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我这不是还好好活着呢么。"
"嗯......"
卡妙用袖子挡住眼睛，过了片刻才放下手臂，眼睛红红的，让我非常感动，能有朋友为自己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没白活。
"卡妙，你们会把我怎样？送回监狱？直接去刑场？"
卡妙均摇头，说明他们的立场：
"米罗，童虎探长一直相信你和黑道四大家族之间的紧密联系，他希望你能提供些线索帮我们给他们定罪。"
我讶异的问道：
"怎么，你们既然知道他们是黑道为什么还定不了罪？"
卡妙佯装嗔怒，用手戳点我的脑门。
"米罗，听没听过天下乌鸦一般黑？我们明知他们在做违法的生意却找不到证据，就算偶尔能抓住一些把柄，可他们都有最雄辩的律师，而且还会重金收买政府官员，案子往往没捂热就被撤销了。"
我微皱眉头，开导他说：
"那就不要这么认真么。"
卡妙被我气的向后摔倒，我动作敏捷的拽住他，帮他顺气。
"我开玩笑呢还不行么，那要什么样的证据才管用啊？"
卡妙周身的温度急速降低，冻的我直打寒战。
"铁证，当然是铁证，任何人都无法推翻的铁证！"
昔日清灵的好友双拳紧握，仿佛正义的勇士，双瞳冒出熊熊火光，我把他的话换了个方式问：
"捉奸在床？"
卡妙噗的喷出一口血，点头应道：
"对，捉奸在床！"
我在心里推测能在史昂那种人身上找到铁证的成功率，颓丧的摇头，越摇越厉害。
"卡妙，这比天方夜谭还更加飘渺，我好歹算有亲身体会，除非他们心腹的心腹，否则根本不可能接触到家族事业的核心内容，可你知道他们的心腹都是跟随他们摸爬滚打身经百战多少年的人，不说每个人身怀绝技，可也是狡兔三窟，你顾头顾不了尾。"
卡妙没有被我说趴下，他理了理额前的刘海，认真的和我讨论：
"这也是我们一直不能有所突破的原因，之前派过几个卧底作用都不大，有几次还差点送命，米罗，帮我们参谋参谋吧。"
"啊？"
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疑惑的瞅着卡妙问：
"我有什么能帮你们参谋的？"
卡妙清爽的笑道：
"帮我们看看关于黑道四大家族的卷宗，给我们提点建议。"
"啊啊啊--？"
我估计自己的嘴巴张的能塞进三个鸡蛋，卡妙伸出手一上一下合起我的嘴巴。我侧过头问他：
"你傻了啊，我不是警察，卡妙，那么绝密的东西你怎么能让我看？你不怕我转手卖给教父啊？"
"不，米罗，"
卡妙的眼睛弯成月牙，轻快的说：
"我相信你，无条件的。"
我觉得头昏，用手摸着前额站起身在卡妙面前走来走去，而后对着正前方的"镜子"大声道：
"你们怎么让他当的警察，啊？"
三十秒不到童虎就走进审讯室，神色不像刚才那么严峻，眼中也有了笑意。
"他可是我们最出色的警官，米罗，我愿意相信你，给我们当顾问吧。"
我十指抽搐，屏息自言自语：
"他们怎么让你当的探长啊......"
