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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王大人很得宠 下——by展画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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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六章

 “你回来了?”神赦众人站在厅内,目视着景澈怀抱中和昏迷的流清一步一步的走了进来。 “恩。”景澈点了点头,“手术准备好了吗?” “好了。”神赦起身走进房间,示意他将流清放在床上。 “述儿姑娘……”众人都将头转向采述儿。 “开始吧。”采述儿将缠在手中的纱布解了下来,细白的皓腕上海清晰可见狰狞的伤痕。 “你会后悔吗?”不知道为何,神赦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采述儿看着床上昏迷的流清,他就好似睡过去了,面容恬淡,散发着如雪一般淡淡的光辉,这个自己默默爱了五年,等了五年的男人。 “无怨无悔。”她的手指在流清面颊上一一拂过,语气轻柔的似水融化,“只是可惜,他爱上的人并不是我。” 她躺下,与流清并排在一起,眼底是刻骨的爱恋,“不过也好,这样就够了。” 天玑子下意识的去看景澈,却见他抿着唇,脸上并无什么情绪流露出来。 “好了,你们都出去吧。”神赦对着景澈和天玑子摆手,“我需要绝对的清净。” “恩。” 原以为景澈会坚持留下来,劝他离开定要费一番唇舌,岂知听了神赦的话,他只是淡淡的恩了一声便出了门,临走前深深的看了一眼采述儿。 天玑子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景澈想把最后单独相处的时光留给采述儿和流清,这是他对采述儿对流清感情的尊重,也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 一个时辰过去了。门内毫无动静。 “怎么还没好啊,这手术也不知道凶险不凶险?”天玑子焦急的在院中走来走去。 “不知道进展如何了,救的了流清吗?还有述儿姑娘,真是的……” “景澈啊,你倒是说话啊……” 景澈只是直直的望着门,并没有回答他。 二个时辰过去了。 三个时辰过去了。 四个时辰过去了。 天玑子更是心急如焚,“这都这么久了,这么还没出来,连个信都没有……” 滴答滴答—— 天玑子抬眼望了望,不知何时,空中已是乌云密布,下起了雨,打在地上,溅落成一朵朵的水花。 “景澈你快进屋躲躲雨吧!”天玑子站在室内对着外面的景澈叫道。 景澈仍然是充耳不闻,也许是并没有听见,他神色坚毅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雨水打湿身体,目光没有移动过一分。 时间越来越久,一轮明月破开云雾悬挂在夜空上。 天玑子也不说话了,气氛沉默的可怕,心底的急躁已经汇聚成了火山。 就在他几乎按捺不住,想要推门的时候,忽然门发出了一声轻响,原本站着不动的景澈连忙大步走上前去,天玑子也是一惊,转头向后看。 神赦一脸疲倦的从门内走了出来,刚步出了门,便听见一道嘶哑的声音在耳边问道,“怎么样?” 抬头看,景澈一身雨水的站在自己身前,也不知在此地等候了多久,眼中是翻腾的暗涌,情绪显然是紧绷到了极点。 “已经为他们换过血了,现在只等流清清醒。”神赦说明情况。 听闻流清无事,景澈眼中翻滚的暗涌才平息下来,语气略有些干涩的开口,“述儿呢?” “她死了……”神赦苍老的脸上涌现一抹悲色,“她走之前让我告诉你,请你帮她一个忙。” “说吧。”景澈怔了一怔,深呼了一口平息心底的悸动。 “她让你火化她,她说不想让公子看着她死去的样子,那样不好看。” “好。” “你进去看看吧。” “好。” 景澈走进药香萦绕的房中。 床上静静的躺着两个人,白衣少年苍白的脸颊已经红润了几分,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平缓的呼吸在告诉他,已无大碍。 他的身边是一个身着鹅黄衣衫的女子,此刻闭着眼睛,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用她的死,在流清心中换了一个位置。 景澈上前坐在床上握着流清的手,看了他很久,轻声呢喃道,“流清,快些醒来吧,我在等你。” 细心的为流清掖好了被角,景澈将采述儿抱了起来,很轻,仿佛是一片羽毛轻轻的落在人的心上。 火化的地点是南华山最好的位子,那里山清水秀,桃花翩跹,美好的不似人间。 熊熊的大火,将那个单薄的躯体吞噬,焚毁了一切。 人到死的时候终不过是一捧黄土,一缕青烟,若有人记得,那便是以另一种方式活了下来,也许,这是采述儿认为的,她最好的归宿。 “景澈啊,述儿姑娘的死,你不必太自责了。”天玑子拿出一个檀香木制成的骨灰盒,站在景澈旁边。 他知道就算景澈不说话,心中的歉疚,又怎会没有呢? 记住她的,不单单会是流清一人。 “我知道,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景澈将她的骨灰收集起来,就像自己,若能救流清,同样会毫不犹豫。 转身离开,“她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子,这样也不错,至少,流清会永远记住她。” 天玑子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叹息道,“这时间的情,到底使什么东西呢?” 回到了流清的房中,神赦正坐在床边,为他把脉,见景澈进来了,目光在他手中褐色的骨灰盒上看一眼,黯然道,“这些日子你也累了,好好歇会吧。” 离去之前,在房内点燃着精心安神的药香。 景澈坐在床边,也许是知道了流清没事,也许是因为这段时间实在太累,香气散发充溢了房内,一股疲倦涌了上来,很快睡看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一动,身上的薄毯滑落在地上,床榻上已经空无一人,随之不见的还有桌子上的檀木骨灰盒。 流清……? 景澈连忙站起来,出了房门。 一阵清寂的笛声在空中响起,宛如幽咽,听在耳中让人忍不住凄婉感伤起来。 景澈抿了抿唇,知道是流清,从屋内去过一把伞,顺着笛声走。 细雨朦胧中依稀可见一道清冷的白衣,手持着血玉笛。 笛声从他唇边溢出,在雨中幽幽响起,淡淡的透出一股哀寂,一种无法言语的凄凉漂浮在雨中,仿佛冷进了人的心房。 景澈撑起十八骨油纸伞为他遮起了空中的雨水。 两人并肩而立,雨声不歇,晶莹的雨水一滴一滴的打在油纸伞上,然后滑落。 笛声渐渐停了下来。 “我对不起她。”流清轻轻开口。 “这是她的选择。”景澈目光平静的看向那个长方褐色的骨灰盒,曾经被无数人倾心的俏美佳人,如今只是躺在小小的、冰冷的骨灰盒中。 流清自嘲的勾起嘴角,走至一颗很大的桃树下,将骨灰盒埋在下面,沾满了泥土的手,折了一枝桃枝插在埋藏的地方,几点落红落于其上,祭奠一缕芳魂。 “她曾说过,很小的时候做过一个梦,梦里她站在桃树下,会遇到一个男子为她抚琴作乐。”轻声犹如呢喃,却是满怀的凄凉。 流清闭上眼,几乎不愿意相信采述儿真的就这么走了。 仿佛还能看见鹅黄衣衫的俏丽女子站在自己身前,倔强的咬着嘴唇,一次又一次的对自己表白,“公子,我喜欢你。” 对于她而言,初遇的那一眼便是倾尽了一生,甚至不惜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景澈知道,她做到了,以这种惨烈的方式,让流清永远记得她。 而景澈只能默默的陪着他,眼神无尽关切,却不会上前多做抚慰,无声的告诉他,这歉疚,伤痛,自己会赔他一起承担。 天界。 凌霄宝殿,众仙云集,面色肃穆,气氛沉默的让人难以呼吸,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忽然, “报~~~~~~~~~~”急促的通传声由远及近,直入殿内。 全身染血的士兵跌跌撞撞的冲进来,字字泣血,“启禀太子,南方秘境不周山已被妖军攻破,我军三十万天兵被困其中,生死不明。” “这可怎么办啊,已经是这月来的第三次了!” “是啊是啊,好在现在发生的战役多在结界处,若是长此下去,难免会祸及人间,惹得生灵涂炭!” “太子,太子殿下该如何做?现在被困的天兵兄弟们还等着我们去营救,还望您下达指令。”天兵急声道。 “还请太子迅速下达指令!是否派兵增援?”群臣附议。 天帝闭关后,如今天庭掌权的乃是太子溟胤,听完急报他的脸上已吓的冷汗津津,强自镇定道,“不周山乃是蛮荒之地,路途遥远,若是派军前去,不过是自取灭亡,妖帝既然看上那,就给他吧,对于我们,不过无关痛痒。” 原本满脸激愤的士兵,情绪更是激动了起来,“若是不派兵前去,三十万的弟兄绝无生路,还望太子三思!” “放肆,你敢质疑本太子的决定?”溟胤一拍龙椅,“若是贸然派兵前去误入了敌人圈套,那损失你能承受的起吗?” 那士兵不可置信的望着溟胤,渐渐绝望起来,“兄弟们在外面浴血奋战,你们竟然不敢派兵支援,看着他们去死,你们,枉在高位!”继而疯狂大笑,“天庭无人啊,哈哈哈……终会灭亡!” “大胆。”溟胤脸色铁青,“竟然口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拖下去,打入天牢。” 方才叫喊的士兵迅速被天兵拖了下去……隔的再远也可听见,他带着几分癫狂的话,“天庭无人,终将灭亡,哈哈哈……” “太子。”李靖端肃出言,“如今妖帝突现,大军倾覆而来,我们断断不可忽视!历代天尊哪个不是骁勇善战,征战数百年,威名赫赫,你理应亲自出征,以镇军心。” “李大人,莫非没听过?千金之躯不立危堂?本太子若是离开这,朝中朝政由谁把持,父皇闭关之前是说过要你在旁辅政,如今,莫非你想取而代之?”太子森冷的盯着李靖。 “臣不敢,臣只是奉天尊之命,为天子分忧!” “难得李大人有此心!本太子早就听说过李大人神将的威名,既然你心系不周山,那我就命你速带十万天兵前去支援。” “万万不可啊,太子,三十万大军被困,十万无疑是以卵击石。” “是啊是啊……此举不可为啊!” 对于身边众臣的劝告,溟胤丝毫不理,语气强硬,“李大人意下如何?” 李靖心中凄怆,知道溟胤生性多疑,若是违抗,定是会被他以为怀有谋逆之心,无奈之下,只得半跪于地,冷声道,“臣,遵命。” 第一百六十七章 “此行你们打算去哪?”两人在南华山上呆了数日后,景澈一大早上说出了辞行之意。 “天地之大,随意的走走吧,好好看看这山川美景。”景澈手背着手,笑声清朗。 “他原谅你了?”天玑子见他笑得一脸焕然,低声问道。 之前可是好几天看见流清不搭理景澈,恐怕是因为景澈喂了他迷药的事。 “夫妻不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嘛!”景澈对他挤挤眼睛。 “我看啊,是你脸皮厚还差不多……”天玑子嗤笑道。 景澈耸耸肩,不以为然,忽然问道,“流清?流清怎么还不来?” 正说着,神赦和流清换不走了过来。 “你们说什么呢!竟然要这么久!”景澈不满道。 神赦摇摇头,失笑道,“你可真没良心啊,打扰了我这么久,如今急着要走,连客套话一也不说说,我看流清对医理十分感兴趣,与他交流一下心得罢了!” 景澈嘿嘿笑道,“这次日子叨扰前辈了,以后晚辈会再来看望前辈的。” “你还是别来了!”天玑子瞪眼,“我的藏酒早让你给喝没了,以前说着要带些好酒给我,也没见你带!!我可是喜欢清静的人,经不住你再三前来打扰!!” “我若不来,前辈想我怎么办。”景澈唰的一声展开紫扇,邪魅的勾起嘴角,“前辈就不要口是心非了!” “行了行了!赶紧走吧!”天玑子催促道,相处了数月,如今真的要分别,心中着实不舍得。 天玑子嘴硬心软的本性,景澈深深知道,笑道,“哈哈,那我们走了……” “两位前辈,此次的事情多谢了,打扰了这么多日子抱歉。”流清抱了抱拳。 “无妨!”神赦笑言,“若有机会,老夫倒想和你再多相处一些时日,你对医理的心得,老夫颇感兴趣!你想来的话,我想天玑子也是十分欢迎的!” “那是自然啊,流清的性子可比景澈好多了……想来随时都可以来!”天玑子拂了拂胡须,掐指算了算,“方才听景澈说你们是打算在人间随便走走,切忌不要东行,那边乃是大凶之兆特别是东之极,血光漫天,恐有大事发生。” “知道了,知道了!”景澈拉着流清转身,好久没有下山,此刻倒是有些迫不及待。 下来南华山,景澈伸了个懒腰,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陡然心中涌现出熟悉的感觉,懒洋洋的笑道,“这人间就是好啊,到处都充满了人气!” “恩。”轻恩一声,流清目光亦在四周大量。 两人吸引了不少的目光,景澈却恍若未觉,四周游走,忽然惊叫了起来,“有饺子啊!!” 停下脚步,和流清寻了个位子坐了下来,“老板,两碗饺子!” “好嘞!”大白天吃饺子的人并不多,老板正闲的没事,逗着一个胖胖的小孩子玩,一见有两个神仙一般的少年过来,连忙招呼道,“两位稍等。” 在他们二人入座之后,路上的行人也是纷纷驻了步,多是站在旁边小心翼翼的大量,更有甚者也前去饺子摊吃饺子,原本冷淡的饺子摊,很快就围满了人。 老板也知道这生意可都是冲着景澈和流清来得,特意给他们做了满满的两大碗,用抹布将干净的桌子又檫了一遍,脆着声音道,“两碗珍珠饺子已经好了,这碟花生米是小的送给你们的。” “老板人真好啊,吃饺子还有花生米送啊?”景澈打趣道。 “哪里哪里!”老板憨厚的抓了抓头,“这生意还不都是因为你们在这,平日里可冷淡的紧呢,你们在这多呆会啊,我这也能多沾点贵气。” “那就谢谢老板了!”景澈道着谢,忽然看见一只胖胖的小手从桌下伸了出来,使劲的伸着胳膊往装着花生米的盘子抓!嘴里不断的嘟囔道,“平安要吃花生米!” “这是你儿子?”景澈饶有兴趣的看着不足桌面高的小家伙笑道。 老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连声道,“平安不要动,爹爹给你再拿,不要动别人的!” “无妨。”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仿佛四周都为之静了一静。 流清将花生米递倒小孩子面前,轻声道,“拿去吃吧!” “谢、谢、哥哥、给平安花生米。”小孩子看似二三岁,两只胖胖的的小手抓了一大把花生米,往口中塞屁屁颠颠往自己的椅子上跑。 “这……”老板对自己的孩子也是无奈,只得由得他去,见流清和景澈都不介意,笑容浓郁了几分,虽然已有不少人排队买饺子,但他更想跟景澈聊几句,仿佛只是跟这两个少年说几句话,都能是日后夸耀的资本。 景澈看着小家伙圆滚滚的跑远,“这孩子名字叫平安啊?挺好听的啊!” “什么好听不好听呢!”老板溺爱的看了自己儿子一眼,“他娘亲死得早,就留了这么个名字给他,希望一生可以平平安安的,我也不求他做啥大事,一生平安啊就是最大的福气了!” “老板到底卖不卖……” 旁边又有人催,老板抱歉的看了他一眼,“客官慢用!”说完,立刻去招呼其他的生意了。 “平安平安……好名字,做凡人这一生大多求得恐怕不是大富大贵,而是平平安安吧。”景澈闲闲的摇了摇紫扇,对着流清道,发现他已经开始吃了。 周围窃窃私语不断,流清充耳不闻,景澈又帮他在碗中放了些香菜和酱油,静静的看着他吃饺子,偶尔也会移开目光对着周围俏美少女送上一个微笑,惹得惊叫连连。 似乎不管在哪里他都安分不下来,对于他这个行为流清皱了皱眉。 景澈咬了几个大饺子,低声笑道,“好好的吃饺子怎么就皱眉了呢?是不是吃醋了?” “没有。”流清面不改色。 “嘿嘿。”景澈笑了两声也不说话,杵着筷子盯着他看。 女人对于感情都是敏感的,一见景澈的行为,旁边就有姑娘纳闷了,“这两位公子是什么关系啊!怎么桃色衣衫的公子目光看着不对劲呢,就像,就像……”一时半会的没找见形容词。 另一个马上接口,“就像是爱人……” “就是就是……” “莫非他们是……” “不要吧,白白浪费两个这么好的男子。” 她们自以为很小的讨论声,无比清晰响彻了珍珠饺子摊,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怪异了起来。 景澈和流清二人自然也听见了,流清并不喜欢众人目光的大量,不过也是早就习惯了,放下筷子准备离开。 “吃饱了?”景澈笑意盈盈。 “恩。” 景澈展开扇子忽然靠近,在他脸颊上印了一个轻吻,蜻蜓点水一般立刻离开。 “啊——他们方才在干嘛!”被紫金骨扇遮住地方,看不见,但更容易让人浮想翩翩。 原以为流清会愤然起身,而后离开,这样,自己也就跟所有人宣告了两人关系,接下来那些人爱怎样就怎么想。 出乎意料的流清放下筷子后,十分淡定的离开,一句话也没说。 “咦——”景澈奇怪,“你今天怎么了?” 流清一副看透他的样子,“我若在人前发怒,不就正好如了意吗?我不想为那老板带来麻烦。” “哎!”景澈长叹一声,“真是无趣啊,也不知道配合配合我!可怜我方才为了看你都没吃饱!” “自己不吃,怨不得别人!”流清冷冷道。 “真绝情!”嘀咕一句,“今日到哪去玩啊?” “随意。” “哦,我知道了,只要跟我在一起在哪里都随意,是吧?”景澈冲着他抛了一个媚眼,完全忘记一分钟之前自己还埋怨流清绝情。 流清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继续前行。 人群中忽然响起了喧闹声。 “咦,是什么?我们去看看。”一见肯多人围在一起,景澈兴致勃勃的拉着流清往前钻。 “天道不公啊!!!”一个身着锦衣年过花甲的老人忽然仰头对着天空大哭了起来。 “张员外你这是怎么了,跟我们好好说说……” “唉……还说什么啊,说了要杀头的!” “什么事啊?” “嘘——”立刻有人捂住了说话的嘴巴,小声道,“记得当年沧州的采臻大人吗?” “如何不记得啊,那可是好官啊!后来被人诬陷不是斩首示众了吗?” “是啊。”说话的人叹了一口气,“如何不是啊,他当年在沧州为官的时候对张员外有大恩,后来被斩首后,张员外一直暗中打听他遗留的一子一女,如今关于采臻的幼子已经有下落了。” “有下落时好事啊,张员外怎么哭成这样了?” “唉,张员外最近收到了消息,说是两个月前一个叫楚天宝的小子冒失的闯进宫里要给采臻大人翻案,被人扣下来了,连采臻大人他的幼子也被人打入了天牢,等候发落呢!” “这……”说话之人连连摇头,“进了天牢的人哪有出的来得?可怜两个孩子,这可怎么办啊,这该死的昏君……” “嘘——都让你小点声了,若是让人听见你辱骂圣上,会下狱的!” “褚天宝。”流清喃喃道。 “你认识?”景澈诧异挑眉。 “恩,恐怕他们所说的就是天宝和采旭阳了!” “述儿的弟弟……”提起这个名字,两人都沉默了,伤感在心间似水淌过。 “也该去见见她的弟弟。”流清轻声叹道。 景澈握了握他的手,“逝者已逝,莫要徒增伤悲,述儿姑娘重情,他弟弟的事,我们便管定了!” “去闯皇宫?”流清看向他。 “天宫都敢闯,人间的一个皇宫算的了什么!”景澈大言不惭。 “狂妄。”流清横了他一眼,率先离开。 “哎,你去哪啊,皇宫在哪你知道吗,没有我你走得到地方么……”景澈闷笑一声,在后面穷追不舍。 流清:“……” 第一百六十八章 京城,车水马龙,繁闹已不是南州可比的。 满街的人,绫罗绸缎的穿了不少,遛鸟的,卖艺的,摆摊的,众生百态,演尽了人世间的繁华。 此刻两人正站在一栋花楼门口,满眼的红袖招。 “倒是没发现这地方离南州不远啊……”景澈摇着扇子看着不远处巍峨的皇城。 人间倒是来过几次,帝王也换了好多代,多是百年就衰退下去,所以神仙对于人间的帝王家并没有多少兴趣。 “哎呦,两位公子可是眼生的很啊,打哪来的啊?”这还没进门,已经有人迎了出来,香气晕了一片。 摇着羽毛扇的鸨母兴冲冲的出门搭讪,眼睛停在流清脸上就没离开过,要说啊,像景澈一看就知道是烟花之地去惯了的纨绔子弟,但是流清怎么看都不像是来这种地方的人,偏偏即使站在这里,他也不会害羞或者拘谨,而是十分从容,这对于花楼的姑娘们有致命的吸引力。 “我们是南州那边来得,听说这京城的姑娘们漂亮,特意过来看看。”景澈邪魅笑道。 “那公子你可算来对地方了,妈妈这花满楼想要什么样的美人都有,赶紧进楼随便选。” “是名不虚传呢,连妈妈你都是风韵犹存,当年定然声名远播吧?” “这位公子真会说话,妈妈我都老了,楼里年轻姑娘多着呢!来,我给你们带路。”老鸨笑成了一朵花。 “恩,那还真得看看,有劳妈妈!” 流清冷着脸跟在后面,“你还想在这过夜不成?” 景澈展开纸扇,半遮着面,“我可不是来逛花楼的,咱们不是对皇宫不熟悉吗,这里是打听消息最好的地方,能给我们省去不少功夫呢!” 见他说的认真,流清也不与他计较一同步入了花楼。 两人一进门,一个邪魅尊贵,一个清冷高华,吸引了所有的视线。 姑娘们顿时全都涌了出来,目光不断的在两人身上瞟,情谊绵绵。 “两位公子好大的魅力啊,这姑娘们可是都排着队等呢!瞧瞧看上了哪个?”鸨母说着话,好几个姑娘步履盈盈的上前。 姿色普通点的还真不敢到前面去,景澈在四位绝色佳人面上扫过,当真个个容颜都是顶尖了的。 “公子,妾身近来学做了一些糕点,若不嫌弃的话,今晚与妾身做给你吃如何?”说话的女子已经挽上了景澈的手臂,恨不得整个贴上去。 倒不是景澈更招人爱,而是没什么人敢去流清那,姑娘们哪个不是阅人无数,男人来青楼想要的是什么心里跟明镜似的,你情我愿的,再清高的人来这里都会原形毕露,露出本性来。 可是这位白衣公子,单单站在那,就好似隔离了凡尘的所有喧嚣,不容人亵渎,姑娘们怕主动点堕了自己的形象,对他暗暗倾心的不少。 美人相邀,景澈含笑不答应也不决绝,“在下倒是想答应你,可是不想伤了其他美人姐姐的心啊!” “就是!”旁边就有人说了,“清艳,你晚上不是还要陪王大人嘛,他可是正为天牢的案子烦着呢,若是你和这位公子去了,怎么跟王大人交代啊?” 名为清艳的女子冷哼一声,“那你呢!难道你晚上就没约吗?” “我……”那女子方才高涨的气势一弱,阴阳怪气的道,“我哪里比得上你啊,我的约推掉就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两位美人不用争了,这样吧,清艳今晚就跟我们一起吧。”说着,摇了摇扇子,邪气道,“这位姐姐,在下也是喜欢的紧,不过此次是清艳先开的口,下次定来约你如何?” “好吧……”话至此,那女子也不好多做纠缠,以免给景澈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清艳挽着景澈站在一边低笑着说着什么,一副十分熟悉的样子,看的旁人艳慕不已,分明混熟了这地方。 他是选好人了,姑娘们个个目光热切的看着流清,期望着他看上自己。 流清看了一眼在旁边笑得风流的景澈,心底冷笑,这戏做的还真足!目光也在周围女子身上浏览了一圈,最后拨开了围着自己的三人,向一个面容清秀,气质清冷,腰间挂着一只萧的女子走去。 还未走到地方一把被景澈拉住了。 只见他已是一手拉着清艳,一手拉着流清,十分歉意的道,“恐怕要有负各位美人的心意了,我这位朋友天生胆小,一定要跟在下在一起,否则会害怕的!” “真的假的?”楼内的女子吃惊的掩起唇,“公子可是以前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景澈颇为认真的点头,“是啊,小时候的事,不便多说,我们就先失陪了。”反正是说什么都不给流清和这些女子相处的机会。 流清怪异的看了他一眼,在他的怒目中径直走向自己看中的那个女子,“就你了。” “我?”那女子也是颇为吃惊。 “不是吧?凭什么啊,就白萧那姿色,公子怎会看上她啊?” “就是就是!”周围响起一阵窃窃私语,要说这楼里哪个人不是比白萧好看许多,流清也不顾别人怎么说,率先往楼上走,那个女子乖巧的跟着他,路过景澈时候,他笑得依然灿烂,眼里却是一片冰冷,“你真要选她?” “管好你自己吧。”流清讥诮道,“方才不是聊的挺愉快的嘛!”说完后,再不理会他,直接将景澈抛在身后。 这是……不爽了?换言之,吃醋! 景澈惊愕了一下后,立刻觉得心情无比的好,看着他一道白影上楼后,忍不住弯起了嘴角,流清吃醋难得,为自己吃醋更难得!虽然现在很想将那人抱在怀中好好亲热一番,不过,此刻还是有事要做的。 进了房间,清艳已是迫不及待了,红唇欲覆上去亲吻,这来青楼的男人都想一亲芳泽,女子如此猴急恐怕是头一遭,景澈展开紫扇不慌不忙的挡了下来。 “公子这是?”清艳不解道。 景澈邪气一笑,“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清艳抬头,正映入他变红几分的双瞳中,呆呆的应道,“好。” 而流清这边相对于景澈那边则有些不同。 “公子,喝茶。” 流清点点头,两人再度陷入沉默。 端起一杯茶慢饮,流清忽然又个无比怪异的念头,若是景澈在此,应该知道说些什么吧? “公子,妾身来服侍你。”白萧红着脸道。 “不用。”流清拒绝道,看了眼她腰间挂着的萧,“会吹箫吗?” “会。”白萧十分羞涩。 “那就吹一曲吧。” “恩。” 说到萧,方才羞涩的女子顿时变得十分大胆,一曲吹尽相思缠绵意,天下乐理皆通,而流清又是个中高手,相谈间偶尔会出声指点她几句。 几曲过后,白萧的胆子也大了许多,看着流清笑道,“公子真与常人不同!” “哪里不同?” “常人来此地都是为了风花雪月,可是公子却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在不适合呆在此地。” “风花雪月?”流清想到景澈以前经常混迹此地,对于人间这种着实不了解,出声问道,“怎么个风花雪月法?” “咚”的一声,门忽然被打开了。 白萧一眼便看见不久前见过的桃衣少年冷着脸站在门口处,还未来得及说话,景澈紫扇一点,一道光没入心口,昏了过去。 景澈摇着扇子走进来,笑嘻嘻的问,“想学风花雪月?” 流清不理他,低头品茶,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入定姿态。 “想学直说嘛,干嘛问别人,我亲自来教你啊!”景澈贴近他,手不老实的在他腰侧揉捏,惹的流清身体一僵,差点叫出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生气了?”景澈怀抱着他,将他搁在他的肩头,赔笑道,“我那不都是为了去打探情报嘛!” “那打听出了没?”流清似笑非笑道。 “当然了!”景澈得意洋洋。 “又是出卖色相的吧……”流清冷笑。 景澈只觉得他这吃味的表情十分可爱,怎么看也看不够,神色委屈道,“在下可冤枉啊!只是用了一点摄魂术而已!” 听他这么说,流清神色才缓和了一些,忽觉得耳鬓一热,景澈轻吻上去,语调暧昧带着几分撩拨,“还想学风花雪月吗?这青楼可有不少好东西呢……保证让你舒服的欲仙欲死。” 流清眉心一跳,一把推开他,只觉得景澈简直就是无时无刻的不再发情,冷峭道,“无耻!” 景澈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无耻就无耻!” 一把将他推到,邪笑,“若是能与流清你共度春宵,无耻又如何呢!”第一百六十九章 流清自然不会由着景澈在此地胡来,景澈顾忌他的身体还未痊愈,笑嘻嘻的抱着他胡闹好一阵子才松开手。 两人衣衫都有些凌乱,流清锁骨处被景澈印下了不少红印子,看起来漂亮的好似雪地里盛开的红梅,猛的将自己的衣衫拉好,流清羞怒交加,立刻离开他三丈远,再施以冷冷一瞥,让景澈打了个寒颤。 景澈嘿嘿笑了一声,尝到了甜头,坐在他对面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也没有再刻意去亲近他,生怕自己一个忍耐不住将他就地正法了! 夜晚是风月场所最为繁华的地方,无数人心甘情愿的捧着万贯家财入了温柔乡,溺在里面便再也不肯起来。 这里是酒肉财色的聚集地,亦是秘密的集中地,任你地位如何,权利如何,王侯将相,或是富商巨贾,化在绕指情柔中,那便什么都会允诺,什么话都会说。 景澈想要的东西,自然也会到手,子夜时分,名为清艳的女子已经将皇宫的布局图交到了景澈的手中。 景澈拿着地图细细打量了一番,咂舌道,“这人间帝王可真够享受的,皇宫竟然做的这般奢华,地界可不是一般的大!” “铺张浪费,极尽奢华,我看着王朝时运不久矣。” 景澈显然是不会关心这凡间王朝的兴衰,紫扇在清艳额间画了印,光亮一闪,解了她的摄魂术,对着她抱拳笑道,“这位姐姐多谢了,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下次有机会请你吃饭……” 清艳身躯一震,似是忽然惊醒一般,神色疑惑,似乎遗忘了什么。 正是喧闹之时,两人出了花满楼。 景澈回身,看着歌舞升平的青楼道,“以前来人间的时候就听说过京城的女子,姿色都是上等的,果然名不虚传。” “舍不得?”流清淡淡道。 “哪里哪里……”景澈勾唇,“再美的人在我心中也只是胭脂俗粉,哪比的上你一分呢!” 流清轻哼一声,离开此地。 皇宫重地,把守的侍卫众多。 两人施了法进了宫,按照地图上的地点直奔天牢。 天牢守卫森严,来往巡回的人数数百人,景澈和流清相视一眼,衣袖一挥,便入了天牢,守在天牢旁的士兵揉了揉眼睛,只觉得是一阵风刮过。 “哎,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啊!”刚入了牢,流清和景澈便听见一个带着几分郁闷的声音,这声音可不像是一个死囚发出来的。 “你别不说话啊!咱们搞不好明天就斩首了!趁没死之前赶紧说说话吧。” “你是不是在生我气啊!这次都怪我!连累你了!” 再往前走几步,看见的就是一个俊秀的小少年蹲在一个一脸冰冷的小少年旁边,两人衣衫破烂,上面染了些许血迹,景澈恶趣味的拉着流清在角落站着不现身。 “我没怪你!”一直沉默的采旭阳忽然开口。 “那你干嘛一直不说话?”楚天宝奇怪道,“难道你在想什么事吗?”忽然一拍掌,做恍然大悟状,“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在想吃糖葫芦?可惜啊,这里都吃不到了!” 原本一脸冰冷的采旭阳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被楚天宝知道自己喜欢吃糖葫芦,一直被视为自己的耻辱,“我只是在想我姐姐!” “述儿姐姐啊,我也好久没见她了,她不是去找公子了吗?!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采旭阳皱着眉头,“那是我姐姐。” 楚天宝小声嘀咕道,“你姐我姐我一样嘛……” 揽上采旭阳的肩膀,“你在害怕对不对?!所以才会想你姐姐。” “谁、谁害怕了……”采旭阳涨红了一张脸,辩解道。 楚天宝就好似没有听见他狡辩的话,明明比他大不了多少,此刻像个小大人一样,小手在采旭阳的头上温柔的抚了抚,笑道,“你不用怕,你又不是一个人,我在你身边嘛,就算是死也不会太痛的,脑袋掉了碗大的疤!不过,真可恨,不能杀了那个昏君给你爹还有我们报仇。” 挺楚天宝提起了自己的父亲,原本一直强忍着的采旭阳眼眶微微泛红,毕竟也才十四、五岁的年纪。 楚天宝见他神情脆弱就试探着将他揽进怀中,安慰道,“好了,别难受了,以前我还跟大哥哥说我想要建功立业,可是现在……这该死昏君,若是有机会,我一定要毁了他的河山!让他尝尝阶下囚的滋味。” “呜呜呜……”采旭阳忽然放声哭了出来,家门被灭的遭遇对于他阴影太大,如今年岁还小就被关进了天牢,早已经超过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哭声吓了褚天宝一跳,一向话多的人,此刻却不知道怎么安慰采旭阳,只是笨拙的给他擦着眼泪。 “我想我的姐姐,我就姐姐一个亲人……呜呜,我不想一个人。”采旭阳抽噎着道。 楚天宝叹了一口气,想不到平日正经刻板的小少年哭起来架势这么大,之前受刑也没见他掉一滴泪,握着他的手大声道,“我虽然不能把你姐姐编出来给你,但是你不是一个人啊!我会陪着你的!” “呵呵……”牢房里忽然响起不合时宜的笑声。 采旭阳哭声一止,二人下意识的向前看,立刻惊呼了起来,“公子……” 景澈摇着扇子走进,“小子挺有胆色的嘛!” “公子,你怎会在这?我姐姐呢?”采旭阳迅速擦干眼泪问道。 “你姐姐……”流清神情一怔,话为说完,便被景澈打断,“我们先带你们出去吧,这些事以后再问。” “大哥哥,你行吗?”楚天宝疑惑道,景澈这散漫的卖相,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 景澈一掌劈开牢门,敲了一下他的头,“记住,男人可不能说不行。” 楚天宝冲他扮了个鬼脸,一脸的喜色,分明是个天生的乐天派,兴冲冲的往外跑,被景澈一把拉住,“好了,现在带你们出去,你们先睡会。” 话音刚落,两个小少年各自倒在了流清和景澈的怀中。 当天夜里,狱中死囚逆贼采臻幼子,采旭阳,及其同伴楚天宝神秘失踪,了无音讯,震惊皇宫。 当采旭阳和楚天宝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深夜,室内燃着油灯。 “这里是……”楚天宝目光惊讶的看着周围。 “是桃源居!”采旭阳接口道。 “你们醒了?”景澈站在床边打了个哈欠,上前截掉了一截灯芯,让室内又明亮了一些。 流清给两人一人递上了一杯茶,“渴了吧?” 楚天宝接过去咕噜咕噜的喝了几口,“大哥哥,我们睡了多久,怎么会到这里来?” “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楚天宝差点一口水喷出来,“不会吧?大哥哥你们好厉害,京城离这里最快的马也得三天啊,你们怎么过来的呢?难道是飞的?” “小子,话真多,采旭阳那个闷葫芦是怎么受的了你的啊?”景澈白了他一眼。 “切,我跟旭阳,感情深着呢,对吧?旭阳!”楚天宝叫道。 采旭阳没有理他,而是砖头看向流清问道,“公子,我姐姐呢?她没跟你一起吗?” 气氛忽然沉默了下来。 流清目光悲伤的看着他,“她死了。” “我不相信。”采旭阳摇摇头,情绪激动,“公子,我不相信,姐姐不是去找你了吗?她怎么会死呢?” “公子,你骗我的,你骗我……”采旭阳抱着头,痛苦的叫道。 流清没有说话,昏黄的灯光将他的脸映的很平静,景澈知道他的心并不如表面那么平静。 楚天宝放下茶杯,俊秀的脸上没有了一贯的玩闹,轻声问道,“述儿姐姐怎么死的?” 景澈静静开口道,“她用自己的命救了流清。” 小屋再度陷入了沉寂,只能听见采旭阳压抑着的呜咽声。 片刻后,楚天宝笑了起来,“那述儿姐姐肯定觉得很幸福!” 景澈不解的看着他,连采旭阳也移动目光直直的盯着他。 楚天宝还是笑着道,“我知道述儿姐姐喜欢大哥哥,为了救大哥哥而死,她肯定会觉得很幸福很值得,我娘当年就是为了救我爹爹死的,我爹爹每次都更我说,娘亲死的时候一直都在笑。” 他走上前去拥住采旭阳,“你在怪你姐姐吗?” 采旭阳慢慢平静下来,他似乎是思考了一会,摇了摇头,“我安静一会儿,你们出去吧。” “大哥哥,你们先出去,我想和他单独呆会。”楚天宝对着景澈道。 “嗯,好好照顾他。”景澈拉着流清出去。 二人走后,采旭阳全身无力的缓缓的蹲在地上哑着嗓子道,“你出去,我想安静会,不想看见任何人!” 楚天宝上前吹熄了蜡烛,在采旭阳旁边蹲了下来,两人在黑暗中看不见彼此。 “你要是难受的话,就哭出来吧。”楚天宝小声道,“我保证不会笑你的,当初我爹爹走得时候我躲在屋里哭了好久。” 采旭阳听了他的话,先前压抑着的情绪爆发出来,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倾泻,好一会才慢慢的收声,断断续续的道,“其实我不怪公子,公子是个好人,姐姐她一定很爱公子,可是爱一个人真的会为他牺牲自己的生命吗?” “我也不知道。”楚天宝想了想,语气认真道,“但是以后我会代替你姐姐保护你的,还会每天给你买糖葫芦!” “真的吗……”采旭阳这才忽然觉得楚天宝这人虽然很啰嗦,偶尔还是能看顺眼的。 “真的!骗你是小狗!” “……”两人在房中呆了很久,直到采旭阳再次沉沉睡去。 楚天宝一拉开门就看见了门外站着的流清和景澈,两人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 “他还好吗?”似有所察觉一般,流清转过身轻声的问道。 “他没事了……”楚天宝对着流清咧嘴笑道,“公子,其实旭阳他不怪你的!” “我知道。”两人站在房外,里面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沧州有个张员外,你们可以去找他,以后有事他会帮助你们的,述儿的爹爹曾经对他有大恩。”景澈道。 楚天宝点点头。 “天宝这次你们被入狱,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了?”流清面色一沉,冷冷道。 “我……”任谁看见平日沉默请冷的人严肃起来,都会心生几分惧意,楚天宝抓了抓头,“我知道我太鲁莽了。” 流清知道此子心性乐观,性子坚韧,若是凡间起了硝烟,他则具有帝王之资,而采旭阳天生聪颖,假以时日,两人必成大器,流清心中已有打算,而这也算是他对采旭阳的补偿。 看着他的眼睛到,“想要建功立业,不论将相帝王,最重要的就是沉稳二字,你要谨记,光有血性有些时候只会坏事。” “天宝知道了。” 这一夜,流清站在外面跟他说了很久的话,清晨之时,流清以灵力塑造了一块雪白的玉牌,“这玉牌在你危难之时捏碎它,我会现身助你一次。” “嗯。”天宝小心的收入怀中,看着流清的目光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感谢,更类似于师傅。 “流清,我们该走了。” “好好照顾旭阳。”最后嘱咐了一句,流清和景澈一同消失在晨雾中。 流清不知道,正是他这一夜的话,颠覆了一个王朝,楚天宝和采旭阳扎根沧州,隐忍数年,招兵买马,五年后起义率领五十万雄兵踏平了如今的王朝,建立了属于自己的不朽伟业,历经三百年而不衰。 据后世记载,曾有人问起,楚帝何以以一介平民之躯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他曾指着楚国皇宫中的两个雕像笑言,曾经遇到过两位神仙,传授了他为帝之术,世人付之一笑。 几百年过后,世事变迁,而楚国皇宫中伫立的那两个雕像仿佛受到上天庇护一般,无一人能将之毁去。 第一百七十章 “想不到有天你也会插手凡尘之事?”景澈背着手邪笑道。 流清淡淡道,“这种事你不是常做嘛?” “楚天宝,虽命格紫微,但杀气过重,故命中有九世劫难方能登上至尊之位,这一世并不是帝王之命,如今你破了他的劫,数年之后,此子必定起兵造反,荣登帝位,哎呀呀,你篡改了他的命格!” “那又如何?”流清冷峭的勾起唇。 “没什么啊!”景澈摊摊手,神色却是十分认真,“总归是好的,日后他定会护采旭阳一生平安富贵,述儿也能放心了。” 他这副认真的神色,倒是让流清失笑,仿佛是忽然绽放在雾中的昙花。 “现在去哪呢?” 流清敛了唇边的笑意,站在晨雾中眺望着远方,目光略有失神。 景澈也停了下来,发现他看的地方正是快活林的地方,也是狐族所在的地方。 眼中闪过了一道冷色,当初狐族对流清所做的事情他可没忘记,也绝不会原谅,虽然流清不说,他也知道心里定是不好受。 上前揽着流清轻笑道,“反正也到这来,要不我们去看看黑风和幽冥吧,好久没见了。” “好。”感受到肩头传来的温暖,流清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才到快活林,两人便敏感的察觉到气氛的不寻常,三月的时候,,这里应该是繁华热闹,宴会不断,如今却是一片冷清,四处不见人影,“这是怎么了?”难道是集体迁族了?“景澈摇着扇子疑惑道。 稍作停顿,两人直奔幽冥府邸。 门口站了数十个守卫,一见景澈和流清顿时吃惊了起来。“二殿下?还有……?”那个狐王却没有说出口,他也不知道如今该如何来称呼流清…… 景澈咳了一声打断他的吃惊,“知道还不快点前去通禀!” “请两位随我来!”守卫很快恢复了心绪,恭敬道,“王吩咐过,若有一日两位来此,不需要通禀。” “嘿嘿,幽冥倒是细心。” 景澈也不客气,拉着流清一起进了府内。 还没走多远,就听见“砰”的一声,桌子塌陷的声音,随之而起一声大喝,“放屁,分明就是想合并我们,凭什么听他的?” “哟,黑兄什么事发这么大的火啊,有再多的桌子也不够你拍,可不得把幽冥给心疼死!”邪气带着几分调侃的声音响起,屋内的众人都移过了目光。 “景澈?!还有流清……”原本暴怒的黑风,神色一变布满了喜色,幽冥也是起身迎了过去。 黑风一拳砸在景澈的肩上,“可知道回来啊,上次上天把我们急死了,听说你劫狱后被天尊废除了仙籍?” “嗯。”景澈不以为然的应了声,“什么事发这么大的火啊?” “没什么大事!”幽冥摆摆手笑道,“难得你们回来今日就都呆在这喝个够,一醉方休!” 景澈不悦的皱起眉,“拿我当外人啊?” 幽冥叹了一口气,知道景澈性子也不再隐瞒道,“走吧,咱们边吃边说。” 酒席很快就准备好了,气氛确实有些凝重。 景澈执一杯酒,波纹缓缓荡开,笑问,“这快活林发生了何事,如今变化这么大……” 幽冥饮了一杯酒,面色复杂道,“如今变化的可不止是快活林,妖帝重现的事情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近来两人身居南华山,对于外界发生的事并没有多少耳闻,记忆遥远起来,在轮回镜见过,景澈知道妖帝三千年曾是自己和流清的老对手,率领妖族进攻天界,逼得流清燃烧修为和灵魂布下诛仙阵,自己率领众军好不容易才逼退妖族。 “近来几个月可是发生了大事,天界和妖族发生了大变化,小时候曾听老一辈说过三千年前妖帝曾率妖族众军进攻天界,直逼到来南天门,差点毁灭了天界。” “可不是吗?”黑风在旁边咋呼道,“那妖帝重现,现在还差人过来请各族王过去商讨一聚,这不是明摆着想合并我们吗,我们可不想参与战争。” “是啊……”幽冥长叹一声,“这三界向来以仙为首,就算日后真的毁灭了仙界,妖族上位又有什么意思呢,我们为妖就是想图个自在安稳,勤加修炼也是有机会位列仙班的,妖帝此举打破天地间的平衡,我们并不想参与……” “仙妖不两立,妖帝应该不会允许妖族有人保持中立。”流清平静道。 “是的。”幽冥点了点头,脸色掠过黯然和忧色,“他给了我们一个月的时间思考,今日已经是最后一天了,快活林的妖大多就加入妖军的阵营,余下的基本都走光了。” “你们打算如何办?”景澈问。 “可以的话自然是不插手仙妖之间的大战,我只想保蛇族平安。”幽冥语气凝重,“这快活林恐怕不能多呆了!” 景澈横展扇子在胸前缓缓的摇着,对于他所说的仙妖,情绪并无什么变动,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直到幽冥想要迁族的打算才挑了挑眉,“不呆在这快活林?” “这里迟早会被祸及!”幽冥皱着眉,“虽然想离开但地方难找啊,首先这灵气得充足,还得足够大!” “那正好,我给你介绍个去处!” “什么去处!”幽冥一惊,没想到景澈这么快就能想到地方。 “听说过南华山吗?”景澈笑言。 “略有耳闻,似乎是一个世外散修隐居其中。”幽冥面带犹疑,“难道你想让我和黑风过去?虽然那个散修并不能做神仙,好歹也是半仙,你总不能让我们去抢他的地盘吧?” “放心吧,南华山那块地方大着呢,日后我和流清无事也会在那里多呆,你们定居在那里,平日里我们相聚起来也方便。”景澈说的头头是道。 听了此话,幽冥和黑风颇为意动,“听着倒是不错!但是真的想要过去可不容易,如今这快活林的妖虽然不多,但是妖帝此次也派了人前来监督,我们举族离开,引起的骚乱恐怕不小,惊动了妖帝的人,再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这个容易,我帮你解决,这次妖帝派的什么人来?”景澈自信道,以他如今的本事想要帮熊族和蛇族迁族,这天地间也没有人能阻止。 幽冥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流清,缓缓的吐出两个字,“雪衣!” “雪衣?”景澈面色一僵。 “狐族是第一个并入妖族大军的族类,而这次来的人便是雪衣,他变了很多。”幽冥摩擦着酒杯道。 流清目光流转,淡而冷,“无妨,这次你们愿意离开的话,就由我去找他。” “流清……”景澈担忧的看着他。 流清回了他一个没事的眼神。 “那好吧,今晚我跟你一起去吧。” “嗯。”淡淡的应了声,流清不再说话,一口接着一口的喝着酒,喝得很多,亦很优雅,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 景澈没有阻拦他,当初若不是因为雪衣,后来也就不会发生采述儿死的事,若有些话说不出,醉一场也是好的。 对着幽冥和黑风笑道,“不是说好了一醉方休吗?” “好,今个一定要喝个痛快,喝吧!” 四人推杯换盏,都喝出了几分醉意出来,到最后黑风先醉倒在了桌子上。 “这酒量真不行……哈哈哈。”景澈瞥了一眼醉倒在桌上不省人事的黑风大笑。 幽冥无语的看了他们一眼,也不知为何,大家喝的都差不多,醉倒的往往却是自己和黑风,景澈和流清最多只是染了几分酒意。 “王,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幽冥府中的小厮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目光在流清身上支支吾吾的没做声。 “什么大事不好了?”幽冥瞪了小厮一眼,语气微寒,“说!” “狐、狐王,带、人闯进来了,要找你——”小厮结结巴巴的说完,头顶上冷汗直冒。 “来的可真快!”幽冥脸色一沉。 火光映亮了府邸,外面的喧闹声已经传了进来,阵势颇大。 雪衣带着狐族的一干侍卫闯了进来,对站着的景澈流清视若无睹,目光直直的盯着幽冥,“蛇王,一月之期已到,你可做出了抉择。” 幽冥回视他,“明日才是最后的期限!” “哼!”雪衣面色冰冷,比之以前更多出森寒的血腥之气,“我说今天就是今天,劝你还是好好考虑,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幽冥火气上涌,“莫非你还想逼我不成!我做何决定不需要你指手画脚!” 雪衣冷哼一声,对着身后一干人挥手,“看来蛇王不想合作了,给我上——” “我看谁敢!” 一道清冷如水的声音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响起,仿佛让天地都随之静了下来。 流清面色淡然从桌后走了出来,目光静静的看着狐族众人,不喜不怒,更散发一种为王的尊贵威严,让人心中一凛。 而随着他这句话,正欲冲上去的狐族众人硬生生的停下了脚步,不敢造次。 第一百七十一章 火把的光亮映照在流清的脸上。 那张清幽淡漠的脸看起来平静如常,步怒而为的尊贵却震慑了场上的每个人。 他如今已经不是狐族的王,但他的话同样没有人敢违逆。 不论是何时何地,流清开口都会让人有种不敢造次的感觉,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威严。 “不过是个被驱赶出族的人,凭什么在此说话?”雪衣看着流清,绝美的小脸上说是憎恨,倒不如说嫉妒幽怨更加贴切。 只是这嫉妒和幽怨又是从何而来? 话音刚落,一道红影一闪,雪衣下意识地闪身却快不过那道人影,“啪——”的一声响彻在此地。 景澈看着他,淡淡道,“这一巴掌教教你怎么说话!” “你——!!”雪衣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瞪着景澈,脸色阴沉。 景澈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站在流清身边,周身隐隐透露出威压,微勾着唇角,看起来慵懒邪魅,既然雪衣如今变成了这幅模样,自己也没必要跟他顾念旧情,想至那一日,雪衣指认流清为凶手,景澈只觉得心中的杀意更是浓烈的几分,没有人能伤害流清,谁也不行。 