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滴，两滴，最后变成无数滴。
天地间拉开了一道灰色的帷幕，世界在这种沉重的色彩中逐渐沉沦。
谁也没有想到他们会以这种方式相遇。
当时的雨并没什么特别，只因红发男子嘴角的笑，变得诡异。
诡异得使他难以忘记。
一滴，两滴，最后变成无数滴。
血液和雨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都是一样的。
2
伊路米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做这样的梦。
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回忆。
他以为自己选择了遗忘。
但有些人，有些事是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
3
作为揍敌客家族的长子，伊路米的人生早已被安排得完美无缺。
是的，完美无缺，不会有一点点遗憾。
事实上，伊路米是一名优秀的杀手，他善于掩饰自己的情感，并且拥有完美的杀人
技巧。他并不是个单纯的人，只不过表现得冰冷麻木，使人无法从他深深的瞳孔中
看出什么。
本来伊路米能完美地走完人生，如果没有那个意外。
4
"你真漂亮。"
5
以上是西索对伊路米说的第一句话。
当时伊路米刚完成一个艰巨的任务，脚下倒下了不少尸体，身上受了不轻的伤。
就在那简陋的巷子里。
伊路米不明白他话里的含义。低下头，他从积水里看到了自己因染血而变得狼狈的脸。
他知道这并不适合用"漂亮"来形容。
然后那名红发男子缓缓地向他靠近，带着一身诡异的气息，和嘴角令人不舒服的笑意。
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忽然觉得脑袋一阵晕眩，不知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眼前人的发色过于耀眼。
"我的意思是，"西索接着说，"刚才你杀人的动作太漂亮了，接近完美。"
6
雨水模糊了视线，也混淆了记忆。
之后过了很长时间都没再见面。
以致于伊路米想起这个人时，只能想起他那一头耀眼的头发。
鲜血般的颜色，他再熟悉不过。
久而久之，他以为自己已完全遗忘。
7
西索的存在对于他来说完全是个意外。
伊路米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记住家人和顾主以外的人，这样的人不应该出现在他的人生中。
所以对他来说西索的确是意外。
如果没有那次任务，如果没有那个简陋而狭窄的巷子，如果那场让人发冷的雨。
也许就不会有这样的意外。
他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8
在别人面前伊路米总是表现得很健忘。
这是一种不错的逃避方式。
例如别人问他，他是如何跟西索认识的时候，他会歪着脑袋，假装很认真地考虑一会儿，
然后不紧不慢地说：
"我忘了。"
9
没有任务的时候，伊路米通常都呆在家里。
那个所谓的家。
他有一个温和的爷爷，严肃的爸爸，夸张的妈妈和一群命运与他相同的弟弟。
在众多的弟弟中，奇牙·揍敌客是最嚣张，也是最有希望成为继承人的一个。
伊路米只觉得他的银发跟某人的一样耀眼。
10
枯枯戮山上总是下着雨。
雨不大，却个人异常压抑的感觉。
奇牙说的对，伊路米躺在床上时这样想，雨中的枯枯戮山肯定很像一座巨大的坟墓。
伊路米的房间很大，除了床之外几乎冒雨摆其它东西，因此显得很空旷。
每次回到房间，他就 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除了躺在床上，他无事可干，用枕头捂着脑袋，也无法阻隔不绝于耳的雨声，和回忆。
Part 2
11
在交换名片时，西索递给他的是一张扑克牌。
上面的joker眯着眼睛盯着他，嘴角的笑容跟眼前的人几乎一模一样。
joker，小丑，真是讽刺呢。
伊路米盯着他离去时渐行渐远的背影，心想着这次邂逅应该就是诀别了。
手中的扑克被血水染红。
一滴，两滴，血液渐渐抽走身体的温度。
他觉得这场雨冷极了。
12
"我们又见面了，美丽的杀手先生。"
13
时隔一年多，伊路米没想到他们会再相遇。
