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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by齐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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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他就是个奇才。莫云曾叹。但更多的是,她不能理解。
白玉堂绝对是奇才。可以说蜀山上下没有人能及得上他的资质。可是,他并不是蜀山上最强的人。他天赋奇佳,后天修炼也极刻苦,可是,不过因为相差百数十年,却连莫风的造诣都未达到,这一点,莫云一直无法释怀。她问过世尊,没有得到答案,不过是一声叹息,说的是,天意如此。
天意如此。莫云喃喃。那天,莫风领着蜀山十八乾门弟子去到昆仑山也是这样说的吧,不过四个字,说得两个人惨淡了面色。

"师弟,既然你想起来了,是不是也应该好好回忆一下,师父为什么要给你下噬心咒。"莫风道,莫云沉默地看着白玉堂。师父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任何东西,可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
白玉堂身上的噬心咒,不单单是封了他的记忆,更甚,还同时截了他一经一脉的气,这,才是这个天才为何一直落于莫云的真正缘由。莫云其实不是没想过,白玉堂现下修为已是如此,若果真打通他奇经八脉,又会是如何场景,也许,天下第一?莫云暗笑。
"师兄的话--是,什么意思?"白玉堂脸色苍白,莫云虽离他最近,也不知究竟是受伤的缘故,还是其他。
莫风回头,看着白玉堂,并没有说话,白玉堂脸色却越来越白,冷汗涔涔地落了下来。
"玉堂--"展昭唤他,不由得撇开殷啸上前了一步。听到莫风说出那番话,展昭同样面无血色。却并不是因为莫风的话,而是白玉堂在听到莫风的话后的反应,让展昭心惊。他只担心白玉堂此刻伤势。
想想自与白玉堂相逢,短短数日,见他伤见他痛,初时不察,然自回答白玉堂那声"相信",自此感同身受,甚至,展昭看到白玉堂伤在殷啸或是殷无极手上,比他白玉堂还要难过。
这便是所谓债,所谓缘。一个认识自己不到一天的人,对自己说着"我爱你",多少遍,然后自己竟然就接受了。展昭不解这原因,旁人恐怕更不可能了解。但是,展昭知道,既然自己给了他一句相信,就是将他放在自己心上。天地之大,三界之广,除了白玉堂三字,展昭都不会在乎。
"什么意思么?"莫风道,语气是并没有嘲讽的,可是,那种淡漠,同样令人不舒服,"师弟难道还不明白?师父的意思是,面前这魔头数百年前杀害无尘师祖,还累得师弟你为他引项自裁,险些魂魄消亡。如此深仇大恨,于我蜀山门人,人人得而诛之。"莫风语气的肯定,白玉堂霎时面如死灰。
莫云轻皱了眉,虽然进来这结界之前,莫云已大致提到师父的嘱咐,可是,并未说及白玉堂引咎自戮一事,此时莫风说出来,白玉堂确实是更加面无人色,而白玉堂立马转头去看展昭,展昭更是一脸的震惊与痛恨。白玉堂连忙低下了眼。
"你说什么?"展昭问,一步步走近莫风三人,没有人阻止,"无尘,我知道,是你们蜀山派二十六代掌门。我杀过他么?即便是杀过,也无妨,反正这么多年的事我自己都记不大清楚。我只问你,后面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展昭这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确定自己之前并不认得白玉堂。可自他认识白玉堂,爱了白玉堂,白玉堂在他心中就是胜过一切。什么叫做"引咎自裁",无尘是不是他展昭杀的他不关心,他只想知道,那关于白玉堂的半句!