气氛陷入沉默,雪衣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如今的修为连幽冥和黑风都有所不及,所以即使他们两族不愿归顺,自己也可以选择压制或者毁灭,而景澈的那一巴掌自己连闪开都做不到,他的修为到底高到何种地步? 他身上那种威压,自己只在一个人的身上见过,想至此,雪衣眼神更是冷了几分。 “给你两个选择。”景澈懒懒开口,“自己滚,或者,我让你们滚。”说着,脚掌在地上下沉了一分,一瞬间原本以汉白玉制成的坚实地面顿时布满了裂痕,仿佛只要再轻轻的一踩,那地面定会化为齑粉,唯独他们站的地方完好无损。 幽冥眉心狠狠一跳,多日不见,景澈的修为竟然变得这般强大!难道天界盛传景澈三千年前是九宸天君的那个传言是真的?心惊的同时,又是心疼!我的汉白玉啊!可是专门从人间花大价钱买的,景澈这一脚,至少毁了一半。 如此不客气的话,让雪衣气得几乎吐血,简直狂妄!!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他有狂妄的资本。 雪衣目光冰寒在每个人脸上一一扫过,“蛇王熊王,你们的决定我都记住了,日后妖族大军中再无你们的立足之地……” 此话说的黑风幽冥脸上俱是一沉,冷哼一声。 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流清的古井无波的脸上,小脸上露出一个无比美丽和怨毒的笑容,“哥哥,我们会再见面的。” 说完带着,带着狐族众人离开。 景澈雷厉风行的赶他们走,是因为他知道,雪衣的每一句话对于流清都是一种伤害,雪衣可以不在乎,但流清不会不在乎。 他的表面再冷,再淡,对于以前那个老是跟着自己身后一口一口叫哥哥的学意思,也不会真的去计较。 “终于走了!”看着远去的雪衣幽冥众人松了一口气,脸上的忧色并没有减少,如此一来,自己和黑风也确实如他所言在妖族大军中没有立足之地。 依照如今的趋势,仙妖大战必不可免。 幽冥看向景澈,“你们觉得若是仙妖开战,谁的胜算会更大?” “没想过。”景澈展开扇子摇了摇,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幽冥叹了一口气,“我看是妖族!三千年前天庭尚还有云寒上仙和九宸天君坐镇,如今少了他们又有谁是妖帝的对手呢。” “你和黑风只管迁族南华山,既然这天地间起了大战,也会有你们一席安稳之地。”景澈笑道。 “嗯。”幽冥看了它一眼,忽然带着几分玩味笑着说,“初时可想不到这以后还得蒙你庇佑啊……” “若是以前狐族出事的话,我知道你们也不会袖手旁观的。”景澈管他们的事,不仅仅是因为自己与他们的情谊,更因为以前幽冥和黑风便将流清当做朋友。 几人相视一笑,幽冥一脚踢醒了黑风,便将他强拉下去准备迁族事宜。 “走吧,我们也找个地方睡觉去,这几日都没有好好睡觉。”景澈打了个呵欠道。 流清没有动,他在看月。 冷意从他的眉梢蔓延至眼角,却又带着无尽的寂寥。 明明是很平淡的样子,却让景澈觉得他此刻很脆弱,仿佛是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你怎么了?”景澈不安的看着他。 流清自嘲的弯起嘴角,白衣如雪,广袖凌风,“只是有些奇怪罢了,采述儿会死,雪衣竟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些都与你无关,是他们自身的意愿。”景澈握住他的手安慰道。那手宛如一块寒冰,一丝温度也无。 流清表情有些恍惚,转过了头,脸色又恢复成往日的平淡,眼底的伤感却是一寸寸的淌过。 “方才的酒还未喝尽兴吧?不如我陪你一醉方休如何?”景澈取过桌上的两坛酒。 “好。”流清清冷一笑。 两道流光一闪,已出现在檐上月下。 “不论发生什么事,这快活林的月亮真是从来没有变过!”流清和景澈每人一人提着一坛酒并坐在屋檐之上。 “是啊……”不过数年时间,整个快活林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然而这空中的圆月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亘古悠悠,万年不变。 两人坐在屋檐上痛痛快快的饮酒,仿佛回到了最初的时候。 直到最后,流清醉了,微醺的闭上了眼睛,清丽的容颜在月光下更显魅惑,眼角的朱砂甚至带上了丝丝妖娆。 景澈吻了吻他的唇,将他抱在自己的怀中,很轻的叹了一口气。 自己的酒坛还有大半坛酒,流清的却已经空了。 也许是醉意,看着怀中浅眠的人,景澈思绪渐渐飘远,不论是三千年前还是三千年后,往事一一浮现。 流清是个很矛盾的人,他虽生性淡漠,心地却是极软。 平静之下,又隐藏着怎样的苦楚呢? 雪衣的父母,丫头的娘亲,山下的村民,采述儿,甚至如今雪衣都像是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上。 有时候在乎的太多反而让自己更累。 景澈将他抱的更紧,轻声道,“我该拿你怎么办呢?”如果可以的话,他倒希望流清做一个除了他什么都不需去在乎的无情人。 坐了一会,感觉天气凉了下来,景澈将流清打横抱在怀中跳下屋檐。 “怎么还在这?”幽冥惊讶道。 景澈邪魅的笑了笑,“不是说好了不醉不归吗,你们都食言了,我只好和流清单独喝了?” 幽冥看了眼醉倒在他怀中的流清,眼中闪过惊艳之色,看惯了流清高高在上,淡漠华贵的样子,还是头一遭看见他如此不设防的醉倒在一个人怀中,而能让他如此不设防备,这天地间也唯独只有景澈吧。 “你不会是故意将他灌醉的吧?你想干什么?” 景澈不满的白了他一眼,“别把我说的跟图谋不轨的登徒子一样啊,再说了,什么干什么啊,能干的早就干了,我们这叫两情相悦,你情我愿。”(额,景同学,你真该庆幸流清现在醉倒了……) “咳。”幽冥尴尬的咳了一声,本是调侃一句,想不到景澈说得这么直接,果然是厚脸皮人无敌啊。 “其实我们也知道,雪衣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流清心中不会好受。” 对于雪衣,景澈现在实在难以产生什么好感,撇嘴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他愿意变成什么样子是他的事,但他如果再敢伤害流清,我绝不会放过他。” 幽冥沉默一下,忽然问道,“方才我就想问你了,你真是在三千年前率军逼退妖军的九宸天君吗?” “这个啊,是。”景澈随意的说道,就像在说今天天气还不错。 显然,对比与他的平静,幽冥异常吃惊,不过他很快平静下来,脸色凝重下来,认真问道,“如果仙妖大战开始,你会如何?” 景澈低头温柔地看了怀中的流清一眼,眉梢眼角挂上了散漫的笑容。 答案显而易见。 “我已不是天界之人,这些是与我并没有关系。”他用一种玩笑的口吻说了出来,幽冥知道景澈却是不会那这种事开玩笑。 景澈说完,不再停留,抱着流清往厢房中走。 这个问题流清是绝不会去问景澈的。 因为他很早就知道,景澈和自己是不一样的。 他不是心软之人,就算因为战争人间生灵涂炭,就算因为战争,天地尽毁,他也绝不会挑动一分眉头。 他想要的,已经陪在他身边,如此便够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第二日一早,族里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景澈一脸疲倦的起身,流清跟在他的身后,出门就看见幽冥和黑风等在门口。 一见景澈的样子,黑风顿时惊讶道,“景澈你昨夜干什么了?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幽冥也笑道,绕过他身边的流清,低声道,“悠着点啊,兄弟,该不是一晚上没睡吧!”自己可是一觉到天明。 景澈对他抛去一个无比哀怨的眼神,“是一晚上没睡,就是太悠着点了!”这一晚上自己过的简直无法用辛苦这词来形容了,流清一向浅眠,昨夜却因为酒意睡得很沉,景澈并不想惊醒他。 但是酒醉的流清实在太过撩人,单单是看着,景澈就有些把持不住,只能强迫自己离他远点,连床都不敢上,在一边坐了一夜,忍耐了一个晚上对于他而言就好比过了一百年,好不容易白天等流清醒了,吃点豆腐,还被他冷眼相对,景澈欲哭无泪。 “嘿嘿……”幽冥给他递过去一个暧昧的眼神,“能跟流清同榻而眠,你就知足吧。” “可是,我又不是柳下惠。”景澈郁闷道,那种坐怀不乱的事情还是留给别人做吧…… “这种事情慢慢来啊……先忍忍吧。”幽冥同情的看了一眼,安慰道。 “你们在说什么?”流清一脸冰冷的站在两人中间,目光如同一把利剑看向幽冥。 “我什么都没说……都是景澈在说!”幽冥连忙撇清关系,十分没义气的跳离了景澈三丈远。 不过流清显然还是不相信的,脸上的冰冷没有消减一分。 幽冥打着哈哈道,“似乎,族里还有些事没准备好,我先去忙了。” “你……”景澈无语看着一溜烟跑远的幽冥,对着流清笑嘻嘻的道,“今天天气不错啊,适合远行!” 流清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我和你来设置传送阵吧,若是在凡间走上一遭恐怕得几个月的时间。” 传送阵一般只有法力强大或者拥有丰厚底蕴的王族才能设置,极为耗费心神和法力。 不过对于流清和景澈并没有什么难度。 “好啊。”景澈一口答应,忽然想到了什么,“差点忘记了,可有些好东西没拿!” 说着,拉着流清迅速出了蛇族。 狐族已经了无人迹,雪衣他们仿佛在一夜之间便离开。 但是在某个时候,必定有再见的一天。 以前的富丽堂皇的狐族现在入眼不过一片荒凉,两人没有多做停留,而是直接到了狐族后面的竹屋。 这地方好久不来,看起来依然是十分明净,似乎有人在天天清扫,连桃树都开得十分绚丽,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改变。 屋里的窗户被支了起来,几点落红飘在书桌上。 “来这里做什么?”流清不解道。 景澈奸笑一声,“你忘了吗,你的藏酒可尽数留在这里没有带走!这次离开,指不定就不回来了,那些好东西,怎可留在这,白白浪费呢?” 原来是注意打在自己的酒上! 两人正说着话,竹门忽然打开了,惊讶的声音忽然响起,“王,你回来了——?!” 一道苍老的身影从竹屋里走了出门,神情激动看着流清和景澈。 景澈一看见那道人影,皱了眉头,“大长老?” 流清目光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人,淡淡道,“我早已不是你们狐族的王了!” 听了流清的话,大长老面色灰暗起来,沙哑着声音道,“我知道狐族已经不配认你为王了。” “既然知道,你为什么还在这?!竟然还有脸出现!”对于狐族大长老出现在这里,景澈十分不满的哼道。 “我知道狐族对不起王。”大长老老脸上爬上苦涩之意。 “让开。”对于他的话,景澈完全不理,当初雪衣指认流清为凶手,狐族没有一人为了流清说话,这事,景澈可不会忘记。 两人越过大长老,进了竹屋。 屋内摆设照旧,书案上甚至放着以前的一些折子。 流清目光在室内仔细浏览,又在书架上随意地抽出了一本书,翻了几页。 毕竟是住了许久的房子,承载了太多的回忆,开心的,或者不开心的,眼底有些怀念的神色。 景澈并没什么感伤的神色,将柜中的藏酒搜刮的一坛不剩,对着流清邪魅一笑,“咱们走吧。” “你还真不客气!”流清目光移开书本看向满怀中装满了酒的景澈,讥诮道。 “那是!”景澈嘿嘿笑道,“你都是我的了,酒算什么!” 流清也不接他的话,免得他更来劲。 景澈抱着酒道,“这些东西我等会让幽冥来差人整理,现在咱们先回去吧。” “嗯。” 出了门,大长老还站在外面,眼睛直直的盯着掌心的一枚指环,见他们出来抬起头,又叫了声,“王,你们出来了……” 景澈斜睨了他一眼,“怎么还不走?” “我呆在这便好……”大长老轻声叹道,“若是彩铃还在的话,知道狐族对你做出这种事一定不会原谅你们,自从王你离开后,我每日都呆在这里,为狐族忏悔。” “你不用忏悔。”似乎是因为提到了彩铃,一直没说话的流清,忽然开口,“我没怪过你们。” “王——” 流清继续古井无波的说着,“我已说过你不要再叫我王了,那次的事当是我给雪衣的补偿,我与狐族再无干系,日后,若是雪衣再造杀孽,我亦不会手下留情。” “少主,他,他是一时鬼迷心窍,他——”大长老想为雪衣辩解些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完,雪衣的转变,恐怕连他自己也接受不了。 流清没有继续听他说下去的打算,错过他,准备离开。 “王……”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大长老道,“我可以与你们一起离开此地吗?”与其此地忏悔,大长老更希望为流清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跟着我们做什么?谁知道你是不是雪衣派来的奸细。”景澈阴阳怪气的道,只要他想,一开口说话就跟气死人不偿命一样。 大长老此刻是铁了心跟着流清了,就算被景澈挖苦,也没有退缩的意思,“我不会再做对不起王的事了。” “长老若是愿意的话,就准备一下等会前去南华山吧。”流清说完,再不多言,直接离开。 “流清……”对于流清答应让狐族大长老跟着他们的决定,景澈虽然不喜欢,倒也没多说什么。心中知道此番举动多半是因为彩铃,当初彩铃离开之时,答应过她会代她照顾大长老。 在两人身后,大长老已是老泪横纵。 午时,两人已经合力设置出了传送阵。 而两族的事情也尽数打点妥当。 先入了传送阵,景澈伸了个懒腰,“这次出来也没多少时间就要回去了,不知道天玑子那老头会不会说些什么!” “自然,前辈向来喜爱清静,你如今却是带了这么多人过去,只怕他连门都不会让你进!” “不会的!”景澈得意地指了指身后,“有这么多美酒相伴,他留我差不多!” “景澈,我们这么前去南华山你与那里的前辈说了没有?”幽冥忽然道,毕竟两族的人数上千,贸然前去于理不合。 这种事情景澈哪里会想到,懒洋洋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放心吧,没事。” “那个狐族的人为何在这里啊?”黑风粗声粗气的道。现在狐族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极不对盘的,甚至可能成为敌人一般的存在。 “长老如今并未呆在狐族,等会同我们一起前去南华山。”流清解释道。 “额。”黑风抓了抓头,不再说话,相比于景澈,他在流清面前拘谨得多,而流清的话也没什么勇气反驳。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进了传送阵,光芒一闪,方才拥挤不堪的地方刹那间消失的不见一个人影。 而在他们消失后不久,一道黑影缓缓的出现在方才的地面上,身后还跟着一脸阴沉的雪衣。 雪衣低头看了眼地上的传送阵,带着几分挑衅冷笑,“不周山的战役已经胜利了吗?竟然这么急着过来?” “本座做何事还需要跟你汇报?”低沉犹如金属的声音缓缓响起,听的人心中一悸,忍不住的泛起了寒意。 雪衣此刻的脸色几乎扭曲起来,毫不畏惧的对上黑袍中的那双摄人红眸,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叫喊,“你就这么在乎他?他三千年前可以放你一命,但是我现在可以为你出生入死。”声音渐渐低下来,“我所做……还不够吗……” 墨曜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并未回答,思绪似乎不在这,很快消失在原地。 第一百七十三章 南华山上,两个老人坐在凉亭对弈。 神赦甩袖落子,声音古板而平淡,“将军!” “又将军?!”天玑子闻言差点跳起来,“怎么老是将军呢!” 神赦抬手饮茶,微微皱眉,“不知道你怎么在下,流清在的时候你也不好好学着点,跟你下实在是太无趣了!” “什么?!”天玑子夸张的瞪大眼睛,不满道,“输得人是我吧?我这还没不高兴,你倒先埋怨起来了。” “哎!”神赦叹气道,“也没走多长时间,现在倒还真觉得少了他们两个有点寂寞呢!” 天玑子忽然脸色变了变。 “怎么了?一大早的玩变脸啊?”神赦调侃道。 天玑子没有与他对嘴,反而是颇为认真的说,“今日一早起来我的眼皮老是跳,似乎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哦?什么事情?”神赦饶有兴趣地问,“这山中岁月实在太过平淡,若是有事情发生也能给我增加几分乐趣。” 话音刚落,南华山某处忽然光芒大放。 两人同时移目,入眼是冲天的妖气,“这……”神赦惊疑道,“这妖怪数量可是不少啊,怎么会出现在此地,莫非妖帝看上南华山了?派了大军前来?”说话间,两人迅速移动身子上前一探。 刚到地方一抹清冷纯白和一道邪魅红衣映入眼帘,景澈站在众人之前对着天玑子使劲招手,大声呼喊道,“前辈……” “景澈,你们这是?”若不是因为带头人是景澈和流清,他们真该以为这是妖军袭了上来。” 景澈刷的一声展开紫扇,勾唇一笑,“是这样的,我的两个好兄弟参加战争,以前那个地方不能呆了,我便带他们来到了南华山,想在此地找一个地方让他们安置。” 神赦:…… 天玑子:…… 两人在心中同时想说一句,你还真不客气啊! 见他们二人无话,景澈打蛇上棍,“我知道前辈不会介意的,这次回来可是给你们带了不少好酒呢!” 流清抱有歉意的看了眼天玑子二人。 沉默片刻后,天玑子没好气的道,“还介意个屁啊,人都来了,总不能都赶走吧……” 似乎是早料定了这结果,景澈嘿嘿一笑,“那就多谢前辈了。” 黑风和幽冥更是笑逐颜开,连忙抱拳,“多谢前辈。” “没事,只是我这人平时喜欢清静,你们做什么不要打扰到我!”天玑子申明道。 “前辈放心,我们定好好约束族人!”幽冥环顾四周,心中颇为满意,这里山脉众多,山清水秀,更兼之灵气充足,丝毫不弱于快活林,若是常驻下来,无疑是个好去处。 听了他们的保证,天玑子才放下心来,“我说今日里眼皮怎么老跳,不好事情原来指的是这个啊……” “不好的事情?”景澈低声笑道,“前辈此言差矣,这哪里是不好的事情?仙妖开战,时间久了,难免会祸及人间,如今我们这里多几分力量也是好的!” 不得不承认,此言不假,谁也不能保证,未来的战争会不会波及到人间,“好好好,你说什么都有理呢!”天玑子无奈道。 神赦走到流清身边,“此次你回来得正好,跟天玑子那老家伙下棋真是太没意思,简直就是浪费我时间,来来来,咱们好好切磋几局。” “好。”流清微笑以对。 “今日不如我们在此设宴吧?”景澈毫不客气的建议道。 “不用了!”幽冥摇头拒绝,“初到这里不好多加打扰,而且我们族里还有好些事需要安置。” 黑风大着嗓门道,“是啊,我和幽冥最近事应该很多,等安顿好了,我们再聚吧。” 景澈也不多加勉强,毕竟他们是一族的族长,哪里比得了自己无官一身轻。 午饭时刻,天玑子的凉亭中摆置了不少酒。 酒香几乎溢满整个南华山,一眼望去,价值俱是不菲。 “这些都是流清的藏酒吗?”天玑子咂舌道,眼中垂涎之色分外明显,不品其味,但闻其香便是如痴如醉。 流清笑得让人如沐春风,“前辈喜欢的尽管喝吧。” “这话我爱听!”天玑子迫不及待的抱起了一坛,解开红封布往口中灌,大叫爽快,看的神赦在一旁直摇头,自己这老友爱酒的毛病就是改不了。 “有酒怎能无菜呢?”天玑子忽然叹了一声。 南华山的下人十分少,顶多有几个灵童,在天玑子不在的时候帮他守山,吃饭的事情想来是自己解决自己的。 天玑子想得起就吃,自己不会做就去人间蹭蹭饭,以往在这做饭是采述儿,如今佳人不在,也自然没人做饭了。 听了天玑子的叹息,流清主动道,“今日也无事,不如我为各位下厨备几个小菜吧。” “好啊……”天玑子高兴地一拍掌,“之前听景澈说过你做的菜好吃,如今可是有机会品尝了!” 流清笑了笑,翩然远去准备饭菜。 凉亭中独独剩下三人,漫谈轻笑,饮酒作乐,喝到尽兴处,天玑子问道,“有没什么特别点的酒?” “特别的酒?”听了他的话,景澈原本徐徐摇着扇子的手顿了一顿,走上前拿了一坛,“这个吧,是凡间的酒,不过酿法十分奇特,味道也很特别,而且里面还有一个故事。”听景澈说得玄乎其玄,天玑子更想品尝了,连神赦也起了几分兴趣。 景澈倒满三个白玉杯,“此酒名为轮回,乃是流清所取得名字。” 三人举杯一饮而尽,酒水入喉顿觉甘爽异常,味蕾中千般变化,百味杂陈,一股莫名悲伤涌上心间,让人伤感了起来。 “这酒为何名为轮回?”天玑子不解询问道。 景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问流清他也不说。” “可否将这酒的故事说来听听。”神赦忽然开口。 景澈娓娓道来,无非是人间的情爱故事,痴心女子守身不嫁,苦等情郎数十年,最后却得知自己所爱之人早已背弃了誓言,金榜题名后另娶他人。 景澈声音很低,说起了和流清那时候发生的事,“最后那女子在得知消息后,闭门一个月制作出这酒方,耗尽心力而死,老板为这酒求名字,说凡是能解这酒意的人,日后便能品尝此酒。” “所以是……流清最后解了这酒意,此酒命名为轮回?”天玑子问道。 景澈缓缓点头,“他还说此酒不可多饮。”当初流清一语道破,甚至态度也有几分奇怪,景澈一直不太明白。 “这酒,有心人才能懂,那女子也是奇才,竟然能将自身情绪融入酒中。”一旁的沉默的神赦轻声赞道。 “前辈懂这酒?”景澈惊讶的看向他。 “尚能解几分。”神赦面色复杂,“这酒味诸多变化尝遍了酸甜苦辣,比喻就是那女子自身心境所发生的变化,最终它定格在甘甜之上,说明在她心中并没有真正的责怪那个人,她从来没有后悔爱过那人,流清取之轮回,就是看透了酒意,也读懂了那女子的心思,也许还有些他自己的心理,想要理解这酒意,那人必定也是经历一些事,等待过谁,心中也定跟那女子一样,从未后悔过。” “从未后悔过?”景澈喃喃的重复了一遍,心中一阵钝痛,今日他才懂得了这轮回酒的意思,在等待了自己三千年而无果后,即使封印了自己的记忆,那始终不曾后悔过…… 也难怪流清不告诉自己为何会取这个酒名。 “正如流清所言,这酒不宜多喝,因为太苦了,品的不是酒,而是情。” 虽然时间过了很久,景澈明白意思的时候,心中还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那个傻瓜啊……”心底叹息一句,面上并没有露出什么异常,“神赦前辈也曾经等过谁吗?” “等过。”神赦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面上露出一丝哀戚,却没有多说的意思。 不忍老友徒增感伤,天玑子不耐插嘴道,“好好的喝酒,别尽说些沉重话题,坏了喝酒的兴致。” “嗯。”很快,凉亭中气氛再次高涨了起来,而流清所准备的饭菜也是好了。 “这味道,光是看就知道必是极为可口,看这叶子多青翠啊,很少看见啊,食材定是不菲吧……”天玑子兴冲冲的坐在桌前,劈头盖脸的赞道。 流清淡淡道,“前辈,这只是普通的白菜……” “额,是、是吗?”天玑子尴尬的抓抓头,“怎么、看着不像呢!” “我看你是饿昏头了!”神赦率先举筷吃了起来,揶揄之余不忘将菜送进口中。 “切!”天玑子不屑地轻哼一声,立刻也吃了起来。 “这味道,真是难得一尝啊……” 几人甚至连酒也顾不得喝了,开始奋力的吃了菜,生怕自己少吃了一点了。 “景澈,你怎么老跟我抢啊!”天玑子不满的瞪向景澈。 “咳咳……”景澈干咳两声,以前跟黎轩抢惯了,不过对于天玑子自然不能像对待黎轩那样,不好意思的道,“习惯了习惯了,前辈你吃你吃……” 几人吃得正尽兴,空中一道黑衣迅速落了下来。 天玑子停下筷子皱眉道,“怎么又有人来?” “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啊,流清的菜可不能错过。”清朗的笑声响在几人耳畔。 第一百七十四章 这道声音响起来,几人下意识的转头去看。 一身黑衣的俊朗青年正含笑的站在凉亭外,他并没有景澈或流清那种让人惊心的相貌,不过自有几分俊逸,五官分明。 看清了眼前之人景澈轻皱剑眉,“黎轩?你怎会在此!” “在此自然是有事啊……”黎轩迈步进了凉亭,神色垂涎的盯着桌上的饭菜,虽是灶神,但是对于流清的手艺他也极为喜欢,但凡吃过了一回绝不会忘记。 景澈有一种感觉,黎轩前一世一定是扫把星转世的! 只要他来找自己从来就没有一件好事。 “有什么事,说吧。” “景澈你也太不够意思了!”黎轩一脸的受伤,“虽然没拜过把子,但是那么多年的交情,咱们怎么说也是好兄弟啊,这么久没见,怎么听着要赶我似的!” 景澈以一种“你在说废话”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就算是,你也得怪你自己,哪一次找我有好事!” 黎轩没有理他,转而对着天玑子和神赦抱拳,“想必两位就是散修天玑子前辈和仙医神赦前辈了……” “不敢当前辈二字……既然是天上来得唤道长就好。”天玑子继续吃着菜,不咸不淡的回着,凡间散修鲜少有能让正宗仙家称为前辈的,但是天玑子却不同,没有人知道他具体的年岁有多少,但是却知道他以散修的身份游走人间,窥破无数的天机,以至于永世不得为仙。 像他们散修心性必定淡漠,对于天界没有什么恶感,亦没有什么好感。 “呵呵……”栾讯也不在意他们的态度,“此次下界,主要是有事找景澈和流清。” 还要找流清? 景澈更加不满了,“找流清何事?当初下界的时候已经废了我的仙籍,我可不想跟仙界扯上什么关系!” 黎轩知道他性子散漫,听他这么说,脸色凝重下来,“就算你被废除仙籍,也改变不了你是仙界二殿下的事实。” 景澈不置可否。 许是事态紧急,黎轩单刀直入,说起了正事,“妖帝重现的事情你们听说过吗?” 景澈懒洋洋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道,“听说过一点。” “天界已经与妖族在玄界开战几月了,却是屡屡败退,所以这次想要请你们上天?” “请我们上天?”景澈一口饮尽酒淡淡道,“当初父皇已经说明我和流清不能再踏足天界一步,而且如今天庭此时又不是没有掌权人,这种事情你们该找的人是溟胤而不是我。” 提到溟胤,黎轩似乎有一肚子火,也不顾及什么,张口就骂,“那个废物,成天就知道躲在宫中吃喝玩乐,完全没有把这事当正事,天军折损数量巨大,败仗连连,他倒好除了骂人什么也不会!” “景澈,你和流清曾是名震三界的九宸仙君和云寒上仙,必定对战役精通,天界需要你们的帮助。” “打仗?”景澈扬起唇,“我可不会打仗,过了那么久的事谁会记得啊!再说了,那李靖不是有名的战将吗?天庭会打仗的人可不少,没必要来找我们吧?” “李大人一月之前已经率军前去不周山解救被困在那的三十万天军,此刻已经是音讯全无,我们得不到任何的消息,生死不知。” 不周山,东之极,蛮荒之地,易守难攻。 流清脑中出现这么一道信息,开口问道,“他带了多少人去?” “十万精兵。” 这个字数就是不懂得打仗的人也知道,绝对是不够的。 “妖帝若想攻破不周山,至少放了五十万妖军在那里,三十万天军被困在其中暂时不会有大碍,反而李大人所带去营救的十万精兵恐怕有危险。”流清静静开口。 见他一语点破战局,黎轩连忙问道,“流清,你可愿意帮天界这次。” 流清没有说话。 他如今并没有立场去帮天界,他是妖,而不是仙。 三千年前燃烧灵魂和修为救天界于水火,却在重伤之时被打入地府,这样的事情恐怕没有人能轻易释怀。 对于天界,流清甚至称得上是厌恶。 这些事情,景澈一清二楚,“黎轩你若想留下来吃饭,我欢迎,你以朋友的身份留下来多久我都乐意,但是不用再多费唇舌,我们不想再卷入天地大战。” 总之就是一个意思。 景澈不会为了帮天界征战而放弃和流清隐居山林的安逸日子。 不管怎么说,他们为天庭付出的已经够多了,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 黎轩叹了一口气,向来不怎么正经的,叹气的样子也颇为伤感,来之前众仙聚在一起商讨过这个可能性,关于流清的事情他也在天上弄清了来龙去脉,凭良心说,若是自己在那般付出后,却被抹灭了一切痕迹,不报复天庭已是最大让步,仁至义尽了! 天庭上没有一个人有资格去逼景澈或者流清去征战。 虽然如此,却也没有办法了,这世间除了景澈和流清恐怕没有能抵挡得了妖界的大军。 “此次我带了些天兵下来,在外面等你们,若是你们改变主意的,来告诉我。” 离去之前黎轩忍不住又道,“不管怎么说,你们以前都是千万天兵膜拜的战神,是整个天界的希望,兄弟们等着你们。” “看来这次事态挺严重的,这姓黎的小子若是等不到你们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神赦摸着胡须道。 “无妨,让他们等去!”景澈不以为然。 置身战争,变数太大,而妖帝如今到了何种地步,没有人知道,私心里,景澈并不愿意流清涉险。 天玑子调笑道,“景澈你真不去啊?如今天界天尊闭了死关,太子溟胤又没什么用,支撑不了什么大局,这次你帮了他们,以后的天尊之位唾手可得。” “天尊之位,谁爱当谁当去!”景澈随意道,跟流清比起来,景澈从来没有将那至高无上的位子看在眼里。 见他态度坚决,天玑子二人也不在那个话题多做纠缠。 神赦叹道,“这南华山可热闹了!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 “是啊,不过这里清静就行!”天玑子抱起一坛酒,笑道,“这世上最快乐的日子,就是有觉睡,有酒喝,人生端的是逍遥自在啊!” 饭后,景澈和流清去了人间一趟。 依旧热闹,依旧繁华。 小贩热情的招揽着顾客,姑娘在脂粉铺挑选着胭脂,乞丐卑微的乞讨着,商家子弟提着鸟笼无所事事的遛鸟。 每个人的脸上表情迥异,有喜有悲,有为生计奔波着,有为打发时间而闲逛着,简单平凡又快乐。 没有知道仙妖开战交恶后,会有怎样的转变。 流清站在川息的人流中,目光落在人群上,极轻极淡,又透露出一种悲天悯人的怜悯。 “在看什么?” “看人。”流清回答着,忽然合起了眼睛。 景澈并不记得,除了对自己的爱是完整的,他的记忆只是一部分。 但是流清记得,三千年的景象,许久不曾触碰的景象。 “玄界乃是庇佑人间地界的地方,在那里发生的所有事包括都不会影响到人界。”进行不知道流清为何会提起这个,还是静静的听他说着。 “仙妖交战,一旦攻破玄界,那么人间也就失去了最后的庇佑之所,这些都会消失。”流清声音静静的,“不论是小贩也好,富商也好,乞丐也好,高官也好,都会消失。” 脑中还有残留的景象。 漫天的火光,凄惨嚎叫的人,被人流冲散哭泣的孩童,满地的尸体。 说是人间地狱也不为过。 那些战争比人间的战争更为残酷,因为人界是三界最弱小的一界,在仙或妖的眼中,不过是蝼蚁,没有会去在乎他们是死是活。 景澈脸色僵了一僵,“莫非你想去帮仙界?” 流清没有回答,反而露出一个清绝的笑容,“我们去桃源谷看看彩儿他们吧……” 第一百七十五章 “彩儿他们……”景澈展开扇子,俊美的脸上绽放一个邪魅笑容,放佛忘记了方才的话题,“好啊。” 两道红白相映的身影,无声无息的消失在繁华的街道中。 自从流清离开桃花源居后,两人便再也没有回去过,此刻走在山间,一种怀念的感情在心中蔓延。 “不知道乡亲们过的如何,村长他还过的好吗……”漫走在花间,看着熟悉的景象,流清轻声道。 几乎这一生最美好的记忆都留在这里,每日看日出日落,临江垂钓,躲着粗茶淡饭的生活,“怀念这里吗?” “嗯。”流清点头。 “我们的家就在这里啊,不如在这里住下来?老去叨扰天玑子前辈也不好,以后我们得了闲再去!” “先回家看看吧。” 走到自家的小院意外的发现里面有人。 一个小小的脑袋忽然探了出来,清脆喜悦的叫声,“公子,你们回来了——” “彩儿?”景澈摇了摇扇子,目光在小姑娘的脸上流连,邪气道,“几月不见,越长越漂亮了!”看惯了凡间仪态万千,温柔贤淑的小姐,山里的女孩子更有种野性的美。 “就知道说好听的话!”彩儿撇撇嘴,俏丽脸上的喜悦并不加以掩饰。 “你怎么在此?” “还不是因为你们!过年的时候你们都不见了,可急坏大家!娘亲便让我平日里常来此地打扫,等着你们回来。”彩儿大眼睛中流露疑惑,“公子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已经无事了。”流清清淡一笑。 景澈却是条件发射般的拉住了流清的手,仿佛害怕他又忽然消失一般。 “公子去村里看看吗?乡亲们可都等着公子呢!”彩儿拉着流清的衣袖道。 “好。” 出了山谷,村里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很多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 流清和景澈走进去正听见了。 “怎么会这样,太惨了!” “这可怎么办啊,是不是有天战乱也会出现我们这里?” “这地方还呆的了吗?” “出了何事吗?”景澈看见村民们脸上出现惶恐之色问道。 “景公子?”看着那景澈和流清,方才讨论的村民,脸上涌上惊讶和欣喜,“你们回来了?” “是啊!”景澈感叹道,“总觉得离开了好久,不过这次回来应该会久留。” “景小子,你们这次要就留在这吗?”村长忽然拨开人群,脸色凝重道。 “有何事吗村长?”景澈眼露疑惑。 村长皱眉道,“现在这里恐怕不安全吗,乡亲们迟早会走的。” “走?去哪里?”景澈惊讶道。 “不知道……”村长苦涩道,“这地方我们世世代代都在这,可是不走没办法。” “为何?”景澈不解道,“乡亲们有何麻烦吗?尽管告诉我们!” “唉!”村长叹息着摇头,指了指人群后面一个满脸血污躺在地上的人,身上染了不少血迹,伤口看得出已经经过了简单的包扎,神色萎靡。 流清皱了皱眉,上前查看了一番,这伤势包扎手法十分粗糙,身上累计的伤势不少,命人又取来医药箱给地上的伤者包扎。 而景澈则在旁边听着村长说话,“这是我们村王嫂的儿子,王嫂去世后他就离开了村子独自去闯荡,今日忽然满身血迹的回来,可吓了我们一大跳,说是他呆的那个地方有一天忽然出现了很多人去抢粮食,抓了不少村里的姑娘走了,连山石都因为莫名的原因塌陷,压死了不少人!这一路回来到处都是尸体,我寻思着是不是哪里发生了战乱!” 战争,最苦就是百姓,颠沛流离,居无定所。 “咱们这地方啊,离他那说近也不近,说远也不远,这若真是起了战乱,难免受到波及,东边不太平的话,我们只能往南走了!”村长无奈的说道,老脸上尽是悲伤,离乡背井本就是人生痛苦的事,若非情不得已,谁也不想离开家乡的。 说完了这些话,老村长沉默下来,村民村也不再说话,小孩躲到大人的身后,黑亮的眼中尽是害怕,整个村长弥漫在悲哀的气氛中。 流清仔细的为伤者包扎好了伤口,站起身,安静的站在景澈的身边。 “景小子啊,这次你们若是回来晚点,乡亲们可能不在了,不过好在你们现在回来了,就多留在这好好玩玩,也不要在此地多呆了!”村长关切道。 “村长无需担忧,若是信得过我们的话,就安心呆在这吧,我们不会让你们出事的。”景澈笑着开口,他语气中倒没有什么风雨欲来的忐忑。 “可以留在这……?”村长犹豫着问,景澈的语气可不像开玩笑,而且他们二人本就在村民的心中是敬若神明般的存在,听了他的话莫名的安心了下来。 “嗯。”景澈点点头。 “好。”他的话仿佛让所有人都吃了定心丸一般,悲哀的气氛霎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将伤者送进房间躺好,村民们面露欣喜,嫂子们更是开始拉着景澈流清七嘴八舌的问候着。 本打算回小院的,最后还是架不住村民的盛情,留在村子吃了午饭。 景澈吃的倒很尽兴,席间跟村民们相谈甚欢。 村长看着优雅坐在桌边的白衣少年忽然问道,“景小子啊,你和流清的事定下来没?” “什么事?”景澈夹了一筷子菜,明知故问。 “婚事啊!”老村长乐呵呵道,全村人都知道,景澈粘流清粘的紧,向来是不离身的,况且,过年那阵子那也当中以木簪与流清定情,这件事可是到现在,村里姑娘们还不时的谈论呢! 村长说的这么直接,流清性子再冷淡,雪玉般的面上也微微泛红,却也不好打断村长,只得低头饮茶掩饰自己的尴尬。 “这个嘛,我倒是想定下来啊!”景澈委屈的看向流清,他可是提都不提! “只要你们是真心相爱,乡亲们都支持你们,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哈哈,好啊,干脆到时候喜事也在这里办好了!”景澈越说越兴奋,内心里还真想跟流清办一场喜事。 “好啊,你们两个少年对这事肯定没什么经验,喜服什么的我们村里人给你们准备吧。” “行!”景澈兴致勃勃的道,“晚点我将尺寸告诉村里的婶子。” “我吃饱了!”流清冷着脸,忽然起身,离开了桌前。 “这是生气了……?”村长试探的道。 “怎么会呢,不好意思罢了。”景澈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也放下了筷子,“今日谢谢乡亲们的款待了,你们安心呆在这,没事的。”说完,追着流清出去。 屋外,清风习习,桃花浪漫,依稀能听见孩童的银铃般的笑声,宁静祥和。 流清出神的看着不远处两个蹲在地上的玩泥巴的小孩子,景澈也陪他一道站着,“这村里的气氛真好……”美好的谁也不想将之破坏。 “大哥哥,大哥哥!”方才玩泥巴的小孩子屁颠屁颠的跑到流清二人面前,“这个送你!” 这个……流清疑惑的看着他手中的圆滚滚的泥巴。 景澈嬉笑道,“这捏的是什么啊?” “是鸡蛋!”小孩子得意的挺起胸,脆声道,“哥哥好瘦,我要给鸡蛋哥哥吃,让哥哥长胖点!” 景澈闷笑一声,摇着扇子道,“哈哈,是该多吃点,长胖点!”说着还刻意在流清腰上摸了一把,“抱着都成骨头了,也没点肉!” 流清毫无客气拍掉了他的手,蹲下去,接过小孩子手中的泥巴,轻笑道,“谢谢了!” “不谢!”小孩子红了红脸,连忙跑开了,不时地回望着流清,害羞道,“我再去给做些!” 流清望着手中褐色的“鸡蛋”目光柔和而宁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片刻抬头,淡淡道,“我们去不周山吧。” “嗯?”景澈手中的扇子一顿,有些没听清。 流清目光静静地看着他,沉寂若秋潭的眼中是凄寒的坚定,轻声的重复了一遍,“我们去不周山吧。” 话至此,景澈知道他已做了决定,面色凝重起来,“说我自私也好,我不想你卷入战争,天庭既负了你,你为何还要去帮他们?” “我不是为了天庭。”流清看向远方的天空,眼神自嘲而苍凉。 景澈默然。 “我只是不喜欢战争。” 不想看见人间的山村失了生机,不想看见无数的百姓颠沛流离,不想看见鲜血染满了江河。 景澈看了他半晌,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好吧,去就去吧。” “当真?”流清淡漠的脸上流露几许笑意。 “当真。”景澈凝望着他,俊美尊贵的脸上是刻骨的宠溺,“你为的是苍生,而我为的只是你。” “我要你答应我一个事。” 流清问,“何事?” “这次战争平息后,与我隐居在此,再也不插手三界中的任何事!” 风在细语轻喃,午后的阳光,笼在景澈身侧,流清清楚的看见他眼中期盼。 “好。”他含笑答应。 两人定下一诺言。 若真能如此,定是极为幸福的吧…… 第一百七十六章 回到了南华山,景澈和流清辞别天玑子和神赦。 天玑子面有愁色,“我早已说过切忌东行,东之极必定爆发了大战,此去不周山恐有大难。” 景澈不在意的摇着扇子,眉梢眼角流溢着自信,“妖族狂妄,去给他们一个教训就回来。” “你小子!”神赦无奈笑道,“竟然说的这么轻松!” 景澈嘿嘿一笑,温柔的看了一眼静站在身边的清冷白衣,“流清若相伴在身侧,战争又有何惧?” 流清沉默无话,天玑子两人倒是相视一眼笑了起来,“呵呵……”这世上除了流清之外,恐怕没有任何人或者事物能让景澈感到害怕。 “如此,就只能祝你们此行顺利!” 两人微微点头,离开南华山。 黎轩果然等在山脚下,随他等的还有众多身披银甲的天兵,一见两人黎轩立刻迎了上来,不少人随他涌了上去。 “你们愿意去了?”黎轩眼中光亮一闪,众天兵也是希冀的看着他们。 流清神色淡漠的点点头。 “多谢!”黎轩郑重的对他抱拳道谢,不用说这次景澈愿意去,功劳肯定在流清身上。 私心里流清却不愿承天庭的情,但是黎轩也算的上是他的朋友,倒也没有太过冷淡,对他笑了笑。 景澈忽然拉着黎轩转身,低声问,“这次去,算不算将你帮我的人情给还了?” 原本一脸喜意的黎轩干咳一声,“这一码归一码可不能混为一谈!反正你答应了不能出尔反尔!” 无赖!景澈暗恼,这黎轩什么时候学着自己耍无赖了! 景澈慢悠悠的在旁边坐了下来,不紧不慢的摇着扇子开口,“这次离开应该会要很多时间,等这最后一场桃花落尽我们再去吧!”虽然答应了,但是没说什么时候动身,比起无赖的本事,肯定是景澈更胜一筹! “你——!!”黎轩瞪着他,“你也太无耻了!” “谢谢夸奖!”景澈抬头笑得一脸欠扁。 “行!我答应你,还就还把!”黎轩无奈道,老在景澈手中吃亏,本想日后利用这个人情让景澈尝尝吃疼的滋味的,但是这个小人竟然把自己不利的东西记得这么清楚! “嗯,这就好!”景澈颇为愉悦的站起身,哈哈一笑。 黎轩气不过,趁着他转身背对着自己,抬起脚就想踹他一脚,虽然看不见,景澈凭着风声也知道黎轩偷袭自己,人影一闪让黎轩扑了空,出现他的身后,手中的紫扇狠狠地敲在黎轩的背上,一面还笑道,“不用这么热情吧!” 黎轩痛的弓起了身,连骂他的力气都使不出了,显然被景澈下了黑手。 流清在一旁的看得摇摇头,这景澈还真是半点亏都吃不得啊! 闹过之后,事态紧急,众人也不再多做耽搁,布置好了传送阵,一同前往不周山。 越是往东边走,人间的景象越是让人心惊。 此刻发生的景象尽数映入众人眼中。 鲜血染红了大地,无数凡人的尸体被践踏,到处都是火烧的痕迹,人们脸色惊恐,仿佛在极度害怕着什么。 他们的身后是漫卷而来的黑色军队。 虽然那军队都穿着人类的铁甲,身周却散发着妖气,景澈他们知道这些是妖而不是人。 数量并不是很多,几百左右。 人们惊慌失措的向前逃着,衣衫褴褛,面色蜡黄,双眼已经没有了焦距,只知道向前逃着。 那群军队似乎在欣赏他们的恐惧一般,不紧不慢的吊在后面,每路过一个倒下的人,冰冷的刀剑便狠狠插在那人的身体上,不论老幼,马蹄毫不留情践踏而过,越是血腥的场面,越是能激起那些人的内心的兴奋感,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 忽然,人群中响起了微弱的哭声。 “阿娘,阿娘——”奔跑的人群中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手里紧紧攥着拨浪鼓,在人群中东张西望,小脸上布满了泪痕。 也许是已经绝望了,疲于奔命的人们并未顾及到他,每个人只是麻木的向前走着。 小孩子掉了队,被尸体绊倒在地上,哇哇大哭了起来。 身后的妖军鞭打着马儿继续向前走着,仿佛没有看见那个孩子一般,行到那个哭泣的孩子身边,猛然朝马身上抽了一鞭子,马儿受惊,痛苦的嘶叫了一声,掀起了双蹄。 那孩子瞪大了眼睛,被吓得失了声音,愣愣地看着空中的铁蹄。 眼看着马蹄就要践踏到那个孩子身上。 流清脸色一变,身影陡然从传送阵中消失,出现在一干妖军面前,抱着小孩子闪躲了过去。 突来的变故,让那些妖人一惊,旋即看清了眼前的白衣,丑陋的脸上咧开了个贪婪的笑容。 因为他们感觉不到任何的妖气或者仙气,内心中只是将流清当做凡人对待。 再厉害的凡人对于他们也不会有任何的危险。 “长得可不错啊,哈哈,这人可比人类的娘们好看多了!”妖军中响起了一道猖狂的笑声。 “大哥,是看上了吗?要不兄弟们给你抓来快活快活?” 各种不看银秽的言语传进了流清的耳中。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些人一眼,脸色冰冷,幽深的眼瞳杀气缭绕,将手覆盖在怀中孩子的眼睛上,一柄血色的长剑已经握在手中,空中血光一闪,身后的妖军中不少人都感觉眼前一凉,随之是一股剧痛,从马上跌下,哭嚎了起来,“啊啊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当景澈身影也随他出了传送阵的时候,正看见流清为小孩子擦着脸上的泪痕,轻声说着什么。 许是因为先前的恐惧,小孩子只是埋头在他的怀中只顾着哭,一句话也不说。 流清没有办法,对景澈道,“应该是在战争中跟爹娘走散了。” “嗯。”景澈将小孩子从流清怀中抱了出来,摇了摇他的拨浪鼓。 叮咚,叮咚—— 听见鼓声,原本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孩子,抬起了泪眼,直直的看着景澈。 “这鼓是谁给你做的啊?” “是、是爹爹给我做的!”小孩子将小鼓宝贝似的抱在怀中,轻声回答道。 “你爹爹呢?” “爹爹原本一直和长生在一起的,可是前些天,爹爹忽然不见了,阿娘说爹爹去了很远的地方,等长生长大了就知道了!”小孩子说着又哽咽了起来,“长生好想爹爹啊……” 小孩子的话让流清和景澈心中一震,一股悲意涌上了心间,这孩子的爹爹多半死在逃命的路上。 “原来你叫长生啊!”景澈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大哥哥带你去找娘亲好不好?” “真的吗?”长生胆怯的问道。 “真的!”流清牵起小孩子看向不远处的人群,也许是因为这个变故,很多人都停下了脚步,目光看着血地中的白衣红服又敬又怕。 “大胆!你们是何人,可知道我们是谁?!不要命了吗?!”之前被称为大哥的人从方才的变故中回过神来,厉声喝道。 在流清挥剑的同时,他借着身强力壮扯过了身旁的人替自己挡了过去,因而并没有受到伤害,耳边手下的嚎叫声让他又惊又怒。 景澈和流清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牵着长生往前走。 “长生——!!” “长生——!!”几声焦虑呼喊在人群中响起。 衣着朴素的妇女跌跌撞撞从人群中跑了出来,心中虽然害怕,但显然是更担心自己的,连忙朝景澈二人跑了过去。 “阿娘!”长生挥着小手对着自己的娘亲打招呼,“我在这里,我在这里,阿娘!” 母子二人哭泣的拥在一起。 这一幕看得不少人落下泪,女子抱着自己的孩子朝景澈和流清跪了下去,“谢谢两位公子的救命之恩,谢谢!谢谢!下辈子小女子当牛做马的报答两位。” “无事。”流清将人扶了起来。 景澈冲长生眨了眨眼,“长生长大要当男子汉,可不要再轻易的哭泣哦!” “知道了!”长生擦了擦眼睛,随着流清小声道,“谢谢哥哥。” 那妖军的大哥见他们不理自己,顿时恼羞成怒,对着身后的人狠声吩咐道,“杀,给我杀光这些人!!我看他们两人能保护的了几个!” “是!” 几百铁骑还未动,空地上一瞬间闪现了不少人出来,气势压得妖军生生的退了几步,马儿畏惧在原地不敢前进。 黎轩扫了眼周围的景象,已是明白发生了何事,目光中也染上了冷色。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本想借着人数的优势让景澈二人好看,却不想他们身边出现了这么多帮手,语气也不由得畏惧起来。 景澈转过身,俊美的脸上镀上了一层慑人的冰冷,表情也流露出一股肃杀,先前随性散漫的气质荡然无存,薄唇冷冷的吐出了一句话,“要你们命的人!” 第一百七十七章 很快,方才还耀武扬威的一群人皆成为天兵手下的亡魂。 而景澈和流清只是静静地站在旁边,面色冷淡,连眉头都没有挑动一分。 诸多百姓的面容上已经褪去了最初的麻木和绝望,又是震惊又是喜悦,齐齐的对着景澈一干人跪了下去,“多谢神仙救命之恩。” “乡亲们不必如此。”景澈邪魅一笑,与之前冷厉肃杀的样子相去甚大,看起来仿佛是人间的纨绔子弟一般,这等转变除了流清外,让其他人的心中颇为吃惊。 总是如此,天兵们也是对他多出了几分敬畏之色,毕竟能面不改色的下达杀戮的命令,若非久经沙场的战将绝不可能。 黎轩看着满地残尸,叹道,“这惨象可不仅仅是在这里发生,妖帝忽现,但是明显蓄积了很久的力量,除了各方仙界玄界,人间的各处都受到了波及了。” “如今想要制止只有一个办法。”流清轻声道,白衣被清风吹起,墨发飞扬,露出了其下幽深而肃冷的眼眸,“以战止战!” 蓦地,一阵狂风忽起,仿佛预兆了往后艰难而血腥的岁月。 此时,不周山三十里外的营地,充斥着血腥而凝重的气氛,一干将领面色悲伤的看着地上数十具天兵的尸体,那些尸体身上伤痕无数,显然是受了虐待,更重要的是他们身上没有头。 “李大人来了!”人群中忽然响起了一阵骚动,一群人簇拥着面色冷厉的李靖上前,目光触及到地上的尸体,本就冷的面目更是阴沉了一分。 “大人!”