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梅——by风翼

            纸船已盖满了小小的池塘水面，摇曳的烛火。敏无意识地抬起头。这个时代疯了，人也疯了。
            “敏，你有什么愿望吗？”薰问道。
            “我要你死。”薰失神地望着敏，扣着刀柄的手颤了一下。他觉得自己是个强盗，夺走了敏的心，或许要拿命才能来还。
            突然一道寒气划过脸侧，威的刀尖割破了脸颊。
            “薰，知道人为什么会输吗？不是实力的关系，是心。只有心狠的人才会赢。薰，你的心已经不再冰冷，今天你注定会输。”
            “是吗？试试再说吧。”
            刀出鞘，不见血便不能收回，刀刃映着烛火，染上火红。
            敏冷漠地看着对决的两人，刀光，金属碰撞磨擦的声音。嘴角泛起冷笑。威说的没错，薰，你今天会死，因为你的心太软，你下不了手，那么死的人就一定是你。
            威刀刀致命，薰以守为攻，步步后退，对威他真的下不了手，虽然这是他必须完成的使命。
            格开一刀，刀尖划过手臂，一道血口，痛。是的，痛，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有很久没有受伤了，除了上次倒在酒馆门口被敏救回家。
            敏！视线不由自主地转向池塘，素白的和服，素白的脸，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一池烛火边看着这边的打斗。只是为何眉头紧锁？他动了，朝这里跑来。不！别过来，危险！来不及思考，身体已自动迎了上去，想要挡在他前面。
            纤细的手指抓住手臂，借着惯性一个旋身，有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敏的身体软软地倒在怀里，然后，看见了，威手中染血的刀，敏的血。
            威的刀镪锒一声落在地上，本以为已经得到了敏，想趁着薰的破绽一刀解决的，却不曾料到敏会突然冲过来。不是说想要薰死的吗？为什么说谎？到底是骗的别人，还是自己？
            素白的绢丝染上了猩红，汩汩涌出的鲜血在白衣上晕开，似一朵缓缓绽放的荼蘼。
            “敏！”薰惊呼出声。
            “薰，我折了纸船，点上蜡烛，我希望……你可以回头看我，我要你知道……我是爱你的……不要……不要对我放手……薰……”虚弱的声音，诉说着遥远的奢望。
            “敏……我的手早已沾满了血，我不得不放手啊……”声音因为哽咽而显得沙哑，“敏……不要死，不要离开我……不要……”
            敏抬起脸，苍白而美艳的笑容，乌丝般的发流泻，挡这颤抖的肩，微凉的，染学的手握住薰的右手：“那就用我的血来洗干净你的手……薰，对不起……我错了……原谅我……不要放手……不——”白衣已几乎被血浸透，手逐渐失去了温度，松开的手指再也无法紧握。
            “敏……不要死，我还没……还没告诉你，我也……”薰的右手握着敏的手，他呆坐在地上，仿佛所有的生气都随敏一起去了。
            “威，如果你曾是我的朋友，帮我做件事，杀了我，然后把我们葬在一起吧。”
            威跪倒在地，撑着地的双手颤抖着，他笑了，哭一般地笑了。“薰，为什么我怎么都赢不了你？我是那么爱敏，他的心里却只有你。不，我不杀你，我要你活着忍受失去爱人的痛苦。这个世界疯了，我们也都疯了。我累了，我想是回家的时候了。”
            威走了，拖沓的脚步，孤独的背影。庭院中只剩下薰和僵硬冰冷的敏。凉风拂过，空气中散出淡淡的梅花香，薰记得这个味道，是敏身上的味道，白梅的味道，但这白梅已染上了血的气息，嫣红，似隆冬盛开的朱砂梅。
            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薰？”是京，“快离开吧，这里我来收拾。”
            “京，这次让我自己来吧。”京无言地看着薰的背影，叹了口气，又轻声离开了。
            纸船被烧至末端的蜡烛点燃，于是一池的纸船都烧了起来，火光跳跃。
            “敏，我有个愿望，我希望这个时代可以平静下来，我们可以一起生活。”薰拿起一只尚未烧完的纸船，放在敏的衣角。
            一夜间，威的豪宅化为了乌有，威和敏都失了踪影，人们的话题开始围绕一个紫发的杀手，一个左手使刀的断臂杀手。
            ——敏，我答应你，我决不放手，所以我留下我的右手给你，你要等我，等到我给你一个平静安定的时代。
            ——然后，我就会来找你。
            乱世造就英雄，也杀死英雄。
            当时代交替，幕府没落之后，人们也渐渐忘了曾经的战乱。直到某年的冬天，满山的朱砂梅都烧了，树木的焦骸中有一具尸体。那具尸体没有右臂。这时人们才想起曾有一个紫发的杀手。所经之处必定留下梅花与鲜血混合的味道，有人说，那就是朱砂梅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