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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曾相识——by凡尘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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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生低垂了头,轻轻说道:"就算难以立足也走不得。桐生的卖身契在春山馆老板手里,若出逃。。。按律便是死罪。"
展昭皱了眉,沉吟片刻问道:"此事过不在你,但没有相关律法,官府也无法为你出头。。。是否只有赎身才能使你离开春山馆?"
"恐怕。。。只有如此。"桐生更消沉,低声说道。
展昭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突然停住郑重问道:"若赎买你,要多少银两?"
桐生倏地抬起头来,丹凤眼中闪闪发亮,却很快黯淡了下来:"大人说笑吧?"
"不是说笑。"展昭斩钉截铁地说,"收留你在府中不是长久之计。你是卖身在春山馆的,迟早得放你回去,到时难免又被他们伤残折磨。展某薪俸虽不丰厚,也想勉力助吴兄弟出离水火。"
桐生脸上从黯淡到犹疑,再到惊喜一连串的变化,忍不住哑声说:"大人,你,你当真。。。"
"啪"的一声脆响,一物透窗纸而入,堪堪擦过桐生耳际,击碎了墙边高几上的一盆兰草,"笃"地钉入了墙内。
展昭一惊,急忙上前查看,见人未伤到才稍稍出了一口气。这时就听窗外"呛啷"一声响,是兵刃出鞘之音,立即提起巨阙跃出门去。
院中一人持剑而立,白衣胜雪,冰霜覆面,眉目间带着煞气,正是白玉堂。见人出来叫一声"臭猫吃我一剑",不容分说挺剑便刺。
展昭大吃一惊,连忙招架,口中惊疑喝问:"玉堂,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白玉堂一剑斜削肩头被闪过,心中怒气更盛,"我倒要问问你干的什么好事!"
"展某行端坐正,自问无甚差错。"
白玉堂气白了脸,手下更是虎虎生风:"你行得端,大晚上的跑去花街做什么?你坐得正,领个小倌回来又是做什么?还想给他赎身,你把白爷爷当成什么人了?"
"你在胡说什么!"展昭听了他的话,心头火气也起,"嚷得那么大声,也不嫌丢人!"
"你做得,凭什么爷爷说不得!当官的果然都是这副嘴脸,只会说得天花乱坠!"
"你闭嘴!"展昭终于发怒,狠狠一剑将白玉堂逼退两步,大声说道:"这话要说也该我来说!以你前些日子的所作所为,还没资格指责展某!"
"什么!?"白玉堂瞪圆了眼睛,正要反唇相讥,忽听有人大喊一声"白大哥"。侧眼一看,却是桐生跑了出来。
"桐生?你怎么在这?难道那猫他对你。。。"
"白大哥,若非展大人出手相救,桐生早被挖去双眼,或许已不在人世了。"
"桐生的客人中有一位乃是户部尚书齐大人。"展昭还剑入鞘,冷冷说道,"齐夫人知晓后命人到春山馆殴打桐生,并要挖眼毁容。正好展昭路过,便将他带回府来。"见白玉堂一副尚未缓过神的模样,又问桐生:"听你喊他‘白大哥',你们可是熟近?"
"是。"桐生老实回答,"这一个月来,白大哥时常来馆中找我。。。"
"不是那么回事!"还不等他说完,白玉堂急忙打断,拉住展昭袖底说道,"我去看桐生其实无关风月。。。"
"哼!"展昭想起他曾多次带回桐生身上的香气,怒气又上涌,"白五爷自是正人君子,造访秦楼楚馆都是无关风月的;旁的人一脚踏进花街便已罪不可赦了!"说罢一甩手抽出袖子,大步而去。
"哎,展昭,你站住!你听我说啊!。。。喂!你这小猫儿怎么这么大脾气?"白玉堂也顾不上桐生,一路大呼小叫追赶了去。

次日包拯下朝颇早,展昭也跟着亥时不到便回了府。寻思昨晚某只老鼠信誓旦旦自称清白,并说今天一早便去找人证来,说不准现已回来了,便往客房方向走去。
所谓认证,其实是白玉堂自己坚持要找的,展昭然而不太在意。当那老鼠坚称自己与桐生毫无沾染时,展昭就是相信的;只是一来这一个月来积累的怨气没那么快消散,二来实在气他不分青红皂白跑来兴师问罪,便始终冷淡着脸色。果然白玉堂就急了,只差没赌咒发誓。想起昨晚的情形,一丝笑意浮上了展昭的眼角。
不多时到了客厢小院门口,正好有人迎面而来。抬头一看,是白玉堂,身后跟着个粉红衣衫的妙龄姑娘,正是柳眉儿。
乍见柳眉儿,展昭一愣,随即疑惑地望向白玉堂。
那人先打法了柳眉儿进去看桐生,自己慢慢踱到展昭面前,神色无奈地说道:"眉儿和桐生情投意合,两人早私订了终身。这一个月我常去找桐生,其实是因为不太放心,去给她看看。我跟桐生什么事都没有,这下你总可以相信了吧?"