身边的天兵恭敬的行礼,大声叫道,每个人都死死的握着拳,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平复心中的怒火。 “怎么回事?”李靖问道。 “这是今天一早,在营地外发现的。”一个小兵回答道,“妖军真是欺人太甚!竟然敢这么亵渎我们兄弟!” 这地上躺着的都是平日里陪自己浴血奋战的伙伴啊,如今却变成了一具冰冷的无头尸体。 “操他奶奶的,跟他们拼了!”已有人血红着双目,骂了出来。 “岁,更他们拼了!” “血债血偿!血债血偿!” 一旦有人出声,立刻有人忍不住怒火,附和了起来。 李靖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让周围的怒吼的人宛如一盆冷水淋头,清醒了不少,连声音都不觉得小了下去。 随后李靖走到了那最先说话的人身前,铁掌狠狠地扇在那人脸上,吼道,“我问的是他们怎么会出营地,竟敢违抗军令,我说过不准任何一个出战!” 那人猝不及防的被李靖一打,直接飞出去坐在了地上,吐出了一口血沫。 “大人。”有人壮着胆子求情,“他们也是担心不周山内的兄弟们才偷出营地想要打探消息,不周山内已有几月没有消息了,而我们也传不进去任何的消息!” “担心!担心有个屁用!”李靖目光一横,顿时让说话的人吓得噤声,“我们如今只有十万人,而妖军却是整整六十万!在没想出应对之法前谁也不准轻举妄动!” “难道……难道我们就要一直等下去吗?放着那些兄弟不管?!”天界平静了太多年了,而一旦战争开始,同样也激起了天兵们的血性,如今同胞们被敌人糟蹋更是让他们怒不可遏。 “别再让我重复,想出对策之前,任何人不准再出营地一步,违者军法伺候!”李靖停留在方才出言的几人身上,“你们几人各去领一百军棍!” 一百军棍足以打的人皮开肉绽,一个月不能挨着床睡觉。 真个营地都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 那是有怒火却发不出的憋屈之感。 那是有仇却不能报的不共戴天。 李靖抬起头,看向远去的天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天上已有人传出消息给他,黎轩已经带援兵去请景澈和流清前来解不周山的困境。 李靖面色复杂,脑中浮现了一道清冷白衣和邪魅红衣。 怎会想到那两人竟然是三千年前震惊三界的九宸天君和云寒上仙。 只是,他们真的会来吗? 当年天庭对云寒做出那等事…… 如今妖军来势汹汹,能救得了天界的也唯有他们了,否则单单凭黎轩带来的援军又有何用,攻不破妖军的包围圈,来人也只是以卵击石。 是夜。 火光照亮了整个不周山,尖锐的号角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敌袭——!! 李靖带众兵出门,营地口已经栾城了一锅粥,所有人都战成一团,刀剑相拼,凄惨的嚎叫声不断,鲜血飞溅,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染了满身,已经不知道疼痛了,只是不断的杀,挥砍手中的武器。 “哈哈——”猖狂如夜枭的大笑声在夜空中响起,“天兵不过是一群缩头乌龟,如今我便带人攻进你的营地,看看你这壳有多硬,到底能不能抵挡的住!” “獠牙,你不要欺人太甚!”李靖冷喝道,目光锐利的在四周一看,整个营地不知在何时被如潮水般的妖军包围,若是不突破出去,绝无生路,而敌军唯一脆弱的地方便是右翼处。 只是暗夜中,两方人马已经厮杀在了一起,想要集中兵力突破出去,绝非易事,除非黎轩的援军能及时赶到,而他即使赶到也不过是为天军博得了几分生机。 “欺人太甚?”獠牙狂笑着一刀砍在身边的一个天兵身体中,鲜血溅了他一脸,他厌恶似的抹了一把脸,哼道,“这三界之主也该换换位置,今日就拿你们祭刀吧,也可让我去陛下面前邀功!” 獠牙高声吼道,“不周山,我们势在必得,绝不能给妖帝丢脸!” “是,誓死效忠妖帝!”妖军们气势如虹,三十万的声音汇聚在一起放佛能毁天灭地。 “李靖,你们投降吧,这次我们带出了一半的兵力,不会让你们死得太难看的!” 十万人马怎么抵得过妖军席卷而来的三十万。 但是,投降?怎么可能? 如今,已经是没有退路。 李靖咬牙,冰冷的军令在战乱中响起,“兄弟们,如今我们已经没有退路,赌上性命,拼死一搏!” “愿追随大人誓死杀敌!” “愿追随大人誓死杀敌!” 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响彻了夜空,每个天兵都搏上了性命,即使是死也誓要拉一个垫背!绝不能白死! “上啊,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一个天兵嘶吼着冲上前去,下一刻却被寒刀穿胸,无力的倒在地上,身后妖怪的怪笑着,他极力的睁着眼睛,将手中的剑用尽了最后一分力气刺进身后人的身体中,才满意的闭上了眼睛。 营地的每一处都发生着类似的厮杀。 眼看着又一个天兵要倒在敌人的刀下,李靖满身是血的想救下他,手中宝塔一出,却被一柄红缨铁枪挡了下来,眼前出现一张森寒的脸,“李大人的对手是我!” 铿铿铿—— 一阵兵器相交,李靖阴沉脸退步,右手掌因为挡下了獠牙的长枪,而震得鲜血直流,他能明显感觉到,跟来这里的第一仗相比獠牙的功力又增进了不少,而妖能如此迅速的提高功力,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吞食人心。 “你们吞食了人心?”李靖质问道。 獠牙舔了舔枪上的鲜血,阴森的笑道,“李大人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他的话音刚落,李靖右侧猛然被劈开了一道狂风。 想要闪身已经来不及,肩膀上落下狰狞血痕。 手握成拳,李靖一拳打在袭击自己人的心口上,硬生生的将其身体打爆,那人却即使是死也遮住了李靖的胳膊,让他露出破绽给獠牙。 迅速返身,入眼却是獠牙手中森寒的长枪。 会死吗? 肩上剧痛让李靖意识几乎模糊,听着耳畔响起的惨叫声,下意识的望向黑沉的天空。 “大人——”身边有天军目眦欲裂望向危险的李靖,一股绝望蔓延到了所有人心间。 忽然。 那是什么?! 紫光一闪,破空一声啸响,獠牙手中的枪被一股大力生生打的飞了出去。 “怎么回事?”獠牙捂着被那力道震疼的手臂,目视前方。 “是援兵!!大人,我们有救了!!”天兵们欣喜若狂。 人潮中一道刺目白衣,指挥着军队破开妖军右翼,突破敌人的封锁,暗沉的夜色中,妖军开始混乱,局势在向天兵拉平。 而李靖回过神来的时候,眼中出现了一张邪魅的笑脸,“李大人没事吧?” 仍然是那张俊美的带着几分魅惑几分慵懒的笑脸,此刻却让人无比的安心。 李靖只觉得喉间干涩,喃喃出声,“你们,真的来了……” 此刻,来不及喜悦,更来不及悲伤。 景澈对着他勾唇,“这次李大人可是欠了我人情,剩下就交给我和流清吧!”说完后,景澈如同猿猴一般,一马当先的冲进了妖军之中,所过之处,尽是妖军的军队的防守点,每一次的紫光闪动间,鲜血飞洒,都如同死神镰刀般收割了无数的性命,临近他的妖军纷纷逃离,不敢逼近他一步。 李靖一时不知道是何滋味,也没有时间去收拾心情,再度和獠牙相拼在一起。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獠牙不敢置信看着人潮中的那两道人影,而他失神的时候,李靖已是一拳打在他的胸前。 獠牙被冲击的半跪在地上,目光一扫,如今因为景澈和流清的到来,形势逆转,妖军的伤亡越来越大。 不甘的垂下目,但是持续下去,只会让妖军受到重创,仰天长嘶,“全体妖军听令:立即收兵!” 此言一出,三十万妖军立刻掉头狂奔,再也顾不得大战了,狼狈而逃。 显然是景澈的修罗般的杀戮让他们心惊胆战。 晨曦来临之际。 白衣红服傲然而立。 创下了仙妖相战的第一次胜利!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不周山一战,天兵首次取得小捷。 每位士兵看着景澈的目光已经化为绝对的崇拜,没有任何人会怀疑他们的本领,三千年前已然名震三界,如今更是在他们危难之际,拉了他们一把。 军中重心迅速从李靖那转移到景澈身上。 营地中全军共庆,士气高昂。 帅帐的气氛却是异常凝重,并不同于外面欢闹的气氛。 景澈当仁不让的坐上了军中主将的位子,这点无人有异议。 “二殿下,此次多谢你们了……”李靖感慨万千,不论这仗过程如何,结果都是景澈让他们幸免于难。 “李大人客气了!”景澈笑的得体优雅,摇着扇子,说出的话却是无比严肃,“在场的各位心知肚明,局势并没有天兵想象中的那么乐观!” 黎轩不解道,“既如此,为何纵容他们狂欢?”对于打仗他是一窍不通。 景澈邪魅一笑,回了他两个字,“士气!” 目光转向流清,笑的愈加温柔,“对吗?流清……” “二殿下所言甚是。”流清脸色淡然,语气是与景澈不同的冷峻,眼角的朱砂光彩流溢,由于在人前他没有直接唤景澈的名字,而是同大家一起称呼他为二殿下。 “行军者,最重要的便是士气,士气高昂之时,便可百战不殆。”他一针见血的指出,“昨晚妖军之所以退却恐怕是另有谋算,而并非全然的惧怕。” “是,”李靖赞同的点头,依他的眼光自然可看出妖军的退却大部分原因在流清和景澈身上,獠牙怎么会甘心?日后必定有险峻的一战。 “如今不周山被妖帝设下结界,依我们的功力根本突破不了,也无法将消息传进不周山,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如何了!”说话的是天兵营中另一名将领,乃是天庭出名的大力王泰山。 “这送信就交与我吧,我会设法将消息送进不周山的!”景澈淡淡道,虽然不知道妖帝设的结界有多强大,但是以他的能力送封信进去应该不难。 “不行!”李靖断然否定,帐中气氛一凝。 “为何?”景澈挑了挑眉,脸上还是散漫慵懒的笑意,语气却沉了一分,听得李靖心中一悸。 “这结界一旦被破,必定心动妖帝!今晚来袭的力量不过是驻守不周山的二分之一,敌军的全部战略我们并不清楚,若是妖帝亲自前来,恐怕胜算不高。”李靖字字斟酌,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景澈舒展眉目,“李大人言之有理,只是我们若想打赢这一仗必须要联系上山中的三十万大军,不周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相信他们应该没有大碍,若能与我们里应外合胜算也能大几分,与其我们心中猜测着妖帝他到底来不来,倒不如我们就当他镇守在这里。” 不得不说,景澈言之在理,若说军中需要一个声音,那个声音也只是景澈。 李靖认真的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景澈一笑,帐中气氛也随之冲淡。 李靖敏锐的察觉到,整个帅帐中气氛一直在随景澈情绪变化,他依旧是随性的坐在位子上,并没有多么严肃,三言两语间却流露出为将者特有的威严和尊贵,好似理所当然一般。 “此次獠牙回去,难免会派兵反扑,先派出几个探子打探情报,在情报回来之前,我们就静观其变吧。”景澈下了结束语。 帐中众人散去,独留下流清与景澈二人。 景澈伸了个懒腰,一下子溜到流清的身边,问到,“这次赶着来累不累啊?” “还好。”流清忽然抿唇一笑,“想不到你当起将军来,还像模像样的啊……” “那是!”景澈自得道,“怎么说我也是当年的九宸天君啊……虽然没什么记忆,不过来到这里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流清摇了摇头,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给他几分颜色就开起了染坊。 两人出了营帐,晨雾还未散去,入眼的是雾蒙蒙的一片,天兵们闹腾了一阵,除了巡逻守卫的,都入营歇息去了。 “二殿下,你们的营帐李大人已经准备好了,还有昨晚随上仙一同来的三位大人都住下了!” “哦?”景澈略有些讶然,想不到李靖这么细心,除了黑焰被流清留在了彩儿的村庄守护,其余的三人已经被李靖尽数安排妥当。 “我们的营帐在哪?” 小兵指了指不远处的两个营帐,“那就是!” “什么?竟然准备两个?!!”景澈夸张的叫了一声,要知道自己向来是跟流清睡在一起的! “我觉得两个挺好的!”流清看了他一眼,自然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无视他委屈的目光走向营帐。 景澈对着身旁的小厮厚颜无耻的吩咐道,“帮我谢谢李大人的好意,不过如今军中伤员甚多,本殿下的营帐就给他们用吧,我和流清挤一个营帐无妨的……” 一见景澈诚恳的样子,小兵顿时感动的热泪盈眶,竟然如此为我们着想,不愧是二殿下啊!!这样的人不追随,能追随谁呢!! 景澈正欲往营帐中行走,没走几步忽然听见了压抑的呜咽声。 军中有哭声实在是罕见,景澈心生几分好奇,循着哭声走近,看着一群人围着数十具尸体,双目通红。 一见他来,哭声戛然而止,立刻有人紧张起来,结结巴巴的道,“二、二殿下。” 一个小兵低着头,脚步往人后面躲了躲。 她的身形比一般的人要瘦小几分,景澈一眼就注意到他了,语气中带着几分笑意,“这军中竟然有女子。” “二殿下恕罪!”一干人立刻跪了下来,军中有女人乃是大忌,轻者罚杖责,重点甚至会将一干人等驱逐出营。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在此?”景澈笑意盈盈,并没有处罚他们的意思,让众人的心放了几分下来。 “我叫珠儿。”那个小兵抬起脸,秀丽的脸上染了几分血污,看起来带着几分英气,“我跟着哥哥来上阵杀敌。” “为何哭?” 珠儿双肩颤抖,垂下了眼睛,似乎是不想让景澈看见她流泪的样子,旁边有人出声道,“她的哥哥死了,二殿下没来之前,李大人曾严令我们不准出营,但是军中有人实在忧心不周山内的兄弟们,她的哥哥就跟另外一些人偷偷出营打探消息。”说着,目光悲切的看向地上的无头尸体,“他们被妖军发现了,砍下了首级挂在了我们的营地外,昨日夜袭,连尸体都没有时间整理!” “哼!”景澈忽然哼笑了一声,俊美的脸上颇有几分冷锐无情,实在是欺人太甚了,这妖军! “兄弟们,实在忍不下去了!老是龟缩在此地,还不如昨日拼死拉几个垫背死在战场上呢!”有人出声道。 本以为此话定会招来责罚,却不想景澈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道,“说的好。” 众人惊异的看向他。 “当兵的最重要的就是血性,一贯的守着这军中铁规,失了血性反倒不如战死沙场!” “二殿下……” 这些日子军中人听见的都是不准妄动,不能报仇,每个人憋屈的要命,军中最不缺的就是不怕死的人,景澈此言简直引起了他们的共鸣。 “但是!”景澈话锋一转,面色也严厉起来。“军有军规,没有规矩,成何体统?李大人的命令是从大局着想,死了弟兄,我们心中的感觉是一样的,若是贸然前去,也不过是送死而已,太过冤枉了,我们得留着命,等到了决战的时候,就痛快点,杀个够本!” “恩。”众人狠狠点头。 “不过,真想报仇的话,我也可给你们一次机会。”景澈看向方才苦笑的女子,“敢不敢随我潜入敌营,前去刺探军情?” “敢!”珠儿咬着牙道,“杀兄之仇,不共戴天!” 景澈收起手中扇子,眼睛偷瞥了一眼流清的营帐,轻声道,“那咱们走吧。” 反正也是要刺探军情的,自己也是无事就亲自出马吧,只是,被流清知道的话,恐怕又是要说教一番。 一行人埋好了尸首,偷偷的溜出了营地。 到了敌营,景澈施了个法,隐去了几人的气息,往帅帐溜去。 一路上景澈打量着周围的情况,昨夜的交锋两军各有折损,幸好在自己到达之前,李靖懂得保存兵力,并没有损失多少,而妖军在昨夜虽然狼狈逃了回来,同样没有折损太多的人! 但是相比于天兵军营,妖的营地局面一片混乱。 正好方便行动,景澈指了指放置粮草的地方,来的几个人立刻小心翼翼的往那处行去。 粮草乃是作战之根本,若能毁去,倒也算的上大功一件。 看着他们一行人毫无障碍的潜到了放置粮草的房间,景澈独自向黑色暗纹奢华的营帐走去。 忽然,里面传出了震碎茶杯的声音,接着响起了冷嘲热讽的声音。 景澈掀起一角,正看见獠牙一脸愠色。 “带了三十万,却被区区十万人吓了回来,亏你还有脸回来!”雪衣冷笑着道。 獠牙先是尴尬了一下,马上稳定了情绪反唇相讥,“光会说我,你呢?不是去快活林找黑风和幽冥了吗?还不是一样空手而归,你敢说不是因为你怕景澈流清?” “我才不怕他们!”雪衣犹如被踩了尾巴的母猫,大声叫了起来。 獠牙哼道,“知晓了他们的真实身份,我确实受到了惊吓,退后也是为了保存实力,我传信等陛下前来商讨计策,为何来的人是你?” “墨曜他没时间,你要知道发生战争可不止这一个地方,此处兵权从明日开始交由我手上。” “你是没告诉他吧?”獠牙一副看透他的样子,“你不告诉他是不是因为流清,你想干什么?” “我干什么需要告诉你吗?”雪衣讥诮的看着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金牌放在桌上,“这圣火令如妖帝亲临,我命你再也不得插手战争,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你!”獠牙大为恼火,目光触及那块相当于妖帝身份的令牌确实生生压下了气焰,憋气道,“是。” 心中着实不明白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不仅允许雪衣一人可以叫他名字,还给他唯一的圣火令,可是依自己跟妖帝的接触,他并不爱雪衣! 獠牙怀着满肚子的疑问,愤然拂袖而去。 “着火了——!!” “粮仓着火了——!!” 营地中响起了凄惨的叫声。 妖们惊慌失措的去扑灭大火,景澈并没有很快的离去,而是看着帐中的雪衣,他对于外面着火的叫喊充耳不闻,目光呆滞的看着手中金色金牌。 脑中想着獠牙和雪衣的对话,妖帝对流清……?总觉得有些不爽! 第一百七十九章 几人出了敌营,脸上都是兴奋之色,烧了他们的粮草,若想要再次准备定也是要费一番功夫,这也算是给死去的兄弟们出了一口气。 看着景澈的目光已经不是单纯的将士看主帅的,而是绝对的信任和崇拜。 一路上一行人谈得十分愉悦。 “二殿下,我们都以为你们当大官的肯定十分严肃,想不到你竟然……” “竟然什么?”景澈在胸前不疾不徐的摇着扇子,玩味的笑道,“竟然带你们前来敌营烧粮草是吗?” “是啊……”说话的小兵的憨厚的抓了抓头,“若是让李大人知道绝对是要受处分的,还有云寒上仙……” “没事!”景澈笑笑,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那我们不让他们知道不就行了!” “哈哈。”一行人相视一眼笑了皆笑了出声,不过他们的笑声很快就僵在了脸上。 营地门口正站着脸色冰冷的紫焰、青焰、冥焰三人。 “二殿下,公子请你们过去……” 珠儿几人脸色立刻紧张了起来,多半是因为他们偷溜出营的事。 景澈目光在三人脸上一扫,嘀咕道,“派一个人等着不就成了,干嘛让我同时看见三张啊不想看尽啊的脸!” “你们先去吧,我随后就到!”随口吩咐,完全没有去的打算,大不了青焰他们离开后,自己偷溜就行了! 青焰面无表情道,“公子说了,我们必须亲自将二殿下请到帅帐。” 景澈:“……”暗自咬牙,流清,你狠! 果然,原本在营帐中小憩的流清,此刻正坐在帅帐中,优雅侧首,白皙如玉的手指正捧着一本书,低头翻阅着。 完全没有出于战争的喧哗,给人一种清寂而恬静的感觉。 他的身旁坐着李靖,和黎轩。 “公子,二殿下他们带来了。”青焰恭敬道。 “恩。”流清点点头,抬眼看向他们,“你们去哪了?” “我们……”珠儿一行人一看见军中的几个大人物皆在此地,吓的结结巴巴,话也说不出了。 “怎么?敢做不敢说了?”流清语气依旧很淡却透出了几分讥诮。 “启禀上仙,我们去了敌营!” “猛子你……”一见有人承认,珠儿几人顿时面色灰暗了起来。 “砰——”的一声,李靖狠狠的一拍桌子,“简直放肆,你们把军令当儿戏吗?”吓的几人更是冷汗津津,下意识的看向景澈。 “李大人干嘛这么大火气!”慢悠悠的走到桌前,景澈端起一杯茶水,吹了吹,“不是正好需要去刺探军情嘛!我就带着他们走了一遭!” “二殿下,你可是一军主帅怎可任意妄为?!”李靖忍不住出声怒道,确实,站在将领的立场上,景澈这个行为实在让人难以接受,不过这也是他的性子造成的。 “本殿下有分寸!”景澈笑嘻嘻的喝了一口茶水,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完全没把他的怒气看在眼里。 李靖也不好在说什么,只是把头转向了流清,这也是流清为什么在这里的原因,这天地间能制的住景澈的,恐怕只有流清一人。 “二殿下有分寸自然是好。”流清合起书本,淡淡道,“不过军有军规,破了这规矩何以给将士们做榜样,错了就该罚。” 他目视着珠儿一干人,“我若罚你们,你们可认?” 沉默了一会,几人同时说出来“认!” “很好。”流清满意的点头,“各自去领五十大板以作惩戒。” 听见五十大板,众人皆松了一口气,只是会受些皮肉之苦,不会有大碍,似乎是想到了齐齐看向珠儿,几个大男人挨几板子没什么问题,但是女子身体娇弱,难免重了些……流清显然也注意到了一行人的中的女子,他没有追究,同样是没有特意的为她减刑。 那珠儿也是硬气,一句话都不说。 处置了将士,轮到景澈了,原本景澈还在悠哉饮茶,珠儿一行人出去完全都是因为自己,但是流清的决断的他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心中只会小小的内疚外加默哀三秒钟。 “至于二殿下你,就去领一百大板!”流清继续面不改色的道。 “噗——”冷不防听见流清的话,景澈一口茶水尽数喷了出来,大叫道,“不是吧?我也要挨板子?” “身为军中主将,不以身作则,乃是大忌。”流清冷声道。 “你们都下去!”景澈一看流清来认真的,立刻放下茶杯,正色对帐中众人吩咐道。 李靖几人立刻起身离开,黎轩倒是眉开眼笑的对着景澈丢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甭提有多开心了!依流清的性子可不会那么容易放过景澈。 很快,帐中除了青焰三人,雷打不动,就剩下景澈流清了。 青焰几人,景澈想来直接忽略,对于流清耍赖撒娇,“流清,一百板子会不会太多了啊,打坏了我,你不心疼吗?” “二殿下应该想多了。”流清目光不让的与他对视,半分不退步。 耍赖没用,景澈立刻换招,一本正经的道,“现在军情紧急,若是我身上有伤,恐怕不太好,影响我的发挥!” “我相信一百大板对于你来说,应该算不了什么。”流清清冷道,伸手取过了先前合上的书,旁若无人的看了起来。 景澈幽怨的瞪了他一眼,真是不懂得心疼人啊,最后使出杀手锏,“我身为一军主将,堂堂的天界二殿下,若是和将士们一样去军法处领一百大板,是在是有损我的威严啊!况且,肯定没有人敢下手!流清你又何必让我白走一遭呢?” 对于景澈冠冕堂皇的言语,流清不可置否,似笑非笑的盯着他,“若是你在担心这个问题就不必了,你不必和将士们一样去军法处,也无需担心没有人敢对你动手,青焰,紫焰!” “在!” “二殿下就交给你们了!”说完后,流清也不再看景澈,兀自低头看书。 “是!公子!” 青焰、紫焰上前一步,对着景澈对了一个手势,古今无波的道,“二殿下,请吧!” 景澈无比的委屈,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撒着娇道,“流清~~~” 流清充耳不闻,而青焰几人向来是对流清唯命是从,唯恐景澈吵到自家公子,毫不客气的将他扔了出去,执行军法。 如今依景澈本领,若真不想去,青焰几人还真强迫不了他,但是他没有反抗,他赞同流清的话,也尊重他的决断,只能苦苦的自己了…… 夜里,景澈回帐。 流清正站在灯下看着桌子上的行军图以及不周山的地势图,面色凝重,长睫微垂,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咳咳。”景澈大声的咳了两声。 流清回过神,看见他摇着扇子走进来,微微皱了皱眉。 “你怎么来了?” 景澈白了他一眼,“这是我与你营帐,我不该来嘛?” “若是没记错,今早李大人不是准备了两处营帐?” 景澈大义凛然的道,“流清啊,昨日一战军中伤员众多,帐篷哪里够用,我既身为一军统帅,理当首先为将士们考虑,勉强跟你挤挤就行了,我的那个就送给他们用了!” “勉强与我挤挤?”流清白皙的额头,青筋微微跳动了一下,目光危险的看向景澈。 “额。”景澈打了冷战,自己可不想被他大晚上的扔出营帐,连忙示好,“有吗?我可没说过这话,对了,我见你研究这些东西半天,可想出什么办法了吗?” 见他说起了正事,流清不在与他在那个话题上纠缠,正色道,“不周山如今被妖界大军六十万大军包围,想要硬攻进去,显然不易,为今之计只能硬战,与里面三十万天兵里应外合,我方有胜利的可能。” “硬战?”景澈靠在书案上,“以十几万的兵力对付妖军显然不太可能,但若是加上里面的三十万倒也一搏的可能,只是,就算我送信进去了,他们也破不了妖军的包围圈的妖帝的结界,反而会将我们逼入困境。” “我仔细想过!”流清修长纤细的手指在不周山的地势图上一指,“敌军虽然形成了包围圈,但是右翼处十分薄弱,那里乃是无渊悬崖,兵力较少,危险性却十分大,我方必须有人一人率军插进他们右翼破了妖帝的结界,另外的三十万大军也可借此突破出来。” “这军中能破妖帝结界的人,只有我和你。”景澈喃喃道。 流清沉默,也就是说,两人必须留守一人镇守军中主持大局,一个率兵去突围。 “我去,你在留在军中指挥。”景澈笑道,出去突破的人危险性显然更大,他怎会舍得流清犯险?似乎是怕流清拒绝,继续道,“你懂得阵法比我多,而我更适去战场上。” 此话在理。 流清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既然确定了,明日我便给山内传信,等他们回信了,就按此计划进行吧。”景澈沉声道。 “好。” “那现在……”景澈紫扇一挥,熄灭了房中的灯,一把将流清抱上了床,一面搂着她,一面不正经的笑道,“今日,你可打疼我了,好好补偿我吧!” “很疼吗?”流清冰冷的指尖的贴上景澈脊背缓缓抚摸。 “疼,可疼死我了!”景澈龇牙咧嘴的道。 一看就知道是装的,流清微微叹了一口气,“为将者,要沉稳,却不可鲁莽。” “今日的事,我有十足把握回来,妖军中无人能留得下我。”景澈自信满满。 “战场上风云诡谲,难免有些预料不到的危险,以后不要独身犯险了!”流清轻声道。 “只要你在我身边,没有什么能击败我的!”景澈握住他的手,低头,缓缓的覆盖住了他的唇。 第一百八十章 “这挨了板子怎么笑的这么开心啊?”黎轩一脸惊奇的看着景澈,凑近他打趣道。“这人间有句老话说,打是亲骂是爱,莫非真是如此?” 景澈丢给他一个暧昧的眼神,摇着扇子邪笑,“此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黎轩啧啧咋舌,“看来这板子挨的值得啊。” 回答他的是景澈一阵嘿嘿的笑声。 “什么事这么开心啊?”李靖忽然插进了句话,黎轩兴冲冲的转身,“李天王你不知道,我们这么辛苦,景澈昨晚他可是度过了……额……” 一转身正对上一双幽深的眼瞳,立刻止住了话头,“咳咳,李天王你来了啊,景澈说找你有事!” “有事?二殿下,有何事?”李靖问道。 景澈心知黎轩在转移话题,立刻接口道,“我正想告诉你,已经给不周山内的兄弟传信了,他们已知天庭派了援兵!” 李靖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他可不知道景澈什么时候这么勤快,一大早就跑去传信。 “多谢二殿下了。”李靖抱拳谢道,“只是,这一旦传信,妖帝肯定是知道了,不知道他会不会赶过来。” “此事,未知,我们应该提早进行防范。”流清道。 李靖赞同的点头,“对了,今日上仙说召集所有的人来此,是有事要吩咐吗?” “上仙?”听到这两个字,流清微皱了下眉头,“我并不是什么上仙,你唤我名字也无妨。” 这次流清前来助他们并不是因为他曾是云寒上仙的身份,更不是为了天庭,而是来结束战争。 原因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李靖脸上涌现出了一抹尴尬,叫名字自然是叫不出了,便闭口不语。 “公子,都准备好了,人数已到齐。”青焰出现在流清身边恭敬道。 “嗯。”流清点点头,一行人走到了校场。 十几万的天兵呈方形站立,气势恢宏,银甲在阳光下泛着森寒的光芒,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景澈和流清一道穿过千军万马,走向最前方,对于周围气氛毫无所感。 十几万的天兵是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见两人,心中一股热血涌动,这两人可是仙史流传千年的存在啊,是军中的神话。 先前的一段,景澈和流清救全军于水火,更是在军中竖立了绝对的威信。 全军鸦雀无声等着景澈发话,流清静静的站在他的身后。 景澈负手而立,腰侧悬挂着紫邪剑。 俊美的容颜已褪去了慵懒和散漫,眉宇中间渲染着铁血和坚毅,宛如神将一般的存在。 眼下是无数的狂热的眼睛,景澈心中豪气顿生,仿佛已经这样走过无数次,他目光在底下一扫,全军只觉得一道刀锋而过,甚至连呼吸都放松了许多。 他勾唇,抛下一个重磅消息,“今日我已传信给山内的兄弟,援兵已到,但随之妖帝很快就来到此地。” 妖帝?那个以雷霆之势,拿下天界众多玄阶的人,此言一出宛如平静水面抛下了大石,激起了千层浪花,众人不禁窃窃私语了起来。 并没有理会他们的议论,景澈扬声,满溢着自信和冷傲,“与妖军大战在即,你们怕吗?” “不怕!”十几万的眼睛对上他的目光,是无惧无畏的决心。 “而今妖族猖狂,伤吾同胞,危害人间,你们说怎么办?” “杀!!”洪亮的声音直击云霄,响彻了天宇之间。 “好!”景澈朗声一笑,上前两步,顾盼之间天地为之失色,他高昂着投,刀削般的下巴勾勒出完美的曲线,大声道,“从今往后,我与吾等站在同一战线,生死与共,誓要驱尽妖军,保卫三界,扬天庭威严。” 排山倒海般的掌声响在军中,天兵们如同起伏的麦浪,一个接着一个跪下,涨红着脸吼道,“誓死追随二殿下杀敌,驱妖军,扬天威,保三军!” 声震八方。 景澈把剑指天,“天君无敌!” “天军无敌!” “天军无敌!”无数嗓子的吼声汇聚在一起,成为巨龙的咆哮,让人文闻之胆颤。 看着眼前狂热的军队,流清淡漠的脸上泛起了一丝极淡的微笑,他知道景澈已经成功激起了军中战士们的士气。 军心不散,士气高昂,这样的军队还有谁能抵挡? 目光流转,最后停留在那道修长的背影上,不管多少年,只要景澈愿意,他永远都是最耀眼的那个,他具备了绝世战将的所有条件。 面对着眼前一个个热血洋溢的脸庞,景澈手掌微微向下一压,原先鼓胀到极致的气氛再度变得静默,落针可闻。 景澈看了流清一眼,示意他上前。 流清颔首,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大战来临之前,我们制定除了一些强化兵力的计划,现在百人为一队,你们在十息之内排好队伍,选出队长。” 话音刚落,铁甲人迅速闪过,十息过后,队伍再度平整起来。 流清随着景澈下去一一在下面打量,变化了队形的军队虽然有些混乱却依旧各自挑选了队长,能在如此短暂的世界内挑选过各自的队长,景澈暗自点头,这些天兵虽然是经过鲜血的洗练,而绝非花架子。 “嗯?”景澈目光一顿,最后停在了一块,那一块人数散乱的站在一起被排斥在队伍之外,人数有百数之多,一个个膀大腰圆,满脸的彪悍之色,显然是军队中刺头。 “你们为何不听军令?”景澈目光一冷,军令如山,可是军中最重要的一条。 “启禀二殿下,兄弟们不服!”为首的是一个面目狰狞的男子,右眼处有三条可怖的刀疤,看起来十分恐怖,这些伤口代表着他的铁血生涯,那是为军者的勋章。 不服声传出,原本静默的气氛更是压下了一块巨石,将士对主将不服乃是大忌,所有的军队噤若寒蝉。 “不服?”景澈挑眉,“不服什么?” 沉默了一会,那人大声道,“若是说话的是二殿下,刀山火海我们也去,但是……”目光轻蔑的看了流清一眼,“骂我堂堂天界之人,多少兄弟死在妖族手中,为何我们现在要听一个妖的话?他有本领能让我们听命于他,不过空长了一副好脸。” 身后的百人显然对他的话颇为认同,流清未曾露出过任何本领,就算当年是名震三界的云寒上仙,却也改变不了他如今是妖的事实。 这些人乃是常年在蛮荒之地与妖军交战的人,不同于天上的天兵,每个人的骨子里都流淌着桀骜不驯的血液,除了景澈,绝不可轻易服人,平日里最看不起那些小白脸,更是听说了景澈曾为了他劫天牢,心中只将当做以色惑主的妖。 景澈知道若是不处理这伙人,那么流清在军中就竖立不了绝对的威信。 “你叫什么?”景澈饶有兴趣的问,要知道除了自己,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如此当众的找清流的麻烦。 “王霸!”为首那人挺胸道。 “那么你们想怎样呢?” “总之,兄弟们绝不对听从一个不如我们人的命令,有本事就拿出点真材实料出来。”王霸毫不退步。 “霸哥说的对!”附和声顿起。 景澈邪魅一笑,也不参与他们,直接退到流清的身后,将这道难题抛给他,顺带啧啧的笑道,“看来有人不服你啊……” 流清神色不变,在军中科不存在心软这个词,不听话?打到他们听话为止。 眼见着自己面前的人从景澈变为流清,王霸严重轻蔑更甚!挑衅般的看向流清,仿佛在说,看你能拿我们怎么办? 一抹轻淡的微笑忽然荡在流清的唇角,那微笑看在景澈眼里极为危险。 他淡淡道,“军中兄弟若以刀剑相向未免过火,你们若有一人能在我灵魂之力下坚持一炷香的功夫,我便不再过问你们的事。” 不论仙妖,灵魂之力乃是整个功力的集中点,一个人功力有多强大,他的灵魂便有多强大。 “狂妄!”王霸怒极反笑,这里的每个人修为都极为不弱,就是在寻常将领上仙手中坚持一炷香也不在话下,况且流清不过区区一个妖。 而他的话音刚落,流清手指一转,一炷香凭空出现在他手中,屈指弹出,横飞数米,直直的定进了营地旁的巨树上。 香已燃,那香并不是流清点燃的,而是急速飞驰与空气摩擦燃着的。 与此同时,一股极为浩瀚的灵魂之力自流清周身蔓延而出,宛如汪洋大海一般看不见尽头,临近的天军收到波及,皆是被这股灵魂之力冲击的面色一白,狼狈的坐在地上。 显然王霸他们依旧知道流清不是他们口中没有本事的人,这股波动在他们以前从未感受到过,事已至此,骨子里的血腥也决不允许他们退后,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景澈眼底略过赞赏,这么些人傲气也有傲气的资本,周围的人坐到了一大半,而他们只有一小半倒了下去,大多不过是被冲击的后退了几步,那王霸更是如同磐石一般站在原地,动也未动一分。 流清静静的站在原地,只用了一成的力,然后慢慢的加力。 到了三成力的时候,数百人除了王霸等寥寥数人还勉强支撑在地,其他的人皆是倒地昏迷了过去,显然是支撑到了极限。 见他们无视,流清又加了一成力,勉强支撑的几人,冷汗立刻顺着额头滑了下来,手脚不停的颤抖。 噗通——几声的响声过后,唯一没倒的人,只剩下王霸。 此刻的时间,香甚至连一小半都没燃到。 王霸已无心顾及还有多少时间,还剩多少人站着,他全神贯注的对抗者流清的灵魂之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屈服!绝不屈服在这个妖的手中。 “吼——”猛的一声大吼,几人周身空气一阵波动,脚下的徒弟碎裂了一片,王霸额头青筋暴起,显然是快到极限了。 其他的天兵连同黎轩李靖一通屏息的看着事态的发展,虽然他们感受不到如今清流加到几成力,但是显然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普通的天兵甚至连最初的那一道灵魂之力都承受不了。 目光转移到景澈身上,更是连震惊的话都说不出来啊,按说他站在流清的周身所承受的比王霸更是大了数倍不止,可他却一副无事的样子,邪魅的脸上一直带着随性散漫的笑意。 这两个怪物…… 众天兵无力吐槽了。 “天王,依你看这人能坚持一刻钟吗?”黎轩小声道。 李靖看着苦苦支撑的王霸吐出三个字,“不可能!” 王霸他们不知道,可是在天上众人可是知道的清楚,以一己之力暂逼退妖军的云寒上仙又岂是几个凡兵可以抵挡的? 仿佛在印证他的话一般,轰的一声…… 王霸单膝跪在了地上,跪了下来,脸侧的汗如瀑布,更显得眼角的刀疤狰狞,然而他却没有认输的打算,紧咬着牙关。 香已燃到了一半。 流清又加了一成力,王霸吐出了一口血,双膝皆砸在地上,背脊也弯了下来。 景澈周围,这王霸修为不弱,但是如此坚持下去,就是流清不再加力,香没有燃完,他的小命倒交待了。 流清微微叹了一口气,云袖一挥,原本燃着的香熄灭了下来,压在王霸身上的灵魂之力也潮水退去般消失不见。 王霸身上一轻,身体各处极为疼痛,骨头仿佛断裂了一般他双手撑着地,双眼却是疑惑的看向流清,还没有分出胜负不是吗? 仿佛在自言自语,流清勾起了唇角,叹了一句,“若是再坚持下去,你的内伤足以毁去你毕生的修为,这一场比试,你赢了,不用听命于我。” 什么? 王霸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再继续下去,输的肯定是自己,他为何要认输?周围的天兵也是不解,不明白为何流清会放弃。 “为什么?”王霸急促的呼吸了几口,哑着嗓子问。 “只是不想浪费一个人才,有这力气,留着上阵杀敌吧。”流清话语无一丝波澜,平静而冷淡,转身离开。 景澈笑了一声,也是随他转身。 “等等——”身后传来一阵虚弱呼唤。 流清停下脚步,见王霸谢绝周围来扶他的人,跌跌撞撞的跑到流清面前,单膝跪了下去,“属下认输,但听上仙吩咐。” 他用的是属下两字,也就是承认了流清。 事实上,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人对于流清的本事存在着一丝的疑惑。 “既如此,你们这些人从军队脱离,由我单独训练。” “什么?”王霸惊呼道。 “怎么?不愿意?”流清唇角微勾起。 王霸挠挠头,“属下不敢,全听上仙的。” 流清这才满意的点头,神色淡淡,“如今我已为妖,唤我名字即可。” 这一下,众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确实,在某种意义上,流清的身份尴尬,他身为上仙之首,如今却是妖身,叫他上仙显然是不合适的,但是不叫他上仙,总不能以名字称呼吧?显然是没人愿意,对于流清,不管他是仙还是妖,众人都保持着几分敬意。 最后,黎轩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依我看啊,不如大家同青焰几人一样称呼你为公子吧,虽然是人间的称呼,但是也算合适。” 流清不置可否,显然是无所谓,别人除了称他为伤心会让他有几分不喜外,其他的都随意。 景澈兴趣倒是浓厚,问向黎轩,“那你以后是不是也这么叫啊?” 黎轩干咳一声,“这就见外了不是,好歹我也是你们的朋友,叫声流清也无妨吧?” 这一日,整个天军百人为队,制定了新的军规。 数百人于军中消失,连景澈都不知道流清让他们去了哪里。 后来,景澈拉着流清不依不舍的问,“你到底想怎么安置那些人?” 流清清冷一笑,那笑中炫目的透出几分凌然众生的气势,回了他两个字,“秘密。”  第一百八十一章 集训过后,不周山外的天军迅速在流清的指导下进行训练。 军队的阵法排练,巡逻换防调整,后勤粮草安排,以及军中所有杂事尽数被流清一手包揽,皆一一变得有条有序。 一系列的安排让李靖等众人叹为观止。 而最让所有士兵对流清感到敬服的是,不论刮风下雨,所有的训练他都跟士兵一起,绝不会偷懒怠惰。 当然,达不到他的要求,下场是很惨淡的。 以阵法排演,最重要的是团队间的合作,一人的失误便会累及整个队。 高台之上,景澈和流清站在上面,看着下面的阵法演练,九九八十一队循环交错,每一次的变动,仿佛大地都为止颤抖,呈长蛇形排列,一股肃杀之色凝聚在他们上空。 “停!”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队伍立刻停止变动,静待指使。 “七十四小队,速度慢半分,罚跑五十圈。” “是。”整齐而统一的吼声。隶属七十四队的所有人立刻掉转步伐开始跑步,对于流清的话不会有任何的质疑。 “其他人,继续。” “是。” 轰隆——轰隆—— 几声惊雷响,景澈抬头看了看天,恐怕马上就要下雨了。 阵法演练过后,则是每个小队相互进行肉搏,训练其临场应变能力以及近身搏斗技巧。 哗哗的雨声中,士兵在校练场挥洒着汗水,一旦被人打倒地上立刻爬起来反扑,直到两队之中分出胜负。 清流和景澈同他们一道站在雨中,也不打伞,在各队之间看着,偶尔出言指点几句。 “哈哈,猛子,你们又输了!赶紧去跑步吧,争取晚上还有时间吃饭……”其中有人起哄道。 两队相战,必有一胜一负,而输得一方,就是围绕营地跑二十圈,二十圈下的距离并不短,至少很难赶上晚上吃饭的时间。 “赢了很得意吗?” 刚比完的那两队下意识的转头,一道清冷白衣不知道何时已站在自己身侧,他的身边站着笑的一脸玩味的景澈。 “公子……二殿下……”方才笑的正欢的人立刻哑了火。 那队人垂着头,不敢说话,对于他们而言,流清甚至比景澈更为可怕,他们闲时敢跟景澈吹牛喝酒,却不敢在流清面前有一分的放肆。 猛子那队输了,正要去跑步,忽然被景澈叫住了。 流清对他投去个疑惑的目光,景澈摇着扇子笑道,“老是这么惩罚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换个新花样吧!” 猛子那队人心想,还是二殿下好,懂得心疼人,肯定是担心自己吃不上饭。 “什么新花样?”流清淡淡道。 景澈啪的一声,合上扇子,兴致勃勃的道,“输得那一方由赢得那一方在队长脸上画上乌龟!其他队员给赢得一方洗一个月的衣服和袜子。” “二殿下万岁——”赢的一方一听,立刻大笑了起来。 猛子那队立刻变得苦兮兮的,不带这么玩人的吧?好歹也一起去敌营烧过粮草,共过患难。 可怜巴巴的看向清流,只盼望他千万别同意。 岂料,流清想了想,竟然在猛子一干期盼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公子——”惨呼声迭起。 流清神色不变,古井无波道,“就依二殿下所言。” 景澈的法子虽然很损,却能极大的激起人的好胜之心,未尝不是一个好方法。 直至暮时,一天的训练才拉下帷幕,虽是如此,校场上独自训练的人同样是不少,大战来临之际,每个人都在拼命的增强自己。 掀开帅帐,景澈走进去,流清正伏案处理军中的杂事。 帐中昏暗,点燃着油灯。 似乎是刚沐浴完,白衣贴在身躯,一股冷香萦绕在身边,一头墨发以木簪简单的挽起,还有些水滴低落下来,顺着白皙的脖颈滑进锁骨处,看在眼里,说不出的清冷妖娆,风华万千。 景澈觉得喉间有些干涩,走到流清的身后抽走他手中的折子,从后面环住了他,温热的呼吸吐在耳边,“不累吗?还在忙……” 让他有些郁闷的就是,自从流清接受军务,一整天那是没有一刻钟清闲,军中的事确实变得井井有条,而流清所需要做的事情也相当的多。 “还好。”流清轻声道,就算不转身也知道来人是景澈,这军中也只有他一个人敢在如此明目张胆的抽走自己手中的折子。 景澈将他翻了个身,往桌子上压了下去,低笑一声,俯身顺着脖颈吻了下去,一面振振有词的说道,“太过劳累可不好,我们来放松一下吧。” 流清被他吻的有些痒,想要躲开,却被景澈搂住了,不允许他躲开。 逼的没办法,流清无奈道,“这里可是帅帐。” 景澈停下来,看着那张淡漠的脸上眼瞳中埋藏着不易察觉的羞涩,心情颇为愉悦,“那我们回营帐吧……” 军事还未处理完,流清明显不想半途而废,景澈知道他的意思,但是又怎么可能放弃,义正言辞的道,“你今日已经累了一天,又淋了雨,若是感冒了可怎么办?这些事情就交给黎轩和李靖做吧,好歹他们也是军中主将,不可太过清闲!” “那你呢?”流清似笑非笑的道。 “我?”景澈一脸的理所当然,“本殿下乃是军中主帅,怎可与他们相提并论!这些军中琐事就交与他人做!” 流清对于他的无耻已经彻底无话了! “去休息一会吧,不然会太累了!那我可心疼坏了!”景澈不依不饶的道。 看着他笑的一脸奸诈样子,流清严重怀疑自己如果去休息,景澈只会让自己更累! “去吧去吧……”景澈将他抱在怀中,手掌颇有技巧滑进了他的衣中,流清惊呼一声,身体立刻软了下来,抿着唇不说话。 见他态度软化,景澈暗自高兴,已经成功了一大半,这种事情,慢慢磨就好了! 忽然,帐外传进了一道如黄莺出谷的声音,“二殿下在吗?” 军中怎会有女子的声音?景澈心中略过疑惑,流清迅速推开了他,在旁边坐了下来。 景澈郁闷的看了他一眼,起身掀开了营帐。 “珠儿?”眼前的女子已不是一身铠甲,而是换上了一副朴素的衣裙,眉目十分清秀,带着几分英气,算的上是一个美人。 “有事吗?”对于女人,除了凤灵卿外,景澈一向保持着优雅的风度。 “二殿下,今天下雨了,我见你在外面陪着猛子哥他们淋雨,就在厨房做了一份姜汤。”珠儿略有些羞涩的道。 景澈接过了她手上那一份姜汤,邪魅笑道,“谢谢珠儿姑娘了!” 见他还记得自己的名字,珠儿俏脸上闪过一道喜意,小声道,“二殿下,若是不嫌弃的话,就叫我珠儿了吧。” “好啊!”景澈并没有什么意见,想着流清也淋了雨,正好让他喝下暖暖身,不过就这样拿走,是在有损自己形象啊,随意的问道,“现在你应该不用训练了吧?” “恩。”珠儿应道,“我被公子安排到后勤,在厨房帮忙。” 确实,女子并不适合在战场上拼搏,在后面帮帮忙还是可以的,没想到流清竟然这么细心。 “恩,那里也安全些,你的哥哥也不会希望你有危险。” 听他提到了自己的哥哥,珠儿有些黯然,见状,景澈安慰道,“死者已逝,不要想太多了!” “谢谢二殿下,珠儿知道了!”珠儿望着景澈的目光更是亮了几分。 这种目光景澈已经见过太多次,心里只有流清,也不想再在外多做纠缠,不然姜汤凉了,可没什么驱寒的作用。 “那个……珠儿啊,谢谢你的姜汤,本殿下还有些军事处理。”景澈正经道。 “哦。”点了点头,不能同景澈继续说话还依依不舍,临走还不忘关切,“二殿下注意身体,下次珠儿再给你送些糕点过来!” “好。”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人,景澈端着姜汤转身,放在桌子上,俊美脸上的正经之色已然不见了,对着流清暧昧的催促着,“我们走吧,回房去……” 半响不见回答,景澈见流清冷若冰霜的坐在书案前,又看起了折子。 “流清~”景澈撒着娇叫了一声。 流清眼睛都没有抬,冷着声音道,“军务繁忙,恐怕现在没时间休息。” 怎么变得这么快?! 景澈讨好般的凑上前去,想要拥住他,却被流清躲了过去,景澈叹了口气,道,“我与那珠儿并没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二殿下还想要什么关系?”听他提到珠儿两个字,流清冷色更是冷了一分,声音平淡道。 景澈却听出了其中的危险,连忙道,“怎么可能,我的心里只有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青焰!紫焰!”流清放下手中的折子,对着门外叫了一声。 “公子。”两道冷肃身影进了营帐。 “请二殿下出去。”流清轻描淡写的下了逐客令。 “是。”对于流清的命令,他们会做的只有执行。 景澈一脸哀怨的被扔出了帅帐。 黎轩捧着新整理出的文本神色奕奕的出现在帅帐前,自从流清接受后,自己可是分外轻松,看见景澈叫道,“这不是二殿下嘛,怎么不进去啊?” 景澈拍了拍衣服,教训他道,“军中的训练还没有完,本殿下怎么能独自休息呢,还有你!这些事你自己做行了,不要假手他人,身为军中的主将怎么着得有点能力吧?” 说完,红衣绝尘而去,留下呆愣在原地的黎轩。 第一百八十二章 “最近二殿下怎么了?”李靖问向黎轩。 “我怎么知道?!”黎轩翻翻白眼,上次自己可是无缘无故的挨了一顿训呢! 不止是他,军中所有的将士都知道景澈心情不好,稍有失误都会狠狠被他责罚一顿,当然那些责罚也是为他们好,只是会吃一些苦头罢了。 “他们来了。” 一红一白的两道人影渐行渐近,流清循倒走到校场上,景澈垂头丧气的跟在他的身后。 “公子,如今这法阵各队之间已配合十分默契,施展出来的话,威力可是颇让人期待!”