莫风漠眼看着眼前美得不像话的红衣人,一双眸子因为怒气也慢慢染成了红色,开口,不带任何感情道:"你不知道?"四个字,一个问句,展昭一愣,他真的不知道,然后,莫风继续着他的冷漠,"为何不问白玉堂。"他说,展昭盯着他一双平静无澜的眼睛,然后,慢慢转过视线,微微叹息。
从莫风眼里看到的,有那些事情的真相,但是,全不详细。莫风真已经说出了师尊天机道人告诉他的所有,其余的,若不能去问天机道人,就应该,问白玉堂。
"玉堂--"展昭道,莫云看白玉堂的眼皮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飞快地抬眼看了展昭一下,却复又垂了眼眸。
"你伤得如何?"出乎所有人意料,展昭并没有逼问白玉堂,不过是关心他身体,这是白玉堂都没想到的,只觉身子一颤,抬起头来,看着展昭,展昭眸中毫无窥探之意,清澈依旧,只是透着某种让白玉堂心痛的凄凉意味。
白玉堂抬手轻轻抚过展昭脸庞,替他将垂下的发丝别在耳后,淡淡一笑,道:"没事。你也伤得不清。"白玉堂如是说,展昭展颜一笑,还没说话,一道寒光闪过,展昭下意识闪避到数丈开外。
"师尊令,杀无赦。"莫风轻叩剑刃,银光如月,气势如天,咄咄逼人,斩妖降魔,却不是那神兵白虹!
"师兄!"白玉堂失声叫出,方才那一招,若非展昭敏捷,白玉堂岂非要后悔一生!饶是如此,展昭右手仍是一颤。殷啸在看到莫风动手的一刻立即掠出,银月刀未用,直接一掌劈向莫风,莫风反剑格,殷啸一粘一推,人已落在展昭身旁。而莫风,则见二人法力相冲,翻身落在另一侧。
"格杀勿论。"莫风缓缓站起身来,是对白玉堂说,然眼睛确是无时无刻不盯在殷啸身上。
好强的法力。方才若不是仗着白虹也是上古之兵,已自己的修为与之抗衡,怕是已经折了剑魂。莫风眼里有了强烈的兴奋。
天空突然暗了,白玉堂抬头,见头顶再没有了蓝天白云,而是一片灰暗,惊,侧头一看,院外已是绿竹成荫。进来的不正是蜀山弟子,十八乾门,看来这昆仑继三百年后又要上演一次蜀山剑阵。白玉堂闭下眼,深吸了口气。
"掌门人?"莫风终于转头向莫云。莫风与莫云出道时日相近,长久缠斗,仍然未得超越师姐。莫云接任蜀山掌门,莫风不理教务,或留驻不云峰,或云游四海,这一次,却是接了师尊之令。
"杀。"莫云没再看白玉堂,只是冷静地重复一个字。白玉堂袖下早已握掌成全,收紧了骨骼,几乎要压进骨头去。
"布阵!"莫风道,一干蜀山弟子立时已将殷啸展昭二人围在当中,宝剑出鞘,剑阵已运用开来。
莫风看了眼白玉堂,向莫云道:"师尊不云峰相待。"莫云点头,看向白玉堂,白玉堂却是将眼睛牢牢锁住那阵中绯红。
"砰!"莫风再接下一掌时,又退出几步,太在意了展昭,竟然忽略了一个殷无极。待得殷无极无声无息一掌压来,莫风惊觉出手,莫云看,小小院落已是被雪教弟子围得水泄不通。
"走!"莫云道,扯了白玉堂直接往上一跃,身后紫电出鞘,御剑之术施展开来,竟是拽了白玉堂要离去。
"玉堂!"展昭见莫云要带走白玉堂,哪里肯让她走?手中含光杀气腾腾,要硬行破阵。殷啸时刻注意着展昭行为,区区乾门十八子,哪里是他对手?当下运气至极,推出,法力所及,连退十八柄宝剑,将阵门逼破。而展昭则趁此一击已跃到莫云跟前,伸手要抓白玉堂,还没碰到肩膀,紫光袭来,划过指尖。展昭转腕,欲点她肩井穴,不料一只手擒住了他手腕。
"玉堂?"展昭看着白玉堂,眸中是询问。白玉堂嘴角动了动,眼光太复杂,如展昭,都看不透他此刻想的什么,也有可能,此时的展昭,根本看不懂任何人。
白玉堂就这样看着展昭,莫云右掌横在白玉堂与展昭之间,没有阻止,只是一手仍扶在白玉堂手臂。白玉堂脑子里乱哄哄的,此时此刻,是该解释,还是其他?完全没有头绪。他不知道展昭在想什么,更不知道展昭是否知道了他自己在想什么。白玉堂痛苦地想要摇头,终于没有,而是深深吸了口气,尽量平静自己的口气,道:"请,给我,时间。"五个字,却分成了三断来讲。于白玉堂,也是极限了吧。他完全无法预料自己若是再呆下去,会出现什么样的结局。
