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别——by怀秋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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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抱流尘过去透透气,医学院的气氛比较温和熟悉,去跟他讲讲故事,或许可以让他想起什么也不一定。」感觉到怀里的人虽然没有之前的惊吓,不过似乎有些紧张,王隐轻轻地拍拍他「别怕,他是好人,会对你很好的。」
「啧,王隐,你终于说点人话了。」为了不吓到沐流尘,蓝羽青凑在王隐耳边低声调侃;而后态度一转,半蹲下身让自己与沐流尘同高,和缓柔声道「流尘要过去玩啊,我帮你开门,等一下喔。」
闻言,王隐有些讶异「你有钥匙?」
「这何必钥匙。」
话还没说完,门已经「叩」地一声开了,快得让王隐连蓝羽青的手法都没看清楚「这样就开了?蓝羽青,你不如改行当小偷。」
「我想当大偷,看能不能偷个人。」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着,蓝羽青轻轻捏了捏沐流尘困惑的脸「我开玩笑的,流尘别学,你只要学这样就好了......」
「哎唷!」胡子被人猛然一拉,虽然也不是太痛,但毫无防备的王隐还是哀嚎了声「蓝羽青,我跟你有仇吗?」
「没有,我只是教导一下流尘。」还想继续消遣这大胡子,却见沐流尘好奇又带些犹豫地伸出手,往王隐的下巴探去,蓝羽青忍不住笑弯了腰「流尘好乖......哈哈哈哈......」
「你真的很坏心。」胡子被沐流尘抓了一半,王隐瞪了兀自蹲在地上笑个不停的蓝羽青,决定不再让沐流尘持续受他「机会教育」,抱着人就打算离开。
「欸,王隐。」
蓝羽青的声音听来不像要继续开玩笑,看来要说点正经的话题了,王隐转过头,等着他要说什么--「你后天过中午就把流尘带出去玩,不要留在医学中心。」
「有事吗?」看蓝羽青的脸色似乎颇为凝重,王隐关心地问道。
「有事也不是你该管的,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把流尘照顾好,其它就别管;流尘看起来想去绕绕,你还不赶快带他去?」
周末的医学院,没有了平日嘈杂的学生就变得瞬间宁静,只有王隐缓去的脚步与他低沉的语音,可能是在讲故事给流尘听吧;经历了这么多事,王隐这笨胡子看起来似乎有点开窍,流尘所受的磨难、也该结束了罢。
那么,他的孤寂,什么时候才能终止?
今天早上的晨会,主讲医师推荐了一篇专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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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
「二弟呢,他还在手术房?」
病房门打了开来,走进来的只有东陵与穿云豹。时近午间,邪能集团的人下午就会到;二弟今早说一个小手术,很快就结束,怎么......
「他前几分钟才结束手术,大概再等一下就来了吧。」坐在病床边,东陵看看手表「其实也不是他手术有问题,只是中途花了点时间骂人,所以今天慢些。」
「骂人?!」异口同声,悦兰芳与穿云豹同时叫了出来。
「对啊,他常骂我,我都没见过他发那么大脾气。」拍拍胸口,东陵一副好似看到世界奇观的惊悚貌「那时候我刚好要去提醒他记得早点出来,就刚好遇到他对人疾言厉色的场景,声音大到连其它手术房的医师都吓了一跳;而且他骂完之后,还马上把那个被骂的医师赶出去。」
「哪个医师这么倒霉,还是他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很好奇地凑过来,穿云豹正想继续问下去,经天子已经大跨步走进病房,将某只浑身充满八卦气息的豹拎开--
「八卦什么,被骂的是蓝羽青。他竟然在手术进行间发呆,手上那把剪刀掉下去,旁边的护士怕剪刀会伤到病人,直接反应就伸手去接,然后被划伤了。」
「噢。」才点了点头,东陵随即又摇摇头「那你骂也骂了,他不过是出神一下,用不着把他赶出去,还叫他都不要来上班啊。」
「我哪有叫他都不要来上班,我说的是『没我的允许不准来』。」
这有什么不一样--东陵与悦兰芳对望一眼,看来经天子余怒未消,要劝他让蓝羽青继续上班是很困难了;可好歹蓝羽青也救过悦兰芳,不帮他讲话好象又--
「你别这么坚持嘛,我看他被你赶出来的时候,眼眶都红了。」
「东陵,你烦不烦,是你带他还我带他?」瞪向一再啰唆的东陵,经天子的脸色明显透露出不耐烦「他这两天已经因为发呆而搞砸很多事情,再让他待下去,外科就要毁灭了;我只是要他长期休假,又不是开除他,你怕什么?」
「好好,我不讲了,你经外科大主任最大。」为人求情却被抢白了一顿,东陵乖乖地闭上嘴,然后转头偷偷对悦兰芳作了个鬼脸,后者也回以会心的一笑。
病房门从刚刚就一直没关,蓝羽青在外面徘徊了几分钟,怎么想都觉得这么就走进去太失礼,可是......
