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苍生——by华崎雪

二十、天意难问
记得，还有那一夜，也看到了他的身影。
"孔明......明日，可否不战？"
"不战？我已设好棋局，只待那司马懿自投罗网，自取灭亡，公瑾，为何要拦我？"
"非是阻你......只是，只怕你......"
"公瑾何时变得如此吞吞吐吐？有何玄机，不妨直言道来。"
"孔明，你精通天文，可否查过明日的天时？"
"万里晴空，烈阳未雨，正宜用火，不是吗？"
"孔明，你还记得以前吗？"
"以前？莫非是你我借东风火烧曹公那一次？"
"非也，乃是......很早很早的以前......"
"公瑾，汝究竟......要告与吾什么？今日的话，吾怎么......听不明了呢？"
"也罢，孔明，你忘记了吗......"
你忘记了吗......你忘记了吗......
就这样，你久久萦绕脑海不愿散去的话语，使得久未成眠的诸葛丞相再一次在未及黎
明之时便醒了过来。本以为，昨日布好的局，一切都按照自己预料中发展的事态，足以令自
己略略放松，一觉天明的。唉，今日，便去看那司马懿如何进退维谷的吧。
上方谷
火舞蛟龙，烈焰漫天，条条红色的绸带在天上狂卷，就好像，这年月，已经换成了赤
壁江上，南屏凯歌的那一天。只是，不同的是，倒霉的人，从曹孟德换成了司马仲达。
诸葛孔明高高的站在深谷一侧的山岗上，就那样，骄傲的俯视着脚下的敌兵们，被焚
烧，被践踏，如蜉蝣般的生命，眨眼就再也看不见。不是没有心痛过。只是痛过之后，仍然
不得不做。
司马懿惶恐的回顾，左右看着司马师、司马昭，他的两个此刻同样不知所措，坐以待
毙的儿子。天要亡我！连苍天，都要帮要诸葛妖精吗......
羽扇轻摇，眼眉挑高，嘴角露出惯常胸有成竹的微笑。烧吧，烧吧，就这样，把一切
污秽都烧个干干净净，将那乱世天下一扫而空，换个澄澈的天，换个刘氏的江山，换个太平
盛世，换个，让我自由归去的理由吧......
可是，就只有那么一刹那，天，暗了。
怒涛卷霜雪，倾泻而下，大雨倾盆，浇灭了一山的火红，仿佛杜鹃啼尽了鲜血，虞美
人化作了焚尽盛世的妖艳。
"哈哈--天不亡我也--"
司马氏的狂笑，策马驰去的蹄声中，白羽扇悠悠的飘落。
火灭了，笑凝了，心凉了。
手，再也握不住别的东西，能捏碎了，唯有自己。
借我东风，却夺我公瑾。如今，连这一丝一毫的希望也不愿意留给我吗？
公瑾、子敬、云长、翼德、主公、孟起、子龙......故人已逝，我为何，连归去，也不
能。
夜色如水，凉透人心。
起身靠近帐中的弦琴，惶惶然落手，还是一曲《广陵散》吧......
"吱--"
却为何、为何，落指无声！再也没有那悠游天地，闲谈落花，指点江山，纵马天下！
是思绪难平，还是哀甚心死？
中原，中原，不过得了这一关，如何逐鹿天下，平定中原！
是了，我忘记了。
从来天意高难问。

二十一、长恨此身
五丈原
步划七星，这一次，舞的却不再是南屏。幽莲悬浮，这一次挑在剑尖的，是自己，而
不是百万敌兵的死生。七颗星，七盏灯，禳星，祈命，谁人又能掌控得了，这一次是否成功。
一起、一落，电光石火间，身影翻飞，剑光闪烁，用尽生命最后的气力，只为了让那灯，亮
的好似从前的那颗星。
那颗星......那颗星......金木水火土，日月乾坤舞，七杀、破军、天狼、文曲、武曲、
璇、玑、角、亢、氐、房、心、尾、箕、斗、牛、女、虚、危、室、壁、奎、娄、胃、昴、
毕、觜、参、井、鬼、柳、星、张、翼、轸......一个一个，从眼前闪光般的一闪而过......
那些星......那些星早已离我而去！
一失神，劲风吹过，连同手臂末端的剑也一并的跌落，"啪"的一声，空留下从空中划
过的锐利青光。
和，破碎的希望。
灭了......如果上方谷的漫天大火......主命灯......携着陨落的主星......一并......灭
了......
恍惚间，眼前漫卷过黑暗，水漫金山，自己如同风中的残焰，便在那一天一地的昏暗
中......也，灭了......
这个世界，留给诸葛孔明最后的印象，是蜀汉的一片痛哭。
"丞相--"
"丞相--"
想当年，初出茅庐时，是否，就已看见了这种结局？
出师未捷。
匍匐在地的卧龙，终是没能兑现那份誓言。
那份骄傲，连同着那份不甘。
天下未平，又哪能有归隐田园的一天。
赤壁一战，烈火漫卷苍天。鏖战中意气风发的两人，终是都要化作尘土，沉睡黄泉。
曾经，那样劝过主公。
"此番万万不可攻东吴呀！"
也不会忘记，一贯与自己情同鱼水的主公眼中那一刹那间的闪烁不定。怀疑我吗？当
真以为我的劝阻不过是为了故人而徇私情？所以......能可任着自己的兄弟情仇，便去杀光那
东吴将士，纷乱那一片宁静的土地？白帝城中，你是否会忆起，那几乎是我们唯一一次的分
歧，从此，再无悔改之日。
不甘，不愿。凛凛出师表，堂堂八阵图。七擒孟获，六出祁山，终是换得，泪满襟衫。
再来一次，如否会选择一样的故事？不知，不知，自生唯有一愿，从未改变。
不久，便会天寒地冻，大雪纷飞了吧，如同破军陨落的那一天。回到蜀汉时，是否已
经柳絮纷飞，春满人间？
难道灵魂也有视线？最后的最后，他看到，那个红色的身影，来到眼前。
"孔明......"
"公瑾......"
记了多少年，忆了多少年。想了多少年，念了多少年。那份情，超越友情，胜似亲情，
也并非爱情，那是，一份羁绊，千年未断。
"文曲，你终于，回来了......"
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间。
草木无情，人何以堪？
下部完（还有继部）