展昭神色一僵,然后,看着他的眼睛,却没有费一丁点儿力气去揣摩他的想法,只单单是,看着他,然后,笑了。清清浅浅,仿佛昆仑山顶的雪。
"好。"他说,便放开了手。白玉堂还没再说出什么,展昭已转过头去,跃下。似没有丝毫留恋,更或是心已成灰?莫云感觉到白玉堂身子不可遏止开始颤抖,他伸出的手终是停在一半,看着展昭红衣流云,飘落,若晚霞。莫云没有看白玉堂此刻的表情,只是默念法诀,紫电已载着二人隔云而去。

"玉堂?"莫云再唤了声,白玉堂还是看着荷花毫无反应。似乎从昆仑回来,这个人就少了魂魄似的,整日出神,无法理解。
展昭。莫云看着那支莲花,轻蹙了眉。
她也求见师尊了,可是,答案了胜于无。一句"所谓天机......实非凡人所能说得清",莫云那时望着师尊的脸,直觉中,那长长的叹息后,面上是无尽的惋惜。还有一丝莫云不懂的,怜悯?太过复杂,也许连师尊自己都没有理得清。
莫云叹了口气。她不是看不出来白玉堂的种种行为,看着红莲时的那种神情,甚至是伤重昏迷时叫的名字,都只是为两个字:
展昭。
莫云不了解展昭是什么样的人,或者说是什么样的魔,也不需过问。只要他没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可是,白玉堂却爱上这个魔了。莫云不知道这个潇洒不羁的小师弟怎么会爱上个男子,虽然那男子确实美得无可挑剔。因为所谓"前世"的记忆?莫云只能将之看做笑谈。若果真如此,师尊还阻止什么。世界上本有些东西,是时间莫可奈何的。
莫云很了解白玉堂,白玉堂是个执着的人。也许这是自己师兄弟三人最大的共同点。莫风执着,所以百年来仍然只想着要胜过自己,然后再与自己言爱;自己也执着,所以百年来一直不肯输给他,也不肯主动打破僵局,两人就这样白白地耗着。而白玉堂更执着。他从第一次输给莫风起每天都会不云峰会他一次,虽然到现在也最多能战成平手,也不罢休。莫风误会他与自己的关系他从不解释。
若是他都不能相信你,你还嫁给他,便要吃亏了。
白玉堂如是说。也许,正是因为他这样的话,自己与莫风更是难进一步,兜兜转转又百数十年。
"师父还是下蜀山令了?"莫云正待转身离去,不料白玉堂却突然说话,莫云回身看他,只见灰衣青年双目似潭,淡淡望着自己,让莫云没来由一寒。
"是。既然是蜀山派的仇家,没有不追杀的道理。"莫云道,虽然她自己并不完全赞同这种做法,他也知道师尊为何要这样做。
"那么,是不是师尊对我也要格杀勿论?"白玉堂忽然冷笑。
纵然知道若是展昭跟了殷啸去,蜀山派的人定然不能将他怎样,可是,若说不担心,三百年了,若是自己没忘,又有哪天,能够放下心来?为了护他,不惜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让他沉睡在昆仑之巅,这种地方,恐怕连那个人都没想到吧。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白玉堂笑中的冷淡让莫云觉得太陌生。
莫云一惊,白玉堂怎么忽然变得尖锐了?似冰棱,刺人。原来三个月的沉默,并不是沉默,而是无情。
"师弟此言何意?"莫云在全然没有弄清事情之前,不动声色地询问。
白玉堂笑,仍然是那个若太阳般灿烂的翩翩公子:"没有。是小弟失言了。"他说,笑容暖得似三月的艳阳,语气却冰得若三九寒雪。
莫云不由皱了眉头。
白玉堂看莫云表情,知道是自己鲁莽了,忙道:"师姐--对不起......"除此之外,别无他言。
莫云轻叹,走上前去,挨着白玉堂坐在白玉栏杆上,也看那红莲清荷,摇曳生姿,终是心下一动,向白玉堂道:"玉堂......说说你和展昭的事情吧。"那么平淡,莫云直看进白玉堂眼睛里。温柔,宽容,很难想象是人前那个蜀山掌门,威慑天下,振臂一呼,便能呼风唤雨的师姐。此时,她抛却了人前所有身份,仿佛慈爱的母亲,伸手,轻将白玉堂揽在怀中。
