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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曾相识——by凡尘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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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回了神,侧过脸去说:"平时也不见你特意打扮,去那种地方就换了个人。"
"哎,你当爷爷这么做是为了谁!"白玉堂叫起屈来,"我去青楼也不是玩乐,是给你打探消息去了;谁知你却在这酸起来!"
展昭眼神黯了黯:"委屈玉堂了。。。只是襄阳这一行,你本不该来的。"
"不来?让你这只笨猫自己去送死?"
"送死倒未必。只是玉堂一向自由洒脱,一旦沾上官府的事,只怕会束缚了羽翼。"
"那就不劳操心了。五爷的羽翼,可不是谁想束缚就束缚得住的。倒是你,平时就笨笨的。那襄阳王府据说也养了不少江湖人物,你每晚去夜探还要多留神些。"
"展某知道了。玉堂你也小心。"说罢从窗而出,沿着房顶一路向南去了。
白玉堂目送展昭走了,才出房间去。叫马汉从后院牵了他的白马来,乘着往花街的方向走了。

夜色阴沉,天上乌云遮住了月亮。襄阳王府灯火通明,显得阴影处更加黑暗。一身黑衣的展昭潜行在暗影中,无声无息。
今天赵钰和姬妾饮宴,只讲风月,不谈正事;展昭不甘心无功而返,转而向西厢院落而去。那边曾粗粗看过,似是招募的江湖人士所住之地;早去探察下,将来万一交手也好有个准备。
正一路寻着阴影处隐藏行迹,忽然至一旷阔所在。平坦如镜的空地上突兀的立着一座高楼。楼高五层,做宝塔型,黑黝黝矗立在那里。风吹云动,露出半轮明月。清辉照在楼上,瓦片泛起幽幽青光。竟是遍铺铜瓦。
展昭望着那楼忽地泛出光泽来,心里不知怎的一阵发寒。似乎那楼是一座陷阱,一匹猛兽,多少危机潜藏其中,令人不愿靠近。
一队守卫离那楼远远的在巡逻,展昭伏下身子等待他们过去。正在这时,远处天边腾起一朵焰火,在空中聚成一只老鼠的图案。分明是陷空岛的联络信号。
展昭心中一惊:玉堂明明去了花街,但看这信号的位置却在城外;莫非他出了什么状况?于是也顾不上探查,扭身直奔信号的方向而去。
一路风驰电掣,不多时已出了襄阳。在一座山丘上看到几条人影,展昭奔过去一看,却是陷空岛四鼠。不由奇怪,忙上前见礼:"几位哥哥安好。"
卢方神色颇尴尬,但还是堆起笑容回礼:"展兄弟别来无恙。"韩彰只管盯着自己鞋尖,蒋平笑了笑点个头,徐庆上前一步喝问:"怎么是你来了?我五弟呢?"
展昭答话:"我以为是玉堂放的焰火,原来是几位哥哥。我想他看见信号应该就快到了。"
一时无人说话,场面便冷下来。蒋平摇摇扇子说道:"咱们也算一家人了,就不要见外。是五弟飞鸽传书叫我们来襄阳助阵,这事想必和你也有点关系。"
"不错,正是展某受了皇命来襄阳做件事情。想是玉堂担心事有不测,才劳动了诸位哥哥。"
"还以为是我们老五出了什么事呢!"大嗓门的徐庆说,"要是猫的事,倒不必操心。"
"闭嘴!"韩彰低声喝止他,转而对展昭说:"展兄弟,我们老三嘴巴不讨喜,你莫见怪。"
"哪里的话,徐三哥性子爽直。。。"
"快看,五弟!"蒋平突然大叫,大家一起向所指方向看去。只见一人白衣白马飞驰而来,不一时便到了眼前,正是白玉堂。
卢方激动万分,上前两步一把搂在怀里,嘴里连声说:"五弟啊,几个月一句话也没有,你可想死哥哥了!"其他三鼠也一拥上前,一时七嘴八舌。白玉堂虽不说话,但态度乖巧,只是不断点头应承。半晌寒暄完毕,才开口道:"哥哥们辛苦。其实我传信请哥哥们前来,是有一事相托。"
"可是为了展昭的皇命?"卢方问。
"正是。襄阳王勾结辽人意图谋反,展昭受命搜寻他造反的证据。此事成时反王伏法,百姓也可免于兴亡之苦,我侠义之辈此时正当仗义相助才是。"
卢方捻须:"恩,五弟说的有道理。但这本是官府的事,我们江湖人能做什么?"