继 不负卿
二十二、镜里朱颜（公瑾视角）
还是那片白雾弥漫。不同的是，这个汇聚了天上诸神中最得力战将的宫殿里，一面雕
刻华美的铜镜后方，坐着依旧英俊潇洒的破军。
"你再不来......我可是要白发苍苍了啊......"一日一日的等待后，终于忍不住喃喃自
语起来。
"又胡扯......这天上界什么时候有时间这一说了......"冷冷的传来。
回头看去。同样刚毅俊美的脸，似乎很久不见。
"天狼。"
试着叫出自己记忆中的名字，看着那人微微扬起的嘴角。其实在回来的那一刻，就都
记起来了吧。
"孟起--"
一个略显急切的声音从远方传来，白色的身影一闪而现。
看到破军一脸的迷茫，好像立刻想起了什么似的，改口说道："抱歉，一时忘记了，天
狼，可已经不是那俊秀如锦的‘西凉锦马超'了呀，呵。"
一身是胆的白袍将军赵子龙--不，现在应该正式称呼他真正的名字，七杀--一个
听起来与他周身的气息不太匹配的名字才对。
"七杀，你们是什么时候遇见天狼的？"破军犹豫着问出口。
"还不是在你这个东吴大都督先走一步之后......我怕文曲他......"
"哦，原来传说中的名门之后，马腾长子竟然是天狼呀，久仰。"
说笑着拱手作揖，逗得连一贯有些冷漠的七杀也嘻笑起来。
回想起当日，那场震惊天庭的惩罚。
文曲流连于破军的宫中，却不知使得破军延误了战事，天上圣君大怒。一贯骁勇沉着
的破军。往日睿智冷静的文曲。却为何，会独独痴于彼此，以至于，连天庭的最高命令也敢
视而不见。或许不是有意为之，但造成的结果和影响，却使得圣君不得不惩罚这两位惹事的
人。一位是最得力的顶级战将，一位是象征终极智慧的智圣。
所以，便有了后来的事。
"你二人因私误事，罔顾天庭，将二人罚入人间一世赎过，待回归天庭之日，望你二
人牢记教训，彼此珍重。"
他记得，那时，有人这么说。
"今日破军误事，吾等未曾尽职提醒，愿随二人共同入世，不离不弃，直至回归之日。"
那样说着的，是他生死不离的战友，七杀、天狼。杀破狼本就密不可分，合而为一，
方是最强的战力。
他也记得，文曲婆娑的泪眼，却不是因为恐惧，瞳中脸上，都是一句话，对不起。
"你后悔吗？"
"不，既然许下诺言，就必将永不分离，只是今日你我误事，本应受罚，愿在人世中，
你我能先以军国大事为重，切末再因个人私情而......"
"那，轮回之中，你不再愿意见到我了吗？"
"只要我能找到你......"
仙霞飞舞，彩虹翩翩。
轮回之中，他便看到了那身素白胜雪的衣，那张略条眉眼的笑脸。
"还在担心文曲吗？"
七杀发挥着他一贯的温柔，声声贴近人心里。
"......别担心，璇已经陪在他身边了，他总会回来的，无需多虑。"
"璇？叫得好亲切......"
七杀疑惑的盯着好不容易说句话的天狼。
"那当然......他可是我在临下凡之前拽下去陪伴文曲的......"
似乎是为了故意逗他，天狼一脸诡异的笑。
"难怪......西凉......天水......"七杀一把抓住天狼的衣袖，"今天才终于明白了。"
伴着几声冷笑，继续怪怪的说："居然连那姜伯约也是你安排的......我就说嘛，人间哪
来的这等的与我媲美文武双全的人物。"满足的望了天狼一眼，七杀漾起了堪比瑶光的微笑。
我怎么记得......人间的赵子龙将军不是这个样子的......
只能默默的在心里想着的破军，无奈的地下了头。这副样子被七杀看在眼里，却误解
成了满心的担忧。
"要是真的担心他......就去梦中看看他吧......"
一句话拉回了自己的心神，心下不紧一阵揪紧。
也对，天上一天，地下一年，是二十余载岁月......他可过的好吗......
镜里朱颜诚堪伤，不知人间有白头。