李靖严肃的脸庞展露一丝笑容。 “恩。”流清点点头,“他们已经掌控这阵法的精髓,妖军想要破此阵,并不容易。” “如今,只等开战了,依你看胜算如何?” 流清垂目,抬首时淡淡道,“五五分。” 虽然不知道为何流清这么说,但是这数字已是绝对的乐观了,毕竟在人数上妖军占着优势。 犹豫一下,李靖开口道,“如今即已传信给了不周山内的兄弟们,开战那日可否由我带兵去突破敌人的右翼?若我和不周山内众人合力,想来还是有把握破妖帝的封印?毕竟这里的营地还是我们要镇守的地方,出不得闪失。” 虽然这话是担心留一人镇守不太放心,是为了天军好,但李靖性子耿直,说出来就不太好听了,分明对于主帅的决断有些质疑。 流清倒是没有在意,反而正色问道,“天王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这个……”李靖面有难色,妖帝封印强大,除了景澈和流清外,恐怕没有人能说出百分之百的把握。 “此事,决不可出一丝的纰漏,若无三十万大军助阵,我们的胜算要折损一半。”六亲神色冷峻。 “是啊!天王莫不是担心流清一人不足以镇守整个军中?”景澈摇着扇子不语。 李靖不语,之所以这么问,他也有他的顾虑。 一则,若只有一人镇守军中,以十几万数对抗六十万实在艰险,营破便没有了再战的希望。 二则,景澈乃是军中主帅,于乱军之中前去突破妖帝封印,太过危险,稍有差错,那必是对士气的一巨大打击。 所以这个危险的任务他想接手下来。 “我信他。”忽然,景澈合起了扇子,说了三个字。 他目光坦然而认真的目视着众人,“清流一定能守好营地,而我也会平安的带着三十万天军杀出来与你们汇合。”一起自信而坚定,让人不能对此产生一丝的怀疑。 流清微微一笑,景澈对他的自信,就犹如他对景澈的一样。 李靖几人说不出任何的话去反对,“不知道妖军那边怎么样了?” “正如我们对妖军的军队不了解,他们对我们这边同样是一无所知!”流清道,“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来打探消息。” 景澈赞同道,“是啊,毕竟,战争马上就要来了。” 几人站在远处,看着面前的军队散发出气吞山河之势,震动苍穹。 妖军中。 雪衣面色严肃的整顿全军,同样做着极为艰苦的战前准备。 自己也同他们一样做着训练,绝不会落下一天。 “我已经传信给陛下了,他很快就会过来。”眼见着雪衣完成了训练,獠牙在一旁勾唇道,眼中闪过一道森冷的冷意,似乎想要他的失态。 黑影一闪,犹如鬼影一般,雪衣闪略到獠牙眼前,手中火鞭一挥缠上了獠牙的脖子,巨大的力道几乎让獠牙喘不过气来。 雪衣低头在他耳边低声道,“别以为我不敢杀你,若不是你对黑曜还有些用处,现在,你早已成为了一具死尸。” “你、咳咳——你敢、”獠牙死命的咳嗽,断断续续的道。 “不敢?”雪衣讥诮的笑道,绝美的脸上是绝不会同于他年龄的血腥,将獠牙拉扯到自己身前,一掌打在他的胸前。 獠牙面色一白,倏然,吐出了一口血。 雪衣松开他,冷冷道,“你最好不要试图激怒我。”周围的妖军早已经退的一干二净,在整个妖军中无一人不惧怕雪衣,他虽然年龄小,处事手段却颇为狠辣,更重要的是,所有人都知道妖帝对他,十分庇护。 走至无人的地方,方才一直冰冷的脸色才放松下来,露出些迷惘,“要来了吗?”缓缓的握紧双拳,露出些许不甘的神色,“可是自己还未在这里取得什么成绩?!” 夜晚,月黑风高。 一道黑色身影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进了天军的营地。 若能取流清或者景澈的首级,那么军心势必是大乱吧?虽然有这个想法,雪衣心中还是犹豫不决,退一步说,烧了他们的粮草,想必也是可给他们增加麻烦的!自己在趁机率军袭来,此战的战争也可增加。 这般想着原本移去流清营帐的脚步,忽然一顿,转向粮草的方向。 守卫被无声无息的放倒,雪衣燃着了火把,正欲将其扔进去,身后袭来一道冷风。 一道纤细冰冷的手掌插在他的脖子上,四目相对皆有些愕然。 然而流清的手掌却没有放开,目光微冷,“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擅闯营地。” “那又如何?”雪衣虽然无法从他掌下逃离,却能够自由的说话,“你要杀了我吗?!”全然一副不怕死怨恨的语气,“杀了我吧,反正你早已经杀了我的父母,就算杀了我,也没什么奇怪的不是吗?” 雪衣能够感觉到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掌有些松懈,对敌,就要攻其弱点,这是他一早就学会的,而只要流清只要对自己还有感情,就不会对这番话无动于衷,自己也就有了逃离的机会。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流清在最初的松了一下后,脖子的手掌立刻又收紧了,流清目光冷淡,没有接他的话,反而是陈述一般告诉他,“如今,可是战争。” 而他们是敌人。 对于敌人不能心软,这是他们两个都要知道。 哪怕曾经是兄弟。 “来了!”一声冷喝,周围亮起了数十道的火把。 “公子!” 流清松开自己的手掌,目光平静如水,道,“妖族之人擅闯营地,压下去。” “是!”立刻有人上前把雪衣五花大绑。 雪衣脸色倔强,冷笑,“我早就知道你不会放过我,你的存在不过是在伤害和连累别人!你、真、残、忍!” 流清一言不发,火光的光亮映照的他面庞如雪,冷漠无情,目视着雪衣被天兵带下去关了起来。 直到所有人退下后,他的表情依然是未变,依旧是一幅淡漠的样子。 “唉~”暗夜中忽然响起了一声叹息。 流清寻着身影抬头看,只见不远处的树上斜坐着一道桃色的身影,以手撑头,面色有些复杂,在银月之下,显的慵懒而邪魅。 “你怎么会在此?” 景澈从树上跳下来,几步走到他的身边,摇着扇子道,“赏月!” “二殿下可真是好兴致!”流清讥诮道。 景澈白了他一眼,“你还真信啊,自然是因为你在这里,所以我才在这里,这些日子,你不是在生我的气躲着我吗?” 事实上,流清并没有真正生景澈的气,不过是他被景澈缠着便无法处理军务,正好借着那次的事,让景澈安分一阵子,所以他此刻只是沉默着,没有解释的打算。 “被他那么说,心里会痛吗?”景澈上前轻轻拥住他。 流清微抿着唇,没有说话,面色依旧波澜不惊。 自己所认识的这些人中,最无法残忍的就是流清了,很早以前,景澈就知道,流清真的很疼雪衣,而被自己的至亲之人接二连三的伤害几次,若是不心痛是不可能。 “其实,方才我以为你会放过他的。”这逞强的样子景澈早已经习惯,微微一叹。 流清在景澈的怀中身体一僵。 又听他在耳边叹息,“但是,若是放了的话,那流清也就不是流清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昨夜有人擅闯营地被公子抓到了你们知道吗?”一大早已经有士兵偷偷的问。 “对啊,我可是在场呢,似乎和公子认识!” “那人看起来身份不低呢,想必在敌营中也是将领级别的!”另一个人揣测道。 “嘿,那可是大功!如此不就削弱了敌人的实力吗?” “有什么好高兴!那妖物杀了我们这么多兄弟,只是将他关起来,真是可气啊!” “你想……二殿下和公子会生气的。”有人开始畏惧。 “瞒着他们不就好了,他们现在正在校场训练呢,今日当值的是我兄弟,他不会泄密的,难道你们不想出出气吗?” 犹豫了一会,一行人鬼鬼祟祟的进了营帐。 雪衣被铁链绑住了四肢,靠在帐上,见有人进来,只是微微抬了下眼皮,连出声的都懒得出声问了。 几人也不客气,有一人率先打了拳在雪衣脸色,力道大的将雪衣的头打的偏到了一边。 他怒视着众人,目光如同燃烧的火。 “愤怒了吗?”又是一拳打在雪衣的脸上,夹杂愤恨的话语响起,“我们可是比你更愤怒,你们这些该死的妖物。” 几人轮流对雪衣折磨了一番,整个过程雪衣都没吭一声,身上已经有些血迹,那双瞳之中的怒火却没有熄灭熊熊燃烧着。 看见雪衣如此硬气,也有人来气了,休息一会,站起身取过了一旁的鞭子,挥动的鞭子在空中响起了剧烈的呼啸声,这一下的疼痛可不是拳头可比的。 雪衣闭上眼睛,然而料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发生。 身周浮现了熟悉的味道,雪衣睁眼,一道笼罩在黑雾中的人影挡在自己的身前,他的手握住了空中的鞭子。 “你、你是……” 营帐中忽然无声无息的出现一个人,几人士兵皆有些心惊胆颤。 妖帝挥手将鞭子甩远,将雪衣身上的铁链斩断,看见他身上的血痕,赤红的双瞳又沉了几分,暗光一闪,几个天兵身后连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软倒在地上。 雪衣擦了一把脸上的血痕,哑着声音道,“你来了……” “恩。”轻应一声,妖帝没有责备他,也没有再说任何话,将他抱了起来。 “你放开。”雪衣狠狠的推了他一把,脸色暴虐起来,“我自己能走。” “别胡闹。”低沉如金属的声音响在雪衣耳际。 听了他的话,雪衣不再挣扎,安静的躺在他怀中,小脸上涌上了一抹苦涩,仿佛是自语一般,“既然不喜欢我为何要对我好呢?明明知道,我想要的只会更多。” 妖帝没有回答他,怀抱着雪衣缓缓的从营帐中消失。 而他消失之后,原本在校场训练的景澈和流清飞速的向此地疾掠。 一把掀开帅帐,里面除了倒在地上的几具士兵尸体,再也不见身影,两人对视一眼,脸色都沉了一分。 好不容易追上他们,黎轩喘了口气,“怎么好好的忽然往这跑了?!” 一进帅帐,面色惊愕道,“这……怎么回事?” 景澈沉着声音,吐出一句话,“妖帝来了。”方才正是他和流清感到了巨大的妖气才赶过来的。 “什么?!”这句话也被随后进来的李靖,泰山等人听见,泰山立刻惊呼了起来。 李靖阴沉着脸,“没想到他真的来了?现在可不止是这不周山发生着战役,还是说这不周山对他如此重要,让他抛下其他地方前来此地!” “既然来了,我们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计划之中,本就做了最坏的打算!”景澈面色虽沉了几分,却没有显得太过紧张。 “来人!”景澈忽然一声断喝,“将在此处看管的所有人都叫来。” “是,二殿下。” 很快,数十个天兵恭敬的站在景澈面前。 景澈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可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们过来?” “属下失职。”众人齐齐跪地。 “我要纠结可不是你们的失职,军中铁训,第三条是什么。” 众人沉默,无人开口。 “说。”景澈面色冰冷,再次问道。 “启禀二殿下,是不准虐待俘虏!”众人齐声吼道,立刻就有人狡辩,“但是这些妖物,害死了我们那么多的兄弟,若是不教训下他们实在太便宜他们了。” “动用私刑,你们与那么些妖又有何区别?”景澈目光逼视着他们,众人只觉的面对着泰山压顶般的压力,又没有胆气去反驳,已有人面上涌上了郝然之色,“二殿下,我们知错。” “知道就好,各去军法处领五十大板。” “是。” 众人退下后,帐中只余下军中几位的首脑,景澈仿佛没有被方才的事情影响,开口道,“今日的训练照旧。” 妖帝到来的消息,景澈他们并没有隐瞒众天兵,出去的时候,气氛沉凝而庄重。 说不怕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天兵看着景澈和流清依旧是一派平静淡然的气度,奇迹般的让自己的心情也平静下来,反而变得更加刻苦的训练。 回帐的时候,景澈见流清正坐在书案旁,提笔挥墨,并不是在处理公务,而是在作画。 很久没看见他作画了,景澈静下心来坐在他的身边。 雪白的宣纸上,几笔下去,画面已经初成,那是一片森林,却不是快活林,景象景澈从未见过。 然后,流清画了一块石头,搁下了笔。 景澈将画拿起来看,奇怪道,“为何整个画面除了森林之外,就只有一块石头。”以往流清的画多为山水画,画石头并不奇怪,但若只画一个石头,那就奇怪了,况且,景澈总觉得那块石头并不简单。 流清涌起复杂的神色,听他轻声道,“你可知道在三千年前,妖帝为何会率军攻打天庭?” “想要坐上天尊这至尊之位吧?”景澈回答道,“毕竟很多人都想要权利。” 流清却摇摇头,“这只是其一。” 景澈纳闷道,“莫非你知道原因?” 流清沉默了下来,清幽的脸上很难得涌起了几许追忆的神色,片刻后,他略带讥诮的道,“三千年前妖帝率军攻打天庭,实是天庭咎由自取。” 景澈不说话,听他继续说下去,“我和墨曜很早就认识。” “什么?”景澈大惊,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你什么时候瞒着我认识他了!我竟然不知道我竟然不知道!”看着流清的眼神,明显在说,你对得起我吗?! 流清瞥了他一眼,“我和他认识,甚至在我上天庭之前,也许算不上认识,我们从未说过话,只是在一个地方。” 景澈以前听流清说过,在很小的时候流清便是一个人,恐怕墨曜那时候与他在同一个地方,心中不知道怎么就十分不是滋味,酸溜溜的道,“难怪三千年前,那场大战你舍去自己的命布下了诛仙大阵,最后放过了他一命。” 流清并没有在意他的语气继续说道,“那时候我修为不强,面对的都是比我强大的妖物,而他对面却是天兵,每隔一段时间天庭会来人抓捕他,我每次看见他的时候都是一身血痕,那些伤势就是他逃脱的代价。” “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景澈问道,按理说天庭直接在凡间的各处安排了执法者,应该没必要亲自从天上派人下来。 流清摇了摇头,唇角冷峻的笑意,“天庭之所欲派人抓他,因为认定他为天生魔胎,集怨气而化。”说着白皙的手指在宣纸上,“这就是他的本体。” “石头?” “恩,三界间的生灵纵然身死,也会残留下执念或者怨气,那个怨气凝聚不散,纵然是石头也能感觉到,也许是百年,也许是千年,也许是万年,那些魔气被石头吸收,造就了墨曜。” “这也难怪了天庭会派人抓他了,累积了这么多年的魔气,一旦让墨曜成长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呵……”流清轻笑一声,“我从未见过墨曜伤人,你也知道若是妖受伤,只要吸取足够的元灵之气便能复原,但是他哪怕是受了伤他也是自己躲起来疗伤,从未去滥杀无辜。” “你如何知道?” 流清仿佛陷入了回忆,“有一次下了很大的雨,我躲进了一个山洞里,刚进去却发现还有人,在角落处还蹲着一个黑影,他的脚下都是鲜血,他抱着自己蜷缩在角落处,我只能看见他的一双眼睛,一双血红的眼睛,我知道是他。” 流清脸上涌现出细微的伤感,“那天天气很冷,我在山洞里燃了火,犹豫了很久他才过来,那是我第一次清楚的看见他的样子,那双象征着他天生魔胎的红眸,里面的情绪是害怕和无助。” “你们没说话吗?” 流清摇了摇头,“说什么呢?同情吗……那种东西谁都不会需要,后来我法力见长,位列仙班再也没有见过他,直到三千年那场大战。” “想不到堂堂妖帝,竟然还有那样的过往。”景澈似感似叹般的说了一句。 “在妖的世界观里本就是弱肉强食。”流清表情恢复如初,淡淡道,“这个规则,想来墨曜后来也是知道的。” 景澈将自己的手覆盖在流清的手掌上,若是墨曜境遇惨淡,在流清那个时候又怎会过得轻松呢…… 似乎是感受到了景澈所传递的温暖,流清有些恍惚,“这些事我本没打算说,从未想过我和他会有第二次的交手机会。” “若是真逼到了那一步,你会放过他吗?” 流清站了起来,走过去掀开了帅帐,看着远处的夕阳,仿佛染上了血色。 他缓缓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他竟敢以苍生为注,来赌一个至尊位子,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景澈站在他身侧,陪他看了会夕阳,忽然有些伤感的道,“若当初我能早些与你相遇就好了。” “为何……?” 景澈笑了起来,一贯的慵懒邪魅,“我会保护你,天下的灾难我一人承受就好了,我希望你能开心的过完每一天,我会呆在你身边,很久很久,久到海枯石烂,沧海桑田。” 那就是永远吗…… 流清偏过头,看着身侧的景澈,他目光温柔,夕阳的光芒渲染在他的刀刻一般的容颜上,分外的迷人。 流清看了好一会,才移开目光,轻轻开口,“好啊……”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天历332万年,不周山迎来了最终一战。(阿阿,逃避了多久的时间,亲们无视吧。) 妖族六十万大军集结来犯,距离天军阵营不是一公里。 战争一触即发。 营帐中,景澈换上玄黑的铠甲,腰侧悬挂着紫邪剑,目光流转邪魅英武,一派大将风范。 “怎样?是不是很帅?”景澈握上紫邪剑,剑身发出嘶吟声,仿佛对于即将到来的战争有些迫不及待。 流清静坐在桌边饮茶,听见他的话在他身周仔细打量了一番,身着战甲的景澈比起素日褪去了几分慵懒,多了几分威严。 站起身,流清将他颈上的披风重新系了一道,轻声道,“很好看。” 景澈得意洋洋,要知道得到流清的夸奖可是十分不容易,咳了一声,景澈正色道,“此去一行必定艰险万分。” 流清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这个……不是早就知道吗? 见流清没有表示,景澈直接进入正题,“你就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保重。”流清淡淡道。 “就这?!”景澈立刻失望的垮下脸来。 “不然呢?” 景澈换上了一副笑嘻嘻的神色道,“我想听你说一句话。” “什么话?”流清下意识的问。 景澈凑近他,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流清立刻脸红了,一路红到了耳根处,一语不发。 景澈委屈道,“流清,你可从来没说过爱我呢!你若不说,我今日就不出去了!” 流清见他一副小孩子闹脾气的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若真要自己说出来,似乎有些困难。 在景澈期待的目光中,流清忽然将他拉过来,主动吻了一下他,宛如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忽然被流清触碰到嘴唇,景澈眼中闪过一道愕然,盯着那微微泛红的玉颊,水润的薄唇,将他一把拉到自己怀中,缠绵了半天,还不愿意分开。 直到营外有人催促,景澈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流清。 “搞什么啊!外面都等着你呢!竟然在里面搞这么半天!”黎轩不满的抱怨道。 “嘿嘿,没什么赶紧过去吧。”景澈笑了两声,心满意足的向前迈步,仿佛此刻去的不是战场,而是酒楼。 千军万马准备就绪,森寒的铁甲在阳光中泛着光芒。 战鼓声激昂,马蹄声震如雷,肃杀的气氛凝聚不散。 朝阳中,两个少年并肩而立,一个淡漠华贵,一个邪魅张扬,如同两座完美的玉雕,周围的一切皆成为背景。 黎轩一行人站在他们的身后。 极目远望,黑压压的妖军等在营前,无端的给人一种压力。 “二殿下,如今我们所有的兵力共有十六万,你带五千人前去突破敌军右翼,而我们会和公子留守营地,誓死守卫营地。”李靖严肃道。 景澈点了点头,翻身跃马,他的身后是同他一起前去的五千名战士,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悍不畏死的铁血和坚毅。 “此去艰险,二殿下一路平安。” 景澈勒紧缰绳,洒脱一笑,铁盔下的面目洋溢着强烈的自信,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几乎灼伤了人眼,“定不负众望。” 他看向流清,安静的站在最前面的流清,清风带起他的衣袂,眉目静楚,轻声道,“等着我回来。” 直到清流点头,他才收回了目光,薄唇勾起邪魅的弧度,策马扬鞭,带着一干人马,出了营地,扬起了滚滚黄尘。 “公子,我们会赢吗?”泰山看着景澈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去的方向,问道。 流清抿起唇,幽深的眼瞳被金亮的阳光映的流光溢彩,漂亮更胜神仙的如雪容颜坚定的给人极大的信心,“我们会赢的。” 因为,他一定会平安的回来。 “如今二殿下带军,潜伏去破敌军的右翼,我们现在该如何做?”李靖问道,不知道从何时起,景澈不在军中的时候,话语权便交到流清的手上,没有人会不服气。 “开营门,迎敌。”流清当机立断。 此刻,已经没有了退路,他们必须要为景澈一行人做掩护,直到他们归来。 营外,妖军虎视眈眈。 此刻全军尽出,雪衣骑在骏马之上,他的身边是一身黑甲的獠牙。以及妖帝十八近卫。 身后的大军宛如泥石流一般看不见尽头,仿佛轻易就可将天军在外的营地一举摧毁。 “此次战役,陛下不御驾亲征吗?就凭我们?”獠牙疑惑道。 “以六十万大军对抗十六万,还需要妖帝御驾亲征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吗?莫非獠牙将军害怕了?”雪衣反唇相讥。 “害怕?”獠牙从鼻腔中哼出一声,“我会害怕?我打仗的时候,你可还在狐族吃奶!” “两位大人勿要动怒,如今战争在际,若是起了内讧,妖帝陛下知道了会不高兴的!”妖帝近卫首领对着两人劝道。 两人同时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如今已经逼到敌营,不知道天庭的人敢不敢开门迎战,已经当了许久的缩头乌龟了!” 近卫的话音刚落,营地大开。 以李靖为首的天军如同洪流一般涌出,好不胆怯的与妖军正面对持。 一见来人,獠牙嗤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手下败将,天王李靖啊……怎么不见景澈,莫非事到临头,他却怯战了?” 纵然听完了獠牙的嘲笑,整个天军还是沉默的如同无人,没有一个人应声,显然这些日子已经受到了极为严格的训练。 而这种近乎与无视的态度激怒了獠牙,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们的本领!全军给我上!” 随着他的话,妖族大军以包围圈的形式疯狂的扑向站在营地门口的天军。 吼—— 原本沉默的天兵仰头发出了一道嘶吼,迅速分外九十九队,构成了奇异的长蛇队形,同时抬头向上看了一眼。 高台之上,一袭白衣正静然而立。 他自上而下的俯视着众军,目光冷峻,纤细白皙的手掌握着一只血色的玉笛子,在阳光之下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那道白衣的存在似乎给众人必胜的信心。 李靖端肃目光,一扬马鞭,率先冲进了敌军。 “天军无敌——” “天军无敌——” 在他的身后,无数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如同惊雷,直击云霄。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两军绞杀在一起,六十万的大军步步紧逼,天军气势如虹,无畏无惧。 刀剑相向,鲜血挥洒,妖军凭借着人数的优势,紧逼天兵,死死的咬住他们,一旦有人落单,其他人便一拥而上,被包围的天兵更是凶悍,就算死也要拖着两个跟自己陪葬。 上一刻还在狂笑着的人,下一刻就不知道被哪里来的兵器穿胸而亡,肠子流了一地,临死好保持着狂笑的模样。 厮杀在一起两军,被血腥挑起了内心的疯狂,如同野兽一般,失去了武器就贴身肉搏。 流清面色淡漠的站在高台之上,他看着混乱的场面,天军的不断的减少,如此消耗下去,可支撑不到景澈回来。 手指一动,血玉笛在空中转变放向。 分散在四处的天军立刻集合成处于攻击状态的蛇形,变成一体,以雷霆之势扑向妖军。 杀—— 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天军士气高昂,涨红着脸从嗓子喊出这个字,雪亮的刀急速劈砍到眼前的敌人身上,削掉半个脑袋,鲜血溅了满身,模糊了双眼,也不知到底是谁的血。 被砍倒了爬起来,再次被砍倒,再爬起来,直到没有力气动弹,死了一个,后面的人继续前仆后继的跟上去。 李靖率领着一队人冲刺在最前方,以蛇的形式为后面的人开路,所过之处掀起一阵阵的腥风血雨。 “李大人,只要缠住了他们的主将,公子坐镇军中,他的指挥一定能拖住敌军,雪衣由我来缠住,獠牙就交给你了。”泰山抹了一把脸,狠狠的吐出了一口血沫道。 “好。”李靖高声应道,双腿一夹马腹,朝獠牙奔去。 两军主将迅速战在一起,身边飞沙走石,普通士兵纷纷退散不敢靠近。 不行啊……流清微微一叹,纵然天军斗志高昂,无奈妖军在人数处于绝对的优势,以死拼死的打发,只会让伤亡越来越大,如今,只能由攻击转为防守之势,才可最好的保存兵力。 血光再闪,流清手握玉笛,方向再度转换。 原本同妖军混乱的搅在一起的天军,迅速还原成九十九队,队形奇异的扭曲成S形穿插在敌军的要害之处,将他们生生的阻隔成几段,极大的削弱了火力。 獠牙愣了一愣,这是什么队形? 原本跟在自己身后的大队,被一分为三,反之被天军奇异的队形纠缠住,滚滚的黄尘中可看见天军愈加高昂的士气,悍不畏死的挥着兵刃,而己方却被打乱了阵脚,还呆在原地不知所措,施展不出手脚。 原本激战正烈的场面,因这阵型奇异的缓和了下来。 獠牙来不及多思考,李靖的再度攻了上去,劲气劈到身上,让他脸色一白,胯下的马儿狂躁不安的扭动着身子。 “啊——”一声大喝,他手持狼牙棒,再度与李靖厮杀到了一起。 “大人,怎么办!”妖帝近卫,一手劈倒一个天兵,扯着嗓子问向雪衣。 雪衣勒紧马儿挡下了泰山的攻击,脸色十分阴沉,这人功力明显不如自己,偏偏死也要纠缠住自己,受了再重的伤也要爬起来再战,犹如附骨之蛆一般让人烦心。 目光在四周一扫,妖军的形式已经不容乐观,人数多却被天军的对手打乱逼到了几块集中到一起,毫无作用。 眼睛向上抬,一眼便可看见,高台之上那一道清冷的白影,在上面指挥着全军。 不能拖啊……雪衣缓缓的吐了了一气,若是再拖下去,难免会横生变故,自己绝不会输给他。 雪衣当机立断的掉转马头,拼着后背挨了泰山一刀,吼道,“近卫十八队跟着我,全力突破一点。” “是!” 流清站在高台之上,看着雪衣拼死带着妖帝近卫,集中兵力突破一处,破了自己的蛇阵,原本平淡的神情泛起了一丝波澜,这种果断和狠辣,若不是经历了诸多的战争,绝对训练不出来的。 “李大人,第五十八军顶不住了,马上就要被破了!” “李大人,十八军伤亡过半!” 李靖冷着脸色,手中的宝塔,染满了鲜血,光芒黯淡,如今双军已经激战九个小时,夕阳染红了天空,天军已经撑到了极限,若是景澈还不来得话,这里的天军很可能会全军覆灭。 时间越久,士兵所消耗的力气越大,双方都已经疲倦不堪,然而战争没有丝毫暂停的气氛,反而愈演越烈。 流清极目远看,敌军中红旗飞扬,一道笼罩在黑雾的人影正站在与自己一样的地方,只能看见那双毫无感情血红的眼睛。 妖帝在他的注视忽然站了起来,纵身飞到了战场的上空,宽大的手袖一挥,黑色的劲气带起呼啸之声,在众目睽睽之下,如同闪电穿破了李靖的右胸。 “大人——”旁边的士兵发出惨烈的叫声,眼睁睁的看着李靖从马上跌落了下来,生死不明。 “公子。”高台上的守卫发出一声悲鸣,“二殿下是不是遇到了意外,怎么还不回来?” 流清抿了抿唇,目光似冰,轻声道,“他很快就会回来的。”此去仅带了五千的天兵,面对敌人数十万的兵力,景澈所承受的危险和压力绝不会比自己小。 但是,他会回来的。 他知道我在等他。 战场上因为妖帝突现,形式迅速逆转,妖军气势一涨再涨,轮廓线迅速扩大,开始蚕食天军,逼的天军步步后退。 “公子,兄弟们抵不住了!” 身边的侍卫眼看见天兵一个个不甘的倒下,悲愤的吼道。 流清神情冷峻,与空中的妖帝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见对方不退让的决心,手中的血玉笛优雅的横在唇前,激荡的乐音忽起,如同波纹涟漪一般扩散,染着点点金石杀戈之意,凡是他笛音所过之处,妖军兵败如山倒。 黑曜神色微变,大袖一挥,黑色的魔气在空中盘旋成黑龙,狰狞的扑向流清。 笛音在空中化为了血红色锁链,死死的缠住了他的大龙。 砰—— 两股力量在空中相撞,天崩地裂一般,血腥的大地裂开了无数的缝隙,将人吞噬了进去。 众人甚至来不及细看他们的大战,注意力再度被转移。 随着笛音的响起,仿佛发出了什么讯息,一团的红云般人影从营地如风掠过,飞速卷入战场。 随着流清的笛音不断的变化着队形,但凡是他们所过之处,惨叫声迭起,原本连成一体的妖军生生被红云打散成无数块,他们所到之处尽是敌军的薄弱之处,硬是拖下了敌军进攻的速度,扳回了几分战局。 “那是什么?”獠牙惊骇欲绝。 那红云不过数百之数,竟然能在数十万的军队中自由穿梭,打散数十万的大军进攻。 雪衣目光盯着那高台上奏笛的流清,明明是在指挥杀人,血腥随着他笛音流泻,混合刀剑相交的声音,而他反而给人一种说不出的优雅感觉,冷冷道,“恐怕是他专门训练出来的军队。” 明明在跟妖帝对抗,竟然还能同时指挥着骑兵冲刺,控制整个战局,愤恨的将长鞭甩地,溅起一大片的灰尘,“该死!” “是霸哥他们!!” “好厉害!他们怎么变得这么强了?!” 原本疲倦的天兵眼看着那如同流云一般的人影,个个振奋了精神吼道,“冲啊——” 原本渐入绝境的天军竟然被这一只仅有数百人数的军队拉出了几分生机。 浴血在战场上的泰山在士兵的掩护下杀到了李靖身边将他扶了起来,两人靠在一起,脸上涌上了狂喜之色。 “有何可高兴的?”雪衣冷笑道,随妖帝出征战数十战,战略眼光他同样不差,“就算流清现在暂时拖住了墨曜又如何?这百数之人顶多不过拖着让你们晚点死。” 泰山性子莽撞,一听他定下了己方的败局,恨不得冲上去揍雪衣一顿,大骂道,“你放屁!输掉的绝不会是我们。” 李靖面色苍白的拉着泰山,目光严峻,他的心智自然不可与泰山相比,也自知雪衣说的不无道理,这百数之人,纵是英勇无匹,力气也是有限的,直到他们力竭之时,妖族大军再度反扑,天军便再无翻身之力。 不过也够了! 李靖看着那袭与妖帝大战的人影,眼中是不惧一切的敬意和决然,“兄弟们,拼了,同公子一起誓死等待二殿下归来!” “是!!” 被冲散的队伍随着王霸等人组成的血云,再度恢复秩序,踩着尸体厮杀,持续了一天的大战,每个人全凭一股毅力支撑,心中都存着一个不灭的念头,誓死守营,等待二殿下归来。 一轮圆月浮现在染血的夜空。 几乎嘶叫得力气都流失殆尽,王霸等人亦是力疲,手握刀撑在地上。 四周望去,只是满地的尸体,天军所剩下的人数已经不足半数,反观妖军如黑色的潮水站满了整个不周山,仿佛怎么杀也杀不尽。 无人诉说的苍凉,充斥在战场之上。 以不足十六万兵力硬抗六十万,坚持到晚上已经是奇迹了吧? 然而没有人绝望,每个人都深信,景澈会回来的! “哈哈。”泰山舍命似的直冲进敌军中心,翻手又砍倒了一大片,仰天大笑道,“今日就算是死也赚了,无愧于公子和二殿下。” 见他孤身入敌阵如此胆大,雪衣冷笑,“你找死!”手中血鞭似蛇般向他缠去,想要一击扭断他的脖子。 血影在眼中急速放大,避无可避。 “将军!!” “泰山!!”身边是李靖等人嘶哑的大喊,泰山却坦然的闭上了眼睛,死又何妨?如今两军皆是疲惫,若是景澈归来,妖军必败。 “唆——” 一声破空的啸响。 银色的箭矢将血鞭打偏。 山的东边不知道何时被火把照亮,映出了一身戎装的景澈,俊美面庞染上了血污,邪魅的桃花眼中杀气流溢,他昂首骑在神骏马上,手持着弓箭,还保持拉弓的姿态。 方才的那一箭就是他所发出的,他的身后是无数的大军,仿佛从天上圆月中出现一般。 他的目光正温柔的看着高台之上与妖帝大战的清冷白衣,融进了所有的柔情和爱意。 我回来了,流清你看见了吗? 流清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忽然转过头。 两人的目光穿越了千军万马在空中纠缠在一起,风月无声。 轰—— 一道比先前狂烈数倍的劲气猛的向自己袭来,流清不得不收回心神,重新投入了自己的大战。 景澈抿唇,拔剑,指天。 紫邪剑震动,龙啸声自里面传出,轻薄的唇冷冷吐出一个字,“杀!” 仿佛响应他一般,身后的三十万银甲大军,齐声吼道,“杀!” 第一百八十六章 “是二殿下!!!” “二殿下回来了?”先还是不可置信的喃喃声,很快就席卷了整个战争变成了狂声的大笑。 “兄弟们跟随二殿下杀敌。” “冲啊——” 疲倦不堪的天军顿时仿佛被注入了无穷的力量,狠狠的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精神抖擞的重新跟妖军站在一团。 景澈一马当先冲进战场,紫邪剑扬起,手起刀落,大片的妖军倒地,鲜血喷洒了一地,他们破了妖军的封印,突破右翼,一路上同样的经历了一天的战争,士气确是越战越高昂。 整个战场上仿佛成了景澈的独演,他是死神也是修罗,跨骑着神骏黑马穿梭在整个战场上,数不清的妖兵成为他剑下亡魂。 “杀了景澈,只要杀了他们主将,我们就不会失败!”雪衣最先回过神来,大喊道,与獠牙对视一眼,两人咬着牙冲了上去,身后跟随着所有的妖帝近卫。 几乎妖军中最厉害的兵力都集中在景澈身上。 锉锉挫—— 十数只长矛从空而下一起袭向景澈,景澈横起紫邪护住要害,兵器相交激起了一阵火花。 雪衣看准时机,手中血鞭快如闪电直劈向景澈,与此同时獠牙的狼牙棒从后面一道袭来,带起了强烈的呼啸声。 景澈脚跺地面,大喝一声,以他为中心的地面尽数塌陷了几分,将十几只长矛震断,旋身一周,流溢出一片紫光,持着断矛的妖兵全部吐血,软到在地上。 雪衣眼中狠色一闪,血鞭已然直逼景澈面门,却被他一手硬抓住,往前一带,雪衣只感觉胸口处挨了重重一脚,身体被迫倒飞了出去,剧痛让他视线都有些模糊,耳边模糊听见景澈微弱的声音,“看在流清的份上,我不杀你,好之为之。”显示是留了情的。 獠牙自然就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了,踢飞了雪衣,景澈后背同样是狠狠的挨了獠牙的一击,狼牙棒上的铁钉生生嵌入了肩内,冷汗立刻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景澈咬牙转身,仍由狼牙棒带起自己一片鲜血,手中的紫邪剑直刺入了獠牙的右胸。 “獠牙将军——”四周响起了妖军惊恐的声音。 妖军不过片刻,痛失两名大将,军心大乱,若不是有妖帝坐镇,恐怕早就丢盔弃甲的逃跑的了。 景澈甚至没有回身去看獠牙和雪衣,带着身边的大军再次和妖军战成了一团。 “杀啊——”一个天兵被妖兵的刀插进了胸口,吐着血折断旁边的旗杆反插进妖兵的肚子,手上是粘稠的鲜血,身边是流了满地的肠子,他大笑着,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反是对胜利的自信。 损失惨痛之下,妖军很快就被打的溃不成军,混乱成一片,如同待宰的猪肉,武器,旗子,掉了一地。 高台之上,流清面色冷淡,“你们输了。” 墨曜的全身笼罩在黑雾之中,似乎注视了流清良久,低沉的声音传了出来,“这里只是其中一处的战场,你若想要,我送与你也没什么。” “你为什么这么做?复仇?莫非想要重蹈三千年前的覆辙?” 黒耀沉默了,血红的红眸宛如暗夜的波涛,很久之后,他说,“我一直在寻找一个答案。” 答案?流清轻声道,他在墨曜的声音中感受到了迷惘和悲伤,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的森林。 话音落下,夜空中的人影消失,出现在雪衣身边,将他抱了起来,然后在所有妖军惊愕的目光缓缓的消失在战场上。 在他消失之后,流清再度挥动玉笛,指挥者余下的军队收拾残局,天军的胜利已是毋庸置疑的事实,连妖帝都消失不见,余下的人不存在任何的威胁,个个犹如惊弓之鸟仓皇逃离,丢盔弃甲,不少人在混乱被马蹄踩成重伤。 不周山一战,天军不仅救出了被困的三十万的士兵,更是擒获了二十万的妖军灭了大将獠牙,取得了全面的胜利,闯下了自从仙妖开战以来的第一次的胜利,极大的鼓舞了军心。 据战后统计,原本十六万天兵折损过半八万人马,后三十万折损五万,这一场的大战天兵共折损十三万,而妖军却是整整折损了四十多万。 消息传到了天庭,震惊了三界,也就是说昔日的云寒上仙,在一整天内以不足八万的兵力硬拖下妖军的六十万人马,为景澈赢得了足够的时间,让景澈从后方突破救出天界三十万天兵,将损失减少到了最小。 两人在这次的战役中取得决定性的作用,折服了无数的人心。 不周山的营地中,天军大肆欢庆,这是个永远值得铭记的日子,没有人急着回去天庭复命,而是燃起了篝火围坐在一起,大肆喝酒吃肉,跳舞唱歌,庆祝胜利。 这种场合,自然是少不了景澈和流清。 还没来得及换下戎装,景澈就被黎轩拉了出来,打仗黎轩虽然不怎么行但是做饭绝对是在行的,整个欢庆宴都是他一手包办的,除了战后,重伤再度陷入昏迷的李靖外,其他人尽数集中在外面。 “哎,霸哥,最近你们去哪了,可是好久没看见你们!今日的一仗先前可是多亏了你们啊!可厉害了!” 王霸一行人才坐下不久,立刻有人殷勤的为他们满上酒问道。 王霸哈哈大笑,端着酒碗一口饮尽,又扯了桌上放着的一大条平腿啃着吃,“我们去森林接受公子的训练了!” “可是公子不是一直跟我们在一起吗?”有人疑惑道。 “是啊,公子去的并不是很多,有时候半月才见一次,我们都是跟着公子身边的紫焰,青焰和冥焰训练的,别看那三个人平日闷着不说话,可是了不得呢!” “哎,羡慕,可以跟着他们训练,还有公子的指点!”旁边的人感叹道。 王霸等人听见公子的指点却是硬生生的打了冷颤,似乎是听见极为可怕的事情,干咳了一声,“公子的训练我看称之为地狱也不为过,实在太可怕了!” “是啊是啊!”众人赞叹的点头。 这时候,有人喊出来了,“二殿下来了~~~~~~!!” “还有公子!!” “两殿下,公子,来喝酒!”两人才出来,便被众人迎到了首位,两坛烈酒放在他们眼前。 “喝酒啊,二殿下!”虽然没什么人敢灌流清喝酒,但是士兵们在景澈面前从来不会拘束。 “好啊!那我就与众将士同饮此酒!”景澈大笑一声,豪气的将一整碗酒一饮而尽。 “二殿下!威武!”将士们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灌景澈。 忽然有人惊呼,“二殿下你的肩膀还在流血!” 景澈勾了勾嘴角,獠牙的那一击可不弱,摆手笑道,“没事,小伤而已,不需要在意,我们继续痛饮吧!” 众士兵感动,不愧是我们的主将啊!!谁在敢说二殿下是纨绔子弟,老子就揍死他!! 后来,酒坛空了不少,席间不少的士兵都醉倒了,偏偏景澈没有半分醉意。 等到了身边没有多少人纠缠,他才挤到流清身边,亲自给流清斟了一杯酒,笑嘻嘻的道,“来喝一杯如何?” “恩。”流清点了点头,举杯饮尽。 忙活了一天的黎轩出现他们身后,问道,“就这么让大家喝醉没问题吗?毕竟我们还在军中也没去天庭复命。” “无碍。”流清优雅的轻拈酒杯,面色哀肃,“将士们开心就让他们下吧,死了那么多同胞兄弟,他们心里不好受,也可靠着喝酒发泄一些。” “是啊。”景澈当着黎轩毫不忌讳的将头靠在流清肩上,“男人嘛,喝醉了也没什么,至于天庭那边,等我们什么心情好就什么时候回去。” 众人闹腾到天明的时候,气氛才渐渐的平息了下来。 此时,景澈躺在营帐上的床上,除下了上身的衣衫,肩上的伤口几乎撕扯掉了一大块的血肉,喝了酒后,伤口更是火辣辣的疼。 流清手指沾了些药膏,冰凉的指尖在他肩上划过涂抹着伤药。 “好疼啊!”景澈抽了口气,叫道。 流清撇了他一眼,“自找的,谁让你喝那么多酒。”虽然这么说着,手指的力道却更加轻柔了几分。 景澈撇撇嘴,嘀咕道,“我还不是为了你!要是我不跟他们喝,万一他们找你怎么办,我可不想他们看见你喝酒的样子。” 流清没有理他,一圈一圈的为他缠上了纱布,最后系了个结。 正欲起身又被景澈抱住,跌坐在床上…… 流清低头便看见景澈笑的一脸的邪气,眼眸暗沉了几分,皱了皱眉,景澈的那点心思他可是清楚的很,淡淡道,“今日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那你呢!难道不陪我一起休息吗?”景澈头枕着手靠在被子上笑问。 “战后还有事需要处理。” “那种事,交给黎轩吧,他会搞定的!” “可是……”流清犹豫。 “可是什么!”景澈长臂一伸,将他抱了过去,揽在怀中一起躺了下来。 原以为景澈会做些什么,他只是静静的抱着自己,两人一起躺在床上,流清曲指一弹熄灭了房中灯。 “今天你怕吗?”黑暗中,景澈忽然问道,还没等流清回答,他猛地抓住了流清的手低语,“我害怕,你不再我身边,我很怕你会出什么事情。” “这天下间能伤我的没有几人。”流清似在安慰他。 “这样的日子还有很长。”景澈叹息了一声,“我也不喜欢战争,早点结束吧。” 流清握了握他的手,仿佛在说,我在你身边。 窗外,明月西沉。 第一百八十七章 战后的日子过的十分惬意,天庭并没有召景澈一行上天,自从黎轩将战绩汇报上去后,天庭便没有在传下任何消息。 黎轩愤愤不平,“我们辛辛苦苦的打仗,那溟胤倒好,现在不周山的事完了,连个屁话也不放一个,说什么天尊曾有旨你和流清不得踏入仙界,我看啊,分明是他怕你回去抢了他的领导权。” 景澈耸耸肩,倒是不以为然,“这也正好,我还不想回去呢,在这里多潇洒啊,虽然不周山是蛮夷之地,若是发展起来也是不错的吧,你若想回去可没人拦你!” 说起这个,黎轩就一脸的哀怨,“你以为我不想回去啊!都是你,天庭上谁不知道咱两关系好啊!那溟胤下旨将我留下来了!” “那李靖呢?” “李天王肯定是要回去的!当初的天尊可是亲自下旨让他辅佐政的,黎轩怎会将他留在你身边!” “哈哈。”景澈摇着扇子大笑,“也就是说,留下来的就你一个了?溟胤对你可真够好的!” “说什么呢!”黎轩白了他一眼,咬牙切齿的道,“他肯定是怕你派我上天打探消息,我会那么做吗?!” “谁知道呢!”景澈笑的一脸玩味。 “除了不周山,可还有地方在发生着战役,天庭没有什么消息下来吗?咳咳——”几人身边忽然响起了几声咳嗽声,抬眼,正见李靖皱着眉走了过来。 “天王怎么不躺下好好休息啊?你这次可伤的不轻。”黎轩关切道。 李靖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对着景澈和流清抱拳着,“天庭虽然没有任何的表示,但是我们不周山所有将士都会记得的,这次都亏了公子和二殿下了。” “没什么啊……”景澈伸了个懒腰,懒懒笑道,“天王客气了,溟胤那么做,我倒乐意,我觉得这凡间可是比天庭好多了,你的伤如何了?” “多些二殿下关心了,无事了。”李靖刻板的面目柔和了几分,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皱起了眉头,“但是如今不少地方都在打仗,溟胤就此不提这些事好吗?” “自然是不好的!”黎轩摇头道,“这次我们私自找景澈和流清帮忙,溟胤本就心里不痛快,又怎么会亲自将打仗的事交给景澈,他巴不得所有功劳都是他自己,等天尊出关以后,他也能顺理成章的登上天尊的宝座。” “但是……”李靖忧色甚重,“不知道其他的地方的战争如何了?” “其实也不用太过担心!”景澈不疾不徐的摇着扇子,“仙界的并不是都是庸人,赤脚老哥,武德星君他们也是征战多年的老人了。” 闻言,李靖脸上的忧色才轻了几分,看着景澈认真道,“太子终是难挑大梁,如今战乱迭起,若是天庭真到了水深火热的地步,二殿下,你,会帮我们吗?” 此话一出,站在一起几人都沉默了。 李靖这个要求实是有些过分,如今的景澈和流清都脱去了仙籍,没有任何义务帮天庭,一旦答应了,那就是无休止的征战。 “会。”景澈合起扇子,收起了散漫的神色坚定道,仿佛早已经深思过了这个问题。 黎轩几人顿时张二摸不着头脑了,不由的睁大了几分眼睛,“为何?” “为何?”景澈笑了笑,没有回答,目光移动几分,最后停在一直静静的站在自己身边的清冷白衣身上。 若真要说理由的话,那就是因为流清。 打仗也好,征战也好,若是他想要三界天平,那就由我亲自结束战争。 闲下来的日子,除了训练以外,景澈常和士兵一起上山打猎,晚上就把酒言欢,经常还会拖着流清一道去。 而流清作画之外,偶尔也会研究下医术,对于这里山上诸多草药十分感兴趣,自从有次无意看见景澈一脚将一株颇为难寻的药草给无心践踏了后,但凡山上他也不再拒绝,同他们一起去。 “二殿下,老虎又出现了!”这日,众人又上山打猎,为了追一只老虎却迷了路。 景澈拉弓,抽箭,箭才刚搭上了弦,一只银箭从自己身侧以更快的速度发了出去,正中老虎脑上。 那体格庞大的老虎,砰的一声倒在地上,蹬了几下腿,便没气了。 “公子!!厉害!!”一旁的士兵看的叹为观止。 景澈一脸的委屈,“流清,你干嘛抢我的猎物!!” “别动!”流清忽然冷声道,走到景澈的身边蹲身,在他脚边用匕首小心取了一株青色的草药,扔进了自己背后的竹筐。 看着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景澈不乐意道,“不就是一株草吗?!” 流清站起身,瞥了他一眼,“这草名为绿绛,在仙界也颇为少见,但是生命十分脆弱,稍有损伤,就破了其药性!我之所以抢了你的猎物,就是怕你为了猎虎,一脚踏出毁了这株宝草。” “这么稀有啊。”景澈好奇将他从背筐中拿出来仔细端详,“这草是干嘛的?” “是巨毒,毒性极大,他的三米之内不会出现任何植物存活,乃是至阴之地,万物相生相克,但是现在还未有东西能化解它,若是此毒流入血液,中毒者一月之内会受尽痛苦死去。” “这么毒!”景澈一惊,直接又扔回了他的药筐,埋怨道,“也不早点告诉我!” 流清淡淡道,“自己见识浅陋,平日也不知道多读读书。” 嘿嘿嘿…… 一听流清教训景澈,周围的士兵都偷笑了起来,要知道景澈向来都是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唯独会在流清手上吃瘪,而且还不敢反击。 “笑!笑什么笑!”景澈面色一沉,指着偷笑的几人道,“今日下午的训练,我亲自来指导你们,我们来过招!” 听闻此言,一干士兵的脸色顿时苦了下来,显然是之前吃了苦头的。 当天下午,景澈并没有食言,几个人一同对他,已经在三回合之内被他打趴在地上,三天内起不了身。 众人在心中哀呼:报复啊~~~~~!! 待李靖伤势好了一些,在天庭的一再的催促下,他只能带着后来的援兵回去天庭,其他的全部留在了不周山,毕竟镇守在不周山这种蛮荒之地的兵,性子都太过桀骜,不好驯服,强行收入天庭反而会出些麻烦,再者,以溟胤的眼光,他还看不上不周山的蛮兵。 这些日子以来,众多士兵早就和景澈,流清混熟了,如今要走,心中颇为不舍。 景澈专门为他们准备了送别会,一同醉饮了一番,翌日才出发。 在他们离开后,众人的训练并没有松懈一分,从清晨训练到黄昏,近身搏斗,阵法演练,兵法防御,各军的配合愈加的纯熟,仿佛在为未来的战争做着准备。 毕竟有流清和景澈在这里,谁也不想松懈,而且此地灵气充足,对修炼大有益处。 流清目光长远,除了平日严格训练将士之外,还提出发展不周山,经过战役后,士兵兵器铠甲充足,算的上是一股极为强悍的兵力,若是在粮食方面能自给自足,便可完全的脱离天庭。 这项大任被景澈毫不客气的交到了黎轩身上。 黎轩对景澈气的那叫一个咬牙切齿啊,军中的事物,他第一个想到了的人绝对是自己,除非是至关重要,否则,他是半点都不要流清碰,整天腻在他身边在自己旁边晃来晃去的! 不过也因为这个关系,景澈对军中的事物越来越熟悉,处理起来也越来越顺手了!成功的成为了军中的第三把手。 时间过的飞快,如同流水,夏去冬来。 不周山下了第一场的雪。 彻夜不歇的大雪,群山被雪装扮成银色的一片,在夜空下泛着光。 流清站在营外,白衣胜雪,眉目如画,似乎含蕴了天地间的所有灵气于一身,清皎的月光落在他的眉间。 目光出神的看着夜空。 雪花打着旋落在他的肩上,景澈出了营门,为他披上了貂裘。 “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 清流清冷一笑,如同剪雪裁冰,让人错觉看见漫天星子,“我在想,此刻的人间一定是十分热闹了!” “是啊……”景澈邪魅的勾唇,“人间总是热闹的,就算这个点,街上肯定也有很多人,毕竟,要过年了!” “嗯。”轻嗯一声,流清静静的看着天空中的星辰,贪狼劫煞星现,周围的星辰犹如众星拱月般将他们围在中间。 “我们出去玩玩吧?”景澈忽然出声道。 “好啊!”没有多做犹豫,流清爽快的应了下来。 “怎么答应的这么爽快?”景澈疑惑的笑道,“这可不像你!” “那不去了?”流清平静道。 “不要啊~我开玩笑的!”景澈连忙辩解,一抬眼却件他眼底的戏谑之色,怒道,“好啊,你敢耍我!!看我怎么惩罚你!!” 他的话音刚落,却发现眼前的白影已经不见了踪迹。 立刻追了上去,“别跑!!不然等会有你好看的!”声音大得几乎叫醒了入眠的士兵。 众人翻了个身,继续睡觉,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入定的姿态,对于这种类似发狠调戏的话早就免疫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两人留下了一封书信,彻夜离开了不周山,余下的事情都留给黎轩的处理。 “我们走了,黎轩可是有的忙了!流清道。 “没事!”景澈拿着紫扇在胸前摇,“锻炼下也没什么的,而且紫焰他们几人不是也留下来帮他了吗?!” 流清似笑非笑,“你这甩手掌柜可当的彻底!” 景澈语重心长,“我是为了他好!而且……”眼角一弯,笑颜邪魅,“我这不是想陪你出去嘛……” 流清“……” 不周山周围因为之前妖军作乱,了无人迹,血腥气散去,显得一片荒芜,两人直接去了南华山。 沧州繁华,亮如白昼。 街上人声鼎沸,鱼龙光转,花灯映的整条街成了红色的海洋。 “人间的景象不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年年如此,会烦腻吗?”流清道。 “怎么会呢!”景澈一笑,“图的就是这个热闹的气氛,也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能好好休息一下,猜灯谜,放花灯,千百年传下来的习俗。” 两人走到桥边,看着人间的才子佳人,相谈甚欢,脸上满溢着笑容,两心相悦,各自都红了脸。 这花灯习俗似乎和南州的不一样呢,景澈兴趣浓厚,依着凡人取来了两盏花灯,递了一盏到流清手上。 “这花灯是将心爱人的名字写上去,然后放入水中。”说着指了指河中漂荡着的众多花灯,笑道,“看见没,那些都是,这些花灯可的极贵!听老板说制作的材料十分珍稀,可以一直保存下去飘荡在这江面上。” 见流清没有表示什么兴趣,景澈继续怂恿道,“写着试试吧,难得来一次,过个千百年,我们在来看看这些花灯不是挺好的么!” 缠了半天,流清便让景澈去借笔,景澈笑嘻嘻的从身后拿了一只出来,“潘通的笔可写不上去,老板说要用金漆写,这样的话,字就随着灯一直保持了下来!” 景澈当着他的面,刷刷几笔,将流清的名字用金漆写了上去,然后将笔交到流清手中,看着自己的杰作得意道,“这样就能一直保持下去了!” 流清刚执笔,他便直勾勾的忘过去,催促道,“你快写啊!” 也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炙热,流清半天都没有落笔。 “怎么还不写啊!”景澈心切道,“在不写,金漆都干了!” 流清瞥了他一眼,“你这么看着我,我怎么写?” “原来流清是不好意思啊……”景澈以扇抵唇轻笑。 流清冷冷一瞪,精致灵秀的手腕轻动,沾了金漆的狼毫极快的在花灯上写下景澈两个字。 “啊——”旁边忽然响起叫声,“公子的字好漂亮。” 两人转身只见几个姑娘站在身后,目光方才写下的字,两人身形相貌气度实在太过引人注目,刚来桥边就被注意到了,只是姑娘们找不到话题插话,如今看见流清的字总算能找到话题搭讪上了! “谢谢。”流清神色淡漠疏离,清若皎月。 “小女子说的实话!”红杉女子红唇娇笑,目光又偷偷打量着景澈,心中直感叹,都美啊,选哪个好呢? 在她打量的时候,旁边又有人插话,“这花灯公子是帮别人写的吗?”女孩子眼尖,一眼就看出花灯上的名字不像是女子,下意识的觉得可能是帮别人代写的。 “没啊。”景澈促狭笑道,大声道,“写的是我的心爱之人。”一面说着,还不忘对流清抛去一个眉眼。 “额,还挺好听的。”几名女子愣了一愣,这名字倒没有太过男性化,只当是女子了,心中齐齐的掠过失望了,有主了啊!不知道谁人有这么好的运气,当下希望都集中到了流清身上。 “那这个公子的呢?”红杉女子问向流清,景澈这二字,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女子的名字。 “也是你心爱之人吗?” 流清清幽的面上涌上了些许尴尬,手捧着花灯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你的性子倒还真不能如景澈一般在几个女子面前承认的这么坦荡。 “公子,是不是啊,这上面的景澈是你的心爱之人吗?”姑娘们穷追不舍。 流清抿着唇,一言不发,玉白的脸上被烛灯映出了几分嫣红。 景澈一副十分受伤的样子,语气幽幽问道,“难道不是吗?” 流清一见他这样有些心软,在他目光中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怎么会这样?公子,公子,你心爱之人是男子吗?为什么为什么?!”旁边的女人泫然欲泣,完全不能接受,十分伤心。 景澈看着她们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得意洋洋,仿佛炫耀一般大声道,“我就是景澈我就是景澈!!!” “什么——”几名女子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头抛开了。 看着她们跑开的背影,景澈哈哈大笑,转头去找流清,身边还哪里还有白衣人影,心中哀叹,“为什么,最后都剩下了自己呢!!不过,不论怎样,自己都不会丢了他的。” 手中紫扇尾缀是正子啊发着淡光的螭吻双龙珠,景澈随着两珠之间的牵连很快就找到那道清冷白衣。 流清正俯身,将手中的花灯放入河中,景澈嘿嘿一笑,站在他身边,将自己的花灯也放到水中,看着两灯相偎相依的慢慢飘远。 流清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你怎么会在这?” 景澈不避嫌的抓住他的手,宣告一般,“不管你在哪,我都找的到,你是我的,我不会丢了你的!” 他倒是脸不红心不跳的,声音大得旁边人都听得见,百姓立刻叽里呱啦的说了起来。 流清甩开他的手,面色淡漠的离开人群,心中默念,再也不跟他上街了! 流清甩开他的手,面色淡漠的离开人群,心中默念,再也不跟他上街了! “流清~不要留下我一个人,我害怕~”景澈一边叫着,一边摇着扇子乐滋滋的追上去。 “那个谁,等等,我观你印堂发黑,近来恐有大难啊!快让老道我给你算算,帮你破了这血劫。” “有病~!” “青衣的那位公子,看你面相是贵不可言啊。前途可谓一片光明,老道给你指一条明路如何?” “好啊,多少钱?” “二十两!” 青衣公子:“……” “哎哎!怎么走了呢!” 正走着,两人都听见熟悉的声音,停下了脚步,景澈站在他身后邪气道,“道长本公子有一事相问?” “好啊好啊,问吧,姻缘命理前途,只要你能说的说,老道给你算个明明白白,通通透透!”天玑子一听生意来了兴高采烈道。 “本公子不问其他只问道长这看卦的价钱,怎么一年更比一年高,什么时候从二十文涨到了二十两!” 天玑子愣了一下,一转身就看见了打趣自己的景澈。 “臭小子,你消遣老道我啊!”天玑子白了他一眼,,目光往流清身上看,脸上微变,却也只是一瞬间,马上笑道,“哟,流清也来了啊,这次可真是巧啊,神赦那老家伙还没回去,就盼着你回去呢!” 流清微微一笑,“正好,晚辈也有些关于药理的知识与神赦前辈讨教。” “要不,现在回去南华山?” “行啊!咱们走吧。”景澈一锤定音。 “前辈怎会今日想着下山?”方才那副招摇撞骗的样子可是尽数被流清和景澈看在眼里。 天玑子抓了抓头发,叹道,“无聊……天天在山上看见神赦那张老脸颊烦啊,就想下山赚些银子花花。” “只是怕是被人当成老骗子了!”景澈调侃道。 “那是那些人有眼无珠!”神赦怒道,“老道可是有真本事的!比如那个印堂发黑,他一声苛刻,老婆瞒着他和情人通奸,不出五日,三人必定撞破,不是他死就是奸夫忘,老道本想提醒他一下,结果骂老道有病!真是什么人啊……” “哈哈哈。”景澈一阵大笑,“这问题怕是出在道长你自己身上,好好的过年,谁愿意被人说有有灾难。” “这是命啊,既然他们不愿接受老道的指点,老道也管不得那么多……”天玑子仰天长叹。 三人一路谈笑,很快就到了南华山。 景澈领先了他们几步,天玑子忽然叫住了流清。 “有事吗?道长。”流清疑惑,停下脚步。 天玑子看着不远处景澈邪魅的身影低声道,“找个时间,避开景澈,我有话与你说。” “好。”流清怔了一怔,似乎明白他要说的话,不动声色的道,“正好,我也有事请教道长。” 第一百八十九章 刚上南华山,便可看见,凉亭中正坐着一道青衣身影,深思对着桌上的一盘棋。 景澈一笑,“神赦前辈还真是有闲情逸致啊。” 听见声音,神赦抬头,面色一喜,“是景澈啊,什么时候来的?也不通知一声!流清来了吗?” “他和道长在一起,刚在山下遇到的!”景澈低头看了眼棋盘道,“这么晚了,前辈怎么还在研究棋局?” “哎~”神赦叹息道,“我无论怎么想也破不了这玲珑棋局,前些日子和天玑子那老家伙下棋,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摆出了这盘棋,我破解不出来,可让他扬眉吐气了一番!我这不是想要研究出破解之法吗?” “是吗?”景澈笑道,“想不到天玑子前辈摆出的棋局竟能难道你,我也来看看。” 见他沉下心来细看期盘,神赦不再说话,见景澈皱眉,问道,“怎样?找到破解之法了吗?” 景澈摇了摇头,“天玑子前辈执的黑子吧?这黑子四处皆有,毫无章法,实在太乱。” “是啊!”神赦道,“等流清来了,看看他能不能破解出来。” “他啊……”景澈露出自信的笑容,“肯定能破解出来。” “等流清做什么?”两人正说着话,神赦同流清也是来到了两人的身前。 “哈哈。”天玑子得意道,“是不是怎么想也想不出,想找外援啊?!” “有什么好得意的!”神赦淡淡道,“不过是你乱摆出来的而已。” “哼。”天玑子冷哼一声,“那又如何?这叫乱中自有变化,反正你破不了。” “流清来看看吧。”神赦不理他,招呼着流清。 流清正专心盯着棋盘,微微蹙眉,神情淡漠若秋水,他静下来得时候仿佛整个世界都会静下来。 很快,流清展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有答案了吗?”神赦急忙问道。 流清点点头,在棋盘上移动了几个黑子,方才乱成一盘的棋局霎间豁然开朗,黑子由乱连成一体,白子露出败局。 神赦叹为观止,“都说下棋犹如行兵,调动棋子就如同调动军队,步步为营,以前没觉得,如今算是见识到了这个境界。” “前辈过誉了。”流清轻声道。 “流清不必自谦。”神赦大笑道,“不周山一战,你以十六万人马拖下敌军六十万大军这三界内谁也不知道啊……” “若不是后来景澈及时带兵回来,我们那一战也不会胜利。” “唉。”神赦忽然叹了一句,“你们两人都适合成长在战场上,天庭有如此行军素质的人不多了。” “战场?”景澈嗤笑一声,“不过是争夺名利的牺牲,若是世人能对权力这些东西淡薄一些,也不会惹的三界生灵涂炭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连人间都向来是如此,老道我啊游历人间多年,见过的王朝是换了一代又一代,为之死去的百姓更是数也数不清。” “听说天庭的战争并没有熄灭,战乱依旧四起,太子没让你们帮忙吗?”神赦疑惑道。 景澈摊摊手,“没呢,大概还没到绝境吧,恐怕他是怕我帮了他,他就失去了人心。” 天玑子抚了抚胡须,“若是景澈你真有那争权之心,哪里还有太子什么事啊!” “嘿嘿。”景澈不说话,嘿嘿直笑,赞美嘛,谁不爱听呢! “既然现在来了,就往些日子吧!以后想回来也不知有没时间。” “就算前辈你不这么说,我和流清也会留下来的,我们要在人间过年,况且,流清的藏酒还都在天玑子前辈这呢,我可舍不得!” 天玑子气的吹胡子瞪眼,“莫非你小子还怕我偷喝你们的酒不成?” 景澈笑的戏谑,“那还真说不准呢!我们离开的这些时日,前辈真的没喝吗?!” 这一提,天玑子气焰顿时矮了一截,嘀咕道,“就喝了一点点。” “一点点也是偷喝!” “你小子怎么小气,你之前还把我的藏酒偷光了呢!” 景澈理直气壮的道,“我那是拿,你是知道的,你偷我们的酒,我们可都不知道!” “你!!”天玑子语塞,脸皮太厚了没办法。 流清和神赦两人子啊一旁看的两人互不相让的斗嘴,觉得好笑,真是两个大孩子。 两人在南华山留下来的日子也是悠哉,让景澈和流清惊讶的是,幽冥等人在南华山附近定族下来,竟然专门为流清仿造以前的格局造了一栋竹屋。 二人初时走进去,险些误以为回到了快活林。 景澈花了半天的时候将从快活林带来的书籍尽数摆好,紫毫砚台宣纸,亦应具有,仿佛真的回到了快活林那时候,两人便在此住了下来。 流清闲暇时,常去南华山与神赦下下棋,探讨下医理,在他们需要清净的时候,景澈便去找黑风幽冥喝酒。 多数时候,都是流清静坐在屋内作画,景澈安静的在一旁为他研磨。 一天画一幅,偶尔也会被景澈缠着画他,画好后,被景澈认真的装裱挂在墙上了。 “不如今日我为你画一幅如何?”景澈撑着下巴,研磨时忽然兴起提道。 “你会画画?”流清停笔,抬眼看他。 “日日看你作画,怎么的也该会一点吧,放心吧。我画出来的一定是神作!”景澈自信满满的道。 “好吧。”流清搁下笔,起身从书架上拿出了一本书,在窗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他微垂着头,细白如春笋的手指上捧着一本书安静翻阅,日光温柔的洒在那张雪玉般的容颜上,晕染出了几分不真实的美。 景澈在他的位子坐下来,对着屋外吹了一口气,顿时绽放了满树的桃花,微微一笑,执起紫毫,回忆着流清作画的样子,一笔一笔的专心的画了起来。 黑风大着嗓门和幽冥来找景澈喝酒,一进门就看见流清坐在窗边看书,景澈执笔作画的画面,马上就收了声,在旁边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景澈和流清似乎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到来,自成一方静美的世界,他们看起来都十分专注,仿佛没什么事情能影响到他们。 幽冥等了一会,走到景澈身边,雪白宣纸上,线条已经勾勒出了白衣少年垂目看书的景象,虽比不上本来的风韵,但是形神俱似。 直到景澈画好了停了笔,才注意到幽冥的到来,笑道,“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黑风咋咋呼呼的道,“看你在那画得那么气劲,我们怎么告诉啊,可等了半天呢!好了吗?好了我们喝酒去。” “好了!”景澈展开扇子,献宝似的将画送到流清面前,“好看吧?这是我画的!”像是一个等待夸奖的孩子。 “尚可。”流清淡淡道,毕竟景澈并没有画功,能到如此地步,已是不易了。 听见流清的肯定,景澈神色飞扬,仿佛遇到什么了不起的事,看得一阵幽冥二人一阵无语。 “好了好了!现在总好了,我们快去喝酒吧。”对于文绉绉的东西,黑风向来不会有什么兴趣,不耐烦的道。 景澈目光看向流清。 流清沉默了一下,想着自己还需去找天玑子一趟,今日正好奥得空,便道,“今日,你去吧,我还需要去躺南华山。” “又去那?我要和你一起去!”景澈直接忽略了黑风和幽冥叫道。 两人:“……” “我上山同神赦前辈探讨药理,你在一旁实在无聊,你喝酒去吧,黑风他们还等着呢!”流清推拒道。 “是啊是啊!”黑风在一旁插话,“人家去探讨药理,你去干嘛,你又不懂!” 流清说的也是实话,景澈便应了下来,“行,早点回来,不然我会去找你的!” “至于吗你!”幽冥阴柔的脸上闪过调笑的笑意,“流清他又丢不了!” “我乐意!”景澈摇着扇子哼道。 他们说话的功夫,流清放下书本,起身走到了门前,“今日你们好好玩吧。”白影闪过,已是出了门。 第一百九十章 南华山,星辰漫天。 流清站在夜空之下,目光静静的看着天空中的星辰,清幽的脸上染上了淡淡的寂寥。 “你来了。”天玑子上前,同他站在一起看着天空中的星辰。 “道长想说什么?”流清神色恢复平静。 天玑子面色凝重,“若我现在他你退出战争,与景澈留在此地你会答应吗?” 流清淡淡开口,“道长既知答案,又何必再问呢?” 天玑子叹息一声,“你可记得当初,我与你初遇之时所说的话。” “道长说我的姻缘伴随天地浩劫而生,注定有血煞之劫,命数极为混乱,若是执意下去毕竟落得个不得好终的下场,这是天命。”流清唇角微翘,眼中流露出我命不由天的讥诮。 “当时的话我并没有胡说。”天玑子认真道,“以前我一直不明白血煞之劫因何而来,最近我已经知道。” 天玑子继续道,“自从不周山一战,天空忽现天狼劫煞两星相对,天地之间,但凡有帝王之才者,皆命格紫薇,由天狼货劫煞在旁相持,而现在那两星所代表的就是妖帝和景澈,两星之中的另一个星子就是你,也就是说,若是这次三界的战乱乃是天地浩劫,这劫难乃是由你引起的,你知道吗?” 流清古今无波的点点头,“大致知道,虽然不知道为何墨曜会发动这次战争,但前些日子夜观星象也知道与我有些关联。 ” “若你现在和景澈不再插手三界之事,那血煞之劫便会消失,现在抽身而退还来得及。”天玑子劝道。 流清清冷一笑,那笑容如同冷冽的昙花绽放在夜空之中,带着绝世的清傲,“我若退了,天庭中又有何人能挡下妖帝,这人间恐怕会因为妖族而毁于一旦。” 天玑子瞪了他半天,不知道为何忽然说不出话了。 有些人生来就注定了背负起天下的责任。 无关名利,只是出于自身的意志。 这样的人定是集天下灵气于一身,惊才绝艳,舍不下天下众生,却独独能舍了自己。 对自己残忍…… 对景澈亦是残忍。 天玑子长声一叹,“你啊,就是个死性子,怎么不开窍呢,这三界安慰与你何干?百姓死活又关你什么事?若是景澈在这里,定是不会让你这么胡来!” “正是知道,所以前辈才没有当着他的面说出这番话,不是吗?”流清负手,微微仰起了脸,月光流泻在他的侧脸上,看起来淡漠而无情。 话毕,流清对着天玑子再度开口,“此事,还望前辈不要在景澈面前提起。” “你确定要瞒着他吗。”天玑子犹豫道,“明明……”明明知道这个事上最害怕你受伤就是景澈。 “嗯。”流清坚定道,幽柔的脸上有些悲伤,又有些落寞,怎么会不知道呢? 但是, 流清就是流清,景澈亦是景澈。 无论是谁都不会做一分的改变。 “当是我自私吧,现在,我只能尽我所能陪陪他。”况且,流清眼波流转出极致的清与冷,淡漠语气下掩藏着不信天命的执拗与尊贵,“纵使那血煞之劫来临,我亦无惧,若是因为这就是退缩的话,早在三千年我便消失在这天地之间了。” 回到竹屋的时候,景澈还未到家,流清点燃了油灯,眼中顿时映出了一副悬挂在墙上的画。 少年微微垂着头,手捧书卷,坐在窗前,窗外是纷飞的桃花。 画的旁边是另一副画,画中的邪魅少年正在舞剑,同样是桃花纷飞之际,唇角的笑容可颠倒众生。 流清站着看了许久,向来清冷的脸上掀起了细微的温暖笑意。 自从景澈给流清画过一副画后,他就像找到目标一样,日日不停地为流清作画,画他品茶的样子,作画的样子,微笑的样子,沉思的样子,一举一动,甚至挑动一个眉梢都会被景澈记下来,然后画出来。 凡是作好的画,那是必在黑风和幽冥面前炫耀,开始幽冥还有耐着性子看半天,顺道告诉哪里神韵不足,到最后看的太多,和黑风一样懒得说了,看见白纸都说好看! 流清对于景澈的行为习以为常倒是没说什么,偶尔还会在画艺上指点几分,景澈画的也是越来越好了,整个屋子里到处都挂满了他的画。 过年的时候,景澈拉着流清下山买烟花。 热闹更比之前,人山人海,摩肩擦踵,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 饺子摊铺。 雾气氤氲,不少人都在排队等候着。 老板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两个少年,身边的胖娃娃手指着两人咿咿呀呀的叫着。 “两位公子又来了!”老板兴高采烈的。 “是啊!”景澈摇了摇扇子,“我们可是专门开照顾老板生意的!” 老板憨厚的笑道,“多谢公子了,两碗珍珠饺子马上送上!”转身就去忙了,小娃娃看着两人,显然是记得,扒着椅子奶声奶气的叫道,“哥……哥……美……美……” 景澈调笑道,“流清真是美不可挡,连小孩都知道,听见没,他在夸你!” 相信任何一个男人听见以美来赞美自己都不会感到开心,流清也不例外,反唇相讥道,“你怎知,他不是在夸你?” 景澈理所当然的说道,“在下风流倜傥,俊美无双,别人怎么用美形容呢?” 仿佛响应他的话一般,小奶娃慢腾腾的跑到流清身上往他身上爬,一面还模糊不清的嘟哝着,“美……哥哥……抱……抱……” “哈哈哈。”看的景澈在一旁大笑,这小孩子真是太给自己面子了。 流清顿时满头黑线。 老板一见自己儿子往流清身上爬,放下两碗饺子就将自己的儿子抱开,致歉道,“对不起公子,平安他不懂事。” “无碍,很可爱。”流清笑着。 “可爱……?”景澈吃味了,酸溜溜的道,“你很喜欢小孩子吗?竟然能从你口中听见这两个字,都没这么夸过我!” 流清将他从上到下的的打量了一遍,开始一言不发的低下头吃饺子。 这是什么眼神?!! 景澈赌气一般不动筷子,可怜兮兮的看着流清。 “你哪里让人看的出可爱两个字了?” “我哪里都挺可爱啊!”景澈对他眨眨眼睛在眨眨眼睛。 这种卖萌的行为对于流清这样不动如山的人,一直是没什么作用的,自顾自的慢慢品尝,慢慢喝汤。 两人吃完饺子,景澈又同他逛了半天的街,几乎吃遍了整天街,直到夜深,街上的人慢慢散去,才买好了烟花同流清一起回家。 两人提着两坛从南华山带下来的酒,跃上了屋檐,身后是巨大的清华的明明。 景澈斜坐在屋檐之上,拆开了封布,嗅着浓郁的酒香赞道,“好香啊~”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然后将自己喝过的那坛酒递到流清手中。 自己在一旁摆弄烟花。 流清微微一笑,仰头喝了一口,静静的看着他。 屋檐之上,明月之下,两种少年并坐在一起,岁月仿佛在此刻无声,一种淡淡的温馨流泻在其中。 直到,夜空中绽开了朵朵烟花,照亮了两人的容颜。 鱼龙光转,火树银花。 光影交替,映照的两人脸庞忽明忽暗,两人沉默的对饮,一同欣赏这一刻的璀璨。 相比于蛇族和熊族中传来的喧闹声,屋檐上显得很安静。 能听见的只有烟花炸开,破空,最后绽放。 安静的喧哗。 流清目光不动的看着空中似烟似雪花火,唇角一直维持着清淡的笑意,甚至染上了几许暖意。 直到最后一朵烟花熄灭,他才移开目光喝了一口酒。 “很喜欢吧……”这烟花,或者这种生活,景澈邪笑着,手臂揽上流清的肩膀,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轻笑,“我也很喜欢。” 低头看着怀中那比明月更清,比碧水更冷的幽柔容颜,眼角的一点朱砂敛尽风华,“曾说过,每一年的过年都会陪你,如今可是从未食言过,以后,很久很久,知道我们生命的尽头,我们还要像这样坐在屋檐上看烟花,你说好不好?” 流清贪恋的靠在他肩上,容颜在月光之下更显清冷,目光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夜空,答应道,“好啊。” 以后,很久很久,直到生命的尽头,还能坐在这看烟花,定是能实现的吧,想来都是如此美好。 “流清?” “嗯?” “战争过后,我们回家吧。” “哪里是家?” “有你的地方哪里都是家啊……” 第一百九一章 过年之后,很快景澈两人接到了黎轩传来的消息,速回不周山。 一天的日程,两人已经回到了不周山,气氛凝重而严肃,众将领在外迎接。 “发生什么事了吗?这么火急火燎的将我们找回来。”景澈沉声问道。 黎轩点点头,指了指不远处的营帐,“天庭已经有人下来,说是奉了太子的口谕下来要见你们,我们拖了不少时间,昨日才告诉你们。” “哦?是吗?太子的口谕?!”景澈玩味的勾起了嘴角,怕是战争形势不容乐观,太子终于耐不住了,才派人请自己。 “是啊。”泰山骂骂咧咧道:“那孙子拿个鸡毛当令箭,天天还要我们好吃好喝的供着,说是在见不到人,就要治罪。” “呵呵……”景澈轻笑一声,与流清对视一眼,“走吧,我们去看看他想将我们治什么罪!” 还未走到营帐处就听见里面传来的怒喝声,“景澈呢!还有那个流清……怎么还不来,我可是太子派来的圣使,怠慢了我你们可是要被治罪的!” “圣使?”景澈摇了摇扇子,掀起营帐,领着一大干人优哉游哉的走了进去。 “圣使在找本殿下吗?' 那圣使陡然一听见声音,下意识的朝门口去看,一道慵懒的桃衣人影带着一群人站在自己的面前,他的身边静静的站着一袭白衣。 一红一白的两道人影站在最前面,可以明显的看到身后的将领对他们的尊敬,甚至称的上狂热,圣使心中依旧有些不敢置信就是这二人率军战胜了妖族的六十万大军,看起来并没有绝世战将的威严,反而显得温和而斯文。 正式景澈的这种表面上的斯文,让圣使气焰愈加高涨,不管怎么说如今天庭都是太子在掌权,而他们竟然让自己等了这么久,就算打了一场胜战又如何?实在是太过狂妄!虽是如此,语气倒也没有太过放肆,目视着景澈道:“太子有令,如今天界陷入危难之际,二殿下乃是天尊的二子,理应有护卫天界的责任,特派遣了二十万天兵下来,望二殿下即日启程为天征战。” 圣使的话说完,景澈在一旁挑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打了个呵欠,懒懒的开口,“护持天界?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这是你的责任!” 景澈讥诮道:“责任?莫非圣使大人不知道在我离开仙界的时候,已经被消去了仙籍!” “这……”圣使面色一滞,这事三界几乎人尽皆知,但是在下凡之前太子已经说了,无论怎样自己都要让景澈答应出战,如今妖军在各个玄界作战,已经祸害人间,景澈和流清的出战对整个天庭而言至关重要。 “二殿下!”圣使一声冷喝,“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天界之人,你能看着妖族之人践踏了你的家国吗?你能冷眼看着三界生灵涂炭吗?” 景澈不以为然,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不疾不徐的摇着扇子,一举一动都表明了他不在乎的态度,让所有人都明白,这种事他不会在意。 圣使无奈,话锋一转,目光定在流清身上,大声道,“流清曾经是狐族的王,如今狐族雪衣更成了妖军的将领,若是你们袖手旁观,只怕难以让人觉得流清乃是清白的,身为一个妖类,本该借此表现,为此战赎罪。” 语毕,营帐中的气氛陡然冷了下来。 泰山最先压不住火,恨不得冲上去将圣使揍一顿,“竟然敢侮辱公子,你不想活了?现在在这放屁,妖军来袭怎么不见你的人影,当初不周山一战,若不是公子,现在你还能在这站在唧唧歪歪的说话?!” “哼!”我实话实说,泰山的怒火显然没有让天庭下来的圣使收敛几份,语气更加狂傲,气势绝不能弱一分,从鼻腔中哼出一声,“那也是应该的,就算他曾是云寒上仙又如何?如今不过是卑微的妖,发动战争可是他的族类!况且……”目光移到景澈身上忽然熄了声。 不知道何时,一直慵懒坐在椅子上的景澈,俊美的脸庞已化冰冷一片,犹如万年深潭看的人不寒而栗,周身流露出的气势让自己有些腿软,仿佛是天地间的王者,自己在他眼中连一只蝼蚁都不如,与最初的感觉截然不同。 眼睛从帐中众人脸上一一看过去,除了那道白衣依旧淡漠沉凝,让人看不出喜怒深浅外,其他的人对自己个个怒目相视,恨不得扒了自己的皮。 “圣使刚才说什么?本殿下刚才没听清楚。”景澈看着他平静道,然而那平静之下却是张扬的怒火,连太子也不敢在自己面前大放厥词,一个使者竟然当着自己面,侮辱流清。 “我……我……”圣使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冷汗津津,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流清淡淡道。“诸将不要失礼两人,如今天界有难,我们自不会袖手旁观。”这话已经是将战争应了下来。 景澈心中叹了一口气却没有说些什么。 流清不是自己,他绝不会看着人间生灵涂炭而不管,而自己能做的就是陪他一起征战,战争过后,过两人的自在生活,从此不再插手三界之事。 随着流清的话响起,帐中的气氛才再度放松了几分,景澈挂上邪气笑容,“圣使大人怎么有椅子不坐偏偏坐在地上,让太子知道了,岂不是让人说我景澈说的兵对大人招待不周吗?” 圣使面色狼狈而尴尬,从地上挣扎的爬起来,惊疑不安的看着景澈,之所以被倒地上完全是被景澈那个眼神给吓得,就在刚刚,景澈看的时候,几乎就要以为自己会没命,如今他竟然还这么客气的对自己说话,那笑容显得真挚,完全看不出有没有讥讽的成分。 “既然二殿下答应了,下官就告辞了,大战胜利后,太子会给各位准备丰厚的奖励。”说完,再不敢看他们任何人一眼,匆匆告退了。 “我呸!什么圣使,就是一个垃圾!”泰山对着他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 “不必跟他较真,当下我们主要任务是战争,其他玄界的战争状况可有消息?”流清淡漠着脸问道。 “有,近日我已经将所有情报收集完整,才传信给你的。”黎轩正色道,除了打仗才华的他不及流清与景澈外,其他的事情处理起来都得心应手,顾虑周全,当然,这些都是被景澈逼的! “恩。”流清微微一笑,“辛苦了。” “没事。”黎轩立刻笑的跟吃了蜜一般,被景澈冷冷瞪了一眼。 “当下战况紧急,今日我们就制定出行军计划及实施战略,三日后,启程。” “是。”诸将应道,做好了挑灯夜战的准备。 很快所有事宜准备妥当,众人在帐中商谈了整整一天,直至夜深时刻才入了尾声。 黎轩指着桌子上的战略图道。“若是我们自东一路向南而战,北面的玄界由谁来挡?” 流清淡声道,“北面乃是凤族的地界,他们是上古神族,想来抵御下妖族暂时不成问题。” 说起凤族,就不得不让人想起凤灵卿,帐中的气氛微凝,他是景澈的名义上的妻子,如今天界大乱,景澈与凤族必定是有接触的,不知道相见了是怎样的局面? 似是要打破帐中的气氛,景澈忽然开口,“如今李大人被太子派遣到别处,陈飞,王耀,你们两个接手李大人之前统领的军队。” “是。”两人皆是先前战役表现突出者,景澈二人离开的时间,流清曾留信告诉黎轩让他们两人接受一些历练,如今已能独挡一面。 景澈点点头,“今日就到这里了,诸将各自下去准备吧!” “是。”离开之前,景澈却对泰山使了个眼色。 泰山一愣,出声道,“二殿下你对我眨眼睛干嘛?” 景澈:“……” 倒是黎轩理解了景澈那只可意会不能言传的意思,拉着泰山就走,“出去出去,我们有事要做。” 众人散去后,流清依旧静立在桌边深思着。 “好了。”景澈将手按在桌上,柔声道,“方才不都说好了吗?今日也赶了许久的路,我们休息休息吧!我们得养足精神为三天后的大战做准备啊。” “恩。”想着他的话有理,流清没有拒绝。 直到两人回到了自己的营帐,黎轩和泰山王耀等人才从营帐出来。 “二殿下真的是那意思吗?”泰山疑惑道。 “放心啊,我还不了解景澈吗?他绝对是那意思,让我们好好的教训下那个什么圣使!”黎轩拍胸脯保证道。 “可是……这是有违军规的吧?公子知道了怎么办?”王耀小心翼翼的问,当初训练的时候他们都见识过流清的手段,可不是一般人敢触犯的! “额……”黎轩咳了一声,“知道了也没办,难得你想让那狗屁圣使白白的骂了流清吗?” “怎么可能!”众人同时怒声,把心一横,“干就干!” 黎轩摸了摸下巴,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将那圣使带去远点的地方吧!” 于是,夜黑风高的夜晚,在自己的营帐睡得正香的圣使被抹布塞进了嘴吧,还没反应过来,一个麻袋兜头罩下,脖颈上一痛,立刻就不省人事。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三日后,二十万骑兵,三十万步兵,全军整齐,准备出发。 传送大阵皆构建完毕。 千军万马立于前方,凝聚起的杀气让烈日亦不敢与其争辉,隐于云层之后。 景澈一干人最后由营帐中出来,一见圣使,立刻大惊道,“圣师几天不见就怎么这么狼狈,本殿下那有些好的伤药,等会命人给你送去。” 圣使恨的牙根痒痒,三天前自己正在营中睡觉忽然被一个麻袋装了起来,后来就是一顿狠揍,牙齿都掉了两颗,心中也知道定是军中人干的,找景澈申诉,次次都被军务正忙给挡回来,明显是不想管,是他指示的也不一定! 不过心中再恼怒,面上还得恭恭敬敬的,否则肯定不会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劳二殿下挂心,下官无碍。” “无碍就好。”景澈和颜悦色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圣使大人说话漏风打仗的事情就不要参合了,快去休息休息吧,来人给大人备好马车!” 哈哈,一听这话,立刻又一大片压抑的笑声响起,圣使面色更是难看了几分,打仗给自己准备马车不是让人看笑话吗?!拒绝道,“多谢二殿下关心,下官并无什么不适,马车就免了吧。” 景澈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笑道:“如此,也好。” 说着,同流清一道穿过一片金戈铁马走到最前方,玄黑的铠甲在阳光下泛着森寒的光芒,身后的披风在风中呼啦翻卷,目光浏览过眼前一张有一张充满热血而朝气蓬勃的年轻脸庞,大声道,“壮士出行,来人,倒酒!” 闻言,早已经准备的烈酒倒进白瓷碗中递到了每个战士的手中。 景澈长笑一声,率先饮完。 在他之后,流清、黎轩、王霸、王耀等人共同举杯,一饮而尽,无尽豪气。 五十万天兵放生大笑,同时痛饮。 “此去一行,生死难知,胜败难辨,比之前的战役更要惨烈百倍,你们怕吗?!”景澈问。 “不怕!!!”五十万大军齐声吼道。 “告诉我,你们可有信心获胜?!”景澈俊美的脸上冰冷而坚毅,顿生无上威严。 “不怕!!”无数的声音汇聚成洪流响彻空中。 “好。”景澈将酒碗摔得粉碎,金石玉珏相交的声音染上沙发之意,唱起了战歌。 “淡看风云过,大雁宿长空。” “遍寻前尘多少事,无踪。” “天下几多娇,众人笑论峥嵘。” “黄沙铺天盖地谁是英雄。” “指点江山路,长剑握手中。” “马蹄踏碎清霜雾朦胧” “金乌现天边却被烟尘缭绕” “是醉是梦是醒有谁能懂。” “剑一舞,风云动。” 仿佛被景澈嘹亮夫人歌声感染了一般,原本静下来的士兵皆跟随他一起唱了起来,这首歌乃是三千年前传下来的老歌,没有人知道是谁而作。 流清神色清寒,白衣临风,听着耳边的直击云霄的歌声,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他能看见景澈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 只有他们二人知道,这首歌而是,三千年为了抵抗抵达天界的妖军,景澈出征之时候,流清为他而作。 众军神情激昂,高唱吼唱。 “血雨方飘落在天边现长虹。” “锦旗十万阵前随风动。” “战鼓震天响一剑划破长空。” “血染戎装何妨纵声一笑哪怕只换得沉默。” “让清歌声动扫去了沉默。” “舍弃悲伤且看英魂长在守护着家国。”(河图的战魂英雄劫部分歌词,很喜欢这歌呢) 歌声渐落,景澈翻身上马,策马行到传送阵中。 “全军,出发。” 浩浩荡荡的大军跟随在他的身后,消失在平静安逸的不周山。 乌撒尔玄界。 原本灵气充足,仙气缭绕的地方此刻黄沙漫天,刀剑相交,铁骑纵横,血色染上了残阳。 “将军,抵挡不了,请求天庭派兵支援。”一个小兵满身血迹的冲到主将面前。 主将面目几乎充血,看着己方军队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去,一拳砸在地上,大声吼道:“给我撑住,我们绝不能输。” 然而混乱战场他的声音实在太过渺小,瞬息淹没在黄沙之中。 “哈哈哈——”妖族猖狂的大笑声响遍了玄界,“给我杀——” “将军,怎么办?”耳边是小兵绝望的呼喊。 “要失败了吗?”天庭主将喃喃出声,眺望远方,天空已染上了血红,云雾似血,战场上的惨叫声不绝于耳,“终于连自己这里也受不住了吗?” 忽然,血红的天空出现了银色潮水般的大军。 “是,天庭的援兵!” “将军,天庭的援兵来了——” 银甲大军月逼越近,直接杀进战场之中,个个悍勇如虎,所过之处敌军如同狂吹麦浪,纷纷倒地,鲜血溅洒。 天上突降神兵,原本被逼入绝境的天兵的仿佛被注入了巨大的活力,嘶吼出声,“拼了——” 用尽力气站起身,挥着刀剑再度和妖军厮杀在一起。 很快,战争几乎成了一面倒的局势,妖军溃散成一盘散沙,四处逃窜。 狂风的呼啸的战场上,一眼看过去,便可见一个邪魅少年昂首骑在马上,薄唇微勾,面上俊美而冷淡。 他的身边是一个白衣少年。 安静的陪伴在他身边,白衣如雪,眉目冷凝,仿佛战场的所有的喧嚣和血腥都影响不到他一分。 景澈目光冷峻的看着乱成一片的敌军,剑指长空。 薄唇微启,“天军必胜——” 五十万天兵随他高吼,声震凌霄,“天军必胜——” 第一百九十三章 乌撒尔一战后,景澈所率领的军队一路自东向南战了过去,在结界打的妖军步步后退,半年来,数十战役,从未尝过一败。 凡是景澈和流清所到之地,妖军闻风丧胆,提不起丝毫的斗志,收复的玄界一个又一个。 樊城,这里是人间一个繁闹的城市却因为两界的大战,尸骨成堆,血流成河。 “二殿下,石刹将军以及余下的妖军已混于城中。” 又是一场大捷,然而残余的妖军却借机逃到了人间,樊城已毁,城中却残留着一些侥幸活命的百姓。 “搜,收好武器,切勿错杀凡人。”景澈冷静吩咐道。 “是。” 此次大战虽然胜利,妖军的一个头领却牺牲了数百个近卫逃了出去,只要一个妖逃跑出去,若有嗜血之心,人间都会遭受大难。 充斥着血腥味的城镇里面是一队队的天兵整齐而有序的搜索着。 流清目光清冷看着四周,幽深的眼瞳透漏出浓重的悲哀,横列在地上的尸体,有年过百的古稀老人,也有不满足月的幼小孩童,他们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躺在地上,眼睛瞪的大大的,脸上还残留着死前的惊恐。 这就是战争,无论你是谁,无论你多大,当大战来临之际,你只能无辜送命,没有人能坚持自己活下去。 似是察觉到了流清的异样,景澈上前揽上他的肩,玄黑的铠甲沾染着血迹,与一旁的白衣格格不入。 “会结束吗?”流清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很快就结束了。”景澈将他揽入怀中,轻声道:“我保证。” “二殿下,已经抓获妖军共计二百一十五人,存活的百姓一百六十七个,”士兵脸色恭敬的禀告,对于相拥的二人,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异样。 甚至可以说,所有跟随景澈和流清出战的天兵都接受了他们两人相恋的事实。就像是烙铁烙进了心里,凤灵卿算什么?这天地间能与景澈并肩而立的只有流清。 “可找到石刹?” “没看见踪迹。” 景澈微微皱眉,那石刹乃是这次打仗与自己对抗的妖军主将,为人阴险狡诈,若是抓不到他,难免是一个隐患。 “泰山留下继续搜捕石刹,另留下一百人将城中存活的百姓送往安全的地方,其他人跟我走。” “是。” “这里还有一个婴儿。”忽然一个士兵叫了起来。 景澈几人脚步一顿,随之转身,之间坍塌的屋檐下一个布衣女子已经失去气息,她半跪在地上,所有的木梁都压在她的肩上,然而她的怀中还护着一个小小的婴儿,似乎已经哭哑了嗓子,只能发出细微的声音。 “救出来!”景澈吩咐道。 “是。”几个天兵费劲的将坍塌的废墟搬开,伸长了手臂去抱女子怀中的婴儿。 “砰——”的一声,屋檐忽然炸开,一个黑影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那个婴儿,几个天兵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便倒在地上。 猖狂的笑声响起,高大粗狂满身长毛的石刹怀中正抱着一个小婴儿,乌黑的长指逼在婴儿的颈上,原本哭哑了嗓子的婴儿被他吓得又大哭了起来。 “石刹。”景澈冷目以对,:“出来的更好,省去我找你的时间,放开手中的孩子。” “哼。”石刹冷哼一声,“二殿下在说什么胡话?我为什么要放开他?”说着利甲毫不留情的划破了些许婴儿的稚嫩颈子。 一丝丝鲜血顺着婴儿的脖子上流了下来,看的一干士兵怒火高涨,这个小婴儿可是他的母亲牺牲自己,历经痛苦才将他保了下来。 “想要他活命吗?自己过来拿。”石刹冷冷道。 “用我来当人质来换你手中的婴儿如何?”流清淡然开口。 “桀桀。”石刹怪笑几声,“上仙云寒?狐王流清?你过来可是没用的!我要景澈亲自过来!” 明明打不过景澈却放出这等豪言,分明是有阴谋。 “二殿下不要去!!” “二殿下我替你去!!”一旁的天兵叫道。 “闭嘴!除了景澈谁过来都没用,惹怒了老子,当心老子将这个婴儿撕碎。”石刹吼道,铁了心要景澈亲自过去。 景澈回挥手示意部下安静,一步步朝石刹走去,依自己的修为,石刹绝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眼见他走到自己的跟前,石刹哈哈大笑一声,“二殿下真是宅心仁厚啊,不过这也是最容易送命的。”将手中的哭叫的婴儿狠狠往地上摔,趁着景澈弯身去救婴儿的时候,手中的利刃狠狠的扎进了景澈的肩上。 “二殿下——”众士兵惊呼出声。 景澈闷哼一声,忍着伤势将婴儿抱了起来,反身狠狠一脚,将石刹揣进了废墟,吐出一口鲜血,重创了他。 景澈那一脚出了八分力,石刹五脏六腑俱碎,他的脸上却扬起了一抹怨毒而得意的笑容,口型缓缓的说出了四个字,闭眼死去。 景澈将婴儿交到旁边天兵的手中,看着还维持的笑容的石刹,眼中闪过一道寒意,他知道石刹根本就没有打算活命,拼着一死来伤自己,嘴角的笑容说不出的诡异,他临死前说的四个字是天兵必败,何来这么大的信心? 甩了甩头,景澈忽视掉他的话,对着天兵道:“安置好这些凡人,马上赶往南方结界。” 几乎是一刻不休的投入另一场战役。 “可是,二殿下你的伤——”有士兵担忧道。 “没事。”随意的看了一眼,景澈不以为然。 “流清——?”目光一移,发现流清正蹲着身看着先前被石刹所杀的那几个天兵的尸体。 走过去沉声问,“怎么了?” “有古怪。”流清犟眉,死去的几人的身上竟然遍布红色的血纹,他忽然起身拨开景澈肩上的衣服,他身上的伤口却没什么异样,只是还在流血。 流清撕下自己衣服的衣角,帮景澈简略的包扎了一下,为他止了血。 “二殿下,黎大人传来消息,有一伙小妖军逃往南方。” 景澈面色一沉,来不及多想,立刻翻身上马,喝道:“立刻追击。” “是。” 流清再度看了眼地上的尸体,似乎在思虑着什么,同他一起离去。 南方结界,战场上红旗飞扬,血染大地,三十万天军砍杀着溃不成军的妖军,残肢在空中乱飞,马蹄声轰隆作响,翻腾的尘雾中是妖军急退的身影。 流清幽柔制止,“不用追了,今日收兵。” 天军士兵大声欢呼,脸上是赶路以及厮杀的疲倦,然而却也挡不住他们欣喜若狂的表情,近一年的厮杀,天军一路势如破竹,自东向南杀了过去,在景澈的领导下未曾尝试一败。 此时,景澈和;流清的大名,早已经震响三界,是整个妖军的克星。 夜深,营帐中。 流清正为景澈包扎着伤口。 肩上的那一刀刺得极深,几乎能看见白骨,以防意外,流清又仔细查探了他的伤口,石刹的那个诡异的笑容,实在让人难以心安。 不过,好在景澈的伤势没有恶化的迹象。 以前略显白皙的身躯如今已经彻底成为了古铜色,上面遍布着数十道纵横交错的伤痕,显得分外狰狞,又为其增添了几分阳刚之气,这些伤痕是这一年来征战所留下的。 正看着流清忽然被扯过去,温柔亲了亲唇,口中满溢着属于景澈的气息。 “别闹了!”流清无奈的推开他。 “我哪有闹啊!”景澈无辜的叫道,“你这么盯着我看,不是这个意思吗?” 流清:“……” 移开目光,流清手指沾去药膏小心的涂抹在伤口上。 一圈又一圈的用纱布缠好。 纤细如青葱的玉指,仿佛能拂去所有的伤痛。 景澈忽然皱了下眉。 “很痛吗?”流清停下手,关切道。 景澈冲他笑笑,“不痛。” 流清唇角掀起清淡的笑意,如同云开雾散,卿染淡雅。 “笑什么?”景澈问道,流清可不是会无故发笑的人。 流清淡淡道:“以往不是一点小伤都会在我面前嚷嚷着叫痛吗?今日怎的就不觉得疼痛了?” 景澈背靠着枕头,邪气道:“怕你心疼啊……” 流清一怔,这才发现,自从发生战役以来,无论受到什么伤,哪怕再严重,景澈也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叫过一个疼字。 第一百九十四章 南之极,昆仑之巅。 万马奔腾,黄沙漫天,血色染长天。 一路战下来,天兵击溃了一路又一路的敌人,人数已经增加至百万,越战越勇,气势高昂。 反观妖军节节后退,军心大乱,如同退潮一般仓惶逃离。 景澈手持长剑,带领着一队骑兵阻拦了最后一队敌人,简简单单的下了杀令。 骑兵向前包抄,不过片刻,畏缩的妖军已经成为了刀下亡魂。 绣着刺金的景字旗在风中招展,景澈玄黑的铠甲被血渐染成了黑紫色,脸上轮廓分明,俊美无铸,被战争洗练的冰冷而俊美,不怒自威。 回身向后看,城墙之上,一袭白衣静然而立,静静的看着自己。 到达营地,流清走了过来。 景澈展露笑容,“我回来了。” 又是一日的战役,亦是南之极最后的一场战役。 “恩。”流清点点头,之前的战争他并没有参与,妖军不过疲师之旅,绝对挡不下精锐的天军,只是这一路来得胜利却略让他略感奇怪。 将景澈拉至营帐中,流清将他的铠甲退了下来。 “咳咳。”景澈干咳两声,“这光天化日的不太好吧。” 流清瞥了他一眼,掀开了他肩上的纱布,离上次受伤已有二月,然而景澈肩上的伤口却迟迟没有愈合,甚至没有结痂的迹象。 眉稍微微皱起,眼中担忧之色甚浓。 景澈知道自己肩上的伤一直被流清记挂在心中,邪笑道:“没什么大事,过些日子会痊愈的,而且,一点都不疼。” “那个景澈啊,有份急报,另外,关于战后的……”黎轩忽然掀起营帐走进来,一见两人的架势,立刻退了出去,一面默念,“我啥也没看见啥也没看见……” “不用出去。”流清忽然道。 “啊?”黎轩停下步子一愣,什么时候流清变得这么开放了?不过能留下来看看,自己也是求之不得啊,当下就厚颜无耻的留了下来,“咳,你们该干嘛干嘛……” 他的小九九景澈可盘算的清楚,冷冷一瞪,威胁道,“几天没抽,你是不是皮痒啊……” 黎轩辩解道,“这不是流清让我留下来吗!” 流清帮景澈缠好纱布,又将他的衣服抛进他的怀中,对着一旁等着的黎轩问道,“有何事吗?” 黎轩这才想起正事来,“凤族来使传来消息,要见你们,还有战后的伤亡统计我已经做好了。” “凤族来使?”景澈重复了一遍,因为凤灵卿的事他对凤族并没有什么好感,暂且忽略,“伤亡多少?” “我军伤亡不足三十万,妖军伤亡大约是我们的两倍……” “两倍……”景澈低头。面上有些阴沉,“这人数显然比预料的少。” “是啊。”黎轩疑惑道,“往南的战争,妖军十分奇怪,仗虽然在打,但是往往打不了几日就被击溃,四处逃亡。” 流清沉默片刻,忽然开口,“立刻召集军中将领前来。” 黎轩愣了一下,连忙应道,“好……” 战后天军大肆庆贺之时,流清集中了天军一干将领于帅帐。 “二殿下怎么的?兄弟们都在外面喝酒呢!”泰山酒性大气,嚎着嗓子走了进来,一进帐中立刻闭了嘴。 景澈几人面色严峻,站在桌前,小声说着什么。 泰山走到黎轩身边嘀咕道,“不是打了胜战吗?怎么气氛这么严肃?” 黎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个身着五彩锦衣的男子忽然走了进来。 “二殿下。”他微微躬身对景澈行礼,按说景澈同凤灵卿成婚,他是不应该用这个称呼的,但是当初景澈脱离仙界之时,显然也是表示与凤灵卿脱离关系,如今他以二殿下相称景澈倒也算得上识趣。 “凤族来使?”景澈面色温和,绝世战将的气韵从他的周身散发出来,让凤族来使有些惊诧。 “是。”那男子恭敬道,“一月之前北面妖族大军人数急剧增加啊,我们凤族已经难以抵抗,等待二殿下的援兵。” “凤族乃是上古神族,连昔日的天尊都要礼让三分,如今都抵抗不了,我们这些普通的天兵又怎么抵抗?”景澈不咸不淡的说着。 凤族使者脸上涌起一抹尴尬,干笑道,“二殿下谦虚了,若是你们的军队乃是普通的天兵,有何人敢揽神兵之称呢!” 帐中的士兵脸上涌起骄傲自信之色,这是历尽战争鲜血塑造的自傲,这天下间绝不会有军队与景澈的军队争其锋芒。 “如今,事态紧急,不知道二殿下打算何时出兵?” 景澈沉吟,他虽然记恨凤灵卿让流清中了相思缠,但是绝不会不顾大局,目光看向流清,见他神色淡然如水,对凤族使者没有半分介怀之色,开口道,“如今这边大战告罄,我们连战一年,士兵都没有好好休息过,让他们调整五日,出兵相助凤族。” “五日?”凤族来使,犹豫了一下,咬牙应道,“好,就等五日,我马上给凤王传消息,为你缓和出五天的时间。” “多谢凤使了。”景澈淡淡道。 凤族使者深深的看了一眼一直未发一言的流清,再度躬身退了出去。 “二殿下你与凤族有什么恩怨吗?”景澈的态度对于凤族可算不得友善,有人出演问道。 景澈坐在首位,手中把玩着茶杯,懒懒道,“有点。”没有多做解释的意思。 “今日召集你们前来,其实有事相商。” “何事?”泰山问道,见景澈没有说话的打算,众人也知趣的没有问。 “这一年来天兵直接势如破竹的打到南之极,你们可有觉得异样?”景澈沉声道。 这么一提,帐中忽然沉默起来,从不周山开始,他们便跟随景澈奋战在战场上,一年的时间历尽了数十场大小战役,几乎觉得只要跟随景澈就不可能失败。 黎轩想了想,第一个说道,“若说异样,在时间上确实有些异样。”他回想着仔细分析道,“不周山,乌撒尔,樊城较前一点的战役,据我统计,我军伤亡比较大,两军相持的时间也长一些,到后面,几乎一和妖军交锋,他们便开始退,这样一来,虽然我们获胜了,但是妖军实际上也没有伤亡多少。” 流清接着他的话道,“方才凤族来使多言,北面妖族大军剧增,恐怕与我们战败的妖军尽数集中到了北面,这些日子妖帝亦没有现身,由他坐守北面,恐怕在筹谋着什么。” 此话一出,帐中的气氛更加沉默,若真按照流清所言,妖军在北面筹划着最终一战,那么未来的一战必定比之前所有的战役都要艰难。 见气氛沉默,景澈大笑道,“怎么?听了这么消息,一个个就没胆了?我景澈的手下可不要怂蛋。” “谁怂了!”泰山哽着脖子大叫道,“不就是在北面与妖军最终一战么,看老子打的连他妈妈都不认识他。” “哈哈哈。”闻言,帐中景澈,黎轩,王耀,陈飞,连流清都是失笑了起来。 “是啊,有什么可怕的!我们可是二殿下的兵,我可不相信自己会败!” “这几日你们就好好休息一下,前往北面与凤族汇聚,我们绝不能败。”景澈端肃道。 “必胜!!必胜!!”泰山哈哈大笑,拖着一行人都离开了帅帐。 这一夜的篝火宴会开到很晚,所有的士兵将领大醉而归,相拥着歌唱,跳舞,喝酒。 虽然天军战意高昂,但是北面汇聚了妖军大军更有妖帝坐镇,最终战役没有人知道自己这一去还没能不能回来。 将所有的豪情壮志,忧伤迷茫尽数浇灌在酒精中。 景澈和流清没有参加宴会,他们站在城楼之上。 风轻轻吹起了衣袂,铠甲发出震动的声响。 “我记得你以前是最爱参加宴会的,今日怎么不去了?流清淡声道。” 景澈丢给他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比起与你呆在一起,宴会有什么好玩的!” 流清很久都没有说话,他正抬着头看着天空上的星星。 两颗星的光辉十分强烈,盖过了其他所有星芒,却又互不相让。 “破军星现,贪粮劫煞互伤,北面大凶,应退避。”流清轻声喃喃道。 “你说什么?”景澈见他恍如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没有听清疑惑道。 “没什么。”流清忽然绽开一个清寒绝美的笑容,“你们前去凤族之时,我要暂时与你们分开一下。” “什么?你要离开?”景澈语气立刻沉了下来,“为什么?” “有些事情我要弄明白。”流清眼中闪过忧虑之色,那日在樊城的异样与景澈的伤迟迟不好,让他愈来愈觉得古怪,况且最终战役发生,自己的血煞之劫必定随之来临,弄不明白实在难以心安。 “有什么事不能和我一起做吗?”景澈略有些不悦。 看着闹脾气的景澈,流清难得柔声道,“我答应你很快回来。” “很快,是多快?”景澈喋喋不休。 沉默了一下,流清道,“半月之期。” “好。”景澈不情不愿的答应着,“若是你半月之内没回来,我可不不管战争会去找你的。” 第一百九十五章 北面,琅琊山。 “凤族还没有出兵迎战的打算,莫非想当缩头乌龟?”雪衣目光远眺,望着远处的紧闭的城楼。 “不论他出兵不出兵,最多三天必定能破他的城,想着堂堂上古神族能覆灭在我等手中就兴奋异常。”说话的乃是妖军军中新晋的将领黑鳞。 “恩。”雪衣脸色冷寒,漂亮的眼中是缭绕的血腥之气,“墨曜在哪里?” “妖帝陛下此刻在后山。”黑鳞的语气恭敬,或者说是惧怕更为贴切。 浩大的妖军中无一人不会雪衣感到惧怕,不论是性子阴狠,还是手段的极端都让闻者不寒而栗。 不同于战场上的黄沙漫天,妖军营地的后山一片青葱之色。 甚至专门建造了凉亭。 石桌,石椅,一壶酒,一盘糕点,一个人。 此刻的墨曜正在饮酒,笼罩的黑雾的身形看不出真实的相貌,只能看见酒杯移动到他唇边,然后变得涓滴不深。 “身为妖中帝王,不关心当前大战,反而在此独酌。”雪衣走到他的旁边,开口讥讽道。 “坐。”低沉的声音从黑雾中传了出来。 雪衣依言而出,目光触及桌上的糕点,冰冷的脸色缓和了几分,伸手拿了一块放入口中慢慢品尝。 很漂亮的手,骨节分明,修长而有力。 这双手曾经最爱的就是拿着糕点吃,乖巧的坐在一边听琴。 而如今,却是沾满了鲜血,敌人的,或者自己人的。 墨曜没有开口说话,他依旧独自自斟自酌,仿佛就是一个习惯。 雪衣吃了几块糕点想要喝酒,却被墨曜制止了,“就不是好东西。” “不是好东西又怎样,我就要喝!”雪衣哼了一声,从他手上夺了过去,就着他的酒杯一饮而尽。 墨曜不再说话,甚至让人无法感受他的存在,他很沉默,似乎从来没有流露出喜怒哀乐,甚至连说的话都少得可怜。 这种沉默的气氛即使过了几年,雪衣仍然不习惯,他命人取来了一把瑶琴放在了桌上。 “弹一曲琴给我听,好不好?”带着几分祈求撒娇的口吻。 没有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缓缓的将瑶琴抱了起来,将其至膝上,弹了起来,一挑一抹,他弹的十分专注,琴音不激昂,也不轻缓,而是空灵,听在耳中似云似雾一般。 雪衣吃着糕点,目光呆呆的看着他,只有在他弹琴时候,雪衣才会感觉到墨曜是属于他的,是真实存在的,就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他是东篱,每日教自己读书和琴艺。 “陛下,凤族使者已经被我们的人截了下来,景澈所率军队均已经过境,其中并没有流清的身影。”正当雪衣听到兴起之时,旁边忽然插进一句让他极为不悦的话。 果然,听见流清的名字,墨曜手中的琴停了。 “砰——”雪衣衣袖一震,劲风将说话之人狠狠的冲击到了石壁上,砸碎了几块巨石。 然而那人不敢露出丝毫的异样,飞快的起身,忍着剧痛半跪在地上。 “一切按原计划行事就好,无需你再多话。”雪衣冷冷道。 “是。” 那人退下后,雪衣已从琴音中回过神来,“此行天军必败,凤族乃是我们踏脚石,景澈亦活不了多久,若是流清来了,你会如何?” 这次墨曜没有沉默,他回答的很快,“我不会伤他。” “哈哈。”雪衣仰头大笑,似讥诮又似自嘲,墨曜对流清的态度早就知道不是吗……但是为什么听在耳中还是倍感心酸。 “血咒已经启动,天界我们势在必得。” 对于胸有成竹的胜利,墨曜没有开口,虽然看不出他的表情却知道他的情绪并没有波动,雪衣嘶声道,“你既然不关心胜败,为何又要发动战争?” “不知。”墨曜淡淡道。 “此时,就算流清前来此地阻止也不用了,血咒一旦开启,便没有收手的可能。” 雪衣轻笑道。 “不然。”墨曜忽然,吐出两个字。 “血咒有阻止的方法?”雪衣惊讶道,“血咒的启动抽去你十之七八的精血,若是阻止了后果是什么?” 墨曜一如既往的沉默了下来,让人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见他幅态度,雪衣忽然神色悲伤了下来,“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说。” “等战争结束后,有朝一日你还有没有可能再次成为我的东篱哥哥?” “东篱不过是我的化身,并不存在。”墨曜难得的多说了几个字,缓缓开口。 “不!”雪衣倔强的扬起脸,坚定道,“东篱哥哥是存在的,对我来说,这一生所有美好的回忆都是东篱哥哥给我的!他会关心我,他会给我弹琴,他会教我读书,他会给我带糕点,他会在过年的时候陪我一起放烟花,他……”声音渐渐哽咽了起来,“会为我做很多事情,他是喜欢雪衣的,他……是雪衣的……” 雪衣说完后,他能敏锐的感觉到墨曜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只是他不明白那道视线是什么含义,血红的双眸有些疑惑和迷惘。 雪衣抹了一把脸,让自己神色恢复如常,冷声道,“这次战争不论是景澈还是流清都不会留手的,若有机会我定趣他们的性命。” 琅琊山之北,乃是凤族的地界。 其中路过天仙之地,需有人指引方能抵达。 凤族使者先于他们一步会凤族,并留下话会派人专门来琅琊山口迎接他们。 刚到琅琊山,纵然是景澈的眼界也不由得惊叹一声,此山前方是一大片的平原地区,山上灵气充足,百花怒放,宛如仙境。 “这凤族地界这是好地方啊!”黎轩感叹道,“这灵气底蕴怕是及得上天界了!” “二殿下,我们就是凤族派人来迎接你们的。”两人正相谈着,一个身着五彩衣的男子上前恭敬道,“前方有个天险之地,还请二殿下跟在我身后,以免陷入其中。” 景澈点了点头,命令浩浩荡荡的百万天军跟随着自己向前开路,这凤族之人他仔细查探了几番,确定不是妖族。 东边。 流清离开景澈之后,一路自南向东而行,路过的地方皆是两人曾行军打仗的地方,除了残余满地骸骨外并无异样。 脑中闪过疑惑,明明是极为正常的景象为何会给自己一抹不安的感觉? 清幽的脸庞染上了几许凝重,云袖一挥消失在原地。 当他再度出现的时候,乃是樊城。 被战争摧毁的樊城,此刻了无人烟,老百姓已经被景澈命人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然而出现城中却是似妖非妖的怪物,脸上已经烂的看不见原貌了,身躯却还在走动,身边遍布着红纹,似乎是感受到活人的气息,那几个怪物慢腾腾的向流清走了过去。 流清面露哀痛,从他们衣服上还可以看得出是以往跟着自己征战的士兵,如今却成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当日他们明明已经死去,为何会变得如同活死人一般? 这几人都是当日被石刹一击毙命的,而景澈也同样中了石刹一刀,会不会出事。 以往时时都跟景澈在一起,他的一举一动自己都知道,现在他离自己万里之远,流清的心中陡然涌起了不安的感觉。 很快,流清便压下了心中的忧色,就算自己在担心也惘然,首先要搞清为何要出现这种状况。 屈指一弹,火星从指尖流出,在那几个似人非人似妖非妖的怪物身上燃烧了起来,他们却连嚎叫都不会,麻木的向前走着,火舌很快就席卷了整个城中,正坐荒城都在熊熊大火中燃烧了起来。 白衣流泻出一片雪色,流清转身离去。 南华山上,天玑子和神赦似有所料的等在外面,看见流清微微叹了一口气。 “前辈怎么在此?”流清问道。 “前些天我曾卜了一卦,知道近日你会来找我。”天玑子道。 “那前辈定也知道我是为何事来找你的吧?” 天玑子脸色微暗,“南州这一片人间,天军守住了玄界,妖军并没有祸及人间,算得上这人间的一块圣地,不过也有异闻传出,先是传言,远方村脚下出现;额僵尸,村民闹着要杀掉,但是不幸被那僵尸所感染的人,都一个个的变成了活死人,这消息我是最近才注意到,找神赦去仔细的查探过,如今已有了端倪。” 流清静静的等着他说下去,“神赦发现那些被感染的人身上遍布红纹,几乎失去了神智,仿佛是被人控制了一般,但是生机没有断去,你听说过人间的蛊术没有?” 流清目光冷肃的点点头。 “神赦曾制服过两个被感染的人,发现他们的血液混入了其他的东西。” “什么东西?” “煞气。” 神赦沉声道。 “有人将自身煞气连通血液注入这些人身上,来控制他们,而这个世界上能有本领做出这件事情的只有妖帝,墨、曜。” “前辈。”流清急声道,“景澈曾被伤了,如今已过二月,伤口却还没有愈合的迹象,以前辈的医术可有何方法?” “什么?”神赦闻言大惊,“景澈也被感染了?” “是。”流清听他的语气,已是十分不安。 在他略微不安的眼光中,神赦趁着脸色摇了摇头。 流清心中一沉,仿佛有什么自体内抽离出去,脸色苍白了几许。 “当初已经说过,妖帝所为必定与你有关,而这就是应验的血煞之劫,以苍生为注,并无破解之法。” “我知道了。”流清平静道,“但是,前辈此言错了,凡是劫难必有破解之法。” 说完他,合眼,两指点额,口中开始默念法咒,脸色变得愈加苍白。 天玑子一见就急了,他知道流清亦懂得神机妙术,只是要破得天机,必会折损寿命损伤修为,是以他才会白发白须,永世不得位列仙班,想要破得这血煞所付出的代价无人知道是什么。 “流清,以景澈的修为墨曜的血咒不会有太大的影响,绝对不会伤及到他的性命的,你何苦赔上自己半世修为。” 然而流清只是恍若未闻,额上金光连闪,直到一丝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才罢手。 天玑子连声叹息,既然以去破了天机,如今说什么也没用了,神赦问道,“可有方法。” 流清点点头,但他并没有说是什么,清幽苍白的扬起一个浅笑,“以往多谢前辈照料,战况紧急,晚辈不便多留,告辞。” 那笑容,在夜空中竟染上了凄绝。 第一百九十六章 五彩锦衣的男子在前方开路,全军行了半日,依旧没有到达目的地,视线越来越开阔,几乎有了戈壁荒地的感觉。 景澈皱眉,身边传来了黎轩的询问声,“似乎有些不对。” “恩。”景澈恩了一声,不用黎轩提醒他也感觉到了异样,凤族所居之地必定灵气充足,而他们所行之路,却越来越偏僻,仿佛走入了峡谷之中。 目光在凤族使者身上几度打量,并无异样,若是精怪所化,定是逃不过他的眼。 “还有多久到?”景澈沉声问道。 凤族使者十分恭敬,“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到了。”似乎是明白景澈的顾虑他解释道,“这一路上偏僻是因为我们必须避开妖军而绕道的,在和我族之前还是尽量不要与妖军起冲突。” 景澈点点头,心中的疑虑却没有消失,越是走,地势越是高险,心中的不安越是强烈,“全军停止行进。”他冷着脸庞,陡然大喝了一声。 百万部队有序的停了下来,“二殿下,怎么了,有事吗?”凤族使者躬身道。 景澈冷冷的看着他,“这绝不会是去往凤族的路。” “二殿下如今凤族此刻正值为难之际,你说这么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我们还会骗你不成?”那人义正言辞的道。 景澈不发一言,目光更加冷厉。 见景澈无动于衷,那人面上的激动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阴险的笑意,“发现了吗……但是已经晚了,你们已经步入了天险之地。” 随之他的话音落下,四周陡然出现轰隆轰隆的塌陷声,无数巨石从山上滚下来,地面开始塌陷,退无可退。 杀—— 无数的妖军忽然从前方出现,挥着刀向前冲,很快就跟景澈一干人战成一团,显然是埋伏在此地多时。 与此同时,凤族大乱。 凤王被妖帝重创陷入昏迷。 “报~~~大管家,二十万妖军已经攻破灵门,不出半日便会抵达正殿。” “怎么这样?”大管家大惊,“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让他们一路攻破灵门?!” 那士兵面色激动,“大管家,随着妖精攻打的很多都是我们的兄弟,我们……我们……”说到一半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凤族大管家面色阴沉,不知道妖族使了何种手段,在最初的战役开始,凤族凡是受伤的人很快身上就会布满红纹,不分敌我,只要被那些身有红纹之人抓过,必定会感染与妖军一同杀进凤族。 如今的敌人是昔日的同胞也难怪他们下不去手了。 “援军呢?!天界的援军怎么还没来,阮文阮武前去迎接为何还没有消息传来??”凤族管家问道。 “使者还没有消息传来,恐是路上出了乱子,如今整个琅琊山已被妖军占据。” 忽有士兵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启禀大管家,前方有探子冒死传来消息,阮文阮武已被妖帝控制,将天界大军引入了天险之地,妖帝亲自坐镇,如今天军已经陷入危机。” 凤族大管家面上灰暗一片,眼中狠色一闪,如今已经不能指望天军,等下去只会族破家亡,“传令下去,凡是入族者,全部杀无赦。” “大管家,那些很多都是我们昔日的兄弟啊……” “如今他们已被妖军控制,若有手下留情者,杀无赦——” “是——” 妖军突袭,虽景澈措手不及,但他并无慌乱,立刻冷静的指示着军队进行抵抗。 这个时候,天军被训练过的良好素养被体现出来。 并没有因为着突然的变故惊慌失措,而是在景澈的指令下对抗这妖族大军。 两军战成一团。 打了三天三夜的仗。 原本荒芜的险地被鲜血染红,四处都是尸骸。 妖军如同无尽的黑色潮流一股一股的扑来。 “二殿下,不好了,不知道为何有些兄弟竟然残杀自己人!”泰山铠甲已经暗淡无光,砍倒了围在自己身边的敌兵,奋力冲到景澈面前。 景澈抬首,目光在战场上四望,不少的天军身上竟也遍布红纹,如同樊城那人两人一样,目光呆滞的对着己军厮杀。 刀光剑影中,已经不知道谁是友谁是敌,上一刻还是伙伴,下一刻成为了敌人。 天军的面上已经有了恐惧的神色,在战场上最过恐惧的不过是手刃同伴。 纵是天兵在英勇无畏,也是难当这无穷的妖军来袭,连夜的奋战,天军已有些力疲。 “退兵。”景澈当机立断的下了命令。 “想走?没那么容易!”对面高台之上的雪衣一见景澈有了退意,冷声道。 “全军拦下景澈。” “凡是杀伤景澈者,立刻提拔为将官。”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少的妖兵不要命的嘶吼着冲向景澈,誓要将他拦下。 一旦景澈被擒,百万天军定能不击而溃。 景澈身周立刻击中了一圈一圈的妖兵,全军竟以包围圈的阵势硬是将他拖了下来,黑驹烦躁的踏蹄却找不到出路。 紫邪剑横扫一周,逼得最前方的妖兵吐血到底,然而后方的继续前仆后继的向前冲,要用自己的命将景澈留下来。 再度出剑,带起了一道血光,景澈蓦然面色一白,肩上传来剧痛。 两个多月喂痊愈的伤口忽然剧痛了起来,宛如一把刀在伤口中翻搅。 “二殿下,你怎么了?” 泰山最先察觉到异样,他发现景澈的行为竟越来越迟缓,连抬臂都有些困难。 景澈闷哼一声,咬牙道,“无事。” 被逼到绝境,连脑袋一向不大灵光的泰山都知道此刻后方山路塌陷,唯有杀出一条血路,天军才有一线生机。 公子不再,黎轩陈飞王耀被妖军阻拦在各地,景澈身边只有自己。 泰山一刀砍到一个妖兵,大声喝道,“骑兵七十六路随我冲杀出一条血路,护二殿下离开。” “是。”两百名死士齐声吼道。 “泰山——”景澈想要阻止,妖军人数甚至比己方更多,且人数还在不断的增加,此去九死一生。 泰山的脸上露出悲壮而坦然的神情,“二殿下,我们已经没有退路,黎大人他们还在各地奋战,你的身边只有我,我定要护你周全,否则岂不是要让他们笑话。” 景澈默然无语,人山血海一股苍凉伤痛的情感在心中蔓延。 怎忍心看着他们去送死啊…… “二殿下!!”泰山忽然大笑着吼了一声,对着他单膝跪了下来,“能追随您上阵杀敌,是我们这一生最荣耀的事情,二殿下珍重!” 二百名死士随他跪下,面色恭敬而坚毅,“吾等必为二殿下杀出一条血路。” 流清来的时候,这一日的战争已经完了。 妖军退回营地,天军重创。 日光普照,洒在身上竟如寒冰一般冷。 他看见景澈手握着剑半跪在地上,看见了黎轩等一干人围在他的身周,看见伤痕累累的天军隐忍欲泪的神情。 “公子。”天兵为他让他了一条路。 流清示意他们全部退下,独自一人走到景澈的身边。 景澈的右侧是一具染满鲜血的尸体,双目圆瞪,死前还保持着厮杀的不屈面貌。 景澈握着剑的手已经不稳,肩上的剧痛让他脸色煞白。 然而他只是半跪在地上,目光呆滞的看着泰山的尸体。 流清陪在他的身边,将手覆盖在他的手上。 冰冷的触感让景澈回神,他抬眼看着身边的白衣,嘶哑着声音道,“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流清紧紧的握着景澈的手,轻声道,“就在你身边。” “我会为他报仇的。” 他的眼神是决然的伤痛,以及骄傲的,强烈的战意。 “我相信你。” 流清知道景澈是不会被击倒的,他只会越战越勇,这是属于他独特的魅力,他的坚强绝不会输给任何人。 “只是可惜了……”景澈忽然微微笑了笑,“再也听不见有人在耳边大声嚎叫,吵着要酒喝了。” 说完这句话,景澈竟在流清的目光倒了下去。 “景澈——?!”朦胧中听见耳边传来流清焦虑的呼唤。 第一百九十七章 流清一出帅帐,立刻被黎轩一干人围了起来,“二殿下他怎么了?怎么会昏倒呢?” “他没事……”流清淡然道。 听了这话,诸将领才松了一口气,“无事就好。” “你们先下去,我与公子有话要说。”黎轩对着周围道。 等众人离开后,黎轩轻松的神情变成了冷峻,“流清,景澈的伤真的没事吗?” 流清怔了怔,景澈的伤并不容乐观,几月之前的伤口不仅没有愈合,不知道在何时开始恶化,只是景澈一直没有在意,伤口附近已有血纹扩散。 流清知道,之前景澈全凭自身的功力压抑着煞气的扩散,如今多日连战伤痕累累,已有些力竭,血煞又太过霸道,如今已经压抑不了。 只是军中已乱,天军又了受了重创,主将不容有半点闪失,流清这才瞒下景澈受伤的消息。 黎轩似乎早已知道,“前不久妖帝派暗使传来一道消息,说是请你前去一聚,有关景澈的伤势。” “可说了什么时候?” “你要去吗?”黎轩变色。 流清点点头,涉及到景澈,就算是刀山火海又有何可犹豫的? “今日。” “恩。”流清应了一声,“景澈很快就会醒了,在我回来之前照料好他。” “这……”如今军中景澈昏迷,流清离开,无疑会失去主心骨,不过,流清的决定也没人能更改,很快黎轩神色郑重了起来,“大可放心,还有一件事,军中不少受伤兄弟似乎迷失了神智,身体上布满了红纹,你可知道为何?” “他们中了妖帝的煞气,被他所控制了。”流清微叹。 见流清了解,黎轩心中一喜,“那可有方法破解?” 流清蓦然面色一白,黎轩竟然在那张淡漠的脸上看见了恍惚而冷寂的神色,他沉默了半晌,开口道,“有。” “是什么?”明明是让人欣喜的消息,黎轩却甚至有些不敢追问。 流清抬头看了看天空上那一轮明月,幽深的眼瞳被映照如寒星,“明日就知道了……” 妖族营地,后山。 一道黑影孤身坐在凉亭之中,远远看去只能见到那双妖异的红眸,让人不寒而栗,不敢靠近,虽不见身形,在圆月之下,却也显得分外孤寂。 他在弹琴,时断时续,琴音寂寥而空灵,莫名的让人心寒。 “陛下,人已经到了。”忽然,一道冷硬的通传声传了进来。 墨曜停手,抬眼。 果然凉亭外已经站了道白衣人影。 “坐,喝酒。”一贯的寡言,说完后,他并没有因为流清的到来,而停下手中的琴。 依旧弹着,黑雾之下露出一双白皙的手掌,然而那双手掌上却布满了伤痕,看起来分外狰狞。 那些伤痕大多的都是让人看不出时间的旧伤,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 流清一言不发,在凉亭中坐了下来,他抬手饮了一杯酒,目光微凝,这酒竟是自己在人间曾尝过的轮回酒。 直到一曲完毕,墨曜才停下手,红眸望着流清,“这酒的滋味如何?” “好酒。”流清淡淡道。 “无意间前去凡间的时候知道了这种酒,名字好,酒也好,轮回之名可真贴切。”像是微微的感叹。 “今日找我来何事?” “喝酒。”墨曜又为他倒了一杯酒,“很早之前我便想与你痛饮一次。” “呵……”流清轻笑一声。 似乎是很喜欢看见流清的笑容,墨曜语气的起了一丝波动,“笑什么?” “大战来临之际,两军主将竟然在还在此地对饮,不好笑么?”流清冷峭的勾了嘴角。 “你恨我吗?”墨曜忽然问道,“血咒一日不解,景澈的伤一日不会痊愈。” 流清摇了摇头,目光冷峻,“你伤了他,我自会让你还回来了,明日的一战我不会手下留情。” 他的语气自信而傲然。 恨,只是无能者的表现,很显然流清不是。 “也好,明天是个了断。”墨曜的声音低沉黯哑,听起来带着几分释然,仿佛对于战局的胜败和自己生死并不在乎。 “我有个问题。”流清眉峰微犟。 “说。” “天象显示这天下浩劫因我而起,血煞随之伴生,你,究竟是为什么发动了战争?” 流清一双慧眼识人无数,但是他却看不透墨曜,两人本无多少交际,自己至多不过一时心软放过他一命。 墨曜看了他很久,缓缓开口,“天地初开,混沌之际,有一墨石,无感无觉,无情无欲,受万灵怨念煞气滋养,灵识初开,去世天生魔胎,被天帝下令灭身毁魂,自小颠簸。” 这些事情流清是知道,在小时候的森林里他看见过很多次,墨曜为了逃避天兵的追捕而伤痕累累,乃至奄奄一息,那双血红的双眸是魔胎象征,是邪恶的根源,然而自己却从未看见伤及过一条性命。 梗多数的时候,只是一个人躲在山洞中舔舐伤口。 这样的日子对于他也许过了百年,也许过了千年,甚至过了万年,如今被他以数字概括,若是流清心境也掀起了一丝波澜。 “他孤身一人,度过了悠悠万年……” 墨曜的声音在夜空中显得十分遥远,“后来,他游荡到一地遇到了一个少年,每一次的逃亡那个少年都会后面看着他,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样畏惧的不敢靠前。” 流清心中微震,却没有打断他,听他继续说,“他们之间并没有交集,直到寒冬之际,他受到了重创,那个少年去了他的山洞,染上了一堆火,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温暖,第一次离人那么近……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被所有人都厌恶的人……只是那时候他连同那少年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流清在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些许自嘲,这也是墨曜第一次在他面前流露出了情绪。 “后来,他变得强大了,在天尊的再三逼迫下,他决定让这世上再无敢欺压他,爆发了三千年前的仙妖大战,攻上天庭的时候他本以为能实现自己所愿,却不想被那少年所阻,他以为他解脱了,就算真的消失也无妨,怎奈那少年竟放过了他一条命……” 那双红眸柔和的看着流清,“他陷入轮回的时候,才发现这天地间他唯一的执念竟是他幼时的那个少年,而当他重伤从轮回中出来,想要找那个少年的时候,却听闻了少年为护天界魂飞魄散的消息。” 目光瞬间冷厉,血腥几乎吞噬天地,“这种事自然不会相信,那少年身死必定是天庭所为,那么就让整个天庭为他陪葬。” 流清身子一震,似乎为他话中的含义所震撼,很快他又恢复了常态。 “世事难料,在他筹谋一切的时候,那个少年竟然再度出现在他的眼前,一路杀进了他的洞府,他想要留下他,却被断然拒绝,很快那个少年就了无音讯。” 月下,流清显得很平静,虽是生性淡漠,但若说听了这席话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 “你攻打天界是为了我?” “很久以前是……”墨曜回答。 “那现在呢?”很少见的,流清多问了一句。 “是为什么?”邪异的红眸中流出些疑惑和迷茫。 “不论你为什么,你以苍生为注,让三界生灵涂炭,我不会袖手旁观。”流清眉目静楚,话语冷锐。 “我不在乎。”墨曜淡淡道,“这世上已没有让我在意的东西……” “雪衣呢?”流清话语一冷,“你可想过他?” “雪衣……”墨曜喃喃出声,眼前出现一张绝美纯真的脸与一张冰冷血腥的脸重合在一起。 “有些东西在你身边才是你该在乎的。”流清说着微微顿了一下,“甚至你想要找的答案,也会找到。” 答案…… “今晚,我之所以前来是想告诉你,我不会让景澈出事的。” “你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 流清起身,白衣随风而动,“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的眼睛如同淬了火一般亮的慑人,让墨曜失了声。 待墨曜回过神来时,流清已经离开。 他的身后站在一身紫色的雪衣,手中抱着一把桐木琴。 “还没休息?” 主动问话对于墨曜来说显然很少见,雪衣绝美的脸上露出明媚的笑意,而不见一丝阴霾,听了他的话,狠狠点了点头,“明日最终一战,我想听你弹琴,我怕,也许……” “也许什么?” 也许再也听不到了,雪衣这么想着,明日的一战之是生是死,谁能真正的笃定呢? “没什么……”雪衣笑了笑,“这琴是我亲手做的,已经做了许久,以后若是想弹琴的话,就弹这一尾如何?” 墨曜移开酒杯,示意他将琴放到桌上,手指抚上琴弦,笼罩身周的黑雾全然消散,化为一个长相温雅身着青衣的男子。 “东篱哥哥……”雪衣立刻兴奋的叫了出来,甚至带上了几分娇憨之色。 墨曜没有说话,认真的弹了起来。 “真好……”雪衣忽然出声。 “好什么?” “听你弹琴啊,若是能一直这样听下去就好了,没有三界的这些战争……”雪衣脸上已没有了让人心惧的冰冷之色,如同一个孩童露出了期许,“东篱哥哥,以后还有这样的日子吗?”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当墨曜化身为东篱的时候便不忍心拒绝雪衣什么,他想了想。仿佛应诺一般,“有……” “那在什么时候?” “战争之后……” 这一夜,注定了是不眠夜。 流清刚回到营地,便听见营中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大叫,失去神智的天兵被法力困在一个地方,只能犹如困兽一般发出狮吼。 血煞不破,他们便永远维持这个样子。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团白光,流清走至光芒处,只见很多天兵围坐在一起,他们没有一个人说话,目光是有喜有悲,更像是憧憬着什么。 在他们的面前是一个以法力凝聚出的白镜,上面浮现了很多人物,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这些人都是他们的至亲之人。 那些人或哭或笑,或走或跑,或守候在门口。 这世上大多数生灵都是有至亲之人。 而现在,他们的至亲之人在等着他们回家。 一阵悲凉如水气氛静静的流淌在暗夜中,流淌在每个人的心中…… “公子,你怎么到这来了?”一个老兵不经意的侧眼注意到了流清,连忙起身。 “无事出来走走。”流清小声道,唯恐惊扰了他们的思绪,目光停留在老兵面前的那一块镜子上柔声道,“这是您女儿吗?” “是啊,公子好眼力。”老兵笑道,“我女儿性子可调皮了,最近才找到归宿呢,本刚成婚,不想这战争爆发的太突然,我和女婿啊,都打仗了,女儿现在盼着我们回去呢……” 流清静静听着,老兵意识到自己似乎说多了什么,不好意思的挠头,“让你见笑了啊,我们做长辈的一说起自家儿女就停不住嘴……” “没事……”流清微微一笑,神色有些怔忪。 见流清不介怀,那老兵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公子,我们会胜利吗?” “会的。”流清柔声道,“我们会胜的。” 他的话总是带着一种可让人坚信的力量,老兵用力的点点头。 无声的在后面看了好一会流清才离开。 刚走到帅帐,黎轩正站在帐前,一见他立刻走了上去,“没事吧?” “恩。” “景澈,他还没醒。”黎轩面色忧虑。 “我去看看他吧,你先退下。” 迈入帅帐,一眼便可见那张被烛光映照的苍白脸庞,俊美的脸上没有那抹惯有的邪魅笑容,坚毅硬挺的线条柔和了几分。 流清将肩上的纱布拆开,伤口成紫红色,血纹正在一点点的向四周蔓延。 轻声一叹,玉指在景澈脸上仔细的抚摸过去。 一点一点的,仿佛在雕琢最精美的玉石。 流清低头在景澈唇上印下一个轻吻,还未反应过来,忽然被人扣住了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熟悉的炙热气息游走在自己口舌间,猝不及防的有些呼吸不过来,流清低低的呻吟了一声,直到好一会被放开,嗔怒的瞪了景澈一眼,不说话。 “生气了?”景澈露出邪魅笑容,“若不是装睡,可见不到你主动吻我了。” 流清瞥了他一眼,一副懒得理他的样子,在他身侧躺了下来。 “累了。” “恩。”有些疲倦发出一个轻恩声。 立刻被搂进了温暖的怀抱中,“那就睡觉吧。” “景澈?” “恩?” “跟我在一起后悔吗?”景澈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听出他语气中的凝重。 在他额角落下一个轻吻,“傻瓜,想什么呢,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觉得后悔……你不要后悔就好……” “若是以后是漫长的痛苦呢……” 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是流清的话,景澈都会很认真的对待,认真的想了想,开口道,“若那痛苦是与你一起的代价,我亦无怨无悔……” 叹了口气,流清不在说话,反手抱住了景澈,仿佛要将他的温暖汲入体内。 相拥着的两人很快就睡着了,并没有风雨来临的忐忑,反而如月光一般安宁。 第一百九十八章 碧血染空,黄沙漫天。 万马奔腾声如巨雷裂天。 凤族自顾不暇启动护族大阵将大批妖军阻隔在外,形成拖延之势。 如今与三百万妖军对抗仅是天军不足百万人马。 轰轰轰—— 一声一声如同闷雷响在天际,那是无边无际的妖军大军雷霆般的脚步,妖军一路北退如今所有的人数尽数集中在琅琊山巅,强大的兵力让人震颤。 夕阳之下,两个少年站在全军正前方。 全军肃穆,没有人说话,一切都沉寂在无声中,只有锐利的杀气如同刀锋破空。 这是与妖军的最终一战!!也是生与死,存亡与毁灭的一战!! 砰砰砰—— 景澈扬手,两边的鼓手击起了战鼓。 鼓声震荡愈发挑起了人心底的血腥与战意。 “全军,准备出发!” “是——!!!” 没有多余的话,是生是死,百万天军都心甘情愿的跟着景澈。 既然没有了退路,那就, 战吧!!! 翻身上马,景澈深深的看了流清一眼,轻声道,“此战过后,我们回家。” 流清淡漠如凌波,眼角的朱砂在此刻凄绝决绝似天边残霞,在景澈目光中点点头。 “杀——”景澈高声朗笑,策马扬鞭,引领全军万马。 跟随在他身后的百万天军自从胸中狂吼出声,“杀——” 两军厮杀在一起,犹如星辰互撞激起耀眼的火光。 景澈一马当先,手中紫邪每一剑都有成片的敌人倒下,他们的脸上甚至还维持着狰狞冲杀表情。 鲜血在景澈的脚下流淌成河,尸体慢慢堆积,雄壮的马蹄每一脚都踏在破碎的尸体上,浓稠的血腥闻之作呕。 虽是如此,仍然有数不清的妖军不要命的向前扑杀着,他们狂喊着,挥着兵器,血红着双眼跟敌军战在一起。 一边是装备精锐蓄势待发的妖军,一边是连年征战疲惫不堪的天军,然而两房气势皆是不弱,誓要拼个你死我活。 高台之上,流清静然而立。 手持着血玉笛,手势一转。 方向的调动指挥着军队阵势的变化,原本与妖军战在一起的军队立刻有序的集中在一起,随着他的手势而变动阵势。 妖军还没有反应过来—— 黄沙滚滚,尘土飞扬中,一支血云般的军队纵马穿插在乱军中,将原本气势凝为一体的妖族大军打乱。 他们一共两百多人,每个人面庞冷硬面无表情,身后是血红色的披风,手中持着类似圆盘的武器,铁制,飞速转动间,一颗又一颗的脑袋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脱离身体,在妖军中穿梭竟如同过无人之境,无人能拦的下来。 这些人便是流清一手训练出来的由王霸带领的血云军。 血云军将敌军打乱,外围的天军在景澈的带领下将每一股的敌军围聚在一个奇异的方形中依次剿灭。 一人在高台上掌控全局,一人在乱军领军冲杀,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 数十路的妖军在厮杀中被齐整英勇的天军剿灭。 雪衣站在敌营中查探着局势,目光冰冷,心中颤抖,这是为什么?自东向南的战争妖军步步后退,就是为了保存兵力在今日的最终一战,天军明明疲倦不堪,为何还有这么高昂的战意?? 谋算了这么久,妖军绝不会败的!绝不会! 雪衣倏然反身看向墨曜,“怎么办?” 墨曜一身黑衣,看着自己的兵在战场上一排一排的倒下,目之所及依旧是那一袭白衣,这一幕多像三千年前的那一仗。 黑曜缓缓开口,“血煞该启动了。”说完后,一双笼罩在黑雾下的血眸化为了纯色,玄妙的符文围绕在他的身周,一股浩大的灵魂波动席卷了整个战场。 战场上的那些受伤了的,被感染的,倒下的,还未倒下的士兵,身形一滞,额头随之出现了符印,仿佛被控制了一般,呆滞的麻木的掉转刀剑。 原本还在一起杀敌的兄弟,瞬息之间便同室操戈,忽然被砍伤的天兵面色不可置信,却发现自己的同伴不知在何时身上遍布了血纹。 “啊——”惊叫声迭起,此等变故,让天军军心略乱。 这种心理上的压力显然比肉体上更为凌厉。 景澈面色一变,斗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流了下来,就在刚才连他都是感觉心神有些恍惚,肩上剧痛。 身后一道破空声—— “二殿下小心——” 正待景澈恍惚之际,后侧凌厉的袭击扑来,伴随着一道大喊,“景澈,受死吧!” 哐当—— 妖军主将黑鳞悍勇的拎着百斤巨棒狠狠的挥向景澈。 景澈敏捷一侧,反躺于马上,避开他的偷袭,然而那巨棒不依不饶当空捶下。 景澈横起紫邪,兵器相碰,力道震的胯下马儿险些跪倒,手腕用力,以刁钻而奇妙的剑法弹开。 黑鳞策马后退了几步,再度狞笑着扑了上去,想要擒下景澈。 却感脖上一凉,鲜血喷洒在自己的脸上,这才反应过来。 我的头怎么不在身子上? 巨锤无力从手中脱落,脑袋落在数十米处。 这一幕发生不过几息之间,所有看见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天军无敌——” 紫邪指天,景澈冷喝道。 原本因为之前变故而心生恐惧的天军,只觉得景澈这一声厉喝犹如醍醐灌顶,身体里被注入了无尽的勇气。 随他高吼出声,“天军无敌!!!” “二殿下威武!!!” 高台之上,流清看的分明,景澈的伤势并不容乐观,在那张扬的霸气之下,他脸色苍白,右肩甚至因为剧痛在微微颤抖。 当初石刹那费尽心机的一剑,显然是为了给今日买下隐患! 若到了那一步,自己真的要用那招吗? 流清目光哀伤如水。 手中玉笛再度掉转方向,天军阵法在变,两军再度进行激烈的碰撞。 这一日的战斗打的昏天暗地,鲜血流的让人看之惊心,脚下踩着的已不是土地,而是粘稠的鲜血和尸块,有敌人的亦有自己同伴的。 所有人都累的口干舌燥,面色发白,满目都是血红的一片,几乎分不清天地。 打着打着,原本奔跑的马儿一个趔趄倒在地上将背上的人摔了下来,马上身上就会被插成血窟窿。 天军虽是不足百万的兵马却奇异的在景澈和流清的牵制下不露败风。 日落之际,墨曜突然下令收兵。 “为何?”雪衣不解,“战局在持续下去,受伤的人越多天军败的越快。” “无需,血煞已经扩散,晚上就让他们自己感受下恐惧。” 回营后,所有人都疲倦不堪,甚至连抬臂的力气都没有,比起身上更累的却是心,因为血煞的缘故,他们杀的人除了妖军,甚至还有自己昔日的同伴。 整个营地都笼罩在一股悲凉的气氛中。 偏僻的地方甚至还有士兵龟缩在角落,压抑的哭声传了出来,那是一种无法宣泄的无力和绝望。 “公子,休息一下吧。” “我没事。”流清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立刻去查探下一个人的伤势,从歇战下来,一刻不停的为全军看着伤势。 查看的越多,眼底的悲色越是浓。 “怎样了?”景澈虽然伤势严重,但他只是简单的包扎了一些,当务之急是全军伤亡的伤亡情况。 流清摇了摇头,血煞实在太过霸道,凡是受伤者,被煞气所侵蚀,很快就会失去神智,受控于墨曜。 “二殿下,公子。”黎轩面色严肃的出现在两人身后,“伤亡情况已做出统计。” “多少。” “死亡八万,伤者被感染十万,共计十八万。”仅仅一天竟有如此惨烈的数字,黎轩痛心疾首,“此战,拖不得啊!” “我们不能在加大伤亡了,否则这般形势下去不容乐观。”景澈皱眉道。 流清站起身,在那些满含痛苦的士兵们脸上看过去,目光不忍而痛心,片刻,冷静下来,开口道,“王霸,立刻集合所有将领与各队队长前来帅帐。” “是!”原本在忙活的王霸迅速前去,对于流清的命令,王霸等人不会有一丝的犹豫。 “为何集中各队队长?”黎轩疑惑道。 “做一个决断。” 很快,被流清点到的人尽数集中在帅帐。 那些队长中甚至有负伤者,他们被伤并不是不会被血煞控制,而是所坚持的时间会比普通士兵长一点。 然而对于这点,受伤的人并没有惊慌失措,既上战场早就做好了马革裹尸的打算。 这一夜,他们同流清在帐中呆大半个晚上,除了在场的人外,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只是很多士兵都看见各队队长出来之时,脸色皆十分悲壮。 等到所有人走后,流清唯独留下了景澈。 “我想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见流清神色认真,景澈也不由的凝重起来,“什么事?” “明日在战场上不论发生什么,你都要带领众军取得胜利。” “你为何说此话?”景澈从他这话中听出了不安。 他知道流清是眷顾苍生之人,若是以他一人的命来换取这三界的安宁,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做的吧? “流清……”景澈正视他,“这战争胜败,三界安危对于我而言并没那么重要,我要的只是你,所以你要知道,为了我你要保重自己。” 难得景澈如此郑重,流清露出浅浅一笑,眼角朱砂迷离万丈红尘,“我有分寸。” “明日之事你可答应?” “只要你平安,无论什么事我都会去做的。”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一阵金光撕破天际,琅琊山巅已经厮杀成一片,此地鲜血还未干,再添尸骸,惨叫,咒骂,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让人心起魔障。 士兵们已不知道自己脚下踩了多少的尸骨,心中唯有一个字! 杀! 天军众人悍不畏死,没有兵器就肉搏,就算受伤了也要拉下两个垫背。 疯狂策马,手起刀落,很多来不及反应的妖军睁着眼睛看着一柄雪亮的刀取走自己的首级。 啊啊啊——各处都是砍杀的人影,杂乱的脚步,凄惨的痛呼。 妖军忽然发现,经过了一晚上原本应该绝望恐惧的天军反而变得更加勇猛,完全是一种不要命的打法。 纵是己方人数再多,也忍不住有些胆寒。 高台上之上,雪衣面色阴沉的听着传令兵的急报。 “报,七十五团伤亡过半~~” “报,青牙副将战死——” “报,十八路军被血云军团消灭殆尽——” 为什么?为什么?心中疑惑团团,明明昨日天军中那么多人感染了,看着自己伤口,他们应该士气大减,心生恐惧吧?为什么越战越勇? 士气大振又如何?没用的!!雪衣在心中嘶吼,只要有人受伤,就会被血咒控制,自己这边的人数只会不断增加,最后的胜利是属于妖军的!绝对是! “去,全部去给我围杀景澈!” “是!” 擒贼先擒王,士气高昂又如何,此刻的景澈已是重伤在身,只要他倒了,那么天军也算不得什么。 数不尽的敌兵包围着景澈,杀了一批又来一批,踏着同伴的尸体前行。 天军的顶梁柱啊,绝世的战将啊,就算是趁着他危难之时要了他的命,自己也能名垂千古,这是每个妖兵的心声!!! 肩上剧痛,景澈面色发白闪身避过了几轮刀剑的围攻,冷汗从额头滑下,虽是重伤却无半点畏惧之色。 刀光所过,带起一片又一片的血迹溅洒。 八柄长矛从从前方攻向景澈,巨大的力道撕裂了青空,旁边的妖兵纷纷逼退。 景澈冷笑,这妖军为了对付自己真是下了血本啊!八名副将同时攻击自己。 一拉缰绳,景澈止住马步,一手撑在马背上向空中跃起,紫邪光芒大放,横扫一周,杀气腾腾的八名副将同时落马,重伤吐血跌倒在地上。 伤了妖军副将,景澈体内也是一阵气血翻腾,肩上伤口撕裂开来,殷红的血透过锦衣渗透了铠甲。 一丝鲜血从唇角溢出。 景澈有伤!妖军立刻再度反扑上去。 黎轩在护卫的护送下拼死杀到了景澈的身边,血云团分出部分人随后。 “景澈,你怎样了——?” 景澈一手抹干唇边鲜血,只一句我没事,再度陷入了厮杀,不知杀了多少人敌军却如同波浪,杀之不尽。 王霸等人,面上狠色一闪,“二殿下重伤未愈,烦恼黎大人照顾,吾等为你们开路!” 层层包围中,他们不知道疲倦的杀着。 “公子,如今战局怎样了?”身边的小兵忐忑问道。 流清摇了摇头,眼如深邃浩海不见深浅,目光越过战场,看上敌营,高台上坐着一道黑色人影,隔的再远也能看见那邪异的红眸,玄妙的符文在他身周凝聚成一片血海,血腥的战场上失去神智人再不断的叠加。 不行啊…… 就算如今攻势在猛也抵挡不了多久,只要有人受伤,就会被血煞所侵蚀,妖军的人数只会不断的增加。 看着那浴血在战场的邪魅身影,看着越来越多受伤的人,流清心中哀凉,面上却是平静而狠绝的。 为了最后胜利,只有那一个方法了! 笛声骤起,如同波纹一般扩散在乱军之中。 这次的笛音不为行军作战,而是传达着一个命令,一个无比悲壮的命令。 听闻笛音,喧哗的战场上,静默了三秒。 然后,锵锵锵—— 原本与妖军战成一团的天军,脚步变动间立刻排出了一个长蛇的阵势。 妖族大军严正以待,还以为天军又要使出什么新招式。 却见原本长蛇阵势,立刻分为了两队。 凡是受伤者,纷纷自队伍中脱离,他们额上是血红的符咒,身上布满了红纹。 虽是遍布红纹,神智却还残留了一些,仿佛在极力的抵抗着什么。 不过这种抵抗显然是无用,显的极其微弱,很快那些受伤天兵很多人眼神变得麻木,手指握紧刀剑仿佛想要砍杀什么。 他们的对面站着的是没有受伤的天兵,手中的刀剑却怎么也刺不下去。 黎轩在一旁看的心急,全军陡然陷入了极为肃穆的气氛中。 若是不想增加更多的血煞者,就必须将这么已中咒之中自队伍中剥离,乃至消灭。 这便是流清和所有人在帐中商谈的结果,所有中咒者自动脱力军队,他们不想变成妖帝傀儡,与其在失去神智的情况下杀死自己的同伴,不如在神智未全失之时,死在自己同伴手中。 到这一刻真的来临的时候,却没有人真的下的了手。 是的,他们在下一刻也许会成为自己的敌人,但是在上一刻他们却还在和自己把酒言欢啊! 蓦的,沉默的气氛中传出了一声大笑,“兄弟们,怎么不动了啊——” 众人的目光移向的说话之人,那是一个老兵,他已经断了一半的臂膀,余下的一截血肉模糊的戳在空气中还滴着鲜血。 是第六十八军的队长,他的额头上同样有个符咒,身上遍布着血纹,脸上布满了挣扎之色,显然在跟血煞对抗着。 然而,却可看出他脸上的笑意,毫不畏惧的笑意,是面对死亡的坦然。 “大家可不忘记了,二殿下的手下可不要怂兵,不就是一死吗,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你们说是不是?!” “是!!!”随他出声的是还残余神智的伤者,他们个个涨红了脸,不知疼痛,只知不能成为天军的累赘。 被血煞控制后,神智渐失,骨节僵硬,那老兵已不能下跪,却硬生生的让自己弯下了腰,他目光向那高台之上的白衣,最后定格在那铠甲染血傲然马上的红影上,嘶哑着嗓子,艰难的喊道,“二殿下,公子,跟随你们作战使我等此生的荣幸,愿来世还能追随在你们身边——” 他的话语落下,强自转身,扑向身边最近的敌军,一团白色的火焰从身体中燃起,连同那妖兵一同烧在了一起。 啊—— 一声惨叫随之响起的是更多的惨叫声。 受伤的士兵纷纷效仿那个燃烧起灵魂之火扑向身边的妖兵或者扑向已经完全被血煞说吞噬的同伴。 这一刻,整个战场上除了敌军中的惨叫声,竟无一人发出声音,所有人看见那些昔日的同伴慷慨赴死,只有一种流泪的冲动。 景澈没有移开目光,他一直看着他们,手指狠狠的握成了拳头。 流清亦是,面如冷霜,唯有此才能平复心情的激荡。 然而,战争不会停止,只会继续。 很快,妖族反应过来,合力围剿受伤的众人。 “报仇——” “报仇——”天军齐声高呼,“为兄弟们报仇!他们不会白死的!” “哈哈。”