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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砂梅——by风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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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砂梅

            想你的夜 不能独寐
            不喜欢孤独的感觉 只想与你相依想偎

            午夜,薰从浅眠中惊醒,莹莹的夜光下,瞥见一抹寒光。薰佯装入睡。窸窣的脚步渐渐靠近,在对手抽刀的一瞬间,薰的刀划过了对方的咽喉,血温热了刀锋,伴着一声闷响,刀入鞘。
            薰起身离开,温润的嗓音响起:“京,尸体摆脱你处理了。”暗处一个娇小的身影,是京:“你拿自己当饵吗?很危险哦,你可是重要的杀手。”“我会小心的。”薰无声地离开,月光下只见一道紫色的光晕,消失在夜色中。

            当黎明破晓时,一切又重见光明,没有人会注意到有一条生命在前夜断送了。薰提着刀走进一家小酒馆,走到窗下的位子落座,对面是有着一头亮丽红发的年轻人——薰的朋友威。
            威捧着酒盏,微笑道:“没睡好吗?”一口饮尽盏中的酒,然后重新为自己满上,也为薰斟了一盏。
            薰苍白的脸上有一丝倦容,已经习惯了,身为杀手,他是不可能睡上一个安稳觉的。轻轻端起酒盏,饮尽,酒的醇香在齿颊间散开,胃中也感到一阵暖意,于是才悠悠开口道:“没什么,只是做了个恶梦。”威抬起眼看着薰,他很喜欢薰沉静的样子,即使是挥刀时,眼中也不带一丝恨意、一丝杀意。薰也看着威,他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华丽了,想来作为新兴商人的威已今非昔比了,或许以后他们再不会在这种小店里喝着劣等的清酒了,薰这样想着。
            “薰,前阵子我回了趟老家,我父母都很想你,你回去看看吗?不如下次我们一起回去吧。”威愉快地提议,可惜薰的回答让他失望了。“威,我最近无法离开京都,以后再说吧。代我向你父母问好。”威沮丧地低下头,他虽不知道薰究竟从事怎样的工作,但他知道,自从到了京都,薰变了许多,他已经有很久没见过薰笑了,而刀却一直在他的手中。
            威又斟了一杯酒,饮尽,换了话题。“薰,我发现了一家不错的酒馆,你今晚有空吗?我们一起去吧?”薰低头想了想,京没有和他联系,应该没有任务吧,那就去吧,他也需要散散心了。于是微微点了点头,威开心地笑着说:“那好,晚上在……见,记得穿身好衣服。“薰又点了点头。威应该不只发现了一家好店吧,应该还有其他更吸引他的,比如某个人,薰又想着。