二十三、天上人间（最终回）
"文曲--文曲--"
那一日，你终于看到了倒在地上的白色身影。此生彼生，他如何都忘不了的身影。那
人似乎刚刚回归自己本该待的地方，慌乱无措，透过声音抬起头来，茫然的环视着四周。下
一刻，四目相对。电光石火间，心下了然，一如初见，无论天上，还是人间。
"破军......我，终于回来了？"眼神逐渐恢复往常的澄澈，嘴角的笑意逐渐加深。
"是，回来了。"急忙应和着他，点点头。
"现在......应该去哪儿？"
"就在你身边。"
嘴角划上了一个狡猾的弧度，手掌握了一下，这次却没有意料中的羽扇掩面。
"不去圣君哪儿报到吗？"
"不去。"
"不怕再被罚？"
"那也要拉上你一起。"
回报着他的恶劣玩笑，毫不犹豫的回击。
"那总要去和七杀、天狼，哦，对了，就是我的子龙、孟起，打个招呼吧？"似乎是
在故意的躲避两人的单独相处，总是想去找点事情做。
"圣君早就知道你的归来，七杀天狼去了瑶池游玩，倒是......你要好好解释清楚一件
事。"
"什么？"这次眼中是真的疑惑。
"那个‘我的'是怎么回事......"
呃？什么......不管是在天上，还是在人间都被尊为智圣这次是真真的错愕了，破军
他......都在想些什么呀？把头调转了一个角度，躲开他那炙热到好像要燃烧起来的眼光，应
该是......玩笑吧？
沉默了一会儿。仙境清新的空气中只剩下缥缈的笛声和遥远的地方仙女们飞舞的彩带，
舒展的广袖。
"倒是那个什么璇......到哪里去了？"
猛然间的提问打断了文曲将手臂揽上破军背的动作。
"他呀，还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留在人间玩呢，不过估计很快就会回来了吧......三国
归晋，九九归一，人间的纷乱很快就会结束，太平盛世后，一个个朝代更迭，也不过是时间
流逝带起的涟漪。"
"文曲......"
"不是只有你我二人吗？便暂时不要管这其他了吧......美景易逝，佳期难得，今朝何
夕......"
似乎是说出了不得了的话，印象中从来没有听到过他说出这种话的破军着实吃了一惊，
下一刻，已将他拥入怀中，紧紧地搂靠，传递着不属于天界的温度。
文曲的下颚卡在破军的肩上，眼神漫无焦点，只因，他的身姿，已经熟悉到了无须去
看，只要用心去想的程度。
不知生死，无关性别，却也常常忽略感情的众神呵......
终于有一天，拥有了，那份唯独属于我们的感情。
谁记得那花野，谁又记得那草屑。日月无光，群星也熠熠发亮，将耀眼的银辉在天界、
在人间美丽的花园中，疏密镶嵌。
从此，瑶池碧波，广寒月华，就刻下了一份只属于你我的记忆，珍藏在心间，难忘永
远。弱水三千，不过过眼云烟，镜花水月，指尖一点。唯有你，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就这
么，千千万万载相随，滚滚轮回间相伴，生生世世中相知，走到时间的尽头。
可惜，天界没有时间。
轻笑着自嘲。
所以，我们便能完成那死死生生，世间人说不出的那两个字。
轻轻拥着看似要睡过去的文曲，悄悄的在他耳边突出了两个字：
"孔明......"
你在人间的名字。那段记忆太鲜明，怎么也忘不了与你相识的每夜每日。
差点又陷入回忆，仓皇间却听到他的唇边也溜出了两个字：
"公瑾......"
温柔的笑了，他睁开眼睛，相视，直直的透入彼此的心中。其实，那里，早就有了自
己的影子吧。
天光漫漫，繁星璀璨。
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间。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苍生不负卿。
本文完（请欣赏番外）

番外、天若有情
时间回溯。
那时，他还不是公瑾，他也不是孔明。
无聊的一天......破军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天界没有时间的流动，所以，每一起日
升月落，数以亿计的日日夜夜，对于众神来说，几乎都是毫无差别的度过。
今朝也是一样。只有没有战事，他便是悠游自在的天界神将。
那么......便整理一下书吧......
穿好衣服后来到自己最喜欢的书房，手中的卷宗被粗略着翻过，再放到适合他们的地
方。
又有几人知晓，那人间的奇门遁甲，五行八卦有不少都是从天界流落下去的呢......不
过要说藏书，那还要说另一位......
"什么东西！"
眼前窗外一抹白光急速的划过，却足以告诉他灵敏的神经，那是个有生命的灵体。
顺手拿起墙上的雕花木弓，弯弓搭箭，"倏"的一声，就见得那小东西停了下来，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