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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分钟更爱你——by浣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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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他似乎依旧没有办法拒绝。

*

"周助。"走出大厦,就看到门外站着一个神态几近放荡不羁的男人。身上穿着一件花边衬衫黑长裤,扣子一直开到胸前,浓眉斜峭的爱笑不笑,衬着眼下的一枚泪痣,轻狂的味道更显三分。
"景吾......"不二轻轻发出一声谓叹。
"嗯?"
"为什么叫我来?"声音淡淡如菊,直抵迹部心怀。

一阵沉默。
"你见到他了?"
"这不是你希望的吗?"不二抬起头来,直视着他。
"你...... 还放不下吗?"
"我...... 只是没有准备好。"不二甩了下头,轻轻咬了咬薄唇。
"周助,事隔这么多年,是时候解开这个结了。你难道不想听他解释清楚吗?"迹部走到他面前,低头轻吻着他的软发。
"有什么好解释的,"不二的声音有些沙哑。"事实就是事实。你希望我们解释清楚吗?"
"我只希望你幸福。"迹部的心揪了一下,他有自信比手塚爱不二更多,有自信能给不二幸福,但却没有自信不二愿不愿意要,要那没有手塚的幸福。
迹部不是个会自卑的人,可是,见证过那两个人过往,又怎么能够继续盲目的自信下去?

自从上了高校,大大小小的网球联赛多的数不过来,于是常常有机会碰上青学。
那样的两个人,自然是众人的目光焦点所在。本来以为看着看着就会习惯的,谁想到时间久了竟羡慕起来。
那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总说不出的和谐,举手投足间就是一种默契,相视的一笑连空气都成了甜的。不二的微笑一向都沁人心脾,然而在恋人身边的时候,又添上了浓浓的幸福感;而手塚那张目无表情的脸上,竟然也有似水的柔情在流转。
迹部还注意到不二跟手塚在人前只唤对方的姓氏,"Tezuka"、"Fuji",偏又无比自然,有种说不出的亲昵。有的时候会看呆了去,有种空间和时间都被忽略的感觉。那两个人身边有着无形的玻璃墙,旁人能看通透,却丝毫无法介入,仿佛合该相属,前人说的命中注定也不过如此吧。

迹部知道不二刻意尘封那些日子,那些只有他和手塚的日子,表面笑得越是云淡风轻,内心深处越是汹涌澎湃,所以迹部从不提及。生怕哪天封印被揭开的时候,也就是自己从不二的生命中退出的时刻。
只要能守在不二身边就好,只要能搂不二在怀,他什么都可以不介意。
可是不二把那段回忆抱在胸前,抱得那么紧,迹部搂不住。
只有在欢爱时,迹部才能勉强感受到一丝契合。只有那时,不二会呻吟,会讨饶,会呢喃,然而每每在释放的瞬间死咬住下唇。
迹部想那一定是在极力忍住喊出一个名字。
会是自己的吗?他没有那个信心。

伸手搂住不二的腰,"车停在那边,走吧,我送你回公司。"
人在得不到的时候,什么都可以不介意,得到之后,什么都有点介意。迹部知道,他这一辈子都赌给不二了。赢了,功德圆满,输了,万劫不复。"德国那边下星期投标,我需要亲自去一趟。"
"什么时候动身?"
"两小时后。"
不二的脚步僵住,眼光定定的锁住那张狂放的脸。冰蓝双眸在这一刻完全凝固了,连阳光也透不过去的坚硬深邃。

*

飞机要起飞了,窗外风景不断退却。迹部把额头抵着窗子,想起不二怔在原地的样子,不禁好笑。
机上的空姐十有八九被这个男子吸引了视线:他嘴角上扬,狂放不羁中又透着一丝纵容的温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繁华若梦,几多漂泊。

***

(五)

