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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恨西风——by齐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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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还没来得及叫住他,见展昭又出来了,手里拿了件外衣,丢给白玉堂道:"穿上。佛门境地,白五爷也不想衣冠不整地坏了寺里清誉吧?"白玉堂只拿眼邪他。自个儿将身上批的衣衫抖在椅上,整衣束好,伸过一只手给展昭道:"猫儿,快过来吧。"白五爷乐滋滋地等着爬上红衣小猫的背。
"!"白玉堂还没反应过来,两脚已经悬空。
"背起来比较累,还是这样简便。"展昭说着,却是将白玉堂打横抱了起来。
白玉堂一怔,就近看红衣小猫的笑:眼眸弯弯,长长的睫毛弯弯,嘴角弯弯,配上他清逸俊美的脸庞,竟然有些移不开眼。
"白兄,委屈了!"展昭说着,毫不掩饰笑中的揶揄。白玉堂好不容易将头偏开,嘟哝着道:"臭猫,居然想让白爷出丑!要是让别人看见了,仔细你猫皮!"白玉堂威胁着,却丝毫没有挣扎。甚至同样笑了,只不过是邪邪地挑了嘴角,一面伸出手去抚着展昭脸颊一面道:"我说猫啊,该不会你等今天等很久了吧?虽然你白爷生得英俊潇洒让你觊觎已久,也不用挑着这种机会来占你白爷便宜。只要你开口,白爷肯定让你抱个够。平日里白爷温香暖玉的怀占过不少,这让猫抱着还是头一遭啊。"白玉堂趁机捏了捏展昭脸颊,"不错,只比那潋滟阁的头牌花魁差一点点。"展昭气得当场要把他扔出去,却被他抓住了手,只能是丢了在地上,白玉堂单脚着地,不见狼狈,展昭倒反被他拽得趔趄。
白玉堂死搂了他脖子道:"臭猫,夸你好看还不乐意!人家含柳貌美如花倾城倾国,拿她跟你比难道你还不高兴?"
展昭被白玉堂勒得险些断气,红了面颊,瞪圆了猫眼,恶道:"展某自然不如白兄国色天香,面皮精致得紧,连花魁娘子都自叹弗如!"伸出一只手要扒掉白玉堂掉在他颈上仿佛要杀人灭口的爪子。
白玉堂却搂住了不放,不但,还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脑袋搁在他箭头,使劲儿蹭了两蹭,放抬起头来欣赏着小猫已然和衣服一个颜色的温润脸颊,轻声道:"臭猫,再不走,都快天黑了!原来你真是猫眼,夜里看得清楚。"仍是不松手,"世人都说你这猫正经得紧,白爷原本是不信。以为你完全跟你那疯疯癫癫的师父一个德行,今天看来,却还是有两分真。开个玩笑都绷了脸皮--"白玉堂看展昭玉面含怒,红得已经快滴出血来,终是不敢再造次。
展昭冷冷哼了一声,这回再不上他当了,伸手轻揽了他腰,提气,足尖一点,直接往城外掠去。
白玉堂心里高兴让展昭带着自己,看他施展绝世轻功燕子飞,挑着汴京城偏僻的房顶飞快往城外而去。耳边呼呼,如御风而行。
"猫啊,要是哪天你出了朝廷,没事了,咱们俩同游江湖去吧。五爷其实一直想找个人一起游历,但又怕教程太快一般人跟不上。今天看你展小猫功夫不错,要不跟白爷去试试?"白玉堂忽然道,侧头看展昭。只见他面色如水,淡淡一笑。没有多的言语,只是一个字:"好。"其实展昭又何尝不想过回那快意恩仇的江湖生活。只是一方青天安危在手,没有那个心情没有那个机会罢了。若果真一日能得全身而退,即便是被你这白老鼠拐了去又何妨?正好让你掏了饭钱。展昭想着不由轻轻一笑。
"你莫要忘了。"白玉堂说,声音很轻很轻。他相信展昭听到了,却又怕他不记得。这猫要操心的事情太多,自己不过普通一句话,他能记到几时?即便如此,他还是要说,不但要说,还要反反复复地说,不怕他恼,不怕他烦,直到让他忘也忘不掉,那样便好了。

