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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苍生——by华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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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云虽不懂,但却知,其中,有长恨之音。
看到面前的人自顾自的起身,向里走,赵云也不方便再打扰他,于是走了出去,站在
甲板上,望着天上的明月,江里的殷红。
记忆回到了初见军师之时。
相识,也不过就是不到一年的事情。那时的孔明,虽已是少年老成,沉着冷静,周身
却也免不了有几分初出茅庐的傲容,一如他人的年少轻狂,只是,他的狂,太清净,太内敛,
早已化作骨子的自信,与智慧的深邃。
当时在帐外见到正在等待主公把他介绍给其他众人的他,虽然急切,却强作镇定,白
羽扇轻掩面,就掩去了唇角的轻轻一撇,带了那么几分小孩子,呵,硬要比喻......就是那调
皮又狡猾的小狐狸。
然后,进入众人视线,便立刻恢复了那幅胸怀天下,运筹帷幄的样子。从那一时期,
赵云就知道,自己的一生,都与此人牵系在一起了。他注定,要陪伴着他,做为他所指挥的,
最得力的战将。这是他身为武人的骄傲,希望也是......那个他,作为谋臣的自豪。
冷静,沉稳,就能决胜千里,一击必杀。他比自己,更适合"龙"这个字。
只是,此刻的他......他不禁回头望着舱内。为何显得如此,孱弱,一个甚至不适合八
尺男儿的词,无论是身,还是心,不是创伤,只是......他说不清楚,像是等待着即将到来的
重重一击时的恐惧与无奈,不能逃,因为......自作孽,不可活。
赵云感到此刻自己的心中,甚至也有这种感觉。闷,仿佛整江都是雾气,堵的人窒息。
为了稍稍打消这种不舒服的感觉,赵云还是顺应着自己的心来到了船舱,看到了心中
所念所想的那个人。
这一看不要紧,默默然,两行清泪竟从那刚刚还抚琴奏曲的人儿脸上流下!
"军师、军师!"
他此刻的身躯,犹如失去了骨架,像是秋风的落叶,簌簌而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军师!"又唤了一声,赵云终于忍不住,上前抱住了失神的孔明。这一抱,孔明的泪
更是似止不住似的,颗颗掉落,打在赵云的战甲上,银光晶莹。
赵云望着轻搂怀中的人儿,他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哪怕在以后的岁月中,他也只再
见过一次孔明的晶莹泪光,那次,是放声痛哭,哭的无拘无束,哭的肆意妄为,仿佛要在那
哭声中,让天地也为之崩毁。当然,这是后话。
此刻,赵云轻轻拍着孔明的背,安慰的,说些自己也不知为何的话语:"孔明,云,
会一直守在你身边的,直到你不要云,或是,天命难违的时候。"
是的,直到死亡把我们分开,这便是,至死不渝。
是爱,是情,独独无关爱情。那样的爱,罪孽太深重。一如那第一次被他唤字的孔明,
和他之前,隔江遥遥望见的红衣君子。
就这样,怀中人渐渐冷静了下来,船,也随着江水一波一摇,马上就到了夏口。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上部完(还有中部)


中部 人生长恨
八、陌上花开
五丈原
秋风拂面,彻骨生寒。
"丞相?丞相?丞相之后,谁可任?" 李福又从成都赶来,闻讯继任之事。
"蒋公琬可继大事。"躺在床上的人,愈发费力的从喉咙中挤出几个音节。
"公琬之后,谁人可继?"李福又问。
"费文伟可继。"已懒得再出声,安排后事,自是必然,然后,多余的力气,他尚有几
分打算。
"呃......费文伟之后,谁可继任?"李福不甘停止,继续问,虽说这样逼着已虚弱至
极的丞相说法,极不人道,然后,趁足智多谋近妖的丞相尚在,不问他到千秋万载,过后了
那、那君王不知该怎么办,若导致蜀汉倾颓,这责任,谁人负的起?纵使......自己也知道,
大概,也到不了那时候吧。当然,这话,没人敢说出来。更不忍心当着已六出祁山至此的丞
相说这话。
久久,却没有听到回声。惊恐的向前一探,气息虽弱,尚起伏平稳,现在的丞相,可
能随时随处睡去,或是安睡片刻,正如此时,也或许......安睡永远。
悄悄退了下去,向姜维一点头算是招呼,不忍心再打扰丞相。
半夜,缓缓睁开一世清澈此刻却带上了几许浑浊的眼眸,眼前立刻出现了自己一生最
得意,其实也是唯一的弟子--姜伯约。
"老师,老师,您醒了?"姜维又惊又喜,扶住诸葛的双肩。
"我、我这就去拿药!"姜维急着奔走出去,孔明也懒得再说出那个他根本不可能听到
的"不用了"......
