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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色江南系列 第二部 翠缕曲 ——by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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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儿……”正自出神,听得白玉堂唤道。但见他一双鼠目惊异地盯着一处地方,顺势瞧去,也给唬住了。只见三个少年分立三方,呈拱卫之势。三人均与台上那少年一般装扮,一副模样,居然是四胞孪生的兄弟。只有手中长剑不一,如展白二人眼光不错,三人所持之剑,应分别为掩日、转魄和悬翦。

三人拱卫之中心却是名中年商贾样人物。四、五十年纪,身宽体胖,浑似一球。衣饰鲜丽,红光满面,堆在小榻上慢吞吞地吸着烟杆。身旁倚着位标致妇人,面貌虽不美甚,但却长眉入鬓,柔丽可人。一身粉色衣衫配上琥珀嵌银头面,愈发地娇俏。更兼肤色白腻,浑不似中土之人。

:“秦禄!”白玉堂奇道:“那位姑娘是何人?玉人姐妹中好似没这号人物。”

:“五爷好眼光!她是‘老板娘’!!”

:“‘老板娘’?”

:“……那她身旁之人就是‘老板’黄真了!”展昭沉吟片刻道。

江湖上,有两个人处于官方与江湖之间。一个是南侠展昭,另一个便是老板黄真。不同的是,展昭名满江湖,剑术绝冠一时,黄真的身手如何却没人清楚,与他动过手的人都已是死人;南侠是由江湖入公门的典范,老板则是江湖与公门合作的典型。天下有利可图之处便有老板的影子。中原的瓷器,江南的鱼米,西蜀的丝绸,岭南的象牙,南洋的香料,东瀛的漆格,,西夏的精甲,辽东的生金,大理的骏马,北漠的人参……络绎不绝地汇聚到他手中,再流往各地乃至海外。在天下纷争的战乱时代,即使两国世为夙敌,暗地里同样少不了物资的交流。所以,才需要黄真的存在。何况,他的生意还是以战马、兵甲、火器为主。(就相当于以武器走私为主[这东东的利润比贩毒还高]的且为政府所默许的国际大倒爷)

老板的独特之处,还在于他有个独特的老板娘。老板娘原名琉璃姬,乃是东瀛人士,相传其祖上世代为“志能便”(忍者的前身),因而得了个漂亮的诨号“樱吹雪”。但详细来历、身手、底细却无人知晓。

底细不明的人岂非是最可怕的,他的可怕之处便在于底细不明。

其手下还有“男女少老”四组高手,每组均为四名同胎手足,均以一句商家箴言为名:那四名少年便是“少字组”的成员,手段仅在“老字组”之下。四人姓叶,名为“利以信立”,乃黄真早年收养教导之孤儿。徒弟已如此了得,师傅的本事就可想而知了。

少年潜身而返,回首一招“后羿射日”,一剑削去他发顶束巾。目不能视之时,被那少年飞起一脚,踢个筋斗。“砰”的一声,落到张樟木阴雕鹊梅椅上,生生压坏了样好物件,摔成个猛虎落地式。少年得势,焉肯作罢,银光一闪,断水灵蛇般直取刁灼慎咽喉。

展白二人本有心阻拦,奈何事发突然,鞭长莫及。眼见一代大盗便要血溅当场!说时迟,那时快,两根手指夹住了剑尖。

两根手指,两根褶皱累累布满了沧桑印记的手指,突如其来,全无章法,却使断水再也前进不得半分!

手指的主人,一位鹤发童颜,长髯飘飘的高大老者,温和地笑了,笑得很慈祥,使人想起了冬日里家中燃起的暖暖炉火;声音也很和蔼,象是爷爷在教导年幼的孙儿:“年轻人,何必火气那么大呢?”

:“三儿,回来!”开口的是黄真:“就凭你那两下子,能向鹰爪名宿‘铁划银钩’白振白老前辈请教吗?这单生意亏定喽!”

叶信不语,随即抽剑退后,于三人空档站定。

白振心中一凛,他手上下了七分力,叶信还能安然抽剑而去,着实不可小觑!

黄真懒懒起身,满面堆笑地拱手道:“小徒鲁莽,多有得罪。不过,所谓‘生意不成仁义在’,还望各位多多海涵!”

白振不语,却望向身后之人。白玉堂顺势望去,却是位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年纪与展白二人相仿,中等身段,画额悬鼻,有着一双保养得很好的玉般的手,正轻摇把泥金湘竹扇,似是修养极好的世家公子。眉宇之间却又优雅中带三分英气,竟可与白玉堂一比。披件雪也似的蜀丝锦袍,若不是于显眼处绣了几处蝴蝶,还真易被生人认作“锦毛鼠”白玉堂。

若是依得白老鼠平日的脾气,这种人便是十个也得给他揍了去,但今日他却不敢也不能动手。

转首,正巧碰上展昭的目光。二人不约而同做了同一个口型,那是一个短语:“‘花蝴蝶’花冲”

白玉堂用折扇掩口道:“猫儿,你说这白振与花冲一起出现是否滑稽得紧?”