妖族有将领狂笑,“做梦吧,只要血咒不破,只要我们陛下在,你们就赢不了,只会步他们的后尘,失去神智一个个的臣服我们。” 天君大军所有人,双目血红,咬着牙,握着拳,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但是,现在只想杀光他们,多杀一个也好。 流清身影忽然在高台上消失,出现在血染的残阳之下,竟衬的白衣与血芒交汇在一起。 “公子——?” “流清——?” 没有人知道流清要做什么,景澈瞳孔一缩,一股强烈的不安从心中升腾起来。 仿佛要印证他的想法似的,比之前强烈数十倍的火焰从流清身上升腾起来,如同锁链一般向墨曜身上缠绕过去。 “墨曜——”雪衣想要阻拦,刚靠近墨曜,只觉一股强大的灵魂力量将自己冲击的倒在地上。 黑曜依旧被黑雾笼罩着,身周是血色的符咒,那符咒上缠绕着白火,红白两色交汇在一起,彼此对抗着。 轰——力量的相撞,令墨曜站立的高台周围皆塌陷了下去,碎石纷纷滚落,流清脸色一白,身形在空中剧烈的颤抖了几下才平复下来,鲜红的血顺着袖口处滴落下来。 “流清——”景澈怒火攻心,此刻的流清竟然在燃烧自己的灵魂来困住墨曜。 魂乃万物之本,一旦灵魂受损对于己身的损伤极为严重,动辄就有性命之虞。 黎轩拉住死死拉住他,劝道,“流清他做事有分寸的,你要相信他,他不会出事的,二殿下,你此刻还有事还要做啊!” 还有事……要做? 仿佛被黎轩的话唤回了几分神智,耳边忽然想到了昨日少年所说的,“明日在战场上不论发生什么,你都要带领众军取得胜利。” 他早就做了打算,用自己的命去赌这一场战争的胜利?! 对于他的这个行为,景澈心中震怒,好,好你个流清,完了在找你算账! 此刻却不是生气的时候,目光如火的看了眼空中那抹清冷白衣,沉声下达着命令。 “血云军听令,分两队截断敌军右翼,九十二团在旁辅助!” “第三军由中路进攻!” “……” “是。”仿佛是感受到了景澈平静下的怒火,军队立刻进行了又一轮的激烈攻击。 此刻失去了妖帝的支撑,两百多万的妖军仿佛失去了主心骨一般,由景澈带队逐个击破。 战场上,两军再度交战成一团。 高台上的墨曜却很平静,甚至没有去看一眼战局,目光静静的看着残阳下那一抹笼罩在火焰下的清绝白衣。 “你还是做了……”话说的带上微微的苦涩。 当初破的天机,流清得到八个字。 以血下咒,以魂解咒。 正是要他自损灵魂来破解血咒。 焚烧灵魂的痛楚堪比经历天劫,然而他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与自己对抗着…… 墨曜有些迷惘,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他牺牲那么大,连自己的命都不要。 血咒与白焰相交,一个化为血龙一个化为锁链,绞在一起,带起的狂风让方圆数十米碎裂了起来,被卷入其中的士兵皆惨呼一声,昏迷过去,生死不明。 忽而,混乱的战场上忽然起了一阵急呼。 “二殿下——” 流清心中忧虑,移开目光却眼睁睁的看见景澈跌落马背。 “景澈——”流清心急,定是因为肩上的伤势,若是让那伤口恶化下去,必有危险。 这等变故显然不止他看见了,墨曜同样收入眼中,“砰——”的一声,身周围绕的血龙呼啸着向景澈冲了过去。 耳边的呼啸声让流清心中一凛,他身形一闪,径自出现景澈的上空,神情清冷的将空中的巨龙接了下来,直接被那力道冲击的跌在地上,浑身剧痛,面色倏然煞白,鲜血顺着他小巧的下巴流了出来。 “流清——”景澈又气又急的瞪向他,明明自己现在烈火焚身,竟然还为自己挡下一击,“你疯了?!” 流清未发一语,身周的火焰再度燃烧起来,照亮了半边天,也照亮了他苍白似雪的脸颊,他伸出手将唇边的鲜血拭去…… 墨曜看着他,明明平静淡然的外表下是无法言喻的痛苦,明明隐藏在白袍下的身体因为烈火燃烧剧痛而微微颤抖,明明知道会重伤甚至身死,为何不怕呢? “为什么?”血眸流露出迷茫和疑惑。 流清咬着牙关,没有说话,眼神却下意识的看了眼在下方奋战的景澈,露出淡淡的一笑,还好,他无事…… 他要苍生安宁,他更要景澈完好无损的活下去…… 原来是为了他啊……杀了我的话,血煞也就解开了,即使会赔上你的命…… 墨曜在心中这样想着…… 他低头看了看缠绕在自己身上的灵魂之火,身形的黑雾尽数散去,露出一张文雅而清俊的容颜。 那张容颜却不是无情无欲,无知无觉,然而是染着伤悲和淡然。 “你赢了……”墨曜露出一个笑容,随着他的声音那些血色的符咒光芒大放,红色的巨龙将半边的天空染成了血色,只要他想的话,有五成的把握能跟流清同归于尽。 然而看着那傲立在天空中,清傲而淡漠的脸庞,终是微微一叹,“无妨,我所求的只是一个终结,至于是胜是败都不重要了……” 流清也许是明白了也许没明白,缠绕在墨曜在身上的灵魂之火并没有消失,这场战争他不能允许一丝的意外。 墨曜的话音落下,仿佛放弃了对砍,巨龙的眼中失了方向,露出迷惑的神色,很快就掉转方向冲向了主人。 巨龙陡然冲入了墨曜的体内,他闷哼一声,脸色雪白下来,身形竟在阳光下缓缓的消失,流清身上的火焰也随之熄灭,他知道墨曜收回了血咒。 施咒者,中途停止,必反噬。 不是中咒者死,就是施咒者亡,没有第三条路。 流清目光复杂的看着他,听着他说了一句话,“三千年前的那条命,此刻,我还给你……” 墨曜身体近乎透明,面色苍白的倒在地上,一丝丝的血气从他的身体中抽离,他本为万物执念怨念滋养而成,如今血咒反噬,这具身体已经支撑不下去。青衣之下渗出了大红的鲜血。 他的眼睛因为血气的抽离而化为了黑色……宛如初到快活林那日那个儒雅的教书先生。 “不——”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雪衣从地上爬起来,脸色死一样苍白,想要去他的身边,想要离他近一点,“东篱哥哥,东篱哥哥。” 墨曜原本闭着的眼睛因为这一声呼喊而睁开,那双莹白的手对雪衣做了个止步的手势,他目光温柔,“不要过来——” “你怎么了?东篱哥哥你、你怎么了?”雪衣惊慌失措的叫喊着,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妖帝,小脸上尽是孩子般的脆弱。 “雪,雪衣。”妖帝,也许此刻称他为东篱更为合适,“对不起,我没办法陪你了,等了这么年,终于有个了结了,我,我很高兴……”文雅苍白的脸上露出解脱般的释然,他看向流清,轻声道,“放了他……” 流清点了点头,面如静水,心中叹了一口气,隔了这么久,曾经爱跟自己身边的弟弟再一次在自己面前露出脆弱的神情,上次是因为得知了父王母后的死讯,这一次…… 悲痛过后,对自己只有更加刻骨的恨意吧…… 战争渐渐停歇下来,失去妖帝的妖军犹如一块笨拙的猪肉在被景澈带领的天军尽数分割吞噬。 流清没有再看下去,他落在乱军之中。 武器红旗落在地上被人践踏,妖军脚步仓惶的奔跑,犹如惊弓之鸟。 流清微微抬眼,一眼便可看见,那道邪魅的身影。 无论是在哪,都能在第一时间看见他,流清想要去找他,一动全身却是钻心的剧痛,身上立刻疼出了一层冷汗,几乎支撑不了自己站立,站在原地苦笑,此刻自己体内的伤势定也是一塌糊涂了吧? 旁边溃逃的妖兵,心生歹意,趁着流清无法自如行动之时,挥刀而上,欲取其性命,却闻破空声惊如霹雳。 眼瞳睁大,最后看见的景象是一道红影策马朝自己这方向飞驰而来。 自己的胸口被利箭射出了血洞。 流清抬眼,不出片刻,景澈已下马行至自己身侧,扶住了自己,恶声恶气的道,“还活着啊?” 流清沉默无语,知道景澈心中定是十分生气,这也是第一次听见他以口气对自己说话,可见他心中怒火不小。 这个时候最明智的就是保持沉默,景澈似是看出他勉力支撑的痛楚直接将他拦腰抱起,跃上骏马,恶狠狠的威胁到,“等会要你好看。” 第二百章 琅琊山巅之战乃是仙史上十分著名的一场战役,天军虽折损三十万人马却大获全胜,打败了妖军的三百万大军,力挽狂澜,保卫了三界安危,免受妖军之乱。 除了虏获的一百万战俘外,余下的妖自个逃散,四处逃命,溃不成军。 全营欢庆,奔赴在个个玄界的辗转征战终于落下帷幕,所有的天兵们相拥着哭泣,大笑,豪饮,状若癫狂的将手中的东西抛飞入空来表达心中的激动之情。 黎轩打点好了战后的一切,忙着准备晚上宴会事宜,景澈在之前就下令过全军欢庆半月,以贺胜战之喜。 而区别于外面的,帅帐附近却是一片安静。 流清自从战场下来就陷入了昏迷,如今已整整三天,景澈没有参与军中的聚会,而是彻夜守护在他的身边。 虽不知道流清具体伤势,但也能感觉到定是非同寻常,灵魂受创不比寻常外伤,自己的伤好好调理休息一些时日就好了,但是灵魂受创却是伤及了本体,想要调整过来每个百年是不可能的。 景澈刚为流清换了一条湿毛巾,忽然发现他竟睁开了双目。 幽深的眼瞳就那样静静的看着自己,一如平常波澜不惊又是美丽的让人惊心。 “你终于醒了……”景澈低叹,就算知道不会伤及性命,这几日对于自己过的也有如煎熬,若是在不醒,恐怕带着他直奔天玑子那了。 “恩。”淡淡的应了一声,流清想要起身,微微一动,浑身上下却如同万蚁噬咬,疼的钻心,忍不住抽了一口气。 “怎么了?”景澈连忙问道。 “有些疼。”流清轻声道。 景澈白了他一眼,“看你还敢不敢乱来。”语气十分不客气,“起来干什么,给我躺着。” 流清见他还有些火气,看了一会竟有些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笑什么!”他这一笑,景澈的火气也消了大半,想着战场上流清的行为心中顿时涌起了后怕,虽然此刻无恙,但是明眼都看得出妖帝最后不知道为何放弃了抵抗,否则流清绝不会是重伤这么简单。 看着眼前淡墨清幽的脸庞,景澈眼神患得患失,有些慌乱的抓住流清的手,语气带着几许后怕道,“以后不要这么任性了,好不好,不管为了谁,最要紧是保护好你自己,若是你真的出了事,我该怎么办?” 流清没有说话,这个问题不能回答,因为他知道即使事情在重来一遍,他依旧会做出同样的事情。 目光静然凝望着景澈,疲倦的俊颜上是让人不忍拒绝的恳求和惊慌,流清心中微微一叹,倾身上去触碰了一下他的唇。 景澈反手抱住他,加深了这个吻,两人呼吸交错,气息紊乱,明明知道流清难得的主动是在收买自己,心中却无法在说出任何话。 这个吻持续的时间并不长,景澈怕自己控制不住弄疼了他,很快就分开了,其中却包含了两人所有的感情。 “外面什么事情这么热闹?”休息了一会,流清问道。 “在庆祝胜利,你睡了三天,黎轩他们派人过来问了好多次,我担心他们打扰你,就严令他们不许靠近此地一百米。” “出去看看吧。” “不行!”景澈断然拒绝,“你身上有伤,给我继续躺着!” “我无事,这几日虽然陷入了昏睡,但是灵魂却修养了几分。” 出去走走也是好的,景澈想了想,勉强应了下来。 两人除了营帐,没走多远便看见营地四处燃气的篝火,士兵们豪爽的大笑声响彻夜空,烟花照亮了暗夜,在空中绽放出惊世的璀璨。 这样的热闹可是好久没有有了,流清抬头看了看夜空中散去了血雾的明月,听着耳边的欢闹声,轻轻道,“战争终于完了……”像是一声叹息。 “是啊。”景澈邪魅一笑,亦觉得心中轻松无比。 忽然,有士兵眼尖,立刻叫了起来,“二殿下~~~~~~~公子~~~” 很快两人身周就呼啦啦的围了一圈的人,众人眼神关切,“公子,你身体如何了?” 流清燃烧自身精魄拖住妖帝,又为景澈挡下了那一击被所有人看在眼中,心中对他的敬意绝不会比景澈少。 “我无事。”流清露出清淡一笑,唇角溢出的风华让众人看呆了眼,心中直赞叹,也唯有他配得上二殿下啊。 听他这么说,众人才放下一颗心,含了几分醉意的兵叫着,“二殿下来拼酒如何?以往都是泰大人跟我们拼的,听他说过你酒量很好的……额……”那士兵说着说着忽然发现有人扯自己的袖子,原本喧闹的气氛已经沉寂下来,无一人发出声音,酒醉立刻清醒了几分,涨红了脸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一仗虽赢了,损失却不小,军中大将泰山战死,同他一样的还有几十万的天兵,他们是战场上的英雄,用自己的血肉造就了这次战争的胜利。 “好啊,我们来跟你们拼酒。”沉默了一会,景澈大声笑了起来,冲淡了悲伤的气氛,“想必泰山也想看着我将你们放倒!兄弟们往日最爱喝酒,今日我们就同他们一起不醉不归!” 说完后,他大步上前,拾起一个酒坛,一把扯开封布,面上满含敬佩和悲切,声音清朗而响亮,“吾之袍泽,魂兮归兮,借以此酒,慰尔英灵。” 全军肃静,万物无声。 他微微躬身,将手中美酒倒出一半的袂洒在地上,祭祀英灵,仰头抬起酒坛猛灌一口,透明的美酒顺着脖颈顺流而下,景澈随意的擦了擦嘴,豪气中带着惨烈。 仿佛是回应他一般,原本静寂的营地中忽然起了一阵狂风,发出了“呜辣”的声音,吹的众人衣袂飘飞,铠甲锵锵作响。 六十万大军站在景澈身后,脱去战袍,面色哀肃,效仿着他,将手中的酒倾洒一半在地上,沉声应和,“吾之袍泽,魂兮归兮,借以此酒,慰尔英灵。” 这就是战争,避免的不了血腥和牺牲,但是逝者已逝,生者自强,死亡并不是终点。 祭祀之酒,流清亦和六十完军士同饮。 月华静静的洒在众军的身上,远远看去,仿佛是镀上了一层银光。 很快,众军再度欢腾起来,总归,这一切已经结束。 “来来来,喝酒!!” “烈子,这是我的酒!!你醉了!” “我才没醉呢!” “二殿下拼酒去啊……”这个时候怎么能少的了景澈呢!此刻唯有酒才能宣泄出心中的情感! 流清对景澈道,“你陪将士们吧,此番庆祝主将怎么能不在。” “那你呢……”显然景澈更想陪着流清身边,流清的伤势甚至比自己更为严重。 似乎要消去他的顾虑,流清笑了笑,“我没事的,很快就回去。” 见他去世好了许多,景澈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临走还不忘加句,“我等会去找你……” 夜凉如水,流清再次看了眼大口喝酒,大声谈笑的众人,独自离开了营地。 战争已经完了几天,战场上的血腥气却没有散去,稍一走近刺鼻的血腥味道让人闻之反胃。 营地里在热闹也影响不了这里的荒凉。 此刻,尸骸遍布的战场上一道黑衣独坐。 他坐在已经塌陷的高台上,小小的身影映着月光分外的凄凉,流清悄声走了过去。 他在旁边看了许久,那道黑影才惊觉到有人一般,抬起了头,往日或灵动或狠厉的眼眸只余下一片死寂黑暗,那是无边无际的绝望。 雪衣染满鲜血双手死死的抱着一块石头,双眼毫无焦距,似哭似笑的道,“他死了。” 仿佛是回忆到什么可怕的事情,雪衣面色变得惊恐,喉间发出呜咽一般的声音,“好多好多的血从他身上涌了出来,好多好多,我想抱住他,我不想让他走,可是,可是,他,不见了……” 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石头,黑色的石头,极其普通,没有一点光华,上面布满了裂痕,仿佛下一刻就要碎成粉末,声音越来越来低,“他听不到我的声音,他不知道我有伤心,明明答应过我的,明明答应了我战争过后就会弹琴给我听的……” 陡然化为了癫狂的大笑声,“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你害死了那么多人还不够吗?你害死了我的父王母后还不够吗?你把墨曜还给我!还给我!!”他想要去打流清,勉强站起来,没走几步又跌倒在地上,也许是坐的太久太久,脚腿麻木了没有一丝力气,怀中的石头也咕噜咕噜的滚了出去,停到了流清脚边。 流清弯腰将巴掌大的黑石拾了起来,冰冷的触感,让人无法想象这里面曾经居住了一个孤寂了万年的灵魂。 雪衣见他抱着黑石,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叫道,“你放开!你放开他——!” 然而他此刻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只能徒劳的在地上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叫。 流清瞥了他一眼,面色淡漠,将注意力集中到手中的黑石身上,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眼中狠色一闪,一道透明的火焰从他身上剥离出来,在空中仿佛寂寂燃烧的火苗。 在那道火焰出来后,流清脸庞已化为了雪白之色,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了几下,喉间涌上一口甜腥又被他强行吞了下去。 两指指引那火焰融入黑石之中,随着那火焰覆盖在黑石上,黑石奇迹般的发出了淡淡的光华。 雪衣屏息看着一切,愿以为流清有方法救墨曜,见黑石光芒湮没,眼瞳中的光芒也彻底熄灭。 “杀了我吧——”沉默了一会,雪衣开口道。 流清看着眼前的少年,心中微微一叹,昔日天真娇憨的面容此时一片冰冷死寂,双瞳无泪无光。 他已经存了死念,墨曜一死,雪衣也没有活下的希望。 “恨我吗?”流清没有动,淡淡的问出了这句话。 仿佛是被什么字眼触及到,雪衣抬头死死的盯着他,死寂的眸子终于多了一丝波动,那是熊熊燃烧的仇恨。 “恨我的话就来报仇吧,我等着你。”流清平静道。 说完将手中的黑石放在地上,转身离开。 “流清——”在他身后,雪衣歇斯底里的叫了他一声。 “你害死了那么多人,让那么多人因你而死,你会有报应的!”他红着眼睛,仿佛在说一个最恶毒的诅咒,“到最后,到最后景澈也会因你而死,你等着吧等着吧!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尝尽世间最痛苦的滋味!!!” 流清微抿着唇,神色比皎月更苍白冰寒,脚步只是微微一顿后,再也没有停留,头也没回的离开。 第二百零一章 流清刚入营地,旁边已有巡逻的士兵看见了,疑惑的问道:“公子,这么晚了你怎么出去了?” 流清脸色苍白,正欲开口,还未说完一口血突然喷了出来。 “公子——?公子——!!来人叫二殿下,快叫二殿下!!”小兵惊恐的叫声撕破了夜空。 正在跟众军饮酒的景澈,听见巡逻兵的通禀,手中的就被发出啪的一声掉落在桌子上摔得粉碎。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他一跃翻过了石桌径自冲到了营地门前,将流清抱了起来。 流清已经昏迷过去,景澈不明白,明明刚好一点伤势,为何没过多久就伤重成这样? “公子他怎么了?”士兵们在也顾不得喝酒,担忧道。 景色面色冷峻,肯定是流清有瞒着自己做了什么事…… 看着怀中人苍白的脸色,景澈只觉得一股火往脑袋上冒,又气又急,“黎轩,黎轩!!” “二殿下,在!”黎轩迅速出现,所有人都能感到邪魅慵懒的景澈,此刻的心情十分不悦狂躁,也正是因为流清在他心中的地位。 “我要离开一些时日,军种实物交由你全权负责。”他很快下达好命令,屈指一吹口哨,神骏黑驹立刻从马场奔驰而来。 将流清拦腰抱上马,黑驹绝尘而去。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身边有小卒忧心发问,“黎大人,公子没事吧?” “没事。”黎轩收回目光,坚定道:“我们回去喝酒吧,二殿下不会让公子有事的。” 南华山上,神赫面色凝重。 “如何了?”景澈担着流清冰冷的手指问道,彻夜的赶路让他十分疲倦,然而他不敢休息,生怕流清有一丝的意外。 神赫叹息道:“流清对自己可真是狠啊,灵魂不仅受了重创,甚至有一被抽离了出来,三魂不全啊……” “什么?”景澈震惊失声,“三魂不全会怎样?” “三魂七魄才是万物的生命之本,绝不能舍其一,若是凡人失去了其一那就变成呆傻之人,甚至殒命。”听到这里景澈已感觉自己的心被揪起来,却不敢打断神赫让他继续说下去。 “流清他乃是妖身,失去一魂到不至于身死,但是寿命会折损许多,一身修为亦会颇受影响!想要养好可不容易,我去为他开一些调理的方子。” 听闻不会有性命之忧,景澈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伤可以慢慢养,只要人没事就好。 “多谢前辈了。” “无事的。”神赫微微点头,拉着在一边张望的天玑子离开,“还看什么啊,赶紧给我抓药去。” 流清醒的时候已是第二日的深夜,这一睡又是两天。 身边依旧坐的那道红色的邪魅身影,他趴在自己的床前,似乎累极已经睡了过去,烛火摇曳中,可看见他的脸色同样是没有血色的苍白。 流清睁眼,压抑着声音咳嗽了一声,声音虽轻,但这一声还是惊醒了浅眠的景澈,他连忙起身为流清倒了一杯水,柔声道:“渴不渴?” 流清接过他递来的水,沉默了一下,轻声问:“你不怪我吗?”醒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在南华山上,那么自己的伤势景澈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景澈苦笑道:“怪,怎么会不怪你,即使怪你又如何,我并不知道拿你怎么办才好!你为什么会三魂受损?” “墨曜死了,化为了原始的黑石,我抽出一魂温养他的本体,时间长了,也许他能灵识重开。”流清淡淡道。 见他衣服云淡风轻的样子,景澈就气不打一处来,“本来自己就是一副重伤的身体,还想着去温养别人的本体,你想气死我啊?” “我……”流清想到雪衣心如死灰的样子,想到了那些恶毒的话,心上仿佛查了一把利刃般,怔了怔,对景澈保证道:“我以后不会了!” 此刻就算有了他的保证,景澈也不敢相信啊,恶狠狠的道:“还想着以后啊,以后我就那一根绳子绑着你,不让你离开我半步!你做事之前不为自己想,也得对我想想啊……” 这话说了,房间忽然陷入了沉默。 跳跃的烛火映照着流清苍白的脸庞,他沉默着,淡漠中流露出几分难得一见的脆弱。 “对不起。” 他看着景澈说了这三个字。 景澈叹息一声,将他拥入怀中,“傻瓜啊……你我之间何须用这三个字,我不想听见这三个字……” 之所以会这么做,也正是知道无论自己做什么事,最终景澈都会原谅自己。 在流清心里,景澈也是唯一一个可以让自己不需要顾忌什么而任性的人。 “我知道自己不会有事。”流清小声的似辩解的说了一句。 “这不叫有事那什么叫有事。”景澈怒道,“反正以后你除了养伤休想在想其他的事了……” “好。”乖巧的应了一声,流清再度闭上眼睛,将景澈拉直自己身侧,“睡吧。” 景澈熄灭烛灯,将流清抱在怀中睡了下来,他也太久没有好好休息过,如今,闭上眼很快就陷入了梦乡。 夜深,巨大的圆月悬挂在天上。 流清在景澈睡着后,睁开了双眼,借着月光,认真的打量着景澈,剑眉飞扬斜入鬓,邪魅的桃花眼紧闭,俊美的面上遍布了倦色,他很累了吧?两年不歇的征战,自己身上的伤势亦让他忧心。 不过,以后就好了,再也不会有这么多烦忧,隐居在林间过悠闲的生活。 想着,向来冷峻的嘴角染上了点点清淡的笑意。 凉亭中,天玑子盯着棋盘发呆。 神赫在一旁为流清把脉,“外伤已经痊愈了,内伤还得慢慢调理,之前历劫体内已经积累了伤势,此次灵魂受创又太过严重,以后你一定要保持心静宁和,切勿插手战争血腥之事,特别是灵魂不可再受创,否则下次我可回天乏术了!” “呸呸呸!前辈乱说什么呢!流清不会再出事的!”景澈白了神赫一眼说道,一边将手中的药碗递到流清唇角,“来,吃药。” “我自己吃。”两人独处,景澈死缠着要喂他吃倒没什么,如今两个老家伙似以一种看戏的目光杵在一边,流清的性子是怎么也不会让景澈当众喂药的,在景澈委屈的目光中,将药碗端了过去。 天玑子嘀咕道:“年轻人嘛,要打情骂俏的不用忌讳我们连个大家伙的,我们权当没看见。” “对啊对啊!”景澈笑逐颜开,连忙应和道,“如今你有伤在身,还是我来喂你吧……” 流清冷冷的看了眼天玑子,这么大随水的人竟然还这么恶趣味! 天玑子一触及他的目光,干咳一声,立刻低头继续研究棋盘,神赫还在旁直发笑,这流清冷下脸来,连天玑子都怕啊。 就剩景澈不要命似得在流清耳边不停的聒噪。 流清一口将药喝完,对神赫问起了景澈的伤势,自己伤势严重,景澈的伤又哪里轻呢?! “放心吧,我已经为他查看过了,他没事,很快身上的伤痕也会不见的!” 流清松了口气,景澈除了肩膀上那一刀,大多都是外伤,休养一些日子就会变好的,当初虽受尽了塑骨之痛,但也因此得到一副好的体格,只要不伤及灵魂,在严重的伤,休息些许时日就能再度变得生龙活虎。 “如今,战争已经结束,你们有什么打算?” “打算?”景澈耍一声展开紫扇要了起来,“自然是留在这了,上次的画可还没有画完呢!” 流清淡淡道:“昨日黎轩传信过来,六十万天军大半不愿回天而是滞留在了不周山,天庭下了传召,让我们回天庭复命。” 景澈哼了一声,完全将皇命当儿戏,“他说复命是复命,让我们上天就上天凭什么?你身体不适,这件事暂且放下吧,至于那六十万天军想要留在不周山也行,那可是我们的大本营。” “景澈。”天玑子忽然叫了他一声。 “何事?” “那六十万天兵不回去,你们雄踞东边,可是当之无愧三界的无冕之王啊,这兵力恐怕比天上还强大!”天玑子惊叹道。 对于此事,景澈到没显得多大兴趣,懒洋洋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什么无冕之王,我呀就想在这和流清过些平淡自由的日子。”说着,冲流清眨眨眼睛,“你说对吧?我的流清……” 流清:“……” 我的流清……神赫两人听在耳中在一边闷笑。 景澈以扇抵唇,邪气道,“不过也要抽个时间回去看看娘亲了……那紫末糕的滋味可是好久没吃了……” 第两百零二章 雪白的信鸽落在流清白皙的掌心轻轻啄着米粒,流清微微抬手后,白鸽扑腾着翅膀飞走。 将手中纸条展开,陷入了沉思。 纸条上是紫焰传来的消息,琅琊山之战后,景澈曾派天兵四处搜捕溃逃的妖军,如今这些妖军在北之巅找到人间的据点奇聚在一起。 竟然落脚在人间?人间不同于玄界,不能肆意派军去清剿,好在是在深山之中,不会给凡间带来困扰,只是他们有何意呢? “在看什么?”景澈从屋里出来,正看在流清在深思,随手取走了他手中的心智扫了一眼。 摇了摇扇子笑道:“妖军又被整合了吗?黎轩也给我传来了消息,听说妖族出现一个神秘女人以妖王的身份将所有的溃逃的妖整合在一起?” “女人?”流清皱眉道,一个女人以一己之力整合二百万妖军该有怎样的能耐? 景澈侧头,猝不及防的在流清的面颊上映下轻吻,惹得他冷眼相看。 景澈笑嘻嘻的道:“回神了吧?神教前辈说了你要多休息,别想了……” 流清的伤势过重,不能过于疲劳这是神教再三叮嘱的,所以两人在南华山留下来后,就算你每日只是看看书,景澈也不再吵他了。 “天下又下了一道传召,不去看看吗?” “看什么?”景澈露出讽刺的笑容,“你拿到我真的能指望溟胤给我点嘉奖?搞不好是要去让围剿剩下的妖军,谅那些人也不敢乱来,还是不要浪费时间的好!” “你如今是六十万大军的主帅,你的一言一行怎可如此随意?”清流教训道。 景澈白了他一眼,“你就不能想想别的,放心吧,那些妖军安分守己我就当没看见,若是再生歹意,定要他们好看!”说这边待清流继续说,拉着她就走,“忽然好想吃饺子啊,我们去吃吧!” 沧州城,繁闹依旧。 三界战火连天,似乎没有影响到这个南方的小城,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此起彼伏。 景澈和流清在珍珠饺子铺坐了下来,这里的生意十分热闹。 老板一见他们两人,立刻手脚麻利的端碗部筷。这些日子景澈和清流来得多,已经是这里的熟客了。 “老板今日怎么觉得沧州多了不少人啊!”景澈抓了些香菜放进清流的碗中,目光在四周一转,疑惑的问道。 “公子,这么大的事你不知道?”饺子老板惊讶道。 景澈摇摇头,颇有兴趣的问,“什么事?” “要打仗了嘞!当今皇上昏庸无道,有人起义哩!”老板绘声绘色的说着。 景澈打趣道,“老板说的这么大声,不怕被人听见杀头吗?” “怕啥啊!”老板憨厚的抓抓头,“咱们这沧州就是起义军的大本营,皇帝可不敢派人来,最近起义军在招兵买马,所以沧州才多了不少人。” “奇异的头领叫什么?”流清忽然出声。 老板一件这个清冷寡言的少年主动开口,立刻回答:“叫楚天宝!” 果然……是他…… 流清微微一笑,看来这人间的天下要变天了,景澈若有所思,当初流清改了楚天宝的命格,这一世他乃帝王之命,可护采旭阳一世安稳,如今应验了吗…… “老板,老板上饺子!” “来了——”生意来了,老板不好意思的对景澈二人笑了笑。 “老板不用管我们了……”景澈笑道。 “两位公子多吃点,不够就给我说,保你们吃饱!”说完后,老板转身忙开了。 “要去看看嘛?”景澈摇着扇子笑。 流清摇了摇头,优雅的吃起了饺子。 凡人的事他们并不好多加插手,况且当初给了楚天宝玉牌,危难之时会现身救他们一次,如此,已经够了。 流清也相信他们,及时人间乱世将起,楚天宝也可其中取得一席之位。 见他没有去的意思,景澈也不再提了,而是撑着头,认真的看着他吃饺子。 来来往往的鹿仁,目光频频相望,似乎要将这一幕温馨美好的画面永留在记忆。 天界。 辉煌的宫殿紫衣人面色阴沉,盯着眼前明黄色的折子,狠狠地将其扔在地上。 “啪——”的一声,所有在宫殿的人心都咯噔了一下。慌忙跪了一地,“太子息怒!” “息怒?!”溟胤一脚将身边的红木桌踢翻在地,桌子上的物件滚了一地:“让我怎么息怒了啊?!该死的景澈竟然三番四次的抗旨!他将我当成什么?!” “太子。”身侧走出一人,此人正是太子近来信任有加的人。 在一干近卫中,此人虽是新来的,但他虽是男身却漂亮,加之心思缜密又会说话,很快就被溟胤看重,转冷带出来当做亲信看待,他朝左右看了看,“下官有话要说。” 溟胤烦躁的挥手示意左右退出去,那人立刻如获大赦的离开。 “杜卿有话就说。” 杜卿躬身道,“敢问太子为何发怒!” 溟胤剜了他一眼,狠狠道:“还不是因为那景澈竟然降本太子的话当儿戏。” 杜卿沉默了一会,说出了句石破惊天的话,“依臣所见,必须给二殿下一个警告啊!否则,长此下去难免恃功而傲,难以驾驭。” 太子赞同的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杜卿垂着头,脸上闪过一丝阴险,分析道:“太子连发二十道传召让他带军回天,他竟敢视如无物,分明是不将太子你看在眼里,他虽然征战几年立下一些功,但是六十万大军无一人回天,这其中怕是有玄机啊,那些天兵长时间不回天的话,恐怕会将你这个正统储君给忘了了,而已景澈马首是瞻。” 这么一听,溟胤立刻惊慌了起来,“那可怎么办啊?” “太子别怕。”杜卿安抚道,“入籍那他名字在三界盛传,难免心高气傲,我们做出些举动让他知道皇威不可犯,杀杀的他锐气就好了。” “对对对,你说得对!”溟胤赞同道,“可是……我们该怎么做才能让景澈知道,我才是最大的呢?” “义仪仙子不是在天上吗?” 太子闻言大惊,“你的意思是……?” “我们以义仪仙子为质,让景澈上天交出六十万天军。” “可是……”太子犹豫了,义仪仙子身份并不一般,他自小就知道自己的父皇对义仪仙子有意,虽然义仪仙子不要名分,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景澈的娘亲算得上天庭的东宫,若是义仪仙子有了闪失,等天尊出关了,怕是饶不了自己…… “太子!”见溟胤有些犹豫,杜卿又加了一把火,“如今虽然你已经掌控了天庭的实力但是如今警察的战功赫赫,难免有些人动摇,借此也能看出哪些人对你有了二心,乃是一举两得啊……” “此举好是好……但是义仪仙子身份到底不一般,天庭的那些老家伙不会允许我这么做的。” 见太子已经动心,杜卿道:“放心吧太子,想李大人月老等人你可以用事支开他们去人间或者案子软禁在家中,此事了后,你再去赔礼道歉,那时候你大权在握,无人敢发出异议的!” “恩,可行……只是……” 杜卿暗骂太子不成器,也难怪天尊偏爱于景澈了,但是为了主人的大计,自己必须劝服他,恭敬道:“太子在担心义仪仙子吗?此事我亲自来安排,不会让人真正伤害到义仪仙子,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景澈交出六十万天兵,让他知道这天界现在是你做主。” “太子!!”杜卿压下最后一根稻草,高声道,“若是放任景澈下去,只怕他自居成王,天界再无你的位子啊!!” 是啊……溟胤不再犹豫,双目爆发出狠绝,若是不趁此收回六十万大军,他日在想要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这种情况自己绝不会允许。 天界,真正的主宰只能是自己!!! 第两百零三章 南华山内,一栋竹屋静立在其中。 少年神态恬静的坐在窗前手捧书籍,偶尔窗外会飘飞金几点落红落在桌上。 修长而细白的手指翻了一页书,大门忽然被撞开。 “流清……”黑风急急忙忙的闯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流清疑惑道,今日一早,景澈就告诉自己他们约好要去幽冥那拼酒。 “景……景……”黑风喘着粗气道,“出事了!!” 一听跟景澈有关,流清略一皱眉,“景澈他出什么事了?” “不是他!”黑风平复了呼吸,一口气说道:“刚刚幽冥喝多了,我就说这跟景澈来你们这坐坐,才走到门前就遇到了一个女人说清绝宫出事了!” 清绝宫……义姨…… 清流面色一白,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绝非是什么小事,否则景澈不会连通知自己的时间都没有。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连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走进了一道七彩身影:“今日一早,台子忽然派人闯进清绝宫抓走了义仪仙子,并留下了话,若是景澈不出现的话,就让他去给义仪仙子收尸。” 凤灵卿冷冷的看着流清,厉声道,“若不是打了胜仗,你迟迟不让景澈回去复命,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流清沉默了一下,心思一转已是明白了大概,恐怕是六十万大军没有回天,台子心生不安想要给景澈一个下马威,若单是如此事情也不会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那就还有希望。 双眸陡然大振,一定要回到天上,决不能让义仪仙子出事。 “紫焰。” “是。”三道人影立即闪现。 流清看了演窗外零落的桃花,没有理睬凤灵卿,淡声道:“回天。” 太子站在最后面看着呗两柄刀架着脖子的义仪仙子,有些怯弱的开口,“杜卿,会不会做得太过了?这可是斩魂刀,出了什么差错,义仪仙子真的就没命了……” 杜卿看了眼被刀胁迫而无一丝畏惧的义仪仙子,压低声音安抚道,“太子放心,这些人都是下官亲自安排,只要景澈乖乖的答应交出六十万人马,绝不会伤害到义仪仙子。” 溟胤摸了摸胸口,松了一口气又问道:“这若是景澈见了发起疯来,该如何办啊?” “太子!”杜卿语重心长的道:“如今万事俱备,这里布下了发力强大的重兵,天王李靖也被下官想办法调往人间,这个时候你切不可软了气势啊,不然的话以后如何治得了景澈,只会让人觉得你比景澈差……” 一听自己比景澈差,溟胤立刻怒道:“景澈算个什么东西也配与我相提并列?”斜睨了一眼义仪仙子,“若不是我母后仙魂不在,他就是个卑微的私生子,还能成为天界的二殿下?我呸!” 听了他的话,义仪仙子并没有说话,仿佛不屑于太子说话,她静静地站着,目光看着远方略呆着一丝忧色,如今这里布下了重兵,景澈独身若是来了,恐怕会有危险啊…… 这幅平淡的神情更是要溟胤怒火中烧,他忘不了景澈看自己的眼神,就像看一只蝼蚁,连他的母亲也不拿自己当回事!!凭什么?凭什么?!自己才是正统的太子,是除了天尊以外三界最尊贵的人,他们凭什么用那种眼神看自己。 这么想着,心情也跟着狂躁起来,胆气更是十足,怒声道:“景澈呢?!景澈人呢!!再不出现,休怪我对他娘亲不客气!” “太子,太子,人来了——” 旁边侍从忽然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所有人转移目光,只见一匹神骏黑马上桃色衣衫的男子抓紧缰绳朝自己这边疾驰而来,马蹄若风,声如惊雷。 他轻抿着唇,刀削似的下巴勾勒出坚毅的曲线,沉静的神情与他一身风流轻佻的打扮格格不入,因为极速奔驰,身上华贵的衣料在风中呼啦作响,紧贴着阳刚的身形。 “他真的来了……”有那么一瞬间,太子差点被吓的坐到地上。 黑马一路冲撞着重兵的包围中,景澈一扯缰绳敏捷下马,目光触及到被挟制在斩魂刀之下的义仪仙子,目如雷火,厉声喝道:“溟胤,你想干什么?放开我娘亲!” 被他这么一吼,溟胤满腔的恐惧顷刻间化为了暴怒了!!区区被剔除仙籍的人竟然直呼自己的名讳,对自己这么说话,简直是让自己颜面尽失,“干什么?我看是我要问干什么,你屯兵六十万想要干什么?!有谋反之意吗?” 景澈也不傻,反而他极为聪慧,略一思索已经明了太子的意思,原来是自己手中的六十万天兵让他害怕了,想要用自己的娘亲来谈条件,自己并无心权利,若真是如此就好办了…… 见景澈不说话,溟胤心中一沉,自己胡说的话难道是真的?景澈他真的想要谋反,夺走自己的位子?他的脑筋还没有转过来,便听景澈说,“若你想要那六十万兵力,我给你。” “当真?”溟胤大喜。 “恩,”景澈心中因为此时已经是怒极,但是他不能发火,斩魂刀下,不留活魂,若是因此伤到娘亲,这种结果他绝不想看见。 “现在,放开我娘亲。” 溟胤见好就收,想要让手下放人却被杜卿拉住,耳语,“万万不可啊,太子!” “为何?” “口说无凭,况且我们就这么放人未免太过容易,不杀杀他的锐气,义仪仙子不是白抓了吗?反正已经得罪了他,也不怕再多的罪一点!你看看他那样子,完全没有将您看在眼里啊!” 依他所言,溟胤抬头看向景澈,果然,他神情平静,眼神孤傲,周身隐隐透发出君临天下的气势,完全没有害怕诚惶诚恐的样子! 对!决不能怎么轻易的放人,溟胤心中燃起妒火,一定要景澈颜面尽失才能泄自己的心头之恨。 “来人,让他写血书。” 立刻有一朱漆圆盘端到景澈面前,“景澈,为表诚意,用你的血作为凭证,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景澈二话没说,紫邪剑在手掌一划,殷红的鲜血立刻从掌心渗出,滴落在纸上,汇聚成自己的名字。 他的脸色变得略微苍白,身上的伤势外伤虽基本痊愈,内伤却还在,这么一流血又伤了元气。 “好了吧?”景澈抬头看向溟胤,兵权也交了,血书也写了,这些足以表明自己没有争权之心了吧?自己要的只是娘亲平安…… 溟胤低头看了眼圆盘中的血书,放声大笑,“哈哈,景澈你也有今天啊!” 杜卿在一边挑拨道:“景澈,太子应诺你的请求,你是不是该跪下谢恩啊?” 此举无疑会激怒景澈,景澈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不跪天不跪地,为何要跪一个小人,这溟胤有何资格承受? 溟胤因为防尘景澈的顺从不仅没有畏惧,反而愈加得寸进尺,神情倨傲道;“对,给本太子跪下,谢谢本太子放了你的母亲。” “澈儿,不要跪——”义仪仙子怎会不知道儿子的傲骨,高声道:“你快走吧,他们不敢伤害娘亲的——” 哼?不敢?杜卿给两边认识了个眼色。 刀刃立刻划破了义仪仙子的脖颈,鲜血顺着颈流了下来,义仪仙子疼的脸色骤然雪白。 “娘——”景澈死死的盯着溟胤,一字一字的说,“你再敢伤我娘亲,我定要你们这些人死无葬身之地!” 明明此刻受制于人,竟然还敢如此傲气!若不让你在我面前卑躬屈膝,今日的事还有何意义?溟胤脸色阴沉,“你跪还是不跪?!” 不能怒,不能怒,不能怒。 景澈在心中拼命告诫自己,自己若是发怒,娘亲的性命一定不保,此事日后定要溟胤千倍奉还!!! 看着鬓发雪白的义仪仙子,景澈咬着牙,单膝狠狠的砸在地面上,跪了下来。 “澈儿——!!不要跪啊——!!”义仪仙子大声嘶喊着,想要挣脱,无奈自己的功力大减只能被动的呗反剪着手,目光伤痛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端丽的脸被泪水布满。 哈哈哈——身周响起一阵大笑声,也不知道是谁发出的,景澈压抑心头的暴怒,语话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现在可以了吧?” 多钱眼底闪过一道算计,看着半跪在众人中心的景澈对着溟胤耳语,“太子,我们上前去欣赏一下吧!让所有人知道这天界如今最大的是你!” “恩。”溟胤高昂着头,看着景澈如今狼狈的样子,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占据在心里。 两人走到近前,溟胤居高临下的想欣赏下景澈的样子,却被人忽然一推砸在景澈身上,下一刻,胸前剧痛,眼前就是一黑,随之听见了高声呼喊,“景澈突袭太子,有谋反之意,快杀了义仪仙子。” “不——”景澈还未反应过来,听闻此话一种强烈的恐惧自心中蔓延,他一脚踢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溟胤,然而入眼的是逐渐放大的斩魂刀一刀捅进了自己娘亲的心房。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叫声,景澈只觉得天地变得血红一片。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已经按他的话做了,为什么娘亲要出事? 景澈站在原地浑身颤抖,不愿意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快,快杀了景澈,为太子报仇!” 无数的刀剑朝自己劈来,景澈麻木的抵挡着,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不知道收了多少伤。 很快,整片地方都被鲜血染红,所有人都消失了,景澈站在原地,目光失去了焦距,紫邪剑上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天地宁静而肃杀。 忽然, “澈儿——”小小的,微弱的声音响起,让景澈恢复了几分神智。 他仓皇的奔上前去,仿佛一只受伤的狼跪倒在义仪仙子身前,温热鲜血染红了义仪仙子大半的衣衫,一点点的流到景澈身边。 景澈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掌,喉间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 这,这是娘亲的血吗?不,不会的,不是,不是! “澈儿,咳——”义仪仙子虚弱的叫了一声。 娘亲,娘亲,景澈手足无措的将她抱了起来,跑了几步,被地上的尸首绊倒,又重重的跌倒,浑身没有一丝力气,痛苦仿佛要将身体撕裂。 他紧紧的将义仪仙子护在胸前,喃喃道:“娘亲别怕,没事的,孩,孩儿马上带你去找神赦前辈,他医术高明,他能就你的,他能的!” “澈儿!”义仪仙子用染血的手抚摸着景澈的脸庞,目光如同往常一样温柔,“好孩纸,娘亲不怕,娘亲有话跟你说。” 这宛如交代遗言的话,像是一把尖锐的刀插进了景澈的心,他咬着牙,再度抱起义仪仙子,“不,我不听,我不要听,娘亲我带你去看大夫,你等等,很快的,很快的!” 义仪仙子叹了口气,靠在景澈的怀中说了几句话,景澈脚步慢了下来,听着义仪仙子说的几句话,目光从悲伤到极致变为不可置信。 “澈儿乖孩子,好好照顾自己,娘……”这些话仿佛用尽了义仪仙子所有的力气,她呕出一大口鲜血,断断续续的说着,“娘亲,这一生有你,是最,最骄傲的……” 话还没说有说完,那双永远温柔地看着自己的秋水剪眸却闭了起来。 “娘——”景澈无助的跪在血水中,发出声嘶力竭的呼喊。 “澈儿,今日不准出去,昨日又去偷酒了吧?别人都找上门来了!” “澈儿,又不吃饭!!是不是想挨打!” “澈儿,娘亲今日做了紫末糕,快来多吃一点!” “澈儿,怎么不开心?哦。别人说你修为不高?没事的,娘亲可以保护你啊!娘亲给你讲故事听好不好?” “澈儿——澈儿——澈儿——” 耳边的声音一个一个在消失,景澈想要伸手抓住,握住的却是满手浓稠的鲜血。 “不——不!”景澈痛苦的将头埋在义仪仙子渐渐凉下来的身体中。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子? 这不是他想要看见的,不是!不是!! 呼——起了一阵狂风。 白纸被风吹到了景澈的身边,上面的血迹未干,又染上了新的血迹。 景澈将那血书死死的抓在手上,那是自己交出兵权的证明。 哈哈哈,哈哈哈。 沉寂的血场暴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 本无心政权,却让自己娘亲身首异处,落得如此下场。 这仇怎能不报??怎能不报!!! 景澈血红着双目,脸上的表情因仇恨而扭曲起来。 滴答滴答—— 仿佛是感受到景澈的悲伤,天空下起暴雨。 像是世间的所有的眼泪,尽数浇灌在那个孤寂的跪在血地里那个桃色衣衫男子身上。 第两百零四章 流清见过景澈很多样子。 轻佻风流的样子,邪魅微笑的样子,撒娇无奈的样子,英姿勃发的样子,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样子,甚至在泰山死的时候他悲痛的样子。 却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景澈。 孤单无助的跪在血水中,紧紧的抱着闭眼的义仪仙子,剑锋还在滴血,他的心此刻也是满目疮痍了吧。 大滴大滴的雨水不短的落下,浸润了两个少年的身躯。 流清蹲下身,冰冷的手指覆盖在景澈的手上。 身边熟悉的冷香让景澈失去焦距的双目凝聚了几分,他微微侧过头看着流清,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他说,“流清,我等了娘亲很久很久了,为什么他还不醒呢?” 这句话,只让流清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他面前的景澈从来都是自信骄傲的,不会被任何事打倒,哪怕在九死一生的战场上他也是无畏无惧的耀眼的让人难以直视。 可是如今,他就像一个受伤迷途的小兽,眼中只有死寂绝望。 流清说不出抚慰的话,只能默默地陪在跪在身躯冰冷的义仪仙子身边,任由雨水打湿两人的身躯。 地上的白纸被雨水溅湿,上面的鲜血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变得更加模糊。 景澈颤抖着手,重新将那张白纸拿了起来,嘶哑着嗓音道:“若是我已是天地至尊,有何人敢伤害娘亲呢,现在……我甚至连娘亲的魂魄都找不到……” “流清,你知道吗?”他直视着眼前的白衣,微笑着说,“娘亲,她醒不过来了。” 那微笑悲伤的,让人痛彻心扉。 流清知道景澈变了,以前的哪个无心恋权,只求自在逍遥的二殿下消失了。 但是又何妨呢?未来的路纵是满布荆棘,磨难重重,他也会陪景澈走下去。 “你还有我。” 沉默很久后,他上前拥住了景澈,贴近他,告诉他,他不是一人。 是啊……我还有你。 景澈呆呆的看着他,眼中燃起了丝丝的光亮,反手抱住他,像是要将他勒进骨子里,那力道让流清几欲不能呼吸,仿佛到了洪荒尽头也不会放手。 “你会离开我吗?”景澈靠在他的颈边小心翼翼的问。 流清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从景澈的嘴角流入了颈中。 “不会。” 仿佛不确定似的,景澈又问,“真的吗?” “真的。” “不论发生什么事?” “不论发生什么事。” 他问什么,流清就回答什么,温柔而耐心,像是一阵春风想要抚平他心中的伤痕。 “呵呵……”景澈在他耳边轻笑,“真好,若有一日,你离开我,不论在哪,我都要找到你。” 勉强支撑的身体忽然失了力气倒在自己身上,流清抱住昏迷的景澈,贴在他的脸颊上,似允诺一般,缓缓说道:“我会陪着你,永远陪着你,不会离开你。” “公子,有人来了。”紫焰忽然上前禀报道。 抬头时,这片荒芜的地方已经站满了天兵。 所有人都看着那道陪景澈跪在血水中的白衣,神情清冷而平静,沉静似深潭。 “就是他们!!重伤了二殿下,还杀死了不少的天兵!!”杜卿在一旁捂住流血的伤口叫道。 李靖匆匆忙忙的赶来,一见四周已是惊骇到无声,“义仪仙子——?二殿下?”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何事,只是看见满地的死尸,还有昏迷在流清怀中的景澈。 “公子,发生了何事?”李靖急声道。 杜卿挤到李靖身边,悲声道,“天王,天王救命啊,今日太子收到消息说二殿下有事与他相谈,赶来此地却被二殿下所伤,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啊!” 