「进来啊,在外面探头探脑做什么?!」经天子早就注意到外头有道蓝影在晃来晃去,只是忙着让东陵闭嘴,拖延了一些时间。
外面只有自己,经主任叫的想当然尔不会是别人;蓝羽青一走进病房就看见另外三位对自己怜悯又爱莫能助的眼神,反射性地低下头「主任,刚刚......是我疏忽了,对不起。」
「嗯。」没什么其它反应,经天子随便应了声就打算送客「没其它事情的话,你可以走了。」
「主任,不能取消我无限期休假的命令吗?」依旧是低着头,蓝羽青想起方才他在外科病房被人赶来赶去的情况,就忍不住满腹委屈--那些人,每个都说......
『抱歉喔,蓝医师,经主任说你现在是对病人有害的物质,请你无限期休假。』
对病人有害的物质......为什么他觉得听起来好象自己是烟酒槟榔或是细菌病毒寄生虫一类的东西?
虽然蓝羽青的表情已经让其它三人都觉得不忍心,可是经天子的态度依旧「这一点不用再问,你就去休假。」
其实如果是平日,休假也没什么不好;可是蓝羽青自从两天前看见那篇专访之后,就一直觉得自己整个人像被掏空似地,如果又不能工作的话,他大概会被自己的空虚吞噬得连屑都不剩......「主任,我知道错了。」
瞥了蓝羽青一眼,见他憔悴的面容上还带着微红的眼眶,经天子不但没有因此心软,态度反而更强硬「你不知道。」
「主任......」
「出去。」
「我......」
「我不想一直重复一样的话。」
「......」
最后只差没有哭着跑走而已,蓝羽青抿紧唇,还是对经天子敬了个礼,然后急步走出病房。
「小天,你太狠了。」就算是向来不怎么欣赏蓝羽青的穿云豹,也觉得这样似乎有些过头「前几天你不是才说他为情神伤,出点小错情有可原?」
「我只是要他去休假而已,他需要时间与空间去思考未来,我不希望他用繁重的工作麻痹自我,那只会让他变成下一个阴阳师而已;你们几个什么都不懂、不会自己思考也就算了,还一直扯我后腿。」随口抱怨几句,经天子不以为然的视线扫过被念得有些心虚的三人--
「好了,待会有大访客要来,该准备的准备,该睡觉的睡觉。」
「我不要睡觉!」不会是别人,经天子一定是要他睡觉,悦兰芳抗议地喊道--开玩笑,怎么可以叫他睡觉?好歹他也是事情的开端,而且只有他有听到欲伯跟风姨说的话;再说,他是伤了手又不是伤了声带,他可以去跟阴阳师说......
「可能由不得你吧。」抬头看向悦兰芳头上那袋已经耗去三分之一的点滴,经天子露出今天第一个大笑容「我有请夜媚加点东西呢,而你也已经打了三分之一,现在应该想睡了才对。」
「二弟你......」抵抗着那不知从哪突然窜出的强烈睡意,悦兰芳撑着眼皮,努力地瞪向经天子「......等我醒来、一定......」
「睡着了。」见悦兰芳快速陷入昏睡状态,穿云豹忍不住咋舌;看来小天真的是个狠角色,而且还是个很狠的角色啊!