展昭明白白玉堂的意思,花冲这等采花大盗上“玉人箫”,自然不是稀奇事;白振此等白道鼎鼎有名的老前辈来这儿,虽说稀奇,但也算不得出奇;出奇的是他们二人居然联袂而至,而且白振还似对花冲颇为忌讳。但他却不觉惊讶,反对白玉堂耳语道:“不算什么,你看走廊那边。”

白玉堂依言观去,一拨人簇在那儿,似在欣赏月景。也是三个人,一个是三旬上下的书生,,他的眉眼很好看,眼中眉角却落拓之色。一身的风尘仆仆,象是那天涯沦落之人——可展昭和白玉堂都清楚的知道一个落拓之人没可能上得了“玉人箫”。左侧之人身材精瘦,背耸肩驼,好似家老忠仆。这也倒罢了,右首一人,却是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腰间悬一长剑,眉心几多傲气,竟是名列“天下七大剑手”之一的“雪华玉女剑”柳抱琴!(这个“天下七大剑手”的排名大人们还是别太在意的好,看过古龙的东东就知道这种东西在很大程度上是沽名钓誉和名门大派脸面的混合物,没多大实际价值,所以猫鼠都没排得上去。)

秦禄识趣地及时解说:“那书生是吴铭吴大官人,他是舫上的常客,和‘月’部的燕婉姑娘相交最深。老仆叫吴鑫,自吴大官人幼时便服侍左右,已有二十来年了。至于柳姑娘,是大官人新近结识的红颜知己,因为好奇才让带她上来见识见识!”

白玉堂不禁失笑,“老板”黄真,“樱吹雪”琉璃姬,“利以信立”四剑手,“铁索横江”刁灼慎,“铁划银钩”白振,“花蝴蝶”花冲,“雪华玉女剑”柳抱琴,再加上他们“锦毛鼠”白玉堂、“南侠”展昭和尚未露面却确定已至的“青仙子”展婷,“毒手鬼王”严靖。今天的“玉人箫”够格开次小型武林大会了,足够了!而这还不算其余未知的,但很可能确实存在的高手!!!

展昭此时注意的却是另一回事:“玉人箫”上七拨客人已到齐,自己和白玉堂算一拨,“老板”一行占去两拨(上“玉人箫”一拨不能超过三人,而黄真他们一行六人),再加上花冲和柳抱琴两拨,也只有五拨。还有两拨呢?突地发觉有人在瞧他,回视而去,却发现了第六拨客人。他们只有两个人,一个个头稍高,标枪般的精干尖锐中也带着明显的稚气未消;另一个偏矮,虽蓄有微髯,也掩不了身姿玲珑,容姿俏丽——分明是个女儿身!

展昭惊呆了,前四拨客人出奇的惊奇加在一块儿,也不如他们这拨大;他更觉得头大了,入开封府三年有余,身经上百战,也未使他觉得头大过!

他认得他们!白玉堂也认得他们!!他们也认出了他和他!!!

展昭长长地吸了口气再缓缓地舒出去:现在不能头大,更来不及头大!所以,他平静地递了个眼色,三人心领神会地出了花厅,又状似无意地在游廊处碰到一起,共赏那将圆的明月。此时,展昭才低声地“咬牙切齿”道:“文广!灵儿!你们怎会在此?”

:“展大哥,婷姐姐呢,怎不见她?”杨文广今年也是十七,只比展婷小了一个月。(偶的年龄设定是阿婷十七,猫儿二十三,耗子二十二)自三年前,展昭入开封府以来就对他格外温和。初时众人还不解其意,直到展婷出现,方大悟。就这么个妹子,却得天各一方,连说也说不得,此间的折磨,怎是别人体会得了的。自己与婷姐姐年纪相仿,他自然拿他当弟弟看待。

:“别想转移话题!”不愧是开封府的人!

:“还是瞒不过展大哥!”杨文广嘿嘿地笑着挠了挠头,随即正色低语:“天波府军符被盗了!”(偶也不清楚那个时代还有米这东西,大人们就将就看吧)

:“什么时候的事?”白玉堂几乎惊呼出声,展昭却眉也不扬。

:“十日之前。”杨文广道:“事发之后,太君叫不得声张。只暗地里与八王商量,派出人手四下打探方得知,是襄阳王所为!”

:“那又为何上‘玉人箫’?”白玉堂奇道。

杨文广细观左右,确定无人后方道:“那花冲便是当日盗符之人!军符很可能在他手中!!我们从京城跟踪,一直至此!!!且已确认他本名赵潆,乃襄阳王四子!!!!”

展昭的眼睛锐利地闪动着,一个严靖已是取之不易,何况再加上襄阳王与军符之事。这二者若各不相干倒也罢了,可依目前形势看,这可能性恐怕小得可怜!严靖上舫,为的是与人接头,还好似会有所交易,难道说就是……这个暂且不谈,眼下还有一个问题需得解决……:“展大哥问件事儿,你们要老实回答。你们是不是偷跑出来的?”