时间在回音的夹缝间一丝丝溜过,冬日里从繁密的云层中好不容易撒落的几片破碎的夕阳扇在脸上,如刮在脸上的耳光,轻轻地温热又轻轻地痛,一遍又一遍。
不二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走,回想起迹部临走前给他打的OK的手势--
"你那是什么表情?不就是一个礼拜嘛,很快就会回来了,放心。"
不二知道,不仅仅是要他放心而已,那食指跟拇指圈起的,是一枚戒指的形状。
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一直在挑战他心里对感情深度认识的极限。
不二无言以对。

那一年,他以为他的人生也随那场车祸一起终结了。
过了半年非人非鬼的日子,沉默,安静,依旧会微笑,看上去每天上学放学作息都很正常,但眉间的一股幽暗,会让旁观者心里难过至死。
手塚走了,他是空的。

现在的日子,是不二完全没有梦想过的。
原来,人可以捱过最绝望的日子,抖落身上的阴霾,重披一身阳光。全赖迹部。
那个小时候"全身名牌武装",姿势绝对大于实际的小男孩,已经成了真正的网球好手,只是永远学不会内敛,姿态愈加狂放。但他已经长大了,有一个温暖厚实的肩膀,他能包容他[自由自在]。
手塚的肩膀也温暖,也厚实,常常给他以能依靠的错觉,让他几乎想倦在里头一辈子。可也是手塚让他明白,天底下最可靠的不过是自己的那双手。

而跟迹部在一起的生活,像在欧洲和煦的阳光里,没有灼热,没有伤害,只有温暖和包容。心底的那道伤痕,被他用爱一笔一笔的修补,可迹部还觉得不够,总希望能够更加更加努力,总想要给他更多更多爱。
然而,任谁见到了曾经经历过的沧海,唤醒了记忆里最甜美也最沉痛的部分,心,总还是会痛的吧。
不二突然好奇,想,迹部怎么就能这么赌上了,哪来的信心?他离别时的那张笑颜如此宽容,虽然流露着浓浓的不舍,但依然在笑着。
如果迹部不再回来了,你会怎样?一个声音问。
不二静静的等待,等待另一个声音给出他合适的答案。但很久很久,四周只余嘈杂的喧嚣,再没有人说话了。

*

酒吧内暧昧的昏暗灯光,笼罩在脸上,让时间失去真伪,憔悴变成妩媚,世故也变做天真。暗影中,手塚那光洁而有着罕见忧伤表情的脸在氤氲之中一点点模糊了,眉毛一挑,便淡作虚无,隐入光线之中,再也琢磨不透。
纤长而敏感的手指,在灯光下奇异地苍白着,握着酒杯,不知名的琥珀色液体轻轻晃着,酒杯的晶莹和酒的流动映出的光影在桌面上跳跃,抬起来,微一沉吟,只一下,酒杯就空了,被放回桌上。随即起身,买单走人。
不二没有来。
也好。

回到家,衣服都没换就直接倒在床上,也许是酒精的作用,记忆的闸门好象在某个瞬间被突然冲开,时光的洪水汹涌卷来,淹没了他。

*

"国光!你冷静点!"
他怎么了?为什么叫他冷静?
"别再为他伤心了,不值得......"快哭出来的颤音,不二,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这么说?
不不不,那人死了最好不过,普天同庆,他没有伤心,他没有......
"你还有我。"
没有回答,手塚肩膀颤抖得无法克制。他流不出泪。却是在哭。

承受不了旁人异样的眼光,眼看着不二的脸色一日复一日苍白,手塚凭空消失了。
其实他哪里也没有去,只不过跑到郊外的别墅把自己关了一个星期。
等他能够平静下来,能够直面自己的脆弱,能够站起来了,在往后的日子里,才能够爱另一个人爱的好一些。
可惜,这个顿悟来晚了。

手塚望着绣有不二名字的队服,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心脏在一瞬间几乎停止工作,肺叶抽不到空气发出难过的哀鸣,血液逆流上脑子,压迫神经使之不能做出任何反应--为什么大家一直不告诉他不二去了哪里--因为知道他会难过。
他此刻的感觉,就像是被人捅了一刀般--惊诧、痛、然后连恐惧都涌上来:晚了!完了!
从来没有过,这是他不知道的感觉,这是他从未受过的打击,是他失态做了错事,但不二连报复都不屑,毫无声息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离开。
不二不爱争执,更不会死缠烂打,他等够了,就转身离开。
这是最大的报复与轻蔑,手塚心头滴血。