童虎和卡妙互望一眼，前者耸耸肩一手插兜一手捏着杯子喝咖啡，后者用胳膊肘支撑桌面看着我笑得浑身乱颤。
第 15 章
童虎的办公室里，卡妙从保险柜里抱出一摞摞卷宗递给我，倒把我唬住了，没想到所谓的黑道四大家族在警察这里这么受"重视"。
"这么多？"
"你以为。"
探长用警局的一次性纸杯喝着咖啡对我说：
"这还只是冰山一角，大批的卷宗都放在库房了。"
我张口结舌，接过卡妙送上的水杯抿了一口，随便翻开其中的一份卷宗。警方的资料还真齐全，连那几个人在哪个医院出生的都有写明，就差喜欢穿什么牌子的衣服用什么牌子的香水了。看过几份卷宗，我漫不经心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拉达曼提斯的重心在欧洲，他死了以后国内的生意就被史昂取代了，你们查了也是白查，PASS。"
童虎转着咖啡杯轻点头，我暗笑他的模样，接着甩过一份卷宗。
"教父树大根深，不能从他开刀，骨头太硬啃不动，PASS。"
童虎探长捏着杯子的手僵硬了两下，我故意用事不关已的口吻说：
"至于吉米尼家族......他们做走私生意，要查起来会牵连很多高层官员，而且大都处于灰色地带，说不清道不明，PASS。"
探长忍不住了，放下咖啡杯嗓音低沉的问：
"米罗，你想让我们放弃么？"
我看看卡妙窘迫的样子，手指轻弹一份卷宗。
"不，当然不，童虎探长，你们可以从朱利安•索罗开刀，他是毒枭，毒品这东西丧尽天良泯灭伦常。"
童虎满意的点点头，继续喝他的速溶咖啡。我想起和加隆在厨房里的谈话，瞅着卷宗自言自语的嘀咕：
"但是我没见过朱利安，只听加隆说他老奸巨猾。"
"他是只老狐狸，米罗。"
童虎似乎并不在意我的过去，把双脚搭在办公桌上，一点没有探长的风度：
"疑心太重，我们几次派去卧底的探员都不敢轻举妄动。"
卡妙拉过椅子坐在我旁边，和我一起看卷宗。
"米罗，我们从外部没法攻破朱利安的壁垒，只能从内部分崩离析，派卧底是最好的办法。"
"嗯，也是风险最大的办法。"
我喝光杯子里的水，把空杯子放在童虎的办公桌上，卡妙又从保险柜里拿出另外一摞卷宗，一并递给我。
"这是我们卧底探员的资料。"
我盯着卡妙连眼都没眨，他郑重其事的捧着那摞资料看着我，一点都没有收回去的意思，我又扭头去看童虎，探长撅着屁股不知在找什么，好像根本不关心他的警探把如此绝密的资料给一个外人看，还是一个有犯罪前科的逃犯。我再一次把目光投向卡妙，用眼神暗示他这样做不太合适，没有去接那摞文件，可他竟直接将那摞资料摔在我手里，顺便帮我翻开了最上面的一页，让我想不看都不行。我急忙偏过头去，卡妙这家伙也有点太天马行空了吧，我知道他相信我，可那是作为朋友，并不是作为警察，按我以往的经历，警察应该是用怀疑一切的眼光看问题，时刻审视周围的人，好像那样才正常。
"童虎探长，"
我叫桌子后面的男人，他已经直起腰了，手里捏着一瓶咖啡伴侣。
"这些东西给我看不大合适吧......"
最好他们的探长有点基本常识，我可不想因此罪加一等。谁知探长大人腾出一只手，从凌乱的办公桌上找到两袋雀巢咖啡，倒在杯子里用沸水冲泡，一边用勺子搅拌一边说：
"这是我的意思，米罗，你和我们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可以查漏补缺。"
