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炎熇兵燹拉着悦兰芳,丢下又惊又怒的穿云豹,打算扬长而去的同时,客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不久之后,这通电话也改变了在场所有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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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听起来是一个青年打来的,他说他叫经天子。"
李管家拿着话筒,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眼前面色凝重的穿云豹、以及令外两位微微吃惊的陌生人。
"我不想接。"正在气头上,穿云豹毫不理会悦兰芳投射过来、杀人般的眼光,冷然道"告诉他,我不认识经天子这人。"
"是。"管家握着话筒,原原本本地将穿云豹的话说得清晰--「抱歉,经先生,副署长说,他不认识哪位叫经天子,现在也不想接电话。」
似乎电话那头的人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些什么,只见管家点了点头,便挂上电话"先生,那位叫经天子的先生说,祝福你新婚愉快,还有......他说婚期之约,他不曾或忘。"
"说这些没人听得懂的,我不认识他何来约定?"斜睨了面色瞬间苍白的悦兰芳一眼,穿云豹看来甚是得意"定先生与炎熇医师方才不是要离开了?还是要我亲自远送呢?"
"穿云豹,你......"指着穿云豹的鼻子,悦兰芳想说什么、却好似又突然想起什么,突地脸色大变,一声惊叫"二弟!"
随着悦兰芳飞奔而出,炎熇兵燹也快步跟上,临走之前还不忘送穿云豹一个飞吻,以示纪念。
"李管家,把电话给我,快!"
直到听见了轿车扬长而去的声音,穿云豹方才的得意霎时转为匆匆惊急,飞身抢过电话,按下自己再熟到不行的几个数字序列--
「您拨的电话现在没有响应,请稍后再拨,或请哔声后......」
「您拨的电话现在没有响应,请稍后再拨......」
「您拨的电话现在没有响应,请稍......」
「您拨的电话现在没有回......」
"先生......"
李管家有些愕然地,看着穿云豹拨过一次又一次重复的手机号码,想开口劝,却又有些害怕。
"李管家,你想说什么?"面色死灰地放下话筒,穿云豹抬头望着眼前的中年妇女。
"这手机才刚关机,经先生想必不会马上又开......"说到此处,李管家不期然看见穿云豹眼底那丝绝望,不禁吓住"先生......"
"呵。"将头埋进掌心,穿云豹一阵苦笑--
"李管家,你该要知道的......你家主人不但无用、还好装逞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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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东陵怎么可能让二弟拨电话?二弟又怎么会自己又想与穿云豹联络了?
那通电话......难道是穿云豹自己玩的把戏、想用来下自己马威的吗?不管了,先回去再说!
"司机,还没到吗?"悦兰芳着急地探头,看着计速面板已超越120公里的指针。
"定先生,从医院到穿云副署长的官邸,无论怎样快、少说都得要一个半小时啊!"司机一边不经意地踩着油门、一边有些不耐地回着话。
"九十分钟......"
见悦兰芳心情低落地喃喃自语,炎熇兵燹眉一蹙、手一动,转瞬就丢了司机到后座去--
"咯咯咯......我来开~要是不用一个半小时,司机,你的颈子牢固吗?咯咯咯咯咯......"
就在悦兰芳与司机的惊愕中,炎熇兵燹重踩油门,在寒冷二月初的夜晚,一辆轿车以时速160公里的速度,飞驰在公路上。
"二弟!"
悦兰芳急匆匆地推开病房门,眼前空空如也的房间却好似在嘲笑他来得太迟--"护士呢?负责照顾二弟的护士哪里去?!"
"抱歉,请问悦先生有什么......"语未毕,护士小姐探头进房,不禁大吃一惊"这,经主任他怎么......"
"怎么不见,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呢!"别过头,悦兰芳眉头深锁"东陵院长不是有交代你,半个小时看一次经主任的状况吗?"
"是,但经主任傍晚说,他想一个人静一静,要我没有按铃就不要过去。"护士有些惊慌失措--其实经主任到底有没有按铃,她完全不知道,因为她根本就大大方方地离开工作岗位,去外头逛街,到方才 才回来。
"东陵院长呢?"扶着额角,悦兰芳有些无力--风度、风度,对女人不能动粗,不管她有多不尽责少根筋胡涂蛋,要有风度啊~~!!
"傍晚来了一群客人,院长与他们一起共进晚餐,好象现在还在餐厅......悦先生?"
护士有些困惑地望着朝着餐厅飞奔而去的悦兰芳,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开口时已是不及--"啊,东陵院长说,不许任何人去打扰,尤其是悦先生您......啊,算了,人早就跑掉了,我还在这说个什么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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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明天务请东陵院长来一趟。』
『哪里哪里,能为副署长与光明的婚礼增点风光,也是我的荣幸。』
『不不,请得到您,我们警政署才是蓬荜生辉。』
『彼此彼此,穿云豹副署长也是我很景仰的人。』
『时间有点晚了,那么我们就先告辞。』
『让我送你们。』
领着三位警界高层人士,东陵推开会客包厢的门,一时讶然--"兰芳?"
