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法走回来，坐到福斯身边。这个孩子......
"你怎么落到那里的？"
"有人把我丢了下来。"
"然后你就从海里游到了小岛上？"
"嗯，大概是看到有小岛才丢的吧。"
"你游泳耐力不错。"
"其实我已经分不清方向了。"
"那么你能爬上岸真是奇迹。"
"我还能见到你确实是奇迹。"福斯蹭到拉法肩膀上。
"小伙子，你15岁了吧。"
"16。"
"恭喜恭喜。"
"谢谢，我还要长呢。"
"为了继续成长，你还是去睡觉吧。"
"拉法，你的眼睛怎么了吗？"小公子打起岔来。
拉法转过头，福斯借着沙发后一盏小地灯，看清了对方左眼的亮蓝中泛着金色。
"你相信灵魂吗？"
"灵魂？"
"就是鬼。你晚上一个人睡觉时会来找你的那种。"拉法奸笑。
"呵呵。晚上一个人睡觉时，来找我的只有你。"福斯不吃这招。
"那是因为你在生病。"很久以前的事了，拉法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记得。
"你的眼睛里住着那么亲切的鬼吗？"这个小孩一向很会抓重点。
"......"
福斯看见拉法露出了柔和的表情。
"也许是的。不过现在，他只是个小朋友。"拉法拍拍少年的头。"好了小公子，该睡觉了。"
福斯抱住拉法的胳膊。"让我就这么睡吧......我受了惊吓，很不容易睡着的。"
"害怕床底下钻出什么东西？"
"嗯......对，可能会钻出什么东西。"
"钻出一条蟒蛇把你吃了算了。"拉法开始不耐了，这孩子怎么了？
"没那么容易吞下去吧？我已经16岁了，个子也长了不少。"福斯表情认真。
"不要小看蛇，吞进去再压碎你的骨头很容易。"拉法也严正警告他。
"......我记住了。"
"是男人就自己睡。"
"我其实下个月再过生日。"
"我11岁就自立了。"
"拉法你好厉害。"
拉法站起身，把耍赖的小孩抱起来。"你就在梦里佩服我吧，记得付讲课费。"
福斯在岛上的日子，令所有人感到愉快。
在这个懂事的小公子面前，小姐的脾气经常想发也发不出来。
比伦卡家的继承人果然厉害。
蒙蒂拉小姐和路斯克先生的表情也轻松随和许多。
"这叫一物降一物。"
难得的平静午后，两个"监护人"坐在花园里喝茶，看远处用画技成功吸引住小女孩的少年发挥魅力。
"这应该是你的任务。"
"我已经将妮翁的兴趣成功引导到更有学术价值的层面。"
"教她鉴赏木乃伊？"
"不好么？"
"......很好。"蒙蒂拉笑笑。那孩子原来就有对各种人好奇的奇怪兴趣，现在终于集中到对人体本身的搜集研究上，地下室堆满了注着福尔马林的标本。
"这叫因材施教。"拉法看出女士眼里的不赞同，赶紧给对方倒茶。
"......"用人不淑。蒙蒂拉无话可说，本来就不该认为这个小骗子会教出什么好东西。
"你不怕她哪天要你的眼睛么？"
"她已经要求过了。"
"哦？你怎么说的?"
"等我把颜色养得更好看点再给她。"
"她信了？"
"我是她的老师。"
"呵呵。"蒙蒂拉看着对方不再相同的眸色。"我认为原来的灰色更适合你。"
"我也这么认为。可惜疾病不会像蒙蒂拉小姐这么讲究和体贴啊。"拉法端起茶杯，闻味道。信口开河是他的拿手好戏。
"为了配合新形象，所以换了新名字？阿法，拉法，路斯克，你的名字还真不少。"蒙蒂拉放开小匙。这么祥和的下午，让她的好奇心也悄悄滋长起来。这些疑问从再次见到这个人的那一刻开始就存在她心里了。
"我是个追求完美的人，不能忍受任何的不协调。"拉法冲蒙蒂拉挤挤眼。
"你嘴里究竟有几句真话？"
"我无意干扰小姐您的判断。"
爱骗人的家伙竟然得意起来。蒙蒂拉放下杯子。"没什么事的话，再陪我打一场。我很想搞清楚你的念系。"
"如果您方便的话"，梳着一丝不乱发型的年轻人随她一同起身，凑到她耳朵旁边。"不需要浪费力气，今晚我很有空满足女士的好奇心。"
"......"蒙蒂拉盯着这个家伙唯一本色的眼睛，理了理头发，"也许我也能抽出空。练功房见吧。"
"......荣幸之至。"
拉法将白色的椅子推回原位。
这个对武学一本正经的女人和蓝姬一样，动辄占用他的私人时间，简直摧残人的神经。他也该有业余生活的好不好......这种上司最麻烦啊。
都是月亮惹的祸。
拉法在心里吐吐舌头，伸手，想把自己不小心过力掀倒在地的女子拉起来。"没撞到头吧？"
对方抓着他的手，没说话，也不起来。
"蒙蒂拉？"拉法俯身，察看女子的头。
位于大宅北角的练功房静悄悄的，为了练感觉，两个人连灯也没开。
"没事吗蒙蒂拉？"拉法摸摸女子的额头，这只手也让人抓了去。
拉法坐在一条腿上，勾起一个微笑。"强悍精明的小姐，今天想休息一下？"
"安静一下不行么。"闭着眼睛的女子甩出一句话。
"好好。"拉法抽出手，坐到旁边。
"地下室里那个‘恶魔的尸体'，也是你叫她搜集回来的？"
"那个？是的。"
"......"蒙蒂拉坐起身。
拉法看着她美丽的侧影。
"那个......是我哥哥。"
"......据说那个人演奏了恶魔的乐章。"
"哥哥他......是个很厉害的音乐猎人。"
"......据说他从某个地方得到了乐谱。你知道吗？"
"我知道。"蒙蒂拉解开松散的头发，揉了揉太阳穴。"他曾经告诉过我......"