"自有江湖人的用武之地。"白玉堂说,"我们先回客栈再慢慢讲。"说着一拉展昭衣袖,两人并肩向前便走,四鼠紧跟在后。
到了客栈,一见门面四鼠已吃了一惊;进到里面,看见种种物事无不破旧,不免开始摇头叹气。
卢方先轻叹一声:"想不到一向衣食皆有讲究的五弟竟然肯住这种客栈了。"
展昭接口:"展某也觉得这里实在委屈了玉堂;不过玉堂说这里鱼龙混杂,又不起眼,是掩藏行迹的好地方。"
徐庆在一旁嘀咕:"老五从小哪受过这个罪?跟着那猫可吃苦了。"
这话白玉堂听见了,脸色立即不愉。卢方几个紧张万分,好一阵东拉西扯才算换回了他面色如常。只是徐庆怎么也不敢开口了。
当晚众人都住进这家小店,离情别绪谈至快天明方去睡了不提。

次日一早,白玉堂说要补眠不肯起床,展昭却因事情毫无头绪睡不着,便一人出门去。刚至巷口,被开着间小小医馆的谢老头叫住:"我说,这位客官,老朽看你面带煞气,近日必有血光之灾。可愿意卜上一卦?"
展昭失笑:"谢老伯,你不是行医的大夫吗?怎么还会看相卜卦?"
谢老头摇了摇头:"唉!咱们这地方全是苦哈哈,都不敢病,也病不起。光靠行医,早饿死了!老朽我好歹还学过些麻衣相术,挣点温饱吧。"
展昭对命理相术一概是不信的,但想谢老头孤老一个,毕竟十分可怜,便掏出一块银子说:"今天有事,就不看了。卦钱先留下,等什么时候有空了再来找您老请教。"
谢老头推辞:"还没看呢,怎好收钱!"
"只当是我存在这的,下次找您看时不另给钱就是了。"说着放下银子便走了。
信步而行,出了北城,眼前立刻是别一番景象。市井繁荣,行人如织。展昭心中感慨,这窄窄一条街,竟将偌大襄阳生生割开两重人间。常住北城的人或许一生也享受不到襄阳的繁华;而一旦赵钰谋乱,刀兵立起,保不准整个襄阳,甚至更多地方将变成比如今北城还不如的人间苦海。思想见心情愈加烦躁,暗恨自己花费了数日时光,连那实据的影都找不到。
低着头只是闷走,既无目的,便不择道路。一条窄巷中,迎面过来两名妇人,都挎着篮子,想是刚从集市上回来。路窄不能并行,展昭便停下让妇人们先走,耳中听到他们闲谈新鲜见闻:
"我说姐姐,你看那几个人是哪来的?穿得稀奇古怪,还没老就秃了头!"
"他们那哪是秃头啊,是剃掉的!他们啊,可不是汉人!"
"剃掉头发?多难看啊!都露出一大半光头皮了!"
展昭心中一动,忙叫住两名妇人,拱手问:"两位大嫂,不知你们刚才所说的那些人现在什么地方?"