*

朦胧中,手塚看见不二来到他床边,默默无言地微笑着望着他,整个空气都弥漫着一种昏黄的,温柔而陈旧的气氛。
不二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
手塚挣扎又挣扎,却无法回头,也无法出声,他这才明白,这不过是个梦,手塚对自己说:"这不过是个梦!"然后泪流满面。伸手擦泪,却发现自己无法抬起手来,原来,他依旧在梦中。
许久,手塚才从梦魇中惊醒,睁开眼看到外面青白的月亮,是酸楚,还是疼痛?
他终于起身,黑暗中不二微笑的脸浮在半空,不二还是爱他的,是不是?
即使最后他丢了他。

眼角有丝丝的凉意滑落,湿湿的;碰触到嘴角,咸咸的。心,一片酸涩。

***

(六)

把灯关上,微光的昏暗室内弥漫着一种疲惫荒芜的气息,感伤而空凉。
不二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抱着膝头,看街上的风景,挂满霓虹灯饰的对岸,有些迷茫。
已经五天了,迹部就快回来吧?
人生总是要在遗憾中领略圆满,不是吗?每个人都在分离的思念中领略相聚的幸福,在不被爱的痛苦中领略被爱的难能可贵。

没有他在,这个屋子竟然如此寂寥惨淡。
那,迹部在的时候是怎样的呢?
不二努力的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早在邀他同住的时候,不知是不是早有预谋,迹部不顾世俗的眼光和家族的压力,硬是把家里派来的管家厨子佣人遣了回去,凡事亲历亲为。
在一连烧糊了三个锅,摔碎了无数碗碟,洗坏了十几套名贵衣饰之后,生活也渐渐上了轨道。
印象中每天晚上回来也不过是下厨做饭,看看电视,打打网球......平淡的日子就像水一样,宁静得几乎让人以为它会凝固到天长地久,却又在不知不觉间渐渐流逝了。
看着街上的熙来攘往,不二想,像这样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一辈子,其实很短的,不可能再要求更多了。
他该满足。

*

一阵电话铃声不由分说地把不二拖回现世。
"你失约了。"电话那头传来手塚一贯的清冷语调。不二毫不怀疑此刻那家伙面前肯定摆着一摞自己四年来动向的详细资料。那么,想必他也应该知道,他现在住的地方,叫做"迹部宅"。
"很抱歉。"大家都是聪明人,很多话不用说都能意会。
听着那低哑带着一丝慵懒味道的嗓音,手塚几乎能看见不二叹息似的勾起唇角的样子,仿佛伸手可触,掬在掌心。
"我想见你。"无尽的心事隐隐露出。
"可我不想。"不二闭眼,强迫自己冷硬,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不是他天才不二周助会做的事。
"周助......"一声轻叹,不二在电话里听得到手塚短促的呼吸声,仿佛就在耳边。彼此的思念被深深掩埋,犹豫着,似有千言万语,只是不能说。轻轻一颤,手中的话筒像突然长出尖锐的刺一样,让他几乎握不住。
"喀啦"一声,不二将话筒轻轻压下,那轻微的响动好象压在心里,令他喘不过气来。然后死死的瞪着座机,许久许久。

恍惚中又听到某个声音在说,如果真的放不下,如果除了手塚没有别人可以给得起你的幸福,那么管它什么前因后果,恩怨情仇,只要他开口,就随他去好了。
但是,手塚没有再打来。

