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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e away with me——by一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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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你那时是在说我,枉我洗耳恭听。他看着我说非也非也,我的确在谈FUJI呢。我问是吗。他反问不是么,难道FUJI不是这样吗。
            我将咖啡送到唇边,突如其来的苦涩。他诧异道你喝咖啡不加糖的啊,和我正相反呢。
            他说佛曰五百年修得人海茫茫一回眸,你看FUJI和KIYOSUMI这两个名字,似乎生来就是为了促就一段故事。


            4

            千石他不会知道,和手冢交往这许多年,我有很长时间不曾赴私人约会。
            爱情这种东西奇怪,仿佛永远不适用渐入佳境,两个人的关系发展道一定阶段,建立固有模式养成既定习惯,如同寡水白饭色味全消,此后便不出两种结局,分手或者相携。
            对着某人微笑,亮着灯光睡觉,等待的终点起点承诺一个拥抱。早些时候喜欢出其不意的给他惊喜,看他招架不及的表情有小小满足,后来约会就是吃饭,谈话只等来电,生日节日假日他不忘请假共渡,可是心中细小却无底的空落告诉我有所失却。
            向手冢提起松冈,他抚着我的肩膀说千石这样的男人像名牌流行手袋,色泽鲜亮外型抢眼,总有人要趋之若骛。我说你放心,我不是时尚一族不会追风赶潮,就我众望所归毫无悬念的和你走到今天这一点,你也应该明白这是两条平行线。
            手冢无声的吐息,气流拂过耳暖暖痒痒的。他说周助你是不一样的,所以我……
            他深深的注视我,说你的眼睛很特别,像是某种动物,安静可是不甘寂寞。他说是不是我让你觉得寂寞?
            我想有的时候手冢并不完全如他外表所示的冷然吧,某些依凭直觉就能够感知的危险,他也无法尽皆掩饰。
            我贴着他的发,轻轻摇头。我说国光,能和你在一起我从不怀疑幸福。
            坐在餐厅里我想起晚上的对话,思维飞的好远。
            我不怀疑幸福,手冢他是尽职尽责的情人,每晚下班回家,每月财务报帐,我患流感他推掉工作守在一旁,中秋之夜整晚陪我看月亮。有人说手冢不解风情不会制造浪漫气氛,我说不是,他给我的回忆独一无二。
            然而人总是欲望多于所得的生物,关于这场自始至终指向类婚姻生活的恋爱,我随幸福却不能飨足。有些以为无关紧要的东西,埋藏久了,就像是屋檐里的草籽,蛰伏一个秋冬,偶有春风撩拨,便挣扎着再生。
            有人在我身后说,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我说对不起这里有人了。那人笑出了声,他说是手冢吧,我看见你等很久了。
            我说千石,你是故意的吗。他说不不不,我绝对是不小心看到你的。我说今天没和松冈小姐约会,钻到这种小餐厅来。他说这是公司自设的小餐厅,谁都可以来,惟独松冈不会来,不屑于来。我说看来是你被甩了啊。他撑着下巴说也许呢,择日不如撞日,上次没商定约会时间,今天这么晚了,我带你去吃中国菜吧。
            千石拉着我的手,隐约听见水声。到门口发现真的下雨了,世界一下子变得混沌。雨幕的那一端有什么是什么,望不清辨不明。
            他拖着我一路踩起水花。我说千石你别拉我了,你别跑啊。他回头抹了一把脸,橘色的头发首次服帖的顺到脑后,跳动着霓虹的浮芒。他说你不跑我才拉你跑啊,那家店就在前面拐弯,马上到了。
            我说你怎么知道手冢的,在公司里我们甚至不多交谈。千石为我挡着车子,掌心的热度源源不决的传过来。他说是大学啊,在大学的时候,我不小心看到的。
            他大声说我看见手冢对你笑了,之前他刚刚让一个女生哭泣过,是我很喜欢的女生呢,一个美人来着……
            雨脚和车流的发动机声吞没了他的句尾。
            在家门口接到手冢的电话,他说周助你到家了吗,吃过饭了吗。我说我在家呢,吃的中国菜。他说我看见餐厅都打烊了,很抱歉又让你空等,我晚些回来。我说好的,外面下雨了,记得拿伞。他说没关系,我开车,为什么你把车留在停车场?我夹着电话脱下半湿的外套,我说我搭便车回家的。
            为自己煮一壶咖啡,加奶加糖,是久违了的味道,手冢素不喜欢。
            忽然感觉黑暗不复漫长。