看着东陵帮悦兰芳盖好被子,经天子忍不住叹口气--
「人的意志力,终究比不上体内离子浓度小小的变化啊......走吧,把这件事处理干净,我希望再来的医学中心能够平静下来,别再三不五时就上那个芭乐香蕉日报,真是有损形象。」
午后的公园里飘起细末春雨,也吹起阵阵微冷凉风,原本在此地游憩的人们赶着归去;只有暂时还不知去哪好的王隐与沐流尘,在细雨中原地不动。
「啊,流尘有没有想去哪?」蹲下身与沐流尘的轮椅齐高,王隐开口问道。
话听起来好象很体贴,其实是自己一片茫然;王隐向来没什么其它闲情逸致,走出医学中心就是绕到便宜的自助餐店、要不就是看看快餐店有没有什么降价配套......反正想来想去都是吃的。只是,问完又想到沐流尘根本不会说话,记忆也没有恢复,哪有什么地方想去不想去?
在医院里,本来就不会让病人穿太多衣服,而王隐将人带出来的时候又忘了多添衣物,只记得要拿顶帽子保护头上还未完全复原的伤口;现在起风又落雨,轮椅上的沐流尘自然是冷了,伸出双手就攀住王隐的颈子,整个人自动地往他胸膛缩去。
「唔?」楞了三秒才知道沐流尘大约是冷了,王隐自己身上也没穿外套,只能将人抱进自己怀里,腾出一只手将轮椅收叠拿起「好,我们去找点吃的。」
沐流尘午餐没吃就被他带出来,现在也应该饿了,就算不饿也得多少吃点。反正自从他停掉营养室给沐流尘配制的餐食,每餐都是他出去外面买回来之后,沐流尘不肯吃饭的状况就不再出现;至于停掉营养室餐食的原因--
大前天的早餐时间,王隐自己买的早餐都已经吃完了,该送沐流尘早餐来的绢刀却还没有来,打电话去催了也没来。
想来应是营养室太忙碌,只好去帮沐流尘买碗看起来还算营养均衡的热粥,打算让他吃一点就好;谁知汤匙才刚碰到沐流尘嘴边,绢刀突然端着早餐破门而入,见状劈头就是一句--
『你怎么可以让他吃人吃的东西?!』
这什么话,莫非绢刀平日端来的都不是人吃的东西?!
纵然知道绢刀本意非是如此,可王隐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他忍耐绢刀的盛气凌人已经这么久了,绢刀从来没有收敛,反而连他的朋友都一并要受她白眼;要平日也罢了,现在沐流尘可是病人,她这种态度... ...『端着你的食物,出去。』
『你说什么?!』有些不可置信,绢刀还没见过王隐敢这样跟她说话。
『我不想动手打女人,妳自己出去,以后不用再送食物过来,流尘要吃的、是人吃的东西--』
这样想起来,沐流尘之前不肯吃饭,恐怕是因为绢刀的态度让他不舒服吧?这小家伙,伤得连熟人都不认识,心思还是这样敏感细腻。
细雨未停,骑楼下抱着沐流尘行走的王隐,成了每个路人都会多看一眼的景色;注意到四周投射来同情的眼神,也注意到怀里那人因这些眼神而开始慌张不安,王隐苦笑一阵,将沐流尘搂得再紧些,细语着要他别紧张。
那些路人,怕是将沐流尘当作他女儿看了......