"那一整个月你为什么都不说?"
"那也是因为。。。"白玉堂说到一半忽然顿住,再开口却改了口风,"我爱说便说,不爱说便不说,又用得着你管了?"
展昭却未恼,温和笑道:"你容不得我和别人有私,难道我便不是一般的心思?"
白玉堂视线不由瞥到一边去,未成想心思被人道破,却仍撑住架子,下巴一扬说道:"这件事算是就此交割清楚了,你也不用再掉脸色给我看。好了,跟我进里面看看吧。"
清楚白玉堂的脾性,知道想让他服软认错是痴心妄想,展昭也不在意。抬手比了个"请",自己随在后面进了客房。
房里这一对正头挨头坐在床上。桐生挽起了衣袖露出手臂上青青紫紫的伤痕,柳眉儿心疼得眼圈都发红,小口小口地给他吹着气。
见他二人进来,桐生放下衣袖站了起来,柳眉儿更是立刻向展昭拜了两拜,含着泪珠说道:"眉儿多谢展大人仗义援手,救了桐生的性命。"
展昭抬手虚扶:"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只是,若不尽早赎身,桐生怕是还有危险。"说着回头看白玉堂,目光中隐有疑惑。
白玉堂急忙分辩:"你知道爷爷不是心疼银子的人。我早想把桐生赎出来,可他们两个不愿意。"
"为何不愿?那地方越早脱身岂不越好?"展昭不解地问。
柳眉儿和桐生对视一眼,慢慢说道:"我们当然也想早些脱身,可是眉儿却想亲手将桐生赎出来。我一直在努力攒钱,已经快要凑够数目了,却不料发生这样的事。。。"
桐生从后面握住她的手,默默的紧了紧。
"那你们现在可以不必推辞了吧?"白玉堂上前两步,"还差多少哥哥我给你们补上。"
"哥哥。。。"柳眉儿曲身下拜,眼泪已落了下来。
展昭看着这三个人,不由微微笑了。目光转向窗外,一只不知名的小鸟盘旋几圈停在了栏杆上,正歪着头向里面望进来。

三日后,汴梁城外官道上,暖阳正煦,微风轻拂,一车两骑缓缓前行,慢慢停住。
白玉堂翻身自马上跳下,对车中说道:"眉儿,桐生,再往前便出了汴梁地界,我们不再送了。"
车帘挑开,布衣素颜的柳眉儿探出头来,立刻便红了眼眶。涌身从车上跳下,拉着白玉堂的袖子抽泣起来。
桐生也跟着下了车,安抚地拍拍柳眉儿肩膀,对白玉堂和展昭长揖到地,诚恳说道:"我吴桐生能有今日,脱离苦海,又得贤妻,全是拜白大哥和展大哥所赐。我与眉儿回柳州老家,临行前千万感谢,无法言表,唯有大礼参拜。"说着屈膝便要跪下。
展昭急忙搀住:"何必如此多礼!"