"啊。。。刚才在前面的大街上来的。。。好像往南走了。"
"多谢。"展昭快步往大街奔去,心中既惊且喜。惊的是听那两名妇人的描述,异服髡首,分明便是辽人模样。这襄阳城中竟果然有人通辽!喜的是坐困数日,终于有了线索。这一来反王伏法,阻止刀兵之灾便有了希望。
至大街上,人潮更是如涌;好在那几名辽人形状特异,十分好认,展昭离得远远的便看见了。于是一路假装逛街,尾随他们向南而去。这几个辽人虽也机警,但南侠何许人?便是出了集市,行人渐少,也不曾被他们发觉。展昭目送他们从侧门进了一个大院落,心中已了然。 
此处来过,正是襄阳王府。
大天白日的,王府中侍卫如云,想潜入是万万不能的。展昭抬头看看天色,刚刚过午不久,离天黑还有好几个时辰,只好静观其变。心想辽人从这门进去,多半还是从这门出来;天黑后若他们还没出来,必是有要紧事,我便去打探打探。
好不容易月亮换下了日头,侧门还没有人出来。展昭也顾不得没穿夜行衣,径直翻墙而入,轻车熟路的一径寻去。
寻了几个地方都不见他们几个,正心焦,忽见赵钰书房中亮着灯,便蹑手蹑脚过去。果然见一个髡首的辽人站在门口,似是望风。观察周围,守卫都撤出老远,暗暗心喜:赵钰必是正与辽人商议机密要事,才令人不许靠近书房!于是轻飘飘掩至书房顶上,揭下瓦片向里观望。
书案后坐着一白发老者,穿着便服,正是襄阳王赵钰;墙边大椅上坐着一个中年辽人男子,气色阴沉。
赵钰正气愤愤说道:"现下时机大好,耶律大王却迟迟不愿举兵,罔顾我们结盟的信义,是何道理?"
辽人男子冷冷说:"王爷不必心急。全盘大局,我们大王自有安排。王爷想要现在起事,说实话,还是操之太急。"
"太急?耶律大王无非是对本王还有疑虑!双方盟书都签了,竟还有疑,耶律大王可真是。。。哼!"
"王爷,我们大王虽有顾虑,但绝非对王爷有疑。否则便不会与王爷签下结盟之约了。"
"但愿如此。"
屋上的展昭激动不已。他二人所提的盟书,想必就是那谋反的实据了。只是不知藏在哪里?心中一动,闪过那日所见的阴森高楼来。轻手轻脚将瓦片盖回,如夜鸟般掠过空中,直奔那塔形高楼。
到了那楼前仔细观察,此处离北边院墙不远,只隔了两重院落;但楼的周围大片空地,无遮无掩,潜入潜出恐怕不易。看守卫仍是离楼远远的沿着空地边缘巡逻,展昭忽然起疑:看这里守卫并不十分严密,人数也不很多,难道这楼并非紧要所在?又或者楼内另有乾坤,所以不需森严戒备?
拿不准这楼的玄虚,展昭便不轻举妄动。又将周围地形熟悉过一遍,就返回客栈了。

 

第十四章

展昭回到云升客栈时已快天明,白玉堂早就回来了。见他进来兴冲冲的询问:"小猫儿,今天可有什么收获?"
"这个。。。"展昭犹豫。收获是有的,但他不想白玉堂深入此事,便说了谎:"没有收获。"
"爷爷我却有大收获!"白玉堂卖关子,面露得意之色。
"什么收获?"展昭一听来了兴致。
"‘庭芳院'的绿艳姑娘和襄阳王府的侍卫总管相好。爷爷我在她身上花了好几天的工夫,终于套出她的话来。"说罢慢悠悠倒了茶来喝。
"什么话?"展昭追问。
"那赵老儿前一阵在襄阳范围以外收集能工巧匠,在府中起了一座机关楼,名叫‘冲霄',据说厉害无比,能叫人有去无回。他若有什么机密物件一定是放在那楼中。"
"机关楼。。。冲霄?"展昭沉吟。越发笃定那阴森高楼定然就是冲霄楼,盟书也定然在那楼中。只是。。。机关。。。展某对机关一窍不通。。。正想着,白玉堂的声音传来:"你也加把劲,快探出那究竟是个什么实据。我们去那楼中取了实据也好完差。"
展昭眼前一亮:"玉堂说的是。只是说到闯楼,展某对机关之术毫无研究,玉堂却长于此道;不如你现在起就教教我,到时我们也好配合。"
"不成问题。"白玉堂一口答应下来。
"那么还得劳烦几位哥哥与王朝马汉一起四处寻访当初造楼的工匠,或许对破解机关有所帮助。"
"那是当然。不过若能找到设计这楼的人就更好了。"
展昭不语,心中暗自盘算:盟书一节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否则以玉堂的性子决不会老老实实的坐等。但我又怎能让他涉险,受丁点损伤?决不能让他去,不择手段也必须留住他。只待我学明白些机关之术,便悄悄独自前去,生死只我一人罢了。
想罢抬眼看白玉堂,风姿焕然,少年华美,心中爱极;又念及不日之后自己孤身闯冲霄,或许便会天人永隔,便有一万分的割舍不下。眼神牢牢锁在那人身上,半分移动不得。
白玉堂的心中也自有想法:机关之术岂是几天工夫能学通透的?到时若寻不到工匠,那楼便只能硬闯,还是得五爷我出马才行。只是那楼必然凶险万分,此一去难保不会。。。不,白爷爷是什么人?怎会被个死物难住!