浓郁的奶油香味从一旁的餐饮店飘出,原本还有些不安的沐流尘突然平静了下来,对着餐饮店看了看,又对王隐眨眨眼。
「好,我们进去吃饭。」抱着沐流尘就往店门走去,不料怀里那人竟强烈挣扎起来,怎么也不肯乖乖跟他一起进去店里。
王隐顿时满脸黑线,流尘怎么这样,要吃饭却不进餐厅......算了,闻那味道,大约是蔬菜奶油浓汤之类,去帮流尘买一碗外带便是。
「好吧,你在这里等一下。」让沐流尘坐在骑楼边的木椅上,把轮椅也放在木椅旁边,一扬首见他看来又稍有困惑不解,王隐微笑着指指店里,随即旋身走进餐饮店。
雨点还是飘着,独自坐在木椅上的人,伸手往外探触着丝丝落下的凉意,然后望着自己手上的水珠出神;王隐端着浓汤走出店门时,看到的便是那人对着自己手心傻笑的画面,一时不觉停下脚步,在数步之遥看着他许久未现的笑容。
然仅是短暂几秒,这样的宁静就被打破。
或许是因天雨路滑,一辆轿车行经此地竟突然失去控制,连续扫倒好几台机车、划过其它轿车,还往餐饮店的方向疾撞而来;可那该惊慌失措的人儿却好奇地抬起头,对着直冲自己而来的轿车发呆,浑然不知该闪该躲。
「流尘!」
五步也并作一步,王隐急奔至沐流尘身边,还来不及抱起他,该死的轿车已经催命而至--
「哎!」眼看再也无处可避,王隐仅来得及将沐流尘搂住,然后。
轿车驾驶在撞进骑楼前一秒也看见两人的身影,无奈受限于车子本身失去煞车能力,他唯一能作的就只有急转方向盘,但车子的保险杆还是不可避免地擦撞过王隐背部,强烈的冲击力将两人推了出去,直至他们一起撞倒隔壁服饰店的摆饰架......
「噢、」才刚被保险杆重重撞了下,然后又是摆饰架,纵然一身像铁打的王隐也要叫痛;只是才叫了一声,便想起怀里那被自己抱得死死的人,双手于是稍松开些「流尘,你有受伤吗?」
沐流尘没有回话,只是埋首在王隐怀中,全身微微发颤。
「流尘,怎么在发抖?」是吓到了吗,可流尘方才面对直冲而来的车,明明茫然不觉,难道他受伤了?
王隐将沐流尘从自己胸口拉起,想看看他是不是又受伤了,然而才刚将人扳离自己怀里,他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双掌紧抓王隐肩头--
「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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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阿勃勒医学中心的全神戒备、提高警觉,邪能集团竟只来了四个人,阴阳师、岚樱、九曲邪君以及负责押送的邪眼飞踪。虽然经天子说这是意料之事,穿云豹怎么瞧都觉得不对劲,就算是真要乖乖来交人,难道邪能集团的首脑与小姐出门都不用护卫的吗?这根本太假了吧。
阿勃勒医学中心人是不少,该出现的院内高层也都出现了,但左看右看就没岚樱悬念的人,叫她不免有些忧虑;该不会,她跟阴阳师说的话真被医学中心的人知道了?「定风愁人呢?」
「他在那。」反正九曲邪君已经在眼前,要换人、条件总是要公平;经天子作个往后瞥的动作,岚樱随即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在走道那一头静立、细长眼眸望向自己的文静青年,不是他是谁?
「我要先跟他说话。」岚樱大步一跨,就要往定风愁所在的方向走去,穿云豹伸手想拦,却被经天子拉了回来--
「不用拦她,我相信定风愁。」这话讲得不大声,不过刚好能让岚樱清楚听见。
闻言,让已经踏出数步的岚樱忍不住心头气恼。经天子这么说,字面上是没什么特别意涵,实际上却等同指她想趁机带走定风愁,又说她的影响力不足以让人自动跟着她走,这......他未免太瞧不起人了!她可是邪能集团的大小姐,哪里能让他这样鄙视?
她就偏要愁哥跟她走!
没有因岚樱走近的脚步而迎上,定风愁在原地轻蹙着眉,望向大厅的人群;他对邪能集团是再了解不过,看那四人阵仗便知必有其它人马装扮作一般病人或家属潜进医学中心--看,远处那个穿橘色外套猛打喷嚏排队等挂号的,不是罗修王么?另一个拿着水果在服务台问路的,应是广目天无误;至于领药处那对相互依偎的苦命小情侣,那是柳鹪跟三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