我觉得自己要重新衡量警察的能力了。掂量着手里的卷宗，我佩服的对童虎竖起拇指：
"探长大人你真有魄力。"
"嗯，这话我爱听。"
他笑起来，难得的眉眼开朗，吸溜着冒热气的咖啡催促道：
"快点儿看，看我们有什么疏漏。"
"是是，探长大人。"
我受宠若惊的阅览警方卧底探员的资料，越看眉头皱的越紧，卡妙察觉我的变化，轻声问：
"米罗，有什么问题么？"
我没理会卡妙，啪的合上所有卷宗，板着脸问童虎：
"探长大人，你还打算派卧底到朱利安身边么？"
"当然。"
童虎用手一指我放在一旁的卷宗：
"他的资料就在那里，叫艾欧里亚，他哥哥也是位出色的警官。"
"他人呢？"
我平静看了眼童虎，又瞅瞅被晾在一边的卡妙，严肃的说：
"我要见艾欧里亚本人。"
童虎抓抓鸟窝状的头发，拿起话筒按了个键，吩咐了几句就挂断电话。卡妙边收拾桌上散乱的卷宗边问我：
"米罗你卖什么关子？"
我淡淡一笑，并不回答，其实在刚才看到那些卷宗的时候，我的心里就有了答案，只是我并不肯定，不肯定这个叫艾欧里亚的警官其人，是不是和我直觉感觉到的一样。如果是，那么很可惜，我必须要否定童虎的策略，这会让大家很难堪，我是无所谓，但我不能让卡妙在童虎面前下不来台，所以我想等见过艾欧里亚其人再做定论。等了一会儿，一个棕色短发的阳刚青年警官就喊着报告走进童虎的办公室，童虎用手在我和青年警官之间比划两下。
"艾欧里亚，这是米罗，米罗，这是艾欧里亚。"
我坐在那里不动声色的看着他，那个叫艾欧里亚的青年警官，刚硬的短发，浓重而锋利的眉毛，琥珀色的眼睛，永远抿的很直的唇线，坚毅的下巴线条，古铜色的皮肤。我想我可能是笑了，因为他微侧过头看向我，光从外面打进来，在他的脸上分割出阴晴两片。屋子里很安静，探长大人也不东找西翻了，他和卡妙在等着我发话，可我只是紧紧盯住艾欧里亚的眼睛，一秒钟都不放过，看透他眼中所有的情绪。起初他有些诧异和拘谨，而后飞快的两旁瞥了瞥，大概是见童虎和卡妙都不说话，他不得不重新和我对视，很快，我就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傲气和一种轻蔑的不屑，虽然隐藏的很深，但我还是看到了，这也正是我等待的。
"探长大人，你想让他去索罗家族做卧底？"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懒散，我知道艾欧里亚对我的第一印象并不好，或许是因为我的传言，所以我要配合自己这个"不良"形象。
"是啊，米罗，怎么了？"
童虎不太明白，我盯着艾欧里亚站起身，缓缓来到卡妙身边，拍拍他的后背，轻轻将下巴垫在卡妙的肩头，好友身体一僵，随即又松弛下来，我话音带笑的答道：
"难怪你们会屡战屡败，童虎，他干不了。"
这句话显然刺到了青年警官强烈的自尊心，他向我走了两步，高声质问：
"你什么意思！"
卡妙立刻张开手臂把我护在身后，打圆场道：
"艾欧里亚你别激动，米罗说话就是这样子，你别往心里去。"
我抬起下巴，从卡妙背后走出来，一步一步靠近艾欧里亚，距离近了，他那纯粹的琥珀色眼瞳像宝石一样熠熠生辉，那光芒仿佛会灼痛我的神经。我无言的望着他的瞳仁良久，才幽幽开口，似在梦呓：
"童虎，卡妙，你们看他的眼睛，你们好好看看他的眼睛......"