"老师,慢慢喝。"由着自己稍纵即逝的任性,硬是要自己端着药碗喝下那应已无力回
天的苦药,姜维也没有阻拦,或是知道,阻拦也没有用吧。
"啪!"不想,自己到底还是高估了此刻的自己,手,早已如秋风落叶般都个不停,在
风中飘摇,随时,可能,落地。药碗虽在床踏边上,又是,如许多年前的,一地白花盛开。
勉强想要撑起身,手,却按在了碎片上面。"呀"的一声,惊讶自己还有力气叫得出来,手
指上有殷红流了出来。
多像,那夜的烟花璀璨。
"老师!"又是一位翩翩君子执起了自己的手,紧紧握住,却也随自己的手一起,颤抖。
这次,叫得却是"老师",而非"先生",或是......那声自己期待已久的"孔明"。
"伯约,汝......可听闻公瑾?"不知自己怎的竟如此不争气,惶惶然问了出来。
"可是当年的江东大都督周公瑾?据说是文武双全,俊采飞扬之士,老师,您与他,
不是......"不是早已相识?
不,何止、何止是相识。
然后,孔明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那个名字,他已不想早从别人的口中
听到那个名字了。他,只能从心底,悄悄忆起。
那年强借东风,照师父与密书之所说,当是要遭天遣的吧?轻者寿数减半,重者当场
身亡。想来,就算是自己前世积德,积善为民,这老天,也太过饶恕自己了吧?除了那之后
的痛断肝肠,却再无任何肉眼可见的惩罚施于己身,难不成,是有人,替自己代受了哪天遣?
可是又有谁人,愿意以自身命数,换取他诸葛孔明一介弱质书生的长命百岁,建功立业呢?
他不知道,也不愿想。他,自知来日不多。
"伯约,我......我自知寿数已尽,你,之后,请好自为之吧。亮,不能再陪伴你了。"
夹杂了几声虚弱的咳嗽,话尾却立刻被姜维按下截断。
"老师、老师至于此,怎不再想想办法......伯约尝闻有禳星祈命之术,老师贯通奇
门遁甲,五行八卦,是否知之?"
禳星?对,还有禳星......难道我诸葛孔明命不该绝?然,苍天,早已被我冒犯触怒了
吧?
缓缓点了点头,又想起了他物。
星?我如何祈求星的怜悯?众星......不是早已在那时便离我而去了吗?可是......那是
哪时?怎的......又记不清晰?
记忆深处,尚珍藏着那群星闪耀之时。不觉间,已泪流满面。
窗外,月隐,主星已见陨落之势,不复往日的光华夺目。
帐内,往日虽是文官却随军上得战场,刚健英挺的诸葛孔明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公瑾,你已归去,我又,何时得归?


九、佛心修罗
"主公,不知曹军现往何处去?"
"据报逃向华容道处,军师。"
是......华容道吗......那么,关、张、赵,无论谁都能去结果了他吧。可是......再然后
呢?主公得一喘息时间,重整兵马,而中原大乱,东吴将趁机北上......天下一统......而后呢?