只见悦兰芳一脸苍白地看着东陵、望着他身后三名著警装的人士,好一会儿,才勉强挤出一句"我二弟呢?"
"经......呃,"有些在意地瞄了瞄身后的三位人士,东陵改口道"你二弟,不在病房里吗?"
"东陵院长,你们慢谈,我们先走。"三位警界人士见悦兰芳脸色益发难看,很识相地做了个揖,连忙往医学中心出口走去。
"你没顾我二弟。"不可置信地退了半步,悦兰芳瞪大眼睛"你没顾他?!"
"不,我...我有客人。"东陵有些焦急地往前一步,想拉住悦兰芳的手却被用力挥开--
"有客人,警政署的客人?邀你为你景仰的穿云豹做伴郎的客人?让你不愿提及我二弟姓名的客人?!"
"兰芳......兰芳,你去哪里?"见悦兰芳转身愤然离去,东陵有些焦急、却又不敢追上。
"我找我二弟,与伟大的东陵院长你无关!"
"兰芳,兰芳!"犹豫之后依旧追去,东陵匆匆地拉住悦兰芳的衣袖"兰芳,很晚了,先睡一觉,明早再找可好?"
"放开我!"甩开东陵的手,悦兰芳眼角泛着气愤的泪光"我不该相信你,更不该相信由你领导的医学中心。我要去找二弟,不要追来,否则我会恨你一辈子!"
"兰芳......"想为悦兰芳拭去泪水,东陵的手却硬生生地被格开、在半空中停驻--
"你骗我,你分明是故意调我走,好去会你警政署的客人......东陵院长,悦兰芳比不上权势名利、比不上你景仰的穿云豹,不要再叫我的名字!"
"兰......"
盯着悦兰芳飞身离去的背影,东陵楞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傻傻地站在原地,半晌回不了神。
"表哥。"柳依依缓缓地从餐厅走出--其实她也是与会者,更是伴娘的人选,只是方才走得慢些,没与悦兰芳照到面。
"没事。"甩甩头发,东陵闭上双眼"没事,该做的还是要做,你回去休息,明天好好准备吧。"
"风愁学长好似不很高兴?"柳依依担心地望向已经看不见悦兰芳身影的街道,又看看东陵"这样好吗?他误会表哥与警政署的关系......"
"他的不高兴,并不是来自误会。"挥了挥手,东陵茫然望着星空"他是不能原谅,我答应他要照顾他二弟,却又把人看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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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二月初......大通公园的雪祭,是二月初吧?!那应该就是这几天......按理说,现在应该是晚上,或者算是深夜吧?
不是约好了,谁结婚的那年,要来札幌看雪祭的吗?他是不是忘了,或者,他连「经天子」这个人都忘了?
他说,他不认识经天子......
政界人士为权为势为名为利,翻脸不认人的例子多如繁星,但他不会的。阿豹不是那种人,自己亲眼看过他眼底的澄澈、看过他笑里的温暖、听过他话里的正直......他绝对不会为了清名、为了婚姻,就装做 不认得自己。
那,他怎么说不认识经天子?是太忙了吗?结婚......是不是很麻烦啊?
阿豹他......忙着要结婚,忙到连「经天子」这名字也不记得,怕是不可能来了。那......就自己来,看不见雪雕,就是碰碰雪球、摸摸冰花,也算履行约定。
"先生,请问有什么问题?"茫然地下了飞机,经天子的异常举动立刻引起服务人员的注意,连忙过来询问。
"请问,要从哪里离开机场?"经天子唯一不担心的就是语言,如果不是到了非洲不为人知的小国,相信其它国家的语言都难不倒他。
"先生,从......呃,先生,你是不是看不见?"服务人员盯着经天子那双对不准焦距的眼睛,有些讶异--这......看不见的人,竟然自己一个人从台湾坐飞机到札幌来?他是没有家人或亲友吗?
"是的。"点了点头,经天子微笑道"你能不能告诉我,在哪里可以坐出租车?"
"请等等。"服务人员拿起对讲机,絮絮叨叨地吩咐着,又转头看着经天子"先生,我们的人会派专车送你,请问你要到哪里去?"
"我?我想到大通公园......"迟疑了一下,经天子突然想起现在是深夜"......呃,附近哪家旅馆都好,越近越好。"
"那......札幌Aspen Hotel,先生可以接受吗?"担心经天子不清楚状况,服务人员还将价位及格局、附近路线都解释了一遍。
"没问题,那就麻烦你了。"笑着点了点头,经天子安心地坐上专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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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爷,吃午饭......"