我自然而然的抬起胳膊，用手指抚摸艾欧里亚的眉骨，青年警官立刻反感的甩开我的手，这在我的意料之中。
"你们看，我只是这样他就受不了，他怎么可能骗过朱利安。"
童虎把咖啡杯捏成畸形，声音似乎都变味儿了：
"米罗，你说他的眼睛怎么了？"
我叹了口气，后退一步，拉开和艾欧里亚的距离，回到卡妙身边。
"他的眼神，充沛到满溢的正义感，他连伪装自己的情绪都不会，你是怎么当的探长，让这样一个人去做卧底。"
"为什么不能？"
艾欧里亚对我的话耿耿于怀，鬓角似乎在冒汗，我友好的冲他微笑，不像方才那样无礼。
"艾欧里亚警官，我并不是在贬低你，只是要和黑道四大家族打交道，你这样是不行的。探长大人你也说过，朱利安疑心很重，艾欧里亚这么正气凛然，明摆着告诉朱利安他的真实身份。"
一时间这三个人都默不作声，艾欧里亚的眼中充满吃惊和不甘，我真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史昂，如果不是那一年的"严酷"生活，我怎么会将一个人看得如此透彻，哪怕是转瞬即逝的一个微小眼神，我都不会错过。童虎灌下他的咖啡沉闷的问：
"那你看谁能胜任？"
探长，你正中我的下怀，我等的就是这句。压下心中的窃喜，我故作冷静的说：
"我。"
话音才落，艾欧里亚带着明显瞧不起的口气道：
"米罗，你凭什么敢肯定朱利安信得过你？"
我看看卡妙，再看看童虎，耸耸肩提醒艾欧里亚：
"这位警官，你最好在和我说话之前，先搞清楚我的来历。我不仅有判刑记录，而且在三大家族都待过不短的时间，朱利安需要怀疑我什么么？"
艾欧里亚霎时脸红到脖子根，我不明白他脸红什么。卡妙则抓着我的双臂小声劝：
"米罗，你没在开玩笑吧，这太危险了，你没接受过特殊训练，外一出事了怎么办？"
"那就将计就计，见机行事呗。"
我不以为意的冲卡妙笑了笑，转身对童虎布下另一个"陷阱"：
"探长大人，我这只是个提议而已，决策权在你。"
如果所愿童虎探长摸着被刮的铁青的下巴问：
"米罗，你真的愿意去做卧底？"
"当然，不过我希望得到我的那份报酬。"
我咧嘴笑了，探长大人上钩了，我要亮出底牌。
"什么报酬？"
"销掉我的案底。"
我挺直了腰背，对卡妙和童虎提出要求：
"帮你们完成这次任务，我希望你们能销掉我的案底，我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对刀尖舔血的日子不感兴趣。"
卡妙看上去很高兴，他帮我恳请探长大人。
"探长，我们应该给米罗一个机会。"
童虎抛物线扔掉手里的纸杯，咬着嘴唇思量了好一阵。
"我要向上面汇报一下，在此之前，卡妙你二十四小时看紧米罗。"
"是！"
卡妙一脸舒畅，就像小时候得了奖状一样，他每次在学校获了奖，不论大小，都会跑来向我炫耀。我伸了个懒腰看看闷闷不乐的棕发青年，安抚他道：
"艾欧里亚警官，你更适合正面交锋，而不是背叛和欺骗。"
他猛地转过身，用审讯犯人的眼光看我，刻板的问：
"你会背叛我们么？米罗？"
我面带浅浅的微笑走近艾欧里亚，鼻尖几乎贴上他的鼻尖，我听到他的心跳开始紊乱，呼吸的频率渐渐加快。
"用人不疑，你们如果决定让我去，最好像卡妙一样无条件的信任我，否则，我不保证会反咬一口。"
说完，我扭回头去看卡妙，他的脸蛋红扑扑的，可爱的很。艾欧里亚忧虑的望向童虎，探长大人不知从哪儿翻出一个满是茶垢的保温杯，正在摸索犄角旮旯里隐匿的咖啡包。
"今天先到这吧，我得向上头说明情况，明天晚上你们都过来集合。"
"那么告辞了，探长大人。"
我礼貌的一欠身，悠哉游哉走出童虎的办公室，卡妙紧追不舍，拍着我的肩膀充满期待的说：
"米罗，一起出去吃饭吧！"
我不避讳的搂住卡妙的脖子，冲他挤挤眼睛：
"老规矩，我请客你买单！"
"没问题！"
卡妙连蹦带跳的拉着我走出警局，天已黑透，闪烁的繁星被城市的霓虹灯掩饰，露天咖啡吧里人们三三两两的闲聊吃饭，一群孩子嬉笑打闹的从我们身边跑过去，外加两条金棕色的牧羊犬。我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离我十分遥远，遥远的我无法企及，不由得驻足停留，如饥似渴的欣赏这样温馨的场景。就算和撒加加隆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现在这般轻松，虽然还背着处决，虽然还面临被重新关进监狱的窘境，可我心里没有一丝负担，比羽毛还要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