:“……”两个不听话的小孩对视一眼,心虚地低了头。

:“你们哪~~~”展昭努力地想板起脸来训人,虽然好像效果不是很明显:“不知道杨夫人现在有多担心。”语气忽地一正:“现下这舟上高手如云,敌友不明,切忌小心,万万不可曝露身份!否则回去之后,我绝不替你们说情!”

看那俩小子给“训”得点头如鸡雏啄米,白玉堂在一旁早憋笑至内伤:“哈哈……我说猫儿啊!你是不是因为婷丫头太贼太精不好教训,就把他们当……哎哟!你踩我干嘛!!小气猫儿!!!”

此时忽闻得身后一阵喧闹,巡声而视,似又有人在动手。和展昭交换下眼色,白玉堂迎了上去。

虽说又是动手,却和方才花厅高手过招大不相同,更象是平常的街头斗殴,白玉堂去时已然结束。

他一拍身侧之人:“秦福!方才何事?”——这秦福乃是“玉人箫”的龟公(类似护院打手)小头目。

秦福吓了一跳,见是白玉堂,遂又一脸一贯的嬉皮笑脸:“五爷您呐!方才不过是赶个无赖罢,若扰了您老的清静,小的告罪着个!!!”

:“无赖?”

:“就是个无赖!”秦福忽地忿忿起来:“五爷您给评评理,‘玉人箫’开航这么多年来,还没遇上过这么窝囊的事!”

白玉堂好奇心起:“你且说来听听!”

:“今儿晌午有位客人要上‘玉人箫’,我们问他要钱吧,他说仆从随后便到,由其付账。我们看他一脸白白净净的,衣饰穿戴也还鲜丽贵重,一副贵人模样,就放他上来了。岂料现在都开船了,他的仆从连人影也不见!去和他理论吧,他还大骂‘无礼’,嚣张得很!!我火一上来,就干脆叫老三老四他俩把那家伙扔江里去了!!!让他自个儿游回去吧!!!!晦气!真是晦气!!白白浪费了一拨名额!!!”

:“放开朕……放开!否则将你们罪及九族!!!”青年狠命地挣扎着,不是怕水,而是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至少表面上没有。

:“正?你还知道你叫李正啊!想吃霸王食的‘无赖’,下去吧你!!”两名大汉讪笑着,李正的身体已然悬空!

:“慢着!”女子娇声唤道,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大汉住手。

只见两名少女俏生生地立于地上。俱为丫鬟模样,一个黄衫,一个紫裳;黄衫的瓜子脸,高鼻梁,娇俏玲珑,紫裳的鹅蛋脸,丹凤眼,艳丽高挑,都是十四、五的年纪的甜美少女。

两名大汉似对她们颇为忌惮,讨好似的忝着脸道:“莺儿姐,燕儿姐!有什么吩咐啊!”

黄衫的莺儿笑道:“你们闹误会啦!这位李公子的仆从早将船上的一切用度送到我们小姐那儿了!!他早把我家小姐这七天包下来喽!!!”

:“哎哟喂!这怎么了得!!”二人慌忙把李正放下,忙着整理他身上的每一条纹理:“哎哟!爷!实在对不住您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小的这回吧!”

李正冷眼旁观着他们的丑态,只觉着说不出的恶心!老师说得没错,人世间,和他的生活环境最相似的地方就是妓院。在最光鲜的表皮下,散发着惊人的恶臭。(汗!怎么出来这种语言风格?最近在读《大明宫词》的说)

跟着莺儿燕儿七拐八绕,不知过了多少道,终于见了一扇门,但见莺儿燕儿与门外屏息静气道:“小姐!人到了!”

:“让他进来吧!”声音脆脆地,但又带着一种说不清的妩媚。

而这种说不清岂非是最妩媚之处。

方入屋内,李正只觉烟气缭绕,好似什么都看不清,连紫檀几上供着的白莲似乎也缥缈起来。铸着飞雀的银熏炉里,焚着伽罗冰脑香,空气中也飘着丝丝的甜味。

一个女子背对着门,露出段玉藕般的白臂,正把一枝白皙的栀子插上发髻。她象有十七、八的年纪,批着件宽大的白纱裙衫,上面绘着写意的水墨山水,关键之处还点缀着新鲜的银桂和剪秋萝。

李正却完全没注意到这些,当他看到那个背影时,屋内的一切就都不存在了!只剩下那个身影。他也不敢开口,只怕一开口就冒犯了天上的女神。

女神回身看向他了,李正却觉到几分失落。那女子的面貌不是不美,而是美得不对头。就如桃花,灼灼其华,美则美矣,但也需是在春日明媚,莺黄柳绿的枝头;而那月华如水,疏枝横斜,冷香清浅的意境,却只有也只能是梅花方配得上,那白的是床前明月光,红的为胭脂朱砂痣的梅花。

那女子冲他挑挑眉,笑了。李正却又呆了,从未见过如此耐看的神情,只能用“流光溢彩”来形容的神态。

如果昨天有人告诉李正,有如此一名女子:她的神色比容颜更美丽,她的面貌配不上背影。他一定会认为那人是胡说八道。但今天、现下他自己就遇上了!人生焉不是一件很奇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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