同样地，那时他还是在执行任务，而西索则是目标物所雇用的保镖。
他们在一个晚会上见面了。
伊路米躲在暗处的角落里，寻找着下手的机会。此时穿着一身西装的西索恰巧出现在他身后。
他觉得不应该用恰巧来形容。
14
昏暗的角落里，他没看清西索的脸。
嘴角肆意的笑却让伊路米觉得眼前的人一点也没改变。
他并不愿意与西索敌对，当时他虽然没跟西索交过手，但也大概能揣测出对方的实力。
结果事情并没有往坏的方向发展。
作为对方保镖的西索非但没有阻止他，反而在他成功下手后"帮"他顺便解决了晚会上所有
的宾客。
伊路米目睹了一场扑克与鲜血飞溅的舞会。
之后他才意识到，这样的发展比与西索敌对还要糟糕。
15
最后一具尸体到下后，西索踏着满地鲜血，来到了伊路米面前。
华丽的灯光洒在他们肩上。
见证着这场再遇。
伊路米一动不动地站着，任凭西索向自己越走越近--他还没想好要用怎样的表情来面对眼
前这名连笑容都夸张得诡异的男子。
"那么久不见，你更漂亮了。"
西索笑着，然后伸手摸了摸他顺直的黑发。
伊路米竟没有反抗。
16
两人最近的距离，不过十公分。
但伊路米知道，当西索带着 轻佻的态度挑起他的头发时，他就再也无法忘记他了。
无法忘记这个有着耀眼发色的男人。
无法忘记这个总是带着微笑的JOKER。
17
令伊路米感到吃惊的是，第一次见面时西索开玩笑似的递给他的那张扑克，他竟一直留着。
他躺在床上时才想起。
当初他只是不经意地把它塞在了枕头下面。
望着那张染血的扑克，他开始恍惚。
18
自从第二次见面后，西索就一直以各种理由隔三差五地把伊路米叫出来，通常都以工作为借口。
一开始伊路米并不介意，他倒是很乐意 看到自己帐户上的金额多添几个零。
也是从那以后伊路米才渐渐看到西索的本性。
有时西索很正常，他西装革履，打扮得光鲜亮丽去参加舞会；但更多的时候他表现得极不正常，
总是以一副小丑的装扮出没，脸上画着眼泪与星星，嘴角扯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在众人瞩目
中肆无忌惮地射出手中的死亡扑克。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西索不是个正常人，但没想到他比自己想象中的"不正常"还要不正常。
有时西索对他很冷淡，有时却又热情如火。
例如一次，三个月没跟他联系的伊路米在某个早晨醒来，打开手机，上面显示着：
您收到了114条来自西索的短信。
19
与西索相识之后，伊路米始终无法摸透他的性格。平时他作为优秀的杀手所具有的高超的洞察
力，遇上了这个名为西索的人物时便失效了。
其实在西索眼中，伊路米是个相当神秘的人。因为在那双漆黑的眼眸中，没有感情，没有欲望。
只有不应沾染的血腥，只有瞬间的死亡。
他们就这样保持着暧昧的距离。
暧昧，亦不易受伤。
20
"西索，"有一次，伊路米睁着那双本来就很圆的眼睛问西索，"你到底是小丑还是魔术师？"
只见西索变出了一幅扑克牌，摆在手里"唰唰"地洗了一会儿，然后飞快地抽出其中一张。
"都不是哦，伊路米。"他用那张扑克遮盖嘴角笑意，"我是等待果实成熟的农夫。"
伊路米清楚地看见，JOKER的微笑。
跟那次邂逅时的，一模一样。
Part 3
21
外面的世界对伊路米来说并没有什么吸引力。
他认为枯枯戮山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所有的危险都会被阻隔在试练之门以外。
尽管枯枯戮山看上去就像一座巨大的坟墓。
但他也不介意成为这里的死魂灵。
事实上，他比奇牙更具有家族责任感。
西索一直尝试着改变这种状况，在他看来，伊路米应该是个更有趣的人，不应该肩负过重的责任。
这也无可厚非，因为西索一直都过着桀骜不羁的生活，所以他自然希望感染身边的人。
虽然他常以孤独自傲，但他并不喜欢孤独。
"伊路米呐，"不知什么时候，西索这样问伊路米，"既然继承人不是你，你为什么还对你的家族那
么忠心？"
当时伊路米正在回收杀人现场的念钉，他听到之后头也不回地说：
"我跟你不一样，西索。"
22
我跟你不一样，西索。
23
伊路米早已不记得自己的年龄。
理由很简单，杀手不需要记住年龄。
那么他也应该早已遗忘西索 这个人才对。
理由同样很简单，杀手不需要朋友。
但一向健忘的他的急性却变得异常好，以至于想忘也忘不掉。
24
他跟西索不是朋友。
伊路米躺在床上想了很久，才得出这样的结论。
可是不是朋友，又是什么呢?