不二懒洋洋向后靠倒在沙发上,那琥珀般的颜色让一双清澈的眼睛在脑中一闪而过。
他记得毕业典礼上,大石菊丸等人仍然试图替他俩挽回些什么。但他也记得手塚的回应--淡淡的,不带一丝情绪:"不二他是那种,无论发生什么,都会继续微笑着生活下去的人。"
不二隐隐觉得这句似盖棺论定,如此权威而居高临下,他于是不敢迎上前去,圈住他的腰哭泣。
他常觉得自己未饮孟婆汤而仓促转世,和前世丝丝缕缕的纠缠,让自己不能彻彻底底地再世为人。
想着想着,美丽的晴蓝眼眸不复平常的明亮,而是在寂静中沉淀出一片幽暗深邃,最终紧紧闭拢。

*

晚春的午后,全世界的人仿佛都已消失,一个少年无声地在一条阳光下的石板路上迎着纷飞的落樱轻快地走着,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恨不得一步并做两步,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那个人身旁去。
每次走在这条路上都会有那个人温柔或渴望的目光注视,那目光让他的心快乐地飘飞。整个青学一片静寂。
渐渐地离那个纤长的身影越来越近了,他的心也愈跳愈快,双颊飞上潮红,为即将到来的四目交接的瞬间。
可是那个人却不停的向前走,他拼命想唤住他,张大了口却喊不出那个名字,想快步追上,途中却不断摔倒。那人回头看他,背着光看不清神情,稍作停留,仍以那样缓慢却不可追及的步伐,决然离去。
少年跌坐在地,怔怔的望着那个背影消失,苍茫而孤单......
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漂亮的蓝眼中满是仓惶,一时间泪雾涌起--那个无助的孩子是我吗?真的是我吗???

然后不二记起一个名字,一张脸。一阵剧烈的眩晕后他重新记起了痛楚的感觉--那是一种开始结疤的伤口被生生掀起来的痛。前因后果均不敢提及,所能触及的唯有事实本身。
心底的那个声音还在继续:"要是真的放不下,那么打个电话回去还是可以的,说,国光,我还是想念你。"
接着不二笑了,要是真有诚意,他自然会找过来,而不是只打个电话,问一句:"要不要见个面?"
是不是应该亲自来一趟?要是这点诚意都没有,那就算了吧。追求幸福也不能太强求。
但是,电话没有再打来。


***

(七)

有人在按门铃,原来想曹操,曹操也会到。
彼此的呼吸,因为近在咫尺,反倒显得有些不真实起来。

看着柔顺的走在自己一旁的身影,手塚一时有时光倒流的恍惚。
他们也曾有过一段幸福的时光。
虽然自己给他的挣扎远多于安稳。

手塚记得毕业典礼上,连一向只管打网球不问八卦事的越前也忍不住关心起他的学长。
彼时不二沉默良久,才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地说:"真正的感情,在某个人身上燃烧过,就再也找不到第二份了。手塚他并不是真的爱我,他只是以为他可以爱我。"
手塚定在阴影处,怔怔的看着不二那张微笑的脸,那张脸忽然有点象小丑的面具,假的,生硬的,微笑的嘴与哭泣的眼睛。
手塚心里的血,一滴一滴地落下来,他在毕业照上留下一张苍白的面孔。

*

此刻满街的俪影双双,仿佛都是在幸福边境游走着的丰盛灵魂。微薄的暮色中,月光和着斑斓的霓虹斑驳交错的在他们身上闪烁,忽明忽暗中凸现出一种奇妙的美感,虚幻而不真实。
冰寒融化在眼底,琥珀中只剩下疼惜,手塚轻唤:"不二......"眸中依稀有一簇温暖的焰火闪动。
像是被灼了一下,不二仓促的点头,也不问手塚要带他去何处,只一味无心无思地跟着他走。
光影中的人影生动而轻灵,同时却有点莫可名状的飘渺意味。像是害怕他突然幻化成光成影,手塚握住不二的手。
不二僵了一下,转头看他,却没有挣脱。
时间因此停止了,记忆中某个片段一闪而过。
于是眼泪,就要落下来了。

不二记得那些春天的傍晚,落樱纷然如雨,暮色垂落如死。
集训完毕,换回便服,总是由手塚牵起他的手走出校门。靠着手塚的肩,那一段路,他慢慢走,身旁有他眷恋的气息干净清爽,心中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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