            5

            小时侯最喜欢听人称赞,称赞之中最喜欢“周助是个好孩子”,“周助真懂事”,母亲说周助是哥哥,要好好照顾弟弟哦,于是每次都甘之如饴的让着他,护着他,有好东西都给他。看书看电视总是第一个分辨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幼儿园写志愿一笔一划说要做警察维护世界喜乐安平。
            千石说和你一比我都变小矮人了,我家老头开始还骂我不肖子白眼狼尽给他捅乱子,后来干脆死心只当膝下凄凉没我这儿子。我说令堂呢,她有什么反应。他擦擦额头的薄汗说她老早就带着我妹妹去美国奔前程了,所以她的反应——谁知道呢。
            我说对不起。他说不必不必,谁要我妹妹比我乖比我懂事,优胜劣汰嘛。
            他说那年她摊牌离婚开的条件是除了我妹妹什么都不要,于是我老头就说要我。我老头说阿清你好好记住了,你不是被挑剩下的那一个,我们都不是,我一直喜欢你胜过喜欢你妹妹。
            我说这样看来你父亲确实有充分理由为你伤心了。他甩甩头说是啊,我也知道对不起他,所以立志要讨一个比我妹妹更乖更懂事更漂亮的美人做老婆代替我孝敬他。我说那你现在找到了吗。他呵呵笑着说变化大于计划,现在好象有些忘本了,于是有时似乎已经找到,又似乎没有找到。
            他说不二,方便的话介绍你的姐姐妹妹什么的给我认识吧,我保证做到正人君子,决不亏待她们。我说不是我打击你,这叫天公不作美,你我相见恨晚人人名花有主了。他说哎呀真可惜,我怎么就是迟来一步呢,不然又是一对佳侣良缘啊。
            结果双方就此沉默下来,我斜眼见他直直望着前方,若有所思。
            我说你也别太失落,并不是不二家的孩子就一定听话懂事。我说你瞧瞧我,很道貌岸然的样子吧,从小到大被人一个劲的夸,到头来还是一样固执的不可理喻,狠狠的伤一把父母的心。
            那该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一反常态的执拗起来,任何人任何话都化作了耳旁风,吹不进一丝一毫。人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我据理力争口若悬河另所有长辈瞠目结舌。最后不记得谁问了一句周助你确定吗,你确定你永远不会反悔了是吗。我松一口气说是,我无比确定。斩钉截铁。
            我说也许每一个人都有当叛逆者的潜在因子吧,尤其是那些看上去乖巧伶俐的人,说不准就最具备做坏人的天分。坏人呢追根究底也一定曾经做过好人,或者在做者人所不能容的事情时依旧是个好人,只不过有那么一次被人记住了,然后就被定了性。
            千石转着眼睛点点头说你讲的太有道理了,我不怎么明白,下个星期天你有时间帮我多做写解释吗?
            我笑一笑说正等你这句话呢,就猜到你邀我晨跑没安好心。他说这个嘛,大概因为我是个手段不够高明的坏人吧,拐弯抹角的还是给人看出来了。
            站在楼梯口千石说你不用请我上楼了,我下个星期天来接你。我居高临下敲他一下说我几时准你上楼了,我又哪句话答应你赴约了?他捞过我的手说上午九点,别忘了哦,我会等你到十一点,然后——打电话请美眉游车河。
            扣上门手冢低低的声音说你回来了,惊的我背后一紧。转过身把手收在袖子里,那里千石的体温未退。
            我堆笑说你怎么坐在客厅里,不是不到早餐时间吗。他说我今天早上有重要会议……被我一时血气冲了脑袋抢白过去。
            我说你时想问我是不是忘掉了吧,我没有忘,三百六十五天你有几天早晨不重要,不如明白说你哪天没有会议,我好睡个安稳觉。
            话出口才叹悔自己卤莽,眉头皱起来。这不是做贼心虚欲盖弥彰。
            他说周助你误会了,我看你锻炼没回来所以做了早饭,你洗个澡来吃吧。
            我的心顿时沉下去,我说对不起国光,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走过来摸摸我的头,说你脸好烫,莫不是着凉了。我抱住他的肩。我说我没事,有点低血压。我说我好久没吃过你做的饭了,好怀念啊。
            躺入浴缸温水浸到下巴,我静静合上眼睛。我想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不问为什么,为什么他只说你误会了,为什么从来都是我道歉,为什么,为什么我有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为什么呢。
            曾经有人对我说不二,你始终那么成熟稳重,一言一行深思熟虑,不留漏洞,你难道没有想放纵的时候吗?
            我在心里回答他,那种时刻自然有。每到一个压抑的边缘,就有了。