拉法看着月光下蒙蒂拉的暗紫色眼眸。
"我最后一次见到哥哥，他告诉我，他在沉睡岛见到了水妖，听到了世界上最美的旋律。"
拉法想起了蓝姬，和竖琴。他挨近蒙蒂拉，轻轻抱住她。
"他想要演奏一次。他说，那首曲子有魔力，必须用念力，找到某种方法，才能演奏出来。"
"然后他就去寻找方法......我再也没有得到他的音信。"
"他实现了他的愿望，演奏应该成功了。"
"是的......"拉法怀中的女子终于靠在他身上。"哥哥成功了呢......那个疯子......"
是的。他们都成功了。拉法环住蒙蒂拉的肩膀。竟然会遇见知道沉睡岛秘密的女子。
"找个机会将他安葬吧。"
"嗯。"蒙蒂拉抱住拉法的手臂，平静地坐着。
"见到他，你很高兴？"
"嗯。"
"一直在找他？"
"嗯。"
拉法搂紧这个坚强的女子。"我送你去休息？"
"呵呵......"蒙蒂拉笑起来，她转回头。"我还是没看错。你是个不错的男人。"
......这句似曾相识的话，让拉法高兴不起来。
"好了，我本来就是个好人。"拉法抱着她站起来。蒙蒂拉顺势搂住了他的脖子。
"你喜欢我吗？"
"......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呵呵......"女子开心地笑出声，凑近拉法，给了他一个吻。"我现在不想听，你如果有合适的答案，我随时恭候。"
"......"拉法看着这个绝对不会吃亏的女子，他喜欢。"我会认真地想出答案。"
樱唇凑近了他的耳朵。"在你考虑那种严肃的问题之前，我们也许可以有个愉快的回忆，帮助你下决定。"
"这句话怎么像是我该说的？"拉法放下蒙蒂拉，对方用一双纤细的手托住他的脸。
"你真的会说么？"
拉法搂住对方的腰。"对认真的人，我随便不起来。"
"我是认真的女人？"
看来今天无论如何要有个态度了。拉法很神奇地想起曾经在飞艇上的一场滑稽的对话。什么愿意不愿意，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难道真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
手中的富含某种深意的温度现在令他彻彻底底想起了另一个温度。
难道是习惯的力量......
习惯？
真可怕的词。
他又想起了那些不合身的衣服，以及没有付钱的旅馆，以及种种。
应该说，被人趁虚而入是件可怕的事。
"小骗子，你的眼睛说真话了。"
拉法回神，看着一脸戏谑笑容的女人。他亲了对方的嘴角一下。
"好吧，我的虚荣心又值回了票价，今天满足了。"
"你的智慧应该更令你开心吧......"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些大人知道的事？"
"很荣幸，我受教了。"
看来，自己要花不少时间来忘记这些事了。
最后一次几乎是故意地激怒他，真的是积极的策略么......