想罢去看展昭,正对上他含情脉脉的双眼,心中一阵恻然。这小猫儿又笨又死心眼,若由着他去闯楼,只怕九死一生。到时剩下我孤单一个怎能得活?决不能让他去,必须留住他!机关的事,到底是五爷拿手!
两人各怀着自己的心思,全然不知对方盘算着相同的事。目光在空中交会,各自早对方眼中读到深情眷恋,勾起各自心中缠绵悱恻。无人说话,只是两两相望,浑然不觉晨光已跃上窗纸。

从这天开始,展昭除每晚依例去"夜探"外,白天足不出户,专心跟着白玉堂学习机关术的要领。王朝马汉以及四鼠便撒网般铺开,四处搜寻参与造楼的工匠下落。白玉堂倒是闲下来了,每天就是给展昭讲讲机关术,却不像往常般喜欢四处闲逛,反而是常常呆在客栈的角落里,看着用功的展昭出神。
一晃半月过去,事情毫无进展。大家找不到还活着的工匠,展昭也照样"探不出"何谓实据。
这日傍晚,天上下着牛毛细雨,空气清冷而潮湿。一众人围坐在堂中,焦急不安的等着。
大门一响,韩彰湿漉漉的进来。一面抖着衣服上的水珠,一面沮丧地说:"不行了,这个也死了。他赵钰真狠,硬是不留一个活口!"
卢方长叹一声,众人全都沉默,唯有徐庆吼起来:"他奶奶的赵钰!不杀他不配称侠义之辈!"
半晌,展昭语气郑重的开口:"如今最后的线索也没了,冲霄楼只好硬闯。此事凶险,不可儿戏,还需要详细商议。"
"商议又能怎样?"蒋平摇头,"那楼里的情形是一抹黑,连要找的东西什么样也不知道!"
白玉堂一拍椅子扶手,恶狠狠地说:"硬闯便硬闯,白爷爷怕过谁!"
展昭急忙握住他的手:"玉堂,不可莽撞!"
卢方站起来摆摆手说:"好了,急也没用。现在天色不早,大家先歇了,明天养足精神再议不迟。"
众人也无法,只得散了。
展昭白玉堂回到房中,点亮了油灯,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桌边,谁也不说话。展昭先打破沉默:"玉堂,你认为此事该当如何?"
白玉堂哼一声:"如何也只能去闯了。难道还有别的办法?"
"没有别的办法了。不过,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你看呢?"白玉堂把问题丢回来。
"不宜太早,总要做点准备。三日后应该可以了。"展昭低头说道。三日后,或许我已盗了盟书回来,或许再也。。。
"恩。"白玉堂不置可否。起身脱了外衣,倒在床里,说声"睡吧",便不出声了。
展昭应一声,熄了灯,和他并排躺在一起。不多时,听见白玉堂的呼吸声渐趋平稳,知他睡熟了,悄悄伸指点在他颈侧。白玉堂的身子一震,便不动了。
展昭起身,换了夜行衣,挂了百宝囊,上下检查无遗漏了,才回到床边,看着熟睡的白玉堂,眼中柔情似水。
玉堂,我走了。你睡好,我不吵你。
玉堂,把你带进这么危险的事中来,是我的错;明知你不会放心我一个人去,还是暗算了你,是我的错。等你醒来,要打要骂随你怎样都行,好吗?
玉堂,不管冲霄楼多危险,我会回来。我一定要回来。留你一人孤单在这世上,我就是死也不能放心。
俯身轻轻吻上他的唇,轻柔得像蝴蝶落在花上,一触即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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