            6

            千石说你不守时啊,才8点半呢。我说是谁不守时,8点不到就守在楼下。他说原来被发现了啊,真不幸,我本想多欣赏晨间风景。
            我冷冷答那便罢了,我不多加打扰先生雅兴。他痞痞说不行不行,如今情势有变,美景当前,自当别抱琵琶。
            我说我很早就在纳闷了,你这些那些文绉绉的词汇都从哪里学来的。他说哦你别见笑,我追过一个学古文学的女生,接受再教育的成果,后来发觉挺适合显给女生们听的,格外用心些,就习惯成自然了。我说以此类推,你是不是文学艺术天文地理各有两把刷子,一切行动方便同一目的。他大笑说基本上是这样了吧,我还真是专一的人呢。
            我说今天准备在哪里设座听讲呢,太离谱的地方就免了。他说去我家如何,我给你泡茶。我说你家,不会金屋藏娇?他说怎么可能呢,狗窝似的,我丢不起那个形象啊。
            我说你家远吗,不是荒山野岭吧。他手一指说看见我的车没有,挺近的,你忍耐一下好了。我定睛一瞧孤零零的歪着一摩托,自度没有此类经验,正好长眼界,便不加言语的跟他走到车旁。
            他从车后拎出安全盔,顶在指尖转了转扣我头上,说你待会儿可得抱好了,我是飙车一族的,晕车别怨我。我说你少小瞧人,好歹我以前也是学校的运动健将,心脏没那么脆弱。
            一路上风刮过皮肤带来阵阵酥麻,隔着安全盔我把头靠在他背上,除了两侧倏忽闪过的色块什么也看不清。我想我终于了解那样细小的空落是什么了,这种融合了速度与光影紧张感,我遗忘很久了。
            千石说进来吧,租的小房子,随意坐。
            他的房间符合我的一切想象,乱,不过不至于像狗窝没有秩序。按说乱了还有秩序是件费解的事情,可是基于房间主人的脾性,如今任何不合理都是能够接受的了。
            我从沙发上拨出一块空间,其貌不扬但契合身体曲线的设计彻底放松筋骨。我说你的床呢,难不成你打地铺。他忙进忙出的插一句你坐的就是床啊,问这干什么。有些得意的闷笑着,我说有资料研究说呢床的摆设和布置透露人的生活习惯与性格。他的声音从厨房的可能位置飘出来:那你研究出什么结论没有。我说结论已经有了,但是暂时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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