废汉帝?不,不会,这样会给了天下英雄讨伐他的借口,没人愿意成为第二个董卓......那么,
便尊汉帝吧?慢慢的,天下便会变了姓氏......那我们呢?跪拜于......孙权座下?不,不行,
曹操不能死。那么,便放了他吧。
可如果公然放了这天下枭雄,恐怕周都督不会放了我们吧。都督......骤然间涌上的记
忆,带了一丝揪痛。
那么,派谁去呢?
张飞?他会放了曹操?开玩笑的吧......
子龙?他只认死命令,总不能直白的告诉他"放了曹操"吧......
其他人又不足以令东吴信服我们的诚意......
于是,只有那一个人了吗?
在这之前,总不能叫曹公那么称心如意吧。
心念已决,立时那么令牌便发下令去:
"子龙,你领本部人马,于......"
"翼德,此处非你不可,速去......"
那么......剩下的,有人自会上钩。
突然间就冒出了狡黠的心思,孔明轻轻以扇掩面,携了主公的手,分配得当,就作势
往座上去。
尔后自然有一赤面长须者出列(事实上众人业已渐渐散去,唯留他一员大将尚在此待
命),大声问询中掩不去那么一抹责备地问道:"大哥,军师,为何不让羽前往截杀曹贼?"
微微愣了一下,不急不慢的转过身去,手仍然与主公紧紧相握,直视着这位主公的二
弟。
呵......果然,这才是最好的人选。
然后,自是一番你与曹公如何如何有旧,怕你怎样怎样不忍心之流的言语,对于孔明
来说,这些无甚技术可言。
随后,便自然而然的换来了一只军令状。
"军令状在此,请军师主公作证!"
昂扬的身躯就此潇洒的转身,披风带起一个意气风发的弧度,手提青龙偃月刀,便出
了营。胯下赤兔,直追曹军而去。
望了望身侧一连担忧的主公,说不清究竟自己是什么心情。要的一纸军令状又如何?
纵使鱼水情深,主公也不会任自己斩了二弟,自己更无法在主公尚未厉兵秣马之时除去手下
大将。
然,若非如此,军中之人岂不是将捉放之事当作戏言?又怎能令天下人信服?
只是,苦了天下苍生。生杀劫难,乱世数载,如今,自己却要令它继续。难道,生灵
涂炭之景,杜鹃啼血之声,就入不了他孔明的眼与耳?
如何能不闻,如何能不见,他的家乡,他的亲朋,他时时刻刻铭记的天下苍生,它日
日夜夜思念的人儿,若非乱世,又何以至此?他何尝不想早日归隐田园,吟诗奏琴,逍遥乾
坤!
那么,该放手吗?收回成命?或是,叫翼德子龙再去截杀曹操,定斩不饶?
"孔明?孔明?"
刘备摇了摇一旁愣神的孔明的手,孔明却如猛然间一道电流袭遍全身般震颤。
那么,主公呢?主公去哪儿?讨个悠闲爵位,还是回去编席织履?
三顾茅庐之时,自己的誓言又何在?
"主公,亮当竭力而为,为主公争一个,天下。"
那日,他生平第一次匍匐在他人脚下,虔诚的跪拜,一生,唯一人。那是他托付的命
运,苍天的轮盘在那一刻开启,流转不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纵使泪满衣襟,也矢志不
渝。那是他,对天上天下,乾坤九转,仅此一次的誓言,铭记永生。
那幅画面,也深深地刻印在心间,从未改变。
所以,乱世要继续。所以,关羽要去守华容。所以,曹公要活下去。所以,你我,终
生终世,不能想见想依。
儿女情长,抑或英雄相惜,比之君子之誓算得了什么?
那么,天下苍生,谁又会去细细思量,忠诚、信仰,比之天下苍生,孰轻孰重,又如
何?