白玉堂也颇有感慨,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是重重拍了拍桐生的肩膀,也不管对方在自己掌下一阵趔趄。然后又抚着柳眉儿的头笑道:"小眉儿如今也要嫁人了。只是将来千万不可依仗身负武功就欺负桐生啊!母老虎没人爱的。"
柳眉儿哽咽得说不出话。
白玉堂从怀中掏出一块白色玉佩,放在柳眉儿手里嘱咐:"我是不能去柳州看你们成亲了,这玉佩就算是贺礼吧。我们兄妹相处时日虽不长,情意却真;你不要嫌礼薄了才好。"
柳眉儿抖抖的嗓音叫声"哥哥"便扑在白玉堂怀中痛哭不止,桐生默默地红了眼眶,连展昭看着也觉伤感。
半晌还是白玉堂哈哈一笑道:"好了,都别哭了!五爷我最受不了这套腻腻歪歪的!还不快擦擦脸,等会太阳都下去了,你们半夜赶路不成?。"
展昭抬头看看天色:"时辰不早了,前面要至少二十里才有客栈,迟了怕要露宿荒郊。"
桐生拉一拉柳眉儿:"别再哭哭啼啼了,你这样白大哥和展大哥也不放心的。"
柳眉儿这才抹了眼泪,跟着桐生上车去,犹自一步三回首。
马鞭清脆一响,车子轱辘辘向前驶去。展白二人驻马观望,直到再看不见了,才各自上了坐骑。
马儿信步往回走,慢悠悠,一摇一晃。展昭看看前路,对旁边白玉堂说道:"想不到你和柳姑娘兄妹情深至此,她一走,你连晚饭也不吃了。"
"谁说我不吃晚饭了?"
"我们这么慢慢逛下去,回到开封府必是夜半时分,何来晚饭?唉!可惜了张婶今天烧的糖醋鲤鱼,她可不常做啊。。。"
"你不早说!"白玉堂立刻来了精神,"回去晚了,没的便宜那几个柱子!小猫儿,咱们来比一比,谁先到城门,晚饭的鱼头归谁!"
"我不要鱼头。"展昭摇头,"不是谁都跟你一样爱吃那全是骨头的东西。"
"真是不懂吃鱼!那就赌鱼腹好了,你爱吃这个。"
"好!"展昭应一声,提缰拍马"嗖"地蹿了出去。
"哎!你耍赖啊!"白玉堂大叫,急忙追赶。
两骑疾驰追逐,眨眼便只见一路尘土。


第十三章
这日清晨,白玉堂还未睁开眼睛,先伸手去摸旁边。没有人。心道一声果然,睁开了眼睛。却见展昭坐在桌旁,正挥笔书写什么。
这倒稀奇了。
白玉堂坐起身来,不解地问:"你今天怎么没跟着你家大人上朝?偷溜了吗?"
"胡说!今早皇上身体不适,早朝暂停。"
"哦。那你写什么呢?"
"信。对了,玉堂,今早陷空岛派了人来,说带了几位岛主的口信给你。要见见他吗?"
白玉堂心里一跳。哥哥们想讲和了?那他们愿意认可我和展昭的关系了?随即又是一恼:想反对便反对,想认可便认可,五爷岂是任由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便对展昭说:"你叫他回去,我不见。"
"几位岛主或许后悔当初,想与你言和呢。"
"我知道,但是。。。"白玉堂愤愤不平地撇了撇嘴,"他们想讲和,我却未必愿意陪着!"
展昭领悟,笑笑。又说:"我正在给你几位哥哥写信,你要不要添几句话进去?"
白玉堂嘴唇张了几张,还是别过头去,赌气似的说:"我没有话说。"
展昭露出了然的神色,回身提笔写道:"玉堂安好,诸兄勿念。唯常怀思忆之心,不肯明言;盖一时意气,谅庶几便消。所赠信鸽,甚善,拜谢。展昭 上"。写完出门将信交给陷空岛的信使,又特意嘱咐了两句,才回房来。
房里白玉堂已经穿了衣服,眼神疑惑地看着他。
"。。。你跟那送信的说了什么诡秘话?"