25
尽管伊路米脑子不错，不过你并不怎么喜欢思考。所以遇到什么难解的疑惑，只要无关工作，他一般
都习惯性地将之抛于脑后。
这是勤奋的伊路米偶尔的懒惰。
26
最近伊路米在休假。
休假地点是枯枯戮山。
他基本上没什么事可干，所以才有时间躺在床上发呆。不过他偶尔也会去监督弟弟奇牙的训练。
那孩子今年刚满十二岁，确实是块不错的料，就是个性过于桀骜。
奇牙对伊路米存在着畏惧。
伊路米很清楚奇牙的弱点。
这是一件好事。
27
"喂，伊路米~"
一揭开手机，就听到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伊路米不说，等着西索说下去。
他觉得自己没必要跟他说话。他向来对西索的喋喋不休感到厌烦，也曾试图努力地纠正，但还是没用。所以他干脆省得开口了。
"怎么不说话，伊路米？那么久没见你就变冷淡了吗？我很想你哦，伊路米，你有没有想我呢？"
在电话的另一头，西索正西装革履地坐在高级餐厅落地窗旁的位置上，欣赏着窗外灯火点缀的夜景。
"什么事？"
伊路米直接问。
他知道，如果不赶快切入主题的话，只会被西索怪里怪气的强调和喋喋不休的话语烦死。
"没什么，"西索摇晃着高脚杯里的红酒，"只是想邀请你跟我一起参加下个月的猎人试验罢了。"
酒红的液体，荡着瑰丽的涟漪。
28
奇牙离家出走了。
才刚起床，伊路米便从基裘口中得知了这个惊人的消息。
基裘被自己最心爱的儿子刺伤，反应非常激烈 。一会儿痛哭流涕地嚷着："奇牙太让我伤心了！"，一会儿又欣慰地说："奇牙敢离家出走真是太帅了！"弄得整个揍敌客鸡犬不宁。
直到那个中世纪喇叭哭哭啼啼地回到房间之后，伊路米才有时间静下来。
那个银发小子居然离家出走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意外。
29
伊路米从小就是个很乖的孩子，从不违抗家族的安排。所以离家出走对他来说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对于奇牙的出走，伊路米却并不感到意外。
那小子迟早会闯出什么祸来。
很奇怪地，他只觉得心里有一片很大很大的空洞，需要用什么来填补。
30
伊路米决定答应西索的邀请，原因很简单，一来工作需要，二来顺便出去寻找奇牙。
对于杀手来说，最重要的是低调。
对于魔术师来说，最重要的是华丽。
当伊路米低调地告状成满头插满钉子的机器人走出来时，西索非常华丽地表现了他的诧异。
Part 4
31
猎人试验比伊路米想象中的要简单。
更令他满意的是，他还在一群来参加试验的人中找到了奇牙。
那个银发的孩子跟一些人站在一起，脸上竟绽放着伊路米从未目睹过的灿烂的笑靥。
"看来你那可爱的弟弟交到朋友了。"
西索笑嘻嘻地对站在角落里的伊路米说。
伊路米没有回答，装扮成那样他也无法开口。虽然改变了容貌，眼神里却依然写着空洞与麻木。
他盯了奇牙一会儿，然后转身，不理会西索，啪嗒啪嗒地向更深处的黑暗走去。
32
奇牙。
杀手不需要朋友。
适合我们的，只有黑暗。
33
西索和伊路米其实并不了解对方。
这是一场游戏，或者叫赌局更为贴切。
赌的是谁能更快看透对方的心。
而赌注，大概是生命吧。
34
"每次见到你这样都会觉得很有趣。"
当伊路米拔出脸上的钉子，恢复原样之后，西索这样说。
"我可是很痛苦的。"
"可是很好玩啊。"
"我的脸不是用来玩的。"
与西索对话是，伊路米基本保持面无表情。
"怎么了，伊路米，"西索以极快的速度移动到他背后，在他耳边轻语，"你生气了？"
伊路米微微侧头，瞟着他。
"平时你从来不跟我顶嘴的。"西索缓缓绕道他面前，说，"让我猜猜你生气的原因吧。"
他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叠扑克牌，在两手间来回华丽地翻转。
这种把戏伊路米见多了。
接着西索迅速地从中抽一张，看了看。
"红心Q代表嫉妒哦，伊路米。"西索的嘴角勾起更深的笑意，"让我猜猜，你是在嫉妒奇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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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路米忽然明白了。
为何奇牙出走时，心里会涌出大片大片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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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牙是个特殊的孩子。从小就被当成继承人来教育，受尽家族长辈的宠爱。奇牙拥有家族中难得的一点亲情，拥有其他人没有的天分，拥有一头耀眼的银发，拥有随身携带的滑板，拥有离家出走的勇气，拥有灿烂的笑容，拥有一个叫小杰的朋友。
可是，可是......
伊路米他，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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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路米曾经几度想杀掉小杰，也几乎动手了，但最后被西索的杀气阻止了。
西索似乎很生气，当他站在角落的阴影里，拿着扑克牌盯着他的时候。尽管他身上没散发出多少杀气，但伊路米着实被震慑住了。
反正奇牙也乖乖回家了，他想就暂时放过那小子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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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请问几位？"
"我找人。"
伊路米面无表情地往里面走去。
猎人试验结束后，西索把伊路米约了出来共进晚餐，地点在当地某个著名的情侣餐厅。
情侣餐厅，顾名思义就是为情侣所准备的餐厅。所以当这两个大男人坐在同意桌上的时候，周围的人纷纷投来了惊异的目光。
猎人试验时西索把头发染成了蓝色，现在又染回了红色。他今天总算卸下了小丑的装饰，穿这黑色西装。这样看起来正常多了--至少伊路米这样认为。
他们的座位就在落地窗边，从那里可以欣赏城市的夜景。灯火点缀，闪烁着璀璨的夜。
"为什么约我来这里？"
刚坐下，伊路米就问 。
"我们吃点什么呢？"
西索似乎没有听见他的疑问，愉悦地翻起了菜单，说，"不如试试这里最新款的情侣套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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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和的灯光下,餐厅里的气氛十分适宜.
浅色调的墙壁,粉红色的窗帘花边，景致闪烁的水晶吊灯，微微闪烁的餐中烛火，弥漫在空气中的熏衣草香味--这个餐厅确实是专门为情侣而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