张嬷嬷看着发疯似地打电话、要不就翻东翻西,动不动还飚车出门、又飚车回来,从昨夜至今连眼也没合一下的悦兰芳,深深地叹了口气--虽然,小少爷交代绝对不能说,但大少爷这个样子......小少爷说 ,如果大少爷太焦急,就骗他喝下安眠药......难道真要照小少爷说的做?
"大少爷......"张嬷嬷心疼地拉起神智接近涣散的悦兰芳,递给了他一杯茶"喝杯茶,喘口气休息一下。"
"谢谢。"喝下茶水,悦兰芳颓然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张嬷嬷"嬷嬷,二弟可有同你说过些什么、或是吩咐过你什么?"
"小少爷是曾经要我把护照拿给他,并且帮他办一张签证。"知道茶水中的安眠药对身心疲惫的悦兰芳会很快产生效力,张嬷嬷一切坦白。
"啊?你怎没早告诉我?"放下茶杯,悦兰芳跳起身"他要你办哪一国的签证,英国还是美国?"
"是......大少爷!"张嬷嬷眼明手快,在悦兰芳就要重重摔下之际,迅速扶住他对自己而言略显沉重的身躯,再花费九牛二虎之力,硬是把悦兰芳给搬进房间休息。
"唉......大少爷小少爷,可都是少爷,听哪个的都对、也都不对。"为悦兰芳盖上被子,张嬷嬷摇了摇头"干脆两个人都听、也都不听。让大少爷喝下安眠药,等他休息够了,再告诉他小少爷是要我办哪国 的签证罢。"
"抱歉,这里闲人不能进入。"东陵走进穿云豹官邸的后门,被一群警卫挡了下来。
"我是伴郎,阿勃勒医学院的院长。"拿出数张名片,东陵递给警卫们"我应该是要来此处与副署长一起乘车,不是么?"
"没错没错,抱歉方才失礼了。"带头的警卫忙不迭地道歉,东陵微微一笑--
"不要紧,还请多指教。"
"欸,你们觉不觉得有些头昏......"一名警卫才刚开口,便突然昏了过去,其它警卫也一一倒下。
直到最后一个警卫也倒落尘埃,东陵才耸了耸肩,冷然笑道"药力不强,倒个三四小时,也就足够。"
缓缓走进车库,东陵向西装笔挺、却忙着布置礼车的司机打了个招呼"你好,还在准备吗?"
"一切差不多了......"抬起头,司机有些错愕"咦?你是哪位?"
"噢,忘了自我介绍,我是来当伴郎的,同时是阿勃勒医学院的院长。"注意到司机手上的白手套,东陵干脆连递名片也省下来;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反手一使劲,就劈在司机的颈后。
"真抱歉,但我非得借个礼车。"看了看昏过去的司机,东陵带上礼帽,掩住自己一头银发"真麻烦,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岳母大人说少年白不好。"
领头礼车缓缓由后开至官邸前门,穿云豹在众人注目之下上了车。
"司机,麻烦请直接往饭店去,新娘坐另一部礼车。"穿云豹坐上礼车,后面还跟随着其它轿车,直往饭店而去。
"是。"看了看后视镜,东陵望着后面的十数台轿车,挑了挑眉,用力一踩油门,整部车子往前狂奔。
"司机,用不着开得那么急......"才刚开口便觉不对,见车子急弯进偏僻的小巷,穿云豹微微一惊,伸手扯去司机的礼帽--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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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张嬷嬷,请你告诉我二弟去了哪里,好吗?"浑身青紫地倒在地上,悦兰芳望着一脸忧心的张嬷嬷,有些无力地问道。
"大少爷......"悦兰芳的模样,张嬷嬷是看在眼底、疼在心底--大少爷不肯休息,给了他十小时效力的安眠药,他却仅仅躺了数小时就硬撑着身子醒来,为了不愿再度睡着,竟然把自己撞得浑身是伤,这 ......
"嬷嬷,告诉我啊!"睁大双眼,悦兰芳爬起身"二弟要你办的,是哪一国的签证?"
"是......日本。"看着悦兰芳似是随时会奔到日本的光景,张嬷嬷又劝道"大少爷,日本那么大,不知道目标是找不到人的。"
"日本......穿云豹一定知道!"悦兰芳拿起话筒,却突然想起今晚--今晚是穿云豹的婚礼......那便寻不着他人了?
"大少爷,全台湾都知道,今天是警政署副署长结婚的日子,他不可能会在家、手机也不可能会开的。"张嬷嬷转开电视,看着每一家电视台实况转播着一样的婚礼会场,时间是六点半,婚宴还没开始。
"可恶......"抢过遥控器,悦兰芳转着一家又一家的电视台,见到的全是同样的场景"哼,全程转播,要这样电视台才能生存吗?"
"大少爷,要不你看外国的电视台吧。"递过电视台纪录表,张嬷嬷望着好不容易平静些的悦兰芳,淡淡微笑。
"那好,看NHK。"
转到NHK,悦兰芳颓丧地看着日本新闻,却看见札幌雪祭的现场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