拉法数着月圆的日子，这是他记住时间的方法。
该让布罗出来了。
那次他假死后，应该是布罗提前唤醒了他的力量。他复活后发现自己已经在山中。和似乎动用了什么力量的小白狗对视半天，拉法放弃了去追究布罗究竟有没有原来的记忆。
隐居调整了一段时间，拉法找到一种方法，将借助蓝姬破灭之音残余力量具形的布罗存在眼睛里。这个笨蛋这次又将自己搞得虚弱不堪。
"如果让我知道你没有失忆，别担心，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来算帐。"
将布罗放进眼睛里之前，拉法对它说了这么句话。
当时小白狗眼睛一眨不眨，尾巴直摇，一门心思地还要往他怀里钻。
布罗会开这种玩笑吗？
不会吗？
拉法很不确定。
将布罗放进了眼睛里之后，他的力量运作也顺畅起来。布罗在调整他体内的力量，也许是本能地调整环境，也许是有意帮他。短短的时间里，他的外部形态也改变了一些。
按照人类的周期，算是成长了一些吧。
"为什么你不说话呢？"
每隔一个月，他都会将布罗放出来，检查他的状况，顺便试探一番。
当然，什么也试不出来。拉法知道布罗格列有着万年记忆，这么夸张的存在想玩自己就和玩小猫似的。想到自己可能被耍，确实有将对方切片做成狗肉火锅的冲动。
"哪天我不耐烦了，真把你涮了吃掉！"
小白狗睁着蓝眼睛看着他，保持沉默。
这是有人格的体现吧......
......
拉法摇摇头。
布罗咬住了他的衣服。
它饿了。
昨天，尼特罗给他打电话，问他假证好用不好用。
意思是让他回去做事。
福斯出现，拉法知道自己该走了。
离开某些东西远一点。
某些造成了很糟影响的东西。
拉法皱眉。
他没打算娶妻生子什么的，也没有什么要死要活的无聊自尊心。虽然后来，自己也享受到了，但是，竟然习惯了很不可靠的东西，绝对是危险的。
习惯本身就是积累的结果。
自己积累的，可不是什么能带来幸运的东西。
牵扯越少越好。
免得出现不必要的结局。
如果再遇上呢？
某人应该没那么闲，也没那么无聊。
上次是个很干净的结束。
我给了你选择，而你也选择了。
不是么。
诺斯拉家的度假胜地在新年即将来到时，发生了几件小事。
蒙蒂拉小姐辞职。
路斯克先生协议到期。
小姐的奇怪标本少了一件。
比伦卡少爷在新年之前回了家。
36都是熟人
对于用两根手指捏住自己领子怪笑的非正常人类的骚扰，拉法只能回以干笑。
"呵呵呵呵--"
"哈......"拉法已经笑得谄媚起来。
大街上人来人往。
先是拉拉扯扯，然后抱在一起的两个耐看的年轻男人引起无数路人注目。
所有人都想知道，在一双大手的遮挡下，红发的高个男人对铜发中等个头的男人做了什么。
那么英俊的两张脸贴在一起了也。
"西索，请原谅我吧......"
"哦~~小拉法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吗♡~~~~"
"好像没有......"
"没有啊~~~♥"
"那就是有？"
"有吗♧~~~"
"你认为怎样，就是怎样？"
"呵呵呵呵♤"
对这两个在大街上搂搂抱抱的人，众人上一秒纯洁的"应该是在讲悄悄话"的猜测现在全部被推翻，变成"......"。
铜发的年轻人推开了红发年轻人。
"西索，玩笑不是这么开的。"
另一人不说话，微笑着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
铜发的漂亮大男孩转身就走。
走在大街上竟然遇见西索。
拉法十分想念故乡叫做"黄历"的东西。今天不宜出门么......
他宁愿遇见伊尔弥，顶多还钱加请客。
西索不是用钱包能打发的主啊。走出五百米后，他擦擦嘴唇。
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人......搞什么......他推门，走进一家咖啡厅。
西索就在他身后，笑眯眯的。
"小拉法这么急，想到哪儿去？"
"到你不想去的地方！"
"哦~~哪里~~"
"......"拉法想说厕所，然后醒悟自己不是小孩子。
"呵呵呵呵~~~~"西索最近的爱好似乎是黑咖啡。看看黑乎乎的液体，拉法敬谢不敏。
"很久不见，你......似乎没变啊。"西索今天穿着笔挺的西装，又在哪里吊美眉么。
"啊~那个，是某种能力吗~~~"拉法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斗气。他真的没变。
"这只眼睛得病了。"他知道西索问的什么。
"......"西索嗅了一下装满黑色液体的杯子。"这么漂亮，让人很想抠出来~~"
"不要，我挺喜欢的。"
"呵呵呵~~~"西索边笑边接起了电话。"啊~我不去了♤......哦~我也看见你们了......临时有事~♥......知道了，我很期待~"
拉法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西索。"真是要刮目相看了。西索，你这么奇怪的人也会有社交圈？还约你一起出去玩？"
西索不说话，只拿着杯子冲他乐。
"......"拉法的小小八卦没有得到回应，也就放弃了。"不去行吗？难得你也有朋友呢。"他放松靠在了椅背上。
"目前我对小拉法比较感兴趣~"
"我没什么特别啊。"
"也许小果实已经成熟了~"
"不仅成熟，而且已经有虫眼儿了。"拉法冲对方挑眉。
"呵呵......"西索抿了下杯口，"有一个虫眼的苹果比较好吃~口感滑腻，汁液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