那年的菊花开,那年的菊花残,那年菊花酒凉,那年菊花泪干。
你不是曾记许过要与我同游?却如何,终是误了约期,失了诺言。
如今想你仍是想,念你仍是念。不是不悲,只是不愿--你的离去我的伤心当也是你心中的痛。既然放不下,就记着吧。记着你的眉,记着你的眼,记着你温柔的笑,记着你害羞时的若桃花般飞红的面颜。
只是不再说,只是不再谈。只需将所有都藏在心里,记着,就好了。
人说情若茶,会越来越淡。我只愿此情如酒,埋了,葬了,就这样吧......
海棠树下,绿影斑驳。白衣人一坛酒,一柄剑,竟痴痴醉了。

【既是此多伤心事 不若去 免离殇】

"白......少侠!"公孙策追出两步,终是叫回了从前那已然在记忆中久远的称呼。白玉堂听得先生一唤,还是回过头来,依旧锦衣如雪,依旧年轻华美,却不再是那风流天下的锦毛鼠,不再是,那嬉笑怒骂的白玉堂。他只是对着公孙策淡淡一笑,道:"先生可还有吩咐?"公孙策两眼一涩,转过了身去。
罢罢罢,就这么去,就这么让他去吧!即便还有什么叮咛,还有什么嘱咐,于他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自他盗三宝逗御猫,上金殿,借调开封,半载期满拱手话别一骑红尘潇洒而去。一别经年,再回来,却无了鼠猫斗,那飞扬不羁的少年,是真真正正安安分分做了开封府的四品带刀卫,自此朝前堂后,有猫必有鼠,见鼠必见猫,都是英雄少年,并称江湖,一时义气,多少风华。
只是这冲霄一役,英魂早殁,去的是南侠,留下的锦毛鼠,竟然将自己记成了御猫。
是错?不是错?对错如何,错又何妨?外人不知,亲近不悖,真真假假间,谁也没人心去道明,去说破,只是顺了他心意,成全他,一纸皇卷昭告天下:
冲霄一役,金陵义士白玉堂殁。平乱有功,追封正三品护国将军,以三公之礼厚葬。
却又谁知,那丈高的华丽墓室之内,虽埋的画影,墓碑上,却没有刻护国公的名字--
如何刻?如何写?本是一座墓,葬的,却是两个人。
一个是精魂已散,尸骨无存;一个是错忆前尘,心若死灰。
本以为如此也就罢了,却不料,一日清明,阳关一行,那海市蜃楼崩塌,镜花水月一场,终是空了。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公孙策无力地摆摆手,劝阻关照的话再说不出口,末了,只道句:"白少侠......希望你,一定要记得回来......不论是开封府,还是陷空岛,一定,要记得回来......"好让我们知道你的安好。
记得回来。曾记那温文如玉的少年,也是这样一次次将他送出门。不是没有担心过他安危,不是没有焦虑过他的周全,只是当最后所有心里怕的东西都变成了现实,心酸心痛,又如何能了!再也经不住了......
公孙策衫袖掩了面,不再说话。
"好。"白玉堂应着,仍是淡淡地,"先生......请放心。"白玉堂再不知事,也断然不敢再惹伤心。
公孙策点了点头。
白玉堂想了想,还是对着包拯,跪下,深深一拜,半晌,方站起身来,向开封府众人沉沉一揖,然后翻身上马,干净利落,扯缰,已消失在汴京城街头。

我一定记得回来。猫儿,我们一定记得回来。
白玉堂笑,握紧了手中巨阙。
猫儿,从此,你我二人,扬鞭策马,浪迹江湖吧!将那我们走过的还没来得及走的山水都走一遍!等咱们在外走累了,就停下来,好不好?到时候,寻座山,搭间茅屋,听山风,看溪景,一杯花雕,半轮明月,也是一辈子幸福了。