            京都就是这样,即使是战乱的年代依旧歌舞升平。薰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在酒馆里等威,或许在威的眼中这算不上什么好衣服,但薰也没有其他衣服了。威如约而至,果然是一身上好的和服。
            威略皱了皱眉:“薰,你就穿成这样吗?”
            薰无辜地看着他说:“这已经是我最好的了。要不,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去吧。”威有些自责地看着薰,当初来京都时他曾向父母保证过要好好照顾薰的,但很显然的,如今两人的之间的距离已越来越远,沉静的薰有时是威所不能理解的。“没关系,去吧。我一直忙着做生意,咱哥俩都很久没一起出去消遣消遣了,走吧,晚了就赶不上了。”
            “赶不上?喝酒会赶不上吗?”
            “不是啦,是艺妓的演出,很精彩哦!”
            艺妓?薰愣了一秒,原来威是为了女人啊。想来也是,在腥风血雨中度日的他竟忘了自己也到了该考虑终生大事的年纪了。但是,身为杀手的他是无法给予任何人幸福的,他带来的只能是杀戮。是什么样的女人呢?薰好奇地跟着威走进了一家富丽的酒馆,店堂里已坐了不少人。
            威和薰刚在靠墙的位子坐下,就听得人群中爆出一阵口哨声与喝彩声。而威也兴奋地将头转向店堂中特意辟出的一块舞台。薰将视线转过去,随着乐曲的响起
            ,舞台上出现一位绝代佳人,即使是浓厚的和妆也无法掩盖那美丽。因为吸引人是不是华服,不是装扮,而是那双眼睛,仿若能勾魂摄魄般,叫人移不开视线。只可惜,这些俗人看不到这真正的美丽。
            舞台上,艺妓微微抬眼扫过台下的人,面对这些脑满肠肥的庸人,眼中流露出一抹憎恶与鄙视。但当视线接触到薰的眼睛时,有一瞬的停驻,艺妓有些惊讶,这双眼中澄澈得不带一丝欲望。艺妓的眼底漾起一抹笑意。
            “薰,你看到了吗?她对我笑了,敏对我笑了!”威忽然抓起薰的手欣喜若狂地叫道。敏,薰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铭记。
            当薰重新再看向舞台时,敏已移开了目光,正伴着乐音起舞。纤腰摇摆,发丝浮动,流转的眼时而转向薰,却又在传递任何信息之前移向他处。
            薰看向威,想来这便是让威有些须失态的原因了。艺妓,以色保身,周旋于不同男人之间的女人。女人?薰有些迟疑,台上的人虽然纤细孱弱,但眉宇间却透出一股英气,手也偏大,似是男子。薰不确定,但这与他无关,因为他们之间不存在交集。
            一曲结束,台上的敏欠身行礼,台下的人洒上一把金币,在席草上叮当作响。敏退下台,女侍上前拾起地上的金币。高傲的艺妓,薰这样想着,但仍斟酌着是否该用“艺妓”二字。
            威终于转而理睬薰:“怎么样,薰?是不是很漂亮?”
            “嗯。”薰点头应着。
            “薰,你都二十好几了,怎么还这么不解风情?难道你准备这辈子就跟你这把刀过啦?”
            薰笑笑,不回答。威刚要开始说教,人群中一片骚动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原来敏换了一身服装重新登台。这次是一袭素色的和服,衬得敏的脸更显苍白,曲调也较忧伤。敏完全不似先前的妖娆,显得楚楚可怜。但眼中的那份刚强让薰忍不住想笑。
            一直偷瞄薰的敏突然瞪了薰一眼,薰先是一愣,接着又不禁宛尔。薰确定敏是男子,敏也知道被看穿,彼此心照不宣。男艺妓,这算是薰的杀手生涯中的一抹亮彩了。
            两支舞后,敏翩然下台,之后的艺妓演出虽亦赢得了不少喝彩,却不如敏。人潮的热情褪去,各自饮酒聊天。这样的场合下薰有些不自在。“威,我们走吧,表演已经结束了。”
            “不急,还有压轴表演呢。”酒使威有些兴奋,脸微微发红。压轴表演,还是敏吗?薰不好意思扫威的兴,于是留下来,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酒,耳边充斥着索然无味的奉承与谄媚。混乱的社会环境中,这里上演着最真实的人性剧码。
            客人中有人喝多了,开始叫嚷着要敏出来陪酒。薰厌恶地皱了皱眉,人性何以丑陋至此,对欲望不加任何掩饰?一声娇嗲的轻笑,一袭红衣飘然而至,脸上带着媚惑人心的笑,低垂的眼睑使眼神看起来迷离得充满万种风情。薰有一瞬的惊诧,这是那个性格刚烈的敏吗?那身红色和服虽勾勒出娇好的颈线、腰身,却也极尽妩媚淫荡。艺妓毕竟是艺妓,薰愤恨地饮尽盏中的酒。这一细微的情绪波动并未逃过敏的眼,嘴角掠过完美的弧度。
            “他妈的,色老头!”威诅咒着,也拼命灌酒。
            夜色渐深,酒过三巡的客人们有些已开始胡言乱语,同时也终于轮到了压轴表演。还未开始有人就已叫起敏的名字了。红衣,脸上带着一分薄醉,放荡的美,薰看得移不开眼。本以为嗜血的刀已让他心死,不想眼前的人又重新点亮了灵魂。
            薰惊讶于这一事实,直到表演结束仍未回过神来。