"也没什么,只说玉堂来开封府后饭量变小,想是思念故人,无心饮食。"
"你。。。"白玉堂恼了,不知是真恼还是假恼。

日子平平静静地过。陷空岛每个月都会派两次信使。一开始白玉堂一概不见,都是展昭一人应酬;后来也开始问一些岛上的事,却不肯捎只言片语回去。而那只陷空岛送来的信鸽就安安逸逸地被养在屋后,几个月的功夫倒长肥了不少。
这日下午,展昭公事已了,正坐在院中树荫下跟白玉堂小酌闲聊,忽听有人呼唤。回头一看,却是包拯陪同着一位太监服色的人进了院门。
展昭心中虽诧异,还是上前寒暄见礼;白玉堂却冷下了脸,只管坐得纹丝不动。
那太监见白衣男子倨傲无礼,也是不喜;对着展昭却笑意盈盈,口中说道:"展大人,您如今可是圣眷隆重,令人羡慕啊!"
展昭谦逊:"陈公公过奖。不知陈公公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恩。。。"陈太监端起了架子,踱到地中央站好,清了清喉咙说:"咱家确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展昭接旨!"
展昭与包拯对望一眼,惊诧莫名,立刻跪下听旨;白玉堂听说圣旨,站起来说声"圣旨跟白爷爷没关系",便不管陈太监愤愤的眼神回屋去了。
陈太监摇一下头,从袖中取出黄绫一卷,朗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据报,襄阳王赵钰久有不臣之心,勾结辽人,意图翻覆天下。然苦无实据,难于绳之以法。闻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武艺精强,忠勇有嘉,堪当大任;特命即日动身前往襄阳,务以获取实据为要。钦此。"
展昭口称谢恩,领旨。
陈太监走时笑眯眯地对他说:"展大人,皇上可交代咱家告诉您,这趟差使办好了,必定要升官加爵的。您前途无量啊!"
待陈太监走远了,包拯面色凝重,沉吟道:"展护卫,此行恐怕凶险万分。"
"属下知道。"
"皇上命即日动身,但今天天色已晚,你便明早出发吧。"
"是。"
"你四品官员之身,前往襄阳不可没有名目。对外可称是为追捕江洋大盗而去,应不会令人起疑。"
"是,多谢大人费心。"
"还有,本府令王朝马汉与你同去,行事起来也好有个照应。"
"那么大人身边。。。"
"不妨事,你们平安完成皇上的嘱托才是正经。"
"是,属下必不辱命。"
白玉堂没有开门出去。站在窗内听他们二人商议,一声不响,面色沉静。
当夜,一条白色人影打开了屋后的鸽笼,把一个细小竹筒系在鸽子脚上。那只早已养的肥大的鸽子扑楞楞地向着西南飞去无踪了。

襄阳北城,与繁华基本不靠边。这里居住的都是些贫苦人家。有的世代操持贱业,有的几辈子不识一个字,终生在泥水骄阳里挣一份未必能糊口的生计。
北城,铜驴巷里有一间既破又小的客栈,总共才八间房。门上干裂得走了形的木匾上用黑漆写着"云升客栈"四个字,漆色已经快掉光了;走进破旧的大门,客栈里面倒还干净,只是一切物事都似受过伤的样子,无不带点破损。
此时客栈里只住着四位客人,是一起来的。其他三个看着还普通,只其中一个,就算掌柜的眼神再不济,也能看出他根本不是北城的人物。一身欺霜赛雪的亮白锦袍,在这个破旧简陋的客栈里,呆在哪都一样的扎眼,偏他本人跟不知道似的。
"这肯定是哪家的衙内公子跑出来尝新鲜了。"掌柜的暗下了判语。
这一行四人不是别人,正是来襄阳公干的展昭,王朝,马汉,和一个劝不听撵不走的白玉堂。

掌灯时分,展昭在房内换好黑色夜行衣,出门看见白玉堂,也已穿戴整齐。一身月白锦缎长袍,上绣流云纹样,罩着轻纱罩衣,高洁清雅如仙人临世;身上折扇,香囊,环佩一应俱全,又全然是个浊世翩翩佳公子。看着看着,不由得出了神。
白玉堂侧眼看展昭直直盯着他,自负一笑:"白爷爷这身装扮可还过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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