霜降·千里江山寒色远
闲梦远,
南国正清秋。
千里江山寒色远,
芦花深处泊孤舟。
笛在月明楼。

轻舟近时,看到了船头那一袭白衣。薄雾朦胧,荡若轻纱,隐隐绰绰中见他白衣如雪,晕开在湿润润的晨雾里,美好如画。
静谧的晨霭里响起一声唿哨,清亮而不尖锐,悠扬如同笛音,远远地在浓雾中飘荡开来,消失往洞庭千里碧波之中,惊起芦苇间一夜好梦沙鸥一片。
蓝衣人嘴角微微一抿,软软的笑容洇开在清凉的迷雾里,如三月里化雨的春风,看得旁边船家一愣。袖角甫动,如晨风过,一晃眼便见身似飘叶,在随雾在江面上轻轻一点已落在十丈外的小船上。身轻如燕,清风略鼓了他的袖口,衣袂飘飘,好似神仙一般。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待太阳出来不好么?"白衣人看他落在前面,笑,嘴里确实嘟哝着埋怨,"又是起雾又是下霜,衣服都湿了。风寒入体,惹得旧疾发作,痛的还不是你自己么?仔细回去先生在大人面前又参你一本,紧足一月什么的,就别指望我再帮你说情。"白衣人责怪,心里却是在心疼。伸手捏了捏他的胳膊,冰凉冰凉的,眉头又是一皱。
真不知道这家伙出道江湖那么早都是怎么过来的,从自己跟着他开始这么些年,看他是越来越不会照顾自己。白衣人轻轻一叹。
也罢。你自己不会珍惜自己,让别人来照顾你可好?白衣人想着,抬眼看着他清俊的面颊,又瘦了呢。回去一定要给他好好补一补,五爷就不信养不肥你这只猫!
"玉堂--"蓝衣人低唤了声,看面前白衣人盯着自己不知道又神游物外在想些什么。雾湿了他英挺的眉,鬓角上还染上点点霜花,额边乌黑的发丝垂了几缕,懒懒搭在胸前--几分慵懒的惬意。蓝衣人禁不住伸出手去。
还眉没抚上他鬓发,突闻"嘎"地一声,几下扑腾,深处一群河鹭惊飞,向这迷蒙的天空去了。蓝衣人一怔,尴尬地收了手,低头道了声:"我,我去把外衫换了。"便猫身进了船舱。匆忙如是,分明是欲盖弥彰。白衣人笑,有些苦,却没有言语。他知道有些事情急不得,等半年也是等,再等一等也没关系。席地坐在了船头,看秋水秋山模模糊糊,一切景致都是雾里看花。
江水中有红叶随波而过,伸手抄起一片来,两个指头捏了叶柄轻转,直直看着,眼前的水都仿佛染成了叶的颜色。
"猫儿,等这案子结了,咱们去寒山看枫叶吧。"白衣人忽然道,转过身去,望着青色的门帘,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然而半晌,没有听到回答。白衣人不由得叹了口气。
结案期限快到了,他是没有那闲情逸致陪自己游玩了吧。可是,难得的机会呢,就要这样错过?
"好。"忽然说,白衣人一怔,看他已经换上另一身月白衣衫,苏州云锦,质地微沉,衣摆熨帖地垂着,更加衬得他沉静如水,温文雅致。白衣人不觉心中一荡。蓝衣人已经递过来一个纸包。
"之前岸上买的。"蓝衣人说,白衣人接过在手里。热气透在手上,心里都暖烘烘的。
"狗不理包子?"白衣人道,伸指拈一个咬上一口,荤而不腥,浓浓的肉香便弥漫开来。
"你也吃些。"白衣人说,拈起一个往他唇边送去。知道他也是惦着自己,不说,心里却是欢喜得不得了。
"我自己来。"蓝衣人微侧了头,伸手拿住,白衣人也不坚持,与他一起将热腾腾的汤包吃了,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猫儿,"白衣人又叫他,蓝衣人抬起头来,"今年,我们一起过春节吧!"他看着他,很平静,眼中却满是期待。
"好。"蓝衣人这次想也没想就应下了。白衣人嘴角咧开来,起身望着远山道:"今年过年罚你给白爷爷准备御酒十坛,醉仙楼佳肴一桌,以谢白爷爷数月来随你办案之苦。初一无事,陪白爷逛庙会去吧,若是错过了花灯,白爷爷绝不饶你!"白衣人哈哈笑起来,蓝衣人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嘴角扬起温柔的笑。

"寒江一色轻行舟,红叶飘香又登楼。
若得两相携手处,花开花落不厌秋。"
看寒山,山依旧,水依旧,红叶依旧,钟声依旧。
白衣人抬头,临风把酒,猫儿,我们再饮一杯吧。

