着,开口打招呼:"你好。"
他恩了一声,便转过头,闭上眼睛,自顾自地养神了。
他的名字叫浅川律。
他们是同一个班级的学生,他坐在窗边。浅川律坐在他后面的后面,最后一排。
原本,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他的背影,他的动作,他的表情。可能那时候,还没有强烈到想要靠近他,只是带着欣赏的感觉。
浅川律是一个优秀的学生,无论是学术,还是运动,唯一格格不入的就是完全不与人交流。不二不是没有和他接触过,只是,回应他的接近的是冷冷地回视,还有小角度的点头。
在观察时,我只是远远地看着而已。
他的睫毛很长,睡着时会映下弧度优美的阴影。
他望向窗外时,有些透明的校服衬衫,会在阳光的照射下隐约露出很好看的锁骨。
每天早上,他都会用消毒巾擦一遍桌子和椅子,然后再坐下。
上课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但是会做很多习题。
不耐烦时,修长的食指会勾起,轻轻敲打书面。
午休时,他回到校医室睡觉。他和校医似乎很熟。
他喜欢喝可乐,但是,不喜欢喝牛奶。因为,他喝牛奶时,经常会皱着英挺的眉,然后一口气喝下。
有时候,他会抚向颈间一根很普通的项链,摩娑之后,心情会变得不错。
他喜欢呆在图书馆,看很多没有人借过的书,哲学,心理,科学,计算机,艺术,文学,但大部分是医学。
最喜欢王尔德,尼采,蒙田,还有杜拉斯。
还有,每个周五,他会乘着和他一样银座线,到一个名为原罪的酒吧打工。
他唱的歌很好听。他那天会变得很漂亮。但是,看上去很累。
他和亚久津仁认识,感情也很好。
他会剑道。
他会跳水,很好看。
如果说,他和他有过交流,大概就算是运动会上和他一起被强迫参加的游泳比赛了。所谓交流,也就是看到自己拿到第二名时略略带着欣赏的凝视,然后走开而已,之后大概他已经把自己的长像给完全忘记了。必竟到毕业前几个月,他连一个同班同学的名字都没有记住。
自己一向是很聪明,聪明到渐渐发现,自己每天花越来越长的时间观察着他,地点也从班级,到教学楼,到整个学校,然后,有了无论在哪里都要环视一周看看他是否在的习惯。甚至......有时候会像乾一样,跟踪他。
这个发现,让他有些恐慌。
他已经变得有些让自己都陌生了,一向的自制且冷静的思维让他很快冷静下来,决定要远离浅川律。
但是,完全无法控制。像是一种恶性循环一样,越是克制自己不要去看他,他的形象越是在脑中鲜明起来,无论做什么事,总会有一个小小的细节让他想起他。看着自动售货机里的可乐,想起他。借书时,会看到借阅者上写着他的名字。干净的桌椅会让他想起近乎洁癖的他。看到女生脖颈上的项链,会让他想到他的。当他在来到游泳池时,想到了他,忘记了做热身运动就开始练习下个礼拜就要开始进行的最后一年的游泳比赛。然后,他果然溺水了。抽搐的小腿,在深水区里,他无力挣扎。他处在远离池壁的水中,水面离他有半米之远。耗尽氧气的肺部,像是针扎般痛苦,不由自主的张嘴,然后呛入一口池水,一阵绝望席卷他的心神。
艾,真是亏了呢。要是没溺死,我一定要......在黑暗的水中失去意识时,他带着少有的不甘想到。

 

第 9 章(可能有不纯洁镜头,雷的慎)

《序曲》

一条变黑的街道的知觉
急不可耐,想拥有世界。

打动我的是环绕、纠缠在
这些形象四周的纷纷幻念:
那是关于某个无限温柔的,
无限地受苦的造物的想法。

The conscience of a blackened street
Impatient to assume the world.

I am moved by fancies that are curled
Around these images, and cling:
The notion of some infinitely gentle
Infinitely suffering thing.

--T.S.Eliot

将水龙头打开,浴巾放在大理石台上。回头却看到呆呆愣在那里的不二,不禁皱眉,说:"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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