只是有个人愿意听那些沉睡了数百年的故事而已。这个人,是师姐,若母亲。承受了三百年苦痛记忆的白玉堂忽然累了,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反驳。

"我还以为你要把他抢回来,或者是追到蜀山去。"殷啸道,略带着笑,却是无尽的嘲讽。这翠竹林早已一片狼藉,乾门十八童子加上个莫风,在殷啸殷无极和展昭手上,不可能讨到便宜。白玉堂随着莫云离去,双方都停了手,莫风领着乾门十八子迅速离去,如其之来。而展昭,则将翠竹林毁了大半。
没有阻止。因为知道他需要发泄一下。虽然这样对他身体不好。可若是憋着,会更坏。没有使用法力的红衣人在竹林中穿梭,剑光如寒水,流过之处,翠竹纷纷倒下。
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不记得三百年前自己是否见过白玉堂,也不记得三百年前白玉堂是不是因他而死,从他醒来的那一刻,他只知道眼前的白玉堂,无关乎前世,只在今生,可是,为何记忆中还留下了这几句诗,抹也抹不去。展昭不由深深闭了眼,恍惚中,那一瞬他眸中似乎有晶莹闪烁,然不及捕捉,再睁开,已是满目清明。
"你不是希望我留下来么。"展昭终于收了剑,略略撑着绿竹。殷无极早已识趣退去,翠竹林中,便只余下殷啸与展昭两人。
"这确是是我的想法。不过,你若不愿意,大可离去。"殷啸说着,挑眉笑,展昭不由一哂。
"你知道我不会走。因为,我有事要问你。"展昭说着,站直了身躯,伸指拭去嘴角血迹,回身看着殷啸,一派淡然,却透着宁为玉碎的坚决。
"三百年前,发生了什么。"

都说人非草木无情,孰能无情。那么,魔亦非草木,当有情。
白玉堂第一次遇见展昭的时候,展昭还不叫展昭。他只是一只卵,一只正在孵化的卵。并不是说魔便是卵生,他们虽然与凡人是不同种族,但是,绝对也是"人"。而展昭之所以会在卵中,那是因为他正在从自己法力结成的结界中蜕变出来。他要成人了。或者说,魔要成年了。作为昆仑山神的白玉堂很好奇,这是什么会出现在昆仑山万年不化的玄武冰岩上,吸收日月精华,然后居然一天天长大,一天天变得奇怪起来。
白玉堂整整等了三年,终于有个身影破壳而出,是个人,是个极漂亮的人,白玉堂自认为看遍天下绝色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这个人,看着面前的白衣人,也是一袭白衣,映着昆仑山顶万丈冰雪,没说话,只是冲着白玉堂清浅一笑,白玉堂便注定永生永生与他纠缠。
魔族仅存的二人之一,因为成长的闭关而无故失落在昆仑山上,他遇上了白玉堂,于是,他成了展昭。
在后来的日子里,白玉堂不止一次地假设,若是当年展昭没有穿白衣,没有那样背对着太阳向他轻笑,自己便不会因为一瞬间莫名地恐惧他会随风而散而上前拥抱他,他也就不会因为眷恋自己怀抱的温暖而爱上自己,是不是,也就没有了后来的无数痛苦的结局。
可是,一切都是天意。白玉堂拥住他了,白玉堂爱上他了,展昭,也爱上了白玉堂。一个凡人,一个魔,他们相爱。于是,便有了注定的结局。

"我一直在想,若是当年,我没有答应无尘师父去镇守昆仑,是不是,就会不一样。"我终将平平淡淡过完我凡人的一生,而他,则会有他自己的前途。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自己去昆仑,本应在魔族领地修养的他居然也到了圣山昆仑,这究竟是天意,还是巧合,更或是,巧妙的安排呢?白玉堂不用想,不需想也知道答案。所以,三百年前才会义无反顾地选择死亡。
"你打算怎么做?师尊的蜀山令已经发出近一个月了。"莫云道,没有深想白玉堂的假设。因为一切都已存在,所谓假设,不过是自欺欺人。世上之事莫可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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