小雪·昨日少年今日老

飞雪不霁,白银阻道,怎生将去红尘闹?
路迢遥,水迢迢,繁华早谢成缥缈,昨日少年今日老。
山,依旧好;人,不见了。

白玉堂走在白雪皑皑的山路上,看满山树木银装,天地一色。忽然记起展昭与他讲的些童年往事。

"师父,小雪了。山上越来越冷了,我们要不要下山去避避寒啊?"青衣孩童问,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装糕点的碟子转来转去,一面说着,一面往嘴里塞桂花糕。
"嗯......是应该考虑一下了......昭儿,今年过年你是想回家折腾你老爹老娘,还是去连云坑你外公舅舅啊?"青衣道者反问,伸指一拍孩童那伸向最后一块糕点的手,孩童吃痛,缩回来,另一只轻抚着,眼睛生气地瞪得更圆了,黑濯濯的,仿佛两粒清亮的晶石,嘴一撇,望着道者满脸委屈。
"好了好了,给你就是了。这一碟桂花糕,都被你给吃下肚去了。小心待会儿又吃不了晚饭,可是要受罚的哦。"道者说着,不情愿地把碟子推到弟子跟前。最受不了他那副样子,明明是占了便宜,还装得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是谁欺负他了呢!青衣道者无奈地翻翻白眼。
"师父你呢?你是想跟我去探望父亲母亲,还是去打扰外公他们?你希望如何?"青衣童子又将问题推了回来。道者更加努力地翻白眼了。
"就知道你的打算。这样吧,我们先下山去,随便走,等到了常州,便去看你爹娘。在你家住个半月,年后起身去连云看你外公他们。在然后我们就回来。"道者也知道这是不合理的安排,然毕竟是展家的孩子,总不能将他拐了去连云阁过年,如此一来,那个将展昭当宝,恨不能把他藏起来不让别人看到的展家大侄子非拆了他不可--凡是牵扯到展昭,展翼才不会管你是长辈还是近友,只要敢打他幺弟主意的,都是仇人。
道者不得不感叹还好那年拐走展昭的时候展翼不在,否则,两人肯定会拼个你死我活。都说展家人从商了,可那展翼却是难得一身好武艺。年方弱冠,九华山张真人弟子,年纪尚轻,比起来定然不会是自己对手。可要真是拼起命来,也不好收拾。为了争夺展昭,展翼绝对是不惜一切。道者想起第一年带着小徒儿回乡时居然被个小辈追杀,不禁汗颜。
"嗯。"孩童津津有味地吃着桂花糕,点头,"可是从这里到常州,再从常州到秦州,再从秦州回来......师父,我们把大半个大宋都逛遍了......好远的路啊......"孩童郁闷地叹息。秦州的娘当年为什么会嫁给相隔万里的常州的爹呢?想不明白。可这无疑是给身在蜀中学艺的自己出了一个老大的难题。每次想要回乡探亲都要花上两三个月,而且多半还是在路上,这让他很是沮丧。
"昭儿,你也快九岁了,今年回去之后,以后,就不要每年都回去了。虽然山上的日子乏味些,但也不会让你吃了多少苦。你爹娘他们定能明白。"道者说,童子点了点头。
他自然懂得师父的意思。接下来几年是他功夫可以大幅增进的时机,师父当然也不想他分心,更不愿他每每浪费太多时间在探亲的路上。
"好。"孩童道,认真地答应了师父的话。
"真是乖孩子!"道者爱怜地抚着童子的头,"那么明天一早,我们就下山吧!先去辰州拜访无忧,然后是荆州的老疯子、越州小逐、江陵花简......"道者滔滔不绝地说着,童子一张俊俏的脸开始泛黑。
......就这样,想要完成探亲,不花个半年才怪了......

白玉堂很喜欢听展昭讲他小时候的故事。因为总觉得小时候的展昭,更像只狡猾的小猫,更加可爱。他知道师父自幼极疼展昭,如今人去近年,也许师父还不知道消息,要他如何说,都会伤透了老人的心。白玉堂不由得叹了口气。
事过如此,自己算是平静了许多。可是要去面对他的亲人们,仍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猫儿,你说我该如何是好?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白玉堂轻轻捏了捏怀中的信角,猫儿走之前留下的东西,但愿师父看了,能少些伤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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