            黔夜,星辰点缀着天幕,薰回到自己的住处,回想起敏的眼神,有些哑然失笑。杀手的心中除了刀,再容不下其他,自然也容不下敏这个生命中的过客。
            依旧过着听令、杀人的日子,薰又恢复了往日的沉静,甚至变得更静。偶尔陪威一同去喝酒,看敏的表演,但薰不再流露出情绪的波动,冷眼旁观在客人之间周旋的敏。轻眺的眼角,嫣红的朱唇,巧笑倩兮。妩媚的敏很难让人不心动,然而哪怕发出放浪的笑声,也难让薰有所反应。
            这天,薰没有和威一起去酒馆,威坐在了靠近舞台的上座,点了上好的酒菜。威通过贩卖军火发了一笔不小的财,出手越来越阔绰了。
            演出之间的休息时间,敏在老板的命令下来到威的桌上陪酒。纤细的素手轻捧起酒瓶为威和自己斟上一杯酒。
            “请问先生怎么称呼?”敏奉上酒杯时问道。
            “安藤堕威。”威接过杯子放在唇边,清爽的酒滑过口腔。敏又斟上一杯,接着问:“以前一直和您一同来的那位先生呢?今天怎么没来?”
            “你说薰吗?他说今天有事,不能来了。”薰,敏默念着这个名字。
            “他是武士吗?每次都见他带着刀。”
            “你似乎对他更感兴趣嘛,怎么,我没他有吸引力吗?”威挑着眉问敏。敏微台起眼,接着轻笑道:“安藤先生这么没自信吗?”威也笑起来:“他不是武士,我也不清楚他究竟是做什么的。”
            敏捧起自己的酒盏,酒香扑鼻。薰,神秘的男子。
            “敏,可以请你吃消夜吗?”威伸手握住发愣的敏的手。敏微微一笑,用另一只手拨开威的手:“对不起,我没有吃消夜的习惯,谢谢您的厚爱。”放下酒盏,敏欠身离开。他不喜欢眼前这个男人,虽然他很有钱,但不够吸引他。
            当敏卸下累赘的装束和浓厚的和妆时已是半夜了。空气中的热气已褪,清凉的夜风在窗棂间呢喃低语,钗环玎玲,夜阑无声。长久埋藏于浓妆下的脸即便洗尽铅华也依旧苍白,颓靡的夜生活让阳光也变得陌生,每天看到的不过是黑夜中丑陋的世态。原本以为与薰同来的威也是特别的,但看他今晚的举止,想来也和那些富商一样,看重的不过是他的美貌,唯一的不同在于他年轻。
            薰,敏在心底重复这个名字,他真的是特别的吗?甩甩头,敏决定不去想了,更深露重,该回家睡觉了,睡醒了一切又都回复到以来的样子,夜夜笙歌,卖笑酒色中。
            素手拉开酒馆的后门,鞠躬向老板告辞,然后移上门,隐入黑暗中。换上了合身的男装,没有人知道他就是那个名声大噪的艺妓敏。
            敏绕到酒馆的正门打算回家,木屐清脆的撞地声伴着夜风回荡,撩动颈侧发丝的风带着树木淡淡的芳香,和一丝刺鼻的血腥。敏原本昏昏欲睡的大脑为之一震,隐约看见酒馆门前坐着一个人影,寂静的街道上,可以听见那人沉重的呼吸。
            敏决定不去管这等闲事,这个时代,幕府与维新志士的相互残杀早已司空见惯,想在这个乱世生存,就不能趟这潭混水。
            月光穿过云层洒落一片银白,刚走了几步的敏猛地停住了脚步,没有看错吧?是一抹紫色,绚丽熟悉的紫色。敏不敢相信,回过头确认。月光下那抹紫色沾上了殷红,腰侧的和服上染上了大片深色。
            是……薰!
            敏惊讶地杵在原地。为什么薰会出现在这里?他究竟是什么人?是幕府的武士还是维新的志士?要不要救他?
            敏在犹豫,他不想惹麻烦,但看着浑身染血脸色惨白的薰他觉得自己不能不救他,不是出于同情,而是处于对薰的好奇,或者,还有其他别的什么。
            移步靠近,薰额前垂下的发遮住了眼睛,纤瘦的手指紧握着刀鞘,骨节突出。敏伸手撩开紫色的发,薰紧蹙的眉头下的双眼突然睁开,手中的刀出鞘,刀刃抵在敏的脖颈,血珠从细小的伤口溢出。深褐色瞳孔中慑人的杀气在映出敏的影象时顿时化作诧异,散开。刀“锵锒”一声落地,意识瞬时涣散,身体软软地倒下,倒在了敏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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