孔明暗暗攥紧了拳,却无力改变,唯有试看眼前,翻云覆雨,沧海桑田。
不久,曹操败走华容道,却因关云长感其当年厚待义气所放,匆忙引兵逃往南郡安歇,
而后回师许都。
自此,天下三分。
佛心修罗,救世志,覆世手,惟叹水月镜花,瀚海悲歌。


十、若如初见
早春的花儿次第开放,一路上,漫天芳菲。
东吴的周大都督此时正与好友鲁肃一道,引三千轻骑,往刘备等人所在的油江口来,
一路上走得倒也是不急不缓。
前话说得,这曹孟德败走,南郡自然空虚,但也有大将曹仁留守,赤壁一战大胜,自
然的乘胜追击,先取了这南郡才好。可这刘豫州却也移师至此,不得不叫人怀疑呀......更何
况,这可不是那个卖草鞋出身的老兵自个儿想出来的,定是受到那人的指使......索性今日亲
自来,以对其送来的贺礼道谢为名,来探个究竟。当然,这些也只是表面上的借口......抓住
那只专门躲在别人背后翻云覆雨的小狐狸才是根本。没了他,刘备军--如果那几个人也能
称做军的话--自然而然就会烟消云散。
径自想着,东吴一行人已抵达了目的地,与玄德公等人见过礼之后,就入的席来。细瞧
周围,果不出所料,那只轻摇羽扇,貌似低眉顺眼的小狐狸也列坐其中。
这刘备倒是一脸宽厚仁德好客热情的样子,与他多年来树立在世人心目中的形象真正
相符,一个劲儿地招呼几位"贵客",美酒,佳肴,一一奉上。
这厢,鲁子敬到也不客气,心想,反正今儿会有正主出来说话的。
果然,没多久,周都督冷漠的俊眸边扫了过来:"豫州移兵在此,莫非要取南郡?"眼
中的凌厉之色隐隐浮出。
"这......"刘备的脸色果然还是变暗了那么一瞬--还是没被那只狐狸训练好啊--
周瑜心想。玄德公而后微愣了一下,似乎在回忆着事前准备好的什么话,才恭敬地说:"听说都督
要取南郡,特来相助......"电光石火间,周瑜的眼角掠过了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异样,因为
他刚刚明显的注意到,旁边有一双美眸泛起了奇异的光亮,似乎急切的做着什么暗示,像是
个帮助学生作弊的穷先生。
果然,这刘豫州又继续说了起来,这一次明显自信昂扬了许多:"如都督不取,备自然
要取。"
呵......以为有人给你撑腰了吗?那也无妨。
"南郡已在我掌握之中,怎可不取?"无须特意思考,豪迈之情自然而然的泄露在说
出的话里。
"呃......曹仁勇不可挡,胜负难以预料,这......"话说这刘豫州你也不累吗,总用这
种压抑人身心的语调说话。
"我如取不得,便任由玄德公去取。"近乎无理的打断了他的话,周瑜的嘴角微微上扬,
在外人看来,似是一种轻蔑的神色。不过事实上,那也只是周大都督最习惯,也最骄傲的弧
度罢了。反正......他要得,不就是这句话吗?我东吴军现正势不可挡,加之正确指挥的话,
取胜不在话下,不妨卖他个空头人情,也算了了那狐狸的一桩心愿,好歹,他也装神弄鬼的
借来了三夜东风不是?
"这样最好,还望都督不要食言啊。"刘豫州又是一脸赔笑的样子。
哼。冷哼一声作为不屑一顾的回答,不知为何,周瑜却是不愿正眼瞧刘备一眼。说来
两人到也无怨无仇,只是一看到他与那小狐狸邻席而坐,一幅情同鱼水,你中有我,我中有
你的样子心里就升起几分憋屈。"他不配......"这是周瑜的第一想法。尔后又被他强制压了
下去。为谁效忠,与谁情融,这都是人家自己的事情,自己又何必想个丈母娘看女婿似的找
茬,好像可惜了宝贝女儿一样呢?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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