李靖没有理他,目光担忧的看着流清,“公子,到底发生了何事?” 流清站起来,将景澈的手打在自己的肩膀上,淡淡道:“我要带他回家。” “不可啊!天王!他们是重伤太子的凶手!若是这么放任他们离开,以后怎么跟天尊交代啊,你可被天尊下旨辅佐太子的啊!” “这……”李靖为难了,如今死了这么多人,又有人目击景澈伤了太子,放他们两人离开显然不合适。 “公子,我立刻安排御医给二殿下疗伤,你们暂留宫中,待此事查明再走可好?” 流清瞥了李靖一眼,没有言语,兀自背着景澈离开。 “你们愣着干嘛,还不拦着他们,想要被太子治罪吗?!”杜卿大叫道。 “是!”来此处的天兵,离开将二人围了起来。 “公子怎么办?”紫焰三人拦在流清身前,一脸警惕的看着众天兵。 流清没少都没有挑动一分,神情淡淡的吩咐道,“杀。” 眼见这又将是一场血战,李靖连忙制止,“都给我让开,让他们走。” “是!” 流清的名声并不如景澈,并不是他不如景澈厉害,而是他甘心让景澈的光环笼罩在自己之上,一听不用开打,天兵们立即让路。 “李天王可知道在做什么?如何跟太子交代?”杜卿冷冷道。 “这是我的事。”李靖同样回以冷视。 他知道流清表面淡漠,内心却是善良而柔软,不喜伤人性命,今日毫不留情的下出杀令,是动了真怒。 流清自己扶着景澈,紫焰抱着义仪仙子缓缓离开,撸过李靖的时候,驻了一下脚步,“天王,烦请转告太子,他今日所做之事,他日流清必向他讨回来。” 那个算不得血腥的眼神,却让李靖不寒而栗,自心底泛起了冷意,心中叹息太子的愚蠢,今日之事不论谁对谁非,得罪了景澈和流清无非是自寻死路。 景澈从天上下来后,因为伤势和心中的悲痛昏迷了三天。 当他睁开双眼,第一眼所见的就是流清。 这两个人无论是谁,处在最困难的境地都有对方陪伴在身边,或许这就是最幸福的事。 他看了看流清半晌,没有说话,片刻后吐出一个字,“渴。” 素手将准备的茶水递到景澈面前,看着他喝下去。 景澈没有绝望亦没有悲伤,那张邪魅的脸上是平静的。 而这种平静才是真正的让流清心忧,那些悲伤仇恨暗涌都被他藏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不流露出一丝一毫。 义仪仙子最终安葬在南华山上。 灵魂被斩,连执念都不在,剩余的空是一个躯壳。 天玑子挑选的地方,那里山明水秀,鸟语花香,与采述儿相隔甚近。 景澈在坟前跪了七天七夜,寸步不离。 流清便在一旁陪他跪了七天七夜,两人彼此一句话未说,却都心知,对方是自己活下去的力量。 第八天,景澈站起来,轻抚墓碑,流清听他低吟:“娘亲,孩儿定为你报仇血恨,所有害死你的人,孩儿一个也不会放过……” 人间的某处密林。 此刻妖气漫天,不论白天还是夜晚皆有人巡逻,守备森严。 “启禀主人,杜卿回来了。” “进。”糅合着冷煞和娇媚为一体的声音响起。 高台之上做着一道红艳的身影,在群妖的上首处,然而却没有任何人对此不服。 琅琊山之战落下帷幕后,妖帝逝,雪衣失踪,二百万妖怪四处溃逃,群龙无首,正待妖军六神无主的时候出现一个女子以雷霆手段收服大部分妖军,提供庇佑之所,自封妖王。 “主人。”杜卿单膝跪下,神色恭敬甚至狂热,“您所吩咐的事已经办成,义仪仙子已死,太子重伤。” 已死……?听闻义仪仙子已死,红唇泛起冷笑,“真是便宜她了,不过也算了,天界那边可发现什么秘道能让我们的人上天?” “天尊闭关后,太子已掌握天庭的大部分势力,只要溟胤首肯,李靖等人不做干扰,我们便有把握上天。” “恩,太子那边就交给你了,事成后定有重赏。”女子低头看着自己染红的指甲冷声道。 “主人放心,那属下就告退了。” “下去吧。” “是。” 待杜卿走后,女子挥手示意其他人尽数退下,她起身,长长的红裙拖曳在地上宛如一条奔腾的血流。 伸手打开窗户,清冷的月光照在女子绝美的脸上,泛起一种血腥而妖异的美。 那张没的让人心惊的脸竟然与流清有六分相似。 若说流清是冷得入骨,她便是媚到极致。 第两百零五章 又是一个冬天。 南华山雪花漫天飞舞。 这个冬天出奇的冷,每次大雪一下就是三天三夜,将群山尽染成纯色。 自从羲仪仙子去世后,景澈在最初半月的沉默后,仿佛回到了以往,闲暇时会跟黑风几人喝酒,偶尔会盯着自己发呆,最爱做的事情就是画自己。 一切都好像没有改变,黑风他们都为此心喜。 但是流清知道,景澈他真的变了,当对上他眼眸时,里面不在是那邪魅轻佻的笑意,而是一潭水,看不出深浅,又无比的明利,让人难以捉摸。 流清走进竹屋,发现景澈并不在,书案上放着一堆宣纸。 有自己不同的样子,看书的,赏景的,饮茶的,他现在最大的兴趣就是记录着自己每个瞬间。 纤指拨开了最上面的几张,流清眼瞳微缩。 最下面的那张不是画,而是字,一个字。 一个恨字。 冷锐笔锋中透露出几分惨烈,单是看着就觉得血腥气扑面而来。 秋水眼眸中露出几分忧色,景澈他没有忘记,一刻也没有忘记杀母之仇,终有一天他会讨回一切。 之所以现在不动,流清觉得他在等待着什么…… 这些事他并不同自己说,而是一个人深埋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总觉得有些不习惯呢…… 出了门,景澈站在屋外看雪。 雪花落在他的肩上化成了冰。 他就像是一个屹立万年的雪人。 感觉有人走近,景澈侧头,语气略带责备,“怎么不多穿点!若是受了寒气怎么办?” “无事的。”流清淡声问,“在看什么?” “雪。”景澈眼露怀念,“天界是没有雪的,小时候对雪特别憧憬,但是下凡不易,有次瞒着娘亲到轮回台想要去人间看看雪,结果被抓了回来,用藤条狠狠的抽了我一顿。” “是吗?”流清微微一笑,“看不出来,羲姨还会打你!” “是啊……”景澈看着纷扬的大雪,“小时候调皮经常被娘亲打,只是记忆被不多……” 流清黯然无语,伸出手掌,让晶莹的雪花化在自己的掌心,小时候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孤单的回忆,上天之前一直都是一个人游荡在各个林间。 “流清……” “恩?” “若是有天你父母出现在你面前,你会恨他们吗?” 流清一怔,不明白为何景澈为何忽然问他这个问题,沉思片刻后道,“不会。” “为何?”景澈不解,出生就被抛弃,一般来说都是有恨的吧? “没有感情,哪来的恨呢?”流清神情淡漠。 “呵呵。”景澈笑了笑,将流清拥在怀中。 这个世上,他们二人依靠的只是彼此,在没遇到之前就是飘荡的孤寂灵魂,没有归宿。 一旦有了归宿,那就没有任何东西能将他们分开。 在他们身后,是一道七彩衣裙的女子,自从给景澈传信以后,他就留在南华山上,偶尔会去竹屋看看景澈,心知景澈对他的厌恶,每次只是站在远处,看一会就离开。 天历335年,继琅琊山一战后,妖军据守北之极,发动了又一次战争。 暗夜里,繁星点点。 南华山一片肃静,天玑子道,“不论怎样,这次我坚决不同意你们去,那溟胤是干什么吃的?” “前辈勿要动怒,此行我是非去不可了。”景澈笑的优雅而残忍。 天玑子沉默了一瞬,景澈在平日表现虽然平静,但心中煞气之烈,天玑子这样算尽天命的人又怎会看不出呢? 他看得出景澈若出了南华山必定搅出天地风云,甚至有可能登上那至尊之位。 只是,权往往与险相伴。 在他的看来,当初流清承诺过战后不在插手天下之下,而今只要景澈与他安分在南华山悠闲度日就是最好的生活。 只是……景澈已不是那个一心游玩风水的景澈…… “此次天上并没有让你去打仗,你真的想清楚了?!” 景澈点点头,露出奇异的笑容,“这一天我等了许久了……” “流清你也要陪他胡闹吗?两人好好的厮守在这里不行吗?你别忘记你身上的伤,若是再插手战争,恐有危险啊!”见景澈心意已决,天玑子转而劝向流清。 流清含笑饮茶,淡淡道,“前辈关心,我有分寸。” “真是……你们两个……”天玑子要抓狂了,瞪了他们一眼,终不在说什么。 “前辈此行我们不会出事的!两百妖军不过是手下败将,此去只是做个了结。”景澈温柔的看了眼流清,不管怎么说,他都不会让流清出事。 “你们爱怎样就怎样了,老道我不管了!”天玑子拂袖而去。 神赦摇摇头,“别理他,他就是那臭脾气,对了,景澈你们这就走了,那个凤族小丫头怎么办?” 他们也不是瞎子,不是看不出凤灵卿对景澈的情意,只是在所有人的心中,流清才是陪伴景澈的那个人。 况且凤族当初在战争中闭族不出,单凭景澈他们在外作战,这个行为实在不厚道,以至于天玑子他们对于凤族也没什么好感。 “就让她在这吧,想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景澈随意道。 当夜两人离开南华山,前往不周山营地。 天界,装潢精致的房中。 溟胤一脸苍白的躺在床上,“什么?又有战争?”一听汇报,溟胤气的险些吐血,“李靖呢,李靖不是在吗?让他带人去打!” “单凭李天王又怎拦得住两百万妖军,太子殿下也太小看妖军的本领了。”房中忽然插进了一道声音。 溟胤咬牙切齿的看着来人,“竟然是你!!杜卿!你还敢来?!”这杜卿乃是前不久自己见长得不错人又机灵特地提拔成亲信,谁知道在羲仪仙子出事那日,自己不知道被谁偷袭了,重伤昏迷了过去,而杜卿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多半是跟他脱不了干系! “来人,给我拿下他!” “是,太子!”立刻有天兵左右上前将杜卿五花大绑了起来。 杜卿一脸悠闲的神色,漂亮的脸上甚至带着些许笑意,“太子,切勿动怒,下官前来是来救你的!” “救我?” “是啊。”杜卿笑意盈盈的道,“你杀死了景澈和母亲,以景澈的性子他怎么会不找你报仇呢!连三百万的妖军都打不赢他,想要取下你的首级也不难。” 溟胤一听他的话犹如一个被踩了尾巴的母猫,“你还敢提,明明是吓唬吓唬景澈,谁让你真的伤害羲仪仙子了?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命人杀了她!!” “太子!”杜卿拖长语调,“现在不是谁杀了羲仪仙子这个问题,而是你该如何在景澈找上门的时候保住你自己的性命!” “你什么意思?”溟胤一脸警惕的瞪着他。 杜卿示意给自己松绑,溟胤犹豫一下,松开他后让旁人都退了下去,“现在你可以说了。” 杜卿活动了一下手腕道,“景澈率军打上天来,定是饶不了你的,莫说这天庭你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了,若是太子殿下你真的想要活命,下官倒是有一计。” “说。” “之所以现在你害怕他,是因为你的实力没有他强,若是天庭有足够的实力抵挡的了他,对于景澈又有何可畏惧的,所以,太子殿下你需要找一个联盟。” “联盟?可是能找什么联盟呢?” “有话说的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看妖王如何?”杜卿建议道。 “荒谬!!”溟胤大怒,“我堂堂天界太子,你竟然让我联合妖王,你到底有何意图?!” 杜卿叹了一口气,“太子,无需对妖族这般排斥,北之极余下的妖军和不周山的天兵发生战乱,此事你可知道?” “自然!”说起来,溟胤也是纳闷的很,发生战争了,自己天上还没派人去,景澈的兵竟然自告奋勇的去了。 杜卿盯着他,一字一字的说,“那你可知,那个战乱乃是刻意所为,为的就是救你一命!” 溟胤眼露不屑,“你休要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八道太子一听便知!”杜卿道,“若不是北之极发生战乱拖下了景澈,太子以为景澈现在在干嘛?在游山玩水吗?他早就来找你报杀母之仇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溟胤急声道,“你到底是谁?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杜卿指了指自己,笑道,“我是太子殿下的侍从,亦是妖王派来的使者,太子殿下,下官是为了你好,和我王联合在一起可保你天庭无恙,杀了景澈,安坐天尊之位。”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溟胤听见那妖军打仗是为了拖下景澈已经动心。 “太子殿下,如今我们之间并不需要什么保证,保证我们唇亡齿寒啊,羲仪仙子之死,景澈已经猜到了没那么简单,他想要我们都死呢,若是我们不联合在一起,最终只会落得个被他逐个击破,含笑九泉的下场。” “有理!”溟胤赞同的点点头,“只是联合在一起我们该怎么做?” “你只需要调开轮回台的守卫,瞒着众神仙让我族大军从轮回台上上天即可,剩下的就交给我王。” “调开守卫?”溟胤皱了皱眉,自从羲仪仙子一事过后,李靖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有的诸多大臣参自己,想要妖军上来可不容易啊。 “是啊,太子殿下!”杜卿再三保证,“只要让妖军上了天和天兵暂时组成联盟,咱们同仇敌忾。一定能抵御下景澈,只要杀了景澈,我王会向你保证,绝不会残留一妖在天界。” 溟胤思考了良久,最终应了下来,妖军上来总好过自己孤军奋战,至于其他的事,往后在说吧…… 第两百零六章 北之极。 自从据守北方的妖军再次发动战争,与不周山的天兵形成拉锯之势已有两月。 景澈与流清早两月之前已经赶到了不周山,带领着众军赶来。 此刻,帅帐中。 景澈拿着一件雪色貂裘进了帅帐,黎轩笑道,“哟,二殿下也知道心疼人了,赶紧给我,可冷死我了!” 景澈看都没看他一眼,探了下流清的手温,将貂裘披他身上。 黎轩不满的叫道,“不是给我的啊,怎么不知道给我拿一个,我也冷着呢!” 景澈白了他一眼,一副废话的样子,“自己生火烤去!”说完,在流清身边坐了下来。 帐中燃着地龙算不得冷,掀开营帐的时候吹进了一阵冷风,吹得桌上的白纸呼啦啦的翻动。 “已经快两个月了吧?自从我军来了之后,那妖军竟然从人间全部退了出来,不进也不退。” “是啊……”黎轩皱眉道,除了最初的双方交战了几次,这几月来妖军龟缩在最深处。 “那妖王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见景澈问起来正事,黎轩摇了摇头,“说来也奇怪,竟无人知道这妖王的身份,似乎是凭空冒出来,我们甚至没有一人知道那妖王长什么模样。” “到现在还不敢露面,定是丑到了极点!”景澈邪笑道。 “这妖王不跟我们打照面也无妨,反正这两百万妖军迟早会被拿下。”黎轩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悠悠的道。 “嗯,如今我们人虽然少但是胜在团结,这妖军就算如今集中在一起也不过是帮乌合之众,若是加以利用地势,剿灭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黎轩复杂的看了景澈一眼,真的变了啊,以前的他哪里会关心什么战况,如今却会主动开始分析。 流清点点头,“这北之极虽然荒芜,但也有我们可借助的东西。” “什么东西?” 流清看了景澈一眼,“方才景澈已经说过,地势!” “如何利用?” 流清沉默片刻,话语染上几分血腥,“北之极尽是四周高中部低的盆地,若我们能将妖军引到低洼之处,以神力崩碎山石将他们困在其中,在其中以火球滚下,必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此言一出,帐中陷入了几分沉凝。 流清口气流露出悲天悯人的伤怀,“只是此法过于残忍血腥,有损天和。” 唰的一声,景澈将扇子合了起来,却不是和往常一样轻佻的笑语,他淡淡道,“就这个方法吧,我军伤亡也能降至最小。” 在战事上,主将开口黎轩也不应再提出反对之语,再者虽然此法过于残忍,确实是最好的方法,“那我们需要分出两队指挥了,由谁去引妖军,又由谁指挥作战。” 这话其实不用问,向来都是景澈征战四方,流清坐镇全局,两人相视一笑,已是明了对方的心意。 “那此事定在何时?” “越快越好。”景澈面色严肃,“我们对新任妖王并不了解,为防变故,三日后,我带君去引他们。” 夜晚,流清站在营外,一轮孤寂的明月隐藏在云层之后。 “还不睡吗?”黎轩哈了一口气,这冬天北之极可真是冷啊。 “嗯,等会。”流清微微一笑,静立在夜空之下,黎轩发现他的面色十分苍白,关切道,“你没事吧?” “无事。” “哎。”叹了口气,黎轩也觉得自己白问,就算真的有事流清也不会告诉自己,但是又怎会真的没事呢?流清伤势严重想要痊愈可没那么容易,如今这么快就搅到战争中来。 “你在担心景澈?” 流清无言,严重忧色甚深,不止是他,连黎轩都看的出来景澈的失控,他虽不说,但是景澈戾气过重,换做以往,绝不会如此平静轻易地答应此法。 黎轩也随着他看着夜空,露出伤感的神色,“想不到这么快又起了战火啊。” “当日接到羲仪仙子过世的消息,不周山的兄弟们大怒,我们都做好跟随景澈报仇的准备,但是景澈他没有回不周山,也没有传来任何消息,若不是你让紫焰传来消息说景澈无碍,恐怕已有兄弟冲上了天庭。” “这次若是大败了妖军,我们下一个对手就是天庭了!”说着,黎轩嘴角掀起了自嘲,“天庭的人不论他们的阵营为何,站在太子那方,还是站在我们这边就算的上同胞兄弟,如今因为太子的愚蠢,竟然弄成同室操戈的局面。” “若是景澈他执意要毁灭天庭才罢休,你会怎么做?”黎轩问道。 战火不歇,那便是烽火连天,不断的有人会死去。 很久之前他一直就想知道一个答案,在景澈和天下苍生之间,流清究竟会做出什么选择。 流清他微微扬起脸,清冷的月华让那张近乎完美的脸愈加的冷到极致,他的神情淡淡,目光却是哀伤的,“我会陪着他。” 手足相残同室操戈也好,挑起战争有损天和也罢,只是陪着他,这罪孽一同承担。 黎轩在那一瞬间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答案,景澈可以不在乎苍生,不在乎到底死多少人,但是流清不会,他注定了矛盾,明明心中痛苦万分,他也能云淡风轻的跟景澈站在一起,明明悲天悯人,他亦能为景澈做出最残忍的决定。 他所承受的痛苦不会比景澈少一分,甚至更多…… 他和景澈感情没有人能懂,也许只有他们自己能明白这一段糅杂着感动和残忍的缠绵,一旦陷入了就再也挣脱不得。 凤族。 一道威严的七彩身影站在月下。 “王,还不休息?”凤族大管家出现在他身后,出声问道。 “灵卿回来了吗?” “公主昨日已经回族,就是不想见任何人。” 凤王叹了一口气,忽然道,“北之极又起战争了,只是景澈的兵却没有给我们传来一丝消息,怕是心有介怀啊……当初闭族不出,虽保存了凤族的一些实力,却也失去了景澈对我们的好感。” 凤族大管家安慰道,“王,莫要多想了,二殿下虽对凤族没有什么好感,但是亦不会做出对凤族不利的事。” “虽是如此,只是觉得可惜罢了……”凤王抬头看月,“天尊为度万年大劫闭了死关,太子到底是不成器啊,当初早已经看出景澈不是池中物,他的心却不在灵卿的身上,这天庭要变天了……” “变天?” “景澈几年征战,羲仪仙子却死于太子之手,等这里的战争落幕后,这笔账他迟早找太子讨回来。” 说完后,凤王转身进族,“看好公主,既然收不了景澈的心就放弃吧,不要做出让景澈对我族产生恶感的事。” “是。” 凤族后山小草屋中陡然响起一阵粗哑的狂笑声,撕破了夜空。 凤灵卿捂住鼻子走进去,一眼就看见按个坐在床上灰衣人失态的大笑。 “什么事这么好笑?”屋中到处都是毒草和毒物,凤灵卿没有寻到地方坐下,而是站在门口冷冷的问道。 “公主又来了?想要求毒吗?”见着了凤灵卿,那人也没有收起笑声,苍老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喜悦,看得出他今日的心情很好。 凤灵卿摇了摇头,“无事,只是随意看看。” 哦?那人挑了挑眉头,“上次那相思缠效果如何?” 提起这事,凤灵卿俏美的脸上冰冷了几分,“上次你说相思缠无人可解,最终还是被人解了……” “什么?”那人失声惊叫,“不可能!是谁解的?!” “神赦。” “是他?是他?!”听见这个名字灰衣人收敛起喜色,苍老的脸上化为的滔天的仇恨和怨毒,“正好,我也该走了……” “走?”凤灵卿疑惑道,“你要去哪?”“报仇。” 灰衣人阴森一笑,“这么多年多谢公主收留了,我有一礼送于公主?”扬手一挥,将一个红色的小瓶送与凤灵卿手中。 “这是什么?” 听她问起,灰衣人露出奇异的笑容,“这是我此生最得意的作品,融合了所有的毒药所制,必能让我名垂医史,万古长青,此要名为噬魂。” “噬魂……?” “此药非相思缠可比,沾之必死,无论你修为有多强大,只要中了噬魂,受尽痛苦后死去,连魂魄都不会留下。” “若中了噬魂岂不是连轮回转世的机会也没有?”凤灵卿喃喃道,心中因这药起了一丝战栗。 “是啊……否则怎么对得起这个霸道的名字呢!”灰衣人得意洋洋,“此药无解,公主大可放心。” 凤灵卿握着泛着莹润光泽的小瓶,犹豫了一下,终是收了下来。 第两百零七章 “今日是吹起了什么风啊,流清竟然亲自下厨了……”景澈一路被香味吸引进了帅帐。 帅帐外围着不少天兵,眼巴巴的望着景澈进去。 流清坐在桌前,上面放了两副碗筷,以及几个小菜。 景澈大剌剌的坐了下来,厚着脸皮笑道,“我的流清真是贤惠啊……” 流清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吃饭。” “嗯嗯。”景澈连忙点头,伸手就夹了一块鱼,似想到了什么,指着黑焰他们几个道,“你们出去吧,不要放人进来。” 黑焰面无表情将目光转向流清,在看见流清点点头后带着紫焰三人退了出去。 景澈还不忘记加一句,“记住啊,不准任何人进来!” 这个任何人主要防的就是黎轩,普通的天兵是没人敢来打扰自己的,但是黎轩不一样,流清难得做一次饭,若是让黎轩知道了,一定想尽办法的进来蹭饭。 眼见着黑焰四人犹如木桩一样站在外面,景澈嘀咕道,“看不出他们几个,偶尔还是有点用的嘛!” “黑焰几人到底是何身份?”景澈随意问道,以前流清封了自己的记忆不记得黑焰几人真是来历,如今他应该知道黑焰几人的身份。 流清脸上表情复杂了一分,半晌才淡淡道,“很久以前在林中遇到的,自小就跟在我身边。” “小时候你不是一个人吗?” “嗯。”流清点点头,“过了百岁后他们才出现在我身边,认我为主。” “于是你就带着他们了?”景澈玩笑道,他知道流清并不喜欢与人亲近。 “不会影响到我,既然愿意跟着,我也没必要拒绝。” “呵呵……”景澈笑了笑,低头吃起了饭。 “明日就是开战的日子了。”流清在一旁看着吃饭吃的不亦乐乎的景澈忽然说道。 “是啊。”原本吃的正欢的景澈筷子微微一顿,却也只是一瞬,继续若无其事的吃了起来。 两人都不再说话,流清用一种哀伤的目光看着景澈,只希望这场战争后,能抚平景澈心中的伤痕。 如果可以他更希望景澈流露出自己的恨意和悲伤,可是景澈没有,他深埋在心中,让人无法知道他到底是如何想的。 总的来说,这一顿饭吃的倒是尽兴,不论什么时候景澈都十分享受同流清相处的时光。 饭后,他带着一个小暖炉,拉着流清出了营地。 北之极,乃是一片荒芜,这里并不下雪,天气却十分严寒,站在风中就想一柄柄寒刀剐在身上,十分疼痛。 景澈施了个法,寒风在他们面前一米处自动避开了道路。 “怎么出来了?”流清手捧着暖炉,汲取其中的温暖。 “带你看一场桃花。”景澈邪魅一笑,紫扇一展,原本荒芜的山地,顿时凭空冒出了一株株巨大的桃树。 风一吹,桃花飞了漫天。 清冷想起萦绕在两人身周,桃花翩跹争相纠缠在两人衣间。 “血玉笛给我。” 流清将血玉笛递到景澈的眼前,景澈站在桃花树下,幽幽的吹了起来,清亮的音色中蕴含着一种昂扬的霸气,他的曲很长很好听,明明是同一首曲子,听在流清耳中却跟以前有了区别。 以前景澈的笛音多轻和的,偏向于明快,一心寄情山水,如今却是沉淀着一种毁灭,一种血腥的霸气。 曲是有灵性的,亦能表达出景澈的心境,他的心境远不如表面那么平和。 “以前听我吹笛你似乎很开心,今日怎么愁眉不展?”景澈停下玉笛问道。 就像流清能感受到他的喜怒哀乐一样,他亦能感受到流清的情绪,无论怎么隐藏都能知道他到底开不开心。 流清心底一叹,景澈心中的恨只能用血腥来平复,“无事,今日陪我看一天的桃花吧。” “好。” 营帐中,流清坐在灯下,手执书卷,眉目微凝,身周流露着静谧的气氛,仿佛一切的喧嚣都在他的身边安静了下来。 明日就是与妖军的一战,战前还有些准备要做,景澈却没有让他参与其中。 深记着神赦的话,若非必要,景澈并不让流清插手军中半点事情,让他安心静养。 “公子。”黑焰掀开了营帐。 “何事?”流清优雅看书,并未抬首。 那张一向冷肃的面庞在此刻想的有些为难,“妖王她要见你。” 流清指尖一顿,目光倏然看向黑焰,先不说妖王为何要见他,黑焰又怎会和妖王联系上? “你如何得知的?” 向来对流清恭敬顺从的黑焰,第一次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公子,你去了便知道。” 流清略做沉思,放下了书卷,明日的一战绝不能出一丝纰漏,随黑焰走了出去。 不同于营地的灯火通明,林间阴暗可怖,寒气逼人。 然而那一袭大红色衣裙如此的耀眼,即使在暗夜中也如同盛开的罂粟花让人难以忽视。 “黑焰,你退下吧。”悦耳的带着几分冷柔的声音响起。 黑焰为难的看了流清一眼,终是退了下去。 女子缓缓的转过身来,被月光映亮的容颜清晰地出现在流清眼前。 恍惚是一道天雷炸响他眼前,让他神情恍惚,很多事都因这一眼而明白了。 “清儿。”女子开口唤他,想要靠近流清,流清却是连连退步,一脸的淡漠。 女子站在原地叹息了一声,“我不会伤害你的,清儿,我是你的娘亲啊……” 娘亲?妖王? “呵呵……”忽来的消息让他无法接受,最初的震惊过后,流清讥诮的勾起了嘴角,哀伤一笑,“流清从不知自己有母。” “清儿,你在怪我?”女子面色黯然,“娘亲被封在琅琊山数千年,若非那次大战以血解开了封印,恐怕现在还被压在山下,娘亲不是故意离开你的。” 流清抿唇不语,唯独那被握的发白的指尖才能表明他此刻的心境。 “清儿,过来与娘亲一起,娘亲会补偿你的。” “补偿,呵,如何补偿?”流清冷诮,在那漫长岁月中,唯一能给他慰藉和温暖的只有景澈一人而已。 “娘亲让你当上三界至尊好不好?娘亲可以帮你坐上天尊之位!”女子近乎痴狂的说着。 “我不需要……”流清淡淡道,那个被三界众人趋之若鹜的位子甚至引不起他的抬眸。 “清儿,你是妖身,为何要跟景澈混在一起,那些神仙个个虚伪之极,他们没一个是好东西!你来帮娘亲吧,只有娘亲是爱你的,娘亲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女子近乎蛊惑的说着,话语中流露出对神仙强烈的憎意。 流清沉默了片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颤抖着唇开口,“羲仪仙子的死与你有关吗?”那日之事,景澈虽然不愿意说,但流清心知天子本性,就算再愚笨他也不会真的伤害羲仪仙子,伤害了她无疑激怒了景澈,更是无法跟天尊交代。 女子红唇勾起一个残忍的笑容,在流清的注视下一字一字的开口,“是呀,是我命人伤了羲仪仙子,然后将太子重伤嫁祸给景澈,我被困在琅琊山几千年跟那个贱人可脱不了干系。” 流清脸色霎间雪白。 他听见女子在耳边继续说着话,“这天界不该是那废物太子,更不该是景澈的,是你的,清儿,应该是你的,娘亲此次会为你扫清所有的障碍。” 流清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比起知道自己有了母亲,后面的一个消息更让他心惊,他想笑却笑不出来,难怪,难怪景澈没有立刻发动战争,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的仇人不仅仅是天庭的太子,更是自己的母亲。 “清儿。”女子上前几步紧紧地拉着流清的袖子,“来帮娘亲吧,天庭很快就是我们的了!” “不。”流清喃喃的说了一句,他看着眼前的如花容颜,近乎决绝的扯开了拉着自己袖子的手,“我不会帮你的。”他说这话时心中已是哀痛万分,然而神情却是宁静的。 我不会帮你的……若是以前得知自己有了母亲,也许会欣喜若狂,如今却只剩下悲哀,自己的母亲竟然是景澈的仇人,杀了一直对自己关爱有加的羲仪仙子,他该以何面目面对景澈。 女子震惊的看了一眼被他扯开的手,她能听出流清话语中的坚定,绝不会动摇自己的决定,美艳的脸上只余冰冷,字字如剑,刺痛人心,“清儿,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这是在弑母!” 流清面如白雪,身躯因这两个字陡然一震,而后恢复常态,微微,抿起了唇,却没有说话。 然而女子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神情愈加的冰冷,质问道,“你当真为了他连弑母这种事也做得出来?” 流清抬首一笑,笑得凄凉心伤,清幽的脸被月华映的苍白一片,“我没有母亲。” 说完后,不再停留,转身自林间离开,他没有回头,月下的背影,背挺得很直,坚强的放佛不会被任何事击倒。 回到营地的时候,帅帐中灯火通明,显然是有人。 流清站在外面轻轻拨开了一角,透过缝隙向里面看去。 一袭桃衣正站在昏黄的烛灯下,他的手中正握着一张被血迹便染的白纸,也许被他反复的打开看过很多次,白纸显得有些旧,却保存的十分完好。 他目光深沉似苍穹,俊美的脸上满是冰冷之色,刀锋般的杀气从他的眉梢蔓延至嘴角,流露出不同往日的残酷。 流清知道景澈不会放弃报仇的,在他一个人呆着的时候,仇恨流露的清晰而刻骨。 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害死他母亲的人,无论代价是什么。 流清目光静静地看着景澈,伤感和痛苦缓缓地占据整个身体,流过心肺。 他无法也不能去阻止景澈,所能做的就是陪着他,哪怕会……是弑母。 尖锐的疼痛随着风在耳边呼啸,气血在体内翻涌,流清嘴唇微掀,忽然想笑,却怎么也扯不出一个笑容,只能用清定而哀伤的目光看着景澈。 手指微动,流清不再看他,离开了帅帐旁,安静的走在营中,孤寂的身影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神情淡漠而清冷,仿佛世上的所有的温暖都无法温暖到他。 “公子……” 忽然有人叫了自己一声。流清麻木的抬起眼,黑焰等四人垂首恭敬的站在自己身边。 这是往日自己最信任的人啊,却原来是妖王手下。 动了动嘴唇,哑声问,“你们为何要跟着我?” 黑焰沉声道,“我们几个曾被红魅大人救过一命,她被封印前告诉过我们你的下落,让我们追随你,公子居无定所,我们找了近百年才找到你。” 原来这就是他们自小追随在自己身边的原因。 流清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你们走吧。” “公子!”黑焰高呼一声,几人同时跪了下来,“我们只有公子一个主人,请公子不要赶我们走,今日属下知错,只是红魅大人是公子的亲生母亲,所以属下才逾越,绝不会再犯。” 流清摇摇头,轻笑一声,只觉得无比的疲惫,事到如今能怪谁呢,不过是造化弄人,“我没有怪你,退下吧……” 黑焰几人但有的看了一眼流清,不再多言语,静悄悄的退了下去。 他们走后,流清站定在原地,目光悲伤的消失在浓重夜色中的群山上,从袖中取出血玉笛,尾端的螭吻双龙珠静静地发着柔和的光。 忽然,肩头一暖。 熟悉而温暖的话语在耳边响起,“外面冷,很晚了,睡吧,明日还有一场仗要打呢!” 景澈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他身边将手中的貂裘披在他的身上,俊美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暖意和温柔。 “好。”流清垂下眼,任发丝遮住了他的复杂的双眸。 第两百零八章 晨曦微明,天军营地众军已是蓄势待发,血云团的两百余人尽数站在景澈的身后,在他的面前时数十万装备精锐的天军,宛如一条银色的河流,将天地染上了几分肃杀的气息,森寒的铠甲被风吹的铿铿作响。 景澈玄甲黑发,紫邪剑斜挂在腰侧,一派将王风范,俊美的脸庞漠然而冰冷,今日是将妖军剿尽之日。 “真的只带血云团前去吗?”黎轩皱眉问道,虽知去的人越少,妖军上当追击的可能性越大,可是妖王实力不知道深浅,这个险冒的有些大。 “嗯。”景澈点头,“两百人直击妖军巢穴,妖王若是想要我死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黎轩知道他说的有理,不再插话。 景澈轻轻一笑,神色温柔了几许,邪魅的桃花眼看向流清,“此去我带领血云团引来妖军,余下的就交由你指挥了。” 流清微微颔首,目送他上马。 事已至此,两人已经不需要多言语,一个表情一个对视已是明白了自己改如何去做。 一干血云军跟随在他的身后,消失在渐渐升起的金日中。 “公子,二殿下能引来妖军吗?”陈飞沉声问道,若想引得妖军倾巢而出并不容易。 “会的。”流清轻声道,因为他是景澈,如今他想要做的事就一定能做到,直到那道血红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他才转过脸,淡淡吩咐道,“全军,准备出发。” “是!”六十万大军齐声高吼,迅速依计划布置下的高出攀爬。 一刻钟后,六十万大军尽数站在高低,头戴着锃亮的盔甲,身边时准备好的火球。 只要景澈一行人将妖军引到此地,流清以笛音为信,再以神力崩碎山石将敌军困于此地,而后投以火球借风势滚下,重创妖军。 直到午时三刻,远处依旧没有消息传来。 “公子……”有人耐不住了,此次景澈孤身入敌营,仅带血云团堪比入龙潭虎穴。 流清抬手制止他的话,目光平静的远眺,他知道景澈会回来的,而这里将成为修罗场,埋葬无数的白骨。 忽然,沉寂的大地响起了一阵闷雷般的声音,黑色的潮流从远方席卷而来,震得大地仿佛战栗了起来,让人心如鼓击。 “来了来了——” “二殿下他们来了!” 高地上所有人都看清,在小队血云身后追击的是妖军的大部队,带起了大片的黄土,远远看去放佛没有尽头。 “流清,他们马上就要到了!”黎轩目光紧紧的关注着战局,眼见着景澈他们马上就要拐进小径,出声道。 却见那白衣凌空而立,似冷月无声,忧悒而伤怀,用一种复杂目光看着滚滚而来的众人。 “流清?” 流清没有应他,从袖中取出了血玉笛。 就在景澈带着血云团拐进小径的刹那。 蓦地,一声幽咽的低吟响起。 众军心神一震,只见那笛音如同涟漪一般越扩越大,凡是所过之处,山体碎裂,巨石从山顶上滚落而下,堵死了景澈一行所走的小径,将所有追击来的妖军尽数困在低洼之处。 妖军还没反应过来,却是发现己方无路可走,甚至不少兵被山石所砸伤。 “王——”众妖惊慌失措,目光转向那首坐于白纱软轿中的女子。 妖王纤指拨开纱帘,一眼便看见高山之上的白衣,目光渐渐冰冷下来,这是中了圈套啊。 当机立断,娇喝一声,“退——” “是!”一听撤退,所有妖军立刻调转方向,若是以百万人数敌景澈等百人,他们还有胆量一战,一旦知道了有埋伏那就立刻丧失了对抗的信心,以前惨白的教训实在太过深刻。 想走又岂会那么容易?流清笛音一转,如青锋划破长空,隐带杀伐之意。 轰隆轰隆—— 无数的火球被燃起,借着风势向下滚落,很快,便燃成了一片火海,无数的惨叫痛呼声响了起来,妖军乱成一团。 天力并非他们所能抵挡的,混乱之中已有不少人被活活的踩死,烧死,一个人被火烧身了,剧痛之下已经是神志不清的将其他人一同拖入火海。 为了逃离火海无数的人不顾一切的向高山上攀爬,他们踩着同伴的尸体,鲜血淋漓的手霸着山岩,只为了求得一线生机。 火球不断的从高地上滚落下来,不管他们爬了多远,一米,五米,十米,最终都会被巨大的火球再度点燃,伴随着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同火球一同滚到火海之中。 情况之惨烈,甚至让人不敢目睹,哪怕是沙场征战多年的兵此刻推着火球的手都是有些打颤。 景澈从山下上来,站在流清的身旁,俊美的脸上染有血迹,冷眼看着下面乱成一团的妖军。 哪怕站在高山之上,他们也能感受到一阵一阵的热浪,大火映的人满脸通红,气氛却是沉默,这一仗天兵可不折损一兵一卒获胜,却太过血腥,看着大火中打滚惨叫的焦黑人影,众人心底泛起了一阵寒意。 黎轩站在一边看了看四周,此刻所有人中保持平静的人唯有景澈,流清虽淡然的静立在他的身边,握着血玉笛的手却也是微微颤抖。 心中一叹,他发现羲仪仙子的死真的让景澈完成了一个彻底的蜕变,他不是景澈,没有经历过那种痛彻心扉的事,并不知道景澈此刻的感受是什么。 只是他站在那,面无表情的看着被血水和火焰交织成的火海,身上再也看不见以前的那种慵懒与风流,余下的是冰冷的铁血与坚毅,在自己身边竖起了一道坚硬的强,翻卷的红色披风带起飞扬的发夹,让人捉摸不透,不知深浅。 这个世上除了流清,恐怕再也不会有人能够影响到景澈一分。 正待妖军陷入绝境之时,白纱软轿砰的一声炸成碎片,露出了坐于其中的妖王的容颜。 她轿下同样遍布着火焰与尸体,血色的长裙勾勒出凄厉的曲线,她抬头,看着流清,声嘶力竭的喊道,“清儿,你真要赶尽杀绝?” 这一声清儿宛如在平静的波面上投入了一颗大石,激起千层浪,不仅是绝境中的妖军,甚至高地上的天军也是目光惊异的转向流清,这妖王面容实在和流清太过相似。 随着他的叫声,黎轩也是迅速转移视线。 流清身躯陡然一震,然后平静下来,他没有看向下方,清幽的相貌却是一片雪色,几乎淡成透明,白衣单薄的放佛下一刻就会乘风而去。 泛白的指尖可看出他内心强烈的挣扎,不论这下面的人是否与他相交不深,不论她到底犯了怎样不可饶恕的罪行,那个人都是他的娘亲啊…… 纵心中如波涛涌动,流清仍然是不露丝毫的异样。 他心知也深知景澈的恨,若只能用鲜血来平复,那这痛苦他也要承担下来。 混沌的天际忽然照下来一道金光将火海中的大部分妖尽数笼罩在里面。 一个巨大的五角星芒闪现在天空中。 黎轩心中一惊,已是明白了是什么,“景澈,看来有人开启了轮回台,将他们传送至天庭。” 被金光照射到的妖如同久旱之人逢上甘露,面露狂喜之色,那是绝处逢生的希冀。 这种对生的渴望,只要景澈一声令下,甚至能亲手破灭他们眼中的希望。 而当黎轩问向景澈的时候,他看了眼身边的白衣,却是摇了摇头,淡淡道,“不用追了。” 随着他的命令而下,所有的天兵都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看着遭受重创的妖军缓缓的升上天庭,逃出了一条生路。 沉寂下来的山地被余晖照耀,笼罩在一片血色之中。 数不清的尸骸被大火无情的燃烧着。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即使景澈没有下令追击他们,这一仗也是大获全胜。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的一仗将更为艰苦。 第两百零九章 自从收兵回营后,营地里便没有平静,关于妖王和流清的关系被议论的纷纷扬扬。 毕竟那一眼实在太过震撼了。 景澈站在火海的残骸中,淡淡的看着脚下的尸骨成堆。 “为什么要下令追击,妖军和天庭若是联手起来,无疑会困难上许多。”黎轩虽对打仗不在行,但他的心思缜密却是数一数二的,一眼就知道景澈此举不妥。 景澈一言不发,抬起头,侧脸勾勒出刀刻般的曲线,冰冷而坚毅。 “是因为流清?”黎轩叹了一口气,即使他们不说,也知道此刻军营中必定是闹翻了天。 听了他的话,景澈才转过脸,看了他一眼,黎轩发现现在的景澈除了在流清面前,不管对谁都很难展露笑颜,甚至连他自己也不敢如同以往对他说话,而是不自觉的将他放在高位,不敢放肆。 “我知道流清和妖王的关系。” 黎轩大惊失色,万没想到景澈会说出这么一句话,下意识的问道,“那妖王和流清是……是……”心中已然猜到,此刻却无法顺利的说出来。 景澈露出自嘲的微笑,“是他的娘亲。”然后一字一字的说,“也是我的仇人。” “这些事他知道吗?”黎轩艰难的问道。 若是流清知道,他实在无法想象流清是以怎样的心情来帮景澈来复仇的。 景澈微微掀起了嘴角,“怎会不知道啊……”像是一声叹息。 昨晚两人入眠,景澈发现他身体比往日更加冰凉,梦魇连连,却不发一言。 他知道自己无法放下心结与仇恨,便深埋在心中不说,哪怕自己再痛苦也好。 因为流清他就是这么傻啊…… “那这仇……” “我会报。”景澈面如寒霜,弑母之仇不共戴天,甚至让自己的母亲连轮回机会都没有,怎能强忍下?! “我早就知道娘亲的死是妖王下的手,太子自然也难辞其咎,且让他们苟延残喘一些时日。” “至于流清……”景澈抿了抿唇,锐利的眼中爆发决绝的光芒,“不论发生何事,我都不会让他离开我。” 黎轩这才知道,景澈和流清在某些方面是极为相像的,他们都有自己的底线。 而这个底线往往会伤害到两人,只是到底谁会更痛一些呢? 回到营后,景澈下了铁令,任何人不准再议论流清和妖王的关系,否则军令处置。 进帐的时候,流清正在作画。 精致的腕骨轻动,映着昏黄的灯光在宣纸上投下墨迹,此刻已是深夜。 景澈上前走至桌前,为他研磨,细细的研磨声在帐中响起。 “累吗?” 流清摇摇头,笔下不停,很快画面就出现了白日的场景。 无情的大火,绝望燃烧的众人,破碎的肢体。 他的笔越来越快,透发出一种破煞的戾气,末了,在尾端提了几行字。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 往生咒消灭四重罪(杀生、偷盗、邪银、妄语)、五逆罪(杀父、杀母、杀阿罗汉、出佛身血、破和合僧) 景澈一边静静地看着他提下这些字,直到他收笔,抬头的时候,面色已经苍白胜雪。 流清将画好的画放置一边,再也不看一眼,轻轻一笑,“据说佛门最不可饶恕的就是杀孽,杀孽过重者会被打下地狱,日日以红莲业火焚烧。” “是吗?”景澈邪魅一笑,眼中流露出几分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讥诮。 流清知道景澈他与自己不同,他不是心软之人,他想要做的事就算祸及三界,他亦会毫不犹豫。 低头收拾桌上的画具,流清问道,“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没。”景澈在一旁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 流清看了他一眼,轻轻开口,“你曾问过我,若是我亲生父母出现在我面前,我会恨他们吗?” “你说不会,因为没有感情。”景澈回道。 流清笑了笑,垂下头,长睫在白玉般的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之前我从未想过真的会有这么一天,小时候因为修为不高受了欺负,被嘲笑了,我也曾问过自己为什么别人都有娘亲教导修炼,有娘亲保护,疼爱,可是为什么我却没有呢?” “自从我懂事的那一刻起就是一个人,游荡在一个又一个的林间,除了名字我什么都没有,景澈,你知道吗,我其实曾经怨恨过的。” 景澈没有说话,静静地听他说着,一种悲凉的气氛无声的漂浮在空气中。 流清眉目凝定,缓缓道,“妖族的寿命长久,执着如此也没什么意义,时间久了我也接受了这个事实,那个时候,我告诉自己,即使身边没有父母,没有依仗,即使一个人都没有,我也要变强,我要让这三界再也无人敢欺负我,嘲笑我,我要让自己的名字响彻在这三界之中。” 景澈知道流清是那种一旦有目标不管发生何事,不论付出多少努力都会去做到的人,道途上的坎坷和荆棘不会阻碍下他的一分脚步,只会让他越战越勇。 到最后他也做到了,当初的云寒上仙以最短的时间位列群仙之首,震惊了整个三界,任何的人名字都在云寒两字下黯然无光。 “后来……我发现我所追求的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名声……”流清声音听似遥远,却清晰的响在景澈耳边,“我遇到了你,我曾对自己说过,只要你不负我,不管过去多久,不论你要做的是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其中的坚定的决心是穿越千年的缱绻,景澈苦涩一笑,其实伤他最深的也许正是自己,当时他在奈何桥畔守望的三千年,自己却忘记的一干二净,以至于他会选择封印自己的记忆。 而这种事是无论自己做什么都补偿不了的…… 流清他遭遇的事,他的痛苦绝不会比自己轻一分…… 倾诉的声音戛然而止,这样的流清是极少见的,孤绝,甚至脆弱。 “我会陪着你的……”仿佛在说一个承诺,一个誓言,流清轻声道,“不论发生什么事……” 望向他,雪色的脸庞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很快,流清便恢复如常了,仿佛方才的脆弱只是一场错觉,他淡淡问道,“今日为何要放过妖军?若是太子不顾天条与妖军联盟在一起,我们的胜利无疑会困难几分。” 冰冷的眼中流露出丝丝温情,“今日既然放过了他们也无妨,倒是你……”握住他纤长冰冷的手指,“感觉怎样了?” “我无事。”流清淡笑道。 景澈心底一叹,“你有话要对我说是吗?有的话,我必应允你。” “若和天庭一战不可避免,上天勿要过多的造杀孽了。”流清定定看着他,幽深眼瞳中是浓重的哀色。 “还有呢……” 还有……流清收拾画具的手一顿,低下头,继续若无其事的收拾着,声音空灵而飘渺,“没有了。” 景澈忍不住叹息出声,若自己不说的话,看来流清真的是不会主动开口,为了流清,终究还是要退一步,“妖王,我可以放过她一命……” “真的?”流清倏然抬头,景澈的恨,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真的愿意放过妖王……? “嗯,我可以放过她一命。”景澈点点头,有些无奈有些不甘,但他不想再让流清承受任何的伤害了,即使那妖王对流清并没有多少感情,流清也不会对她的死无动于衷。 “景澈……”流清动了动嘴唇,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什么。 “不过,那太子我必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景澈站起来,长臂一伸,将他揽入怀中,“此事若让你满意的话,是不是该奖赏我一下?” 话音刚落,流清便觉得温热的唇覆盖了上来,熟悉的气息流进了自己的口中,眼前的容颜褪去了几分冰冷,染着柔情的温暖。 天界。 轮回台已经尽数被妖王占领,数百天兵重伤生生从云层上跌落了下去。 太子大惊,“妖王,你这是何意?” 红魅俏脸冰冷,连话都不屑与他说,直接命人将他绑了起来,“太子,稍安勿躁,仙妖殊途,这里又是你们的地界,我们不得不为自己留一个活命的保障了。” “你!!”太子被气得脸色赤红,“这天庭守卫已被我尽数撤了下去,连李靖等人也被我的人软禁在家,还需要什么保障?!” 红魅勾唇,鄙夷的看了他一眼,目光复杂而冰冷,“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大胆妖孽,你不要命了!竟然敢辱骂本太子!” 话刚说完,妖王身边的侍从立刻冲溟胤扇了两耳光,“你才大胆,竟然敢威胁我王!” 溟胤又惊又怒,恨不得肠子都悔青了,红魅却没有再看他一眼,命令没有受伤的妖军迅速自轮回台侵占天庭。 第两百一十章 轮回台乃是天庭下界最重要的通道,自从太子擅自做主将百万妖军放入了天庭,在天庭中引起了大乱。 坚守在天庭的各路天兵被妖军杀了个措手不及,折损了不少人马,奈于妖军人数众多,又有太子挟制在手中,李靖只能领着余下的天军退守南天门。 两军相持间,小打小闹不断,却不曾真的有太过的损失,毕竟都有依仗,最终形成了僵持的局面。 “妖女!快放了本太子,否则有你好看的!”被牢牢地捆绑在椅子上,连吃饭都是艰难万分,一见妖王进来,溟胤立刻红了眼睛。 妖王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你父皇书房可有密室?” “哼!”溟胤冷哼一声,“有或者无,本太子凭什么要告诉你?!” 妖王也不与他废话,袖中滑出一柄赤红色的短刃紧贴着他的脖子,笑道,“可别小看这短刃,这是集万人血液和万兽精魄历经七七四十九天炼制出的斩魂刃,若是伤了你的心肺,这三界内可就再也没有溟胤此人了!” 溟胤眼瞳一缩,又惊又惧的看向妖王,断断续续的道,“斩、斩魂刃?” “怎么?太子还不相信?”妖王哼笑了一声,也不迟疑,赤红的短刃在溟胤脖子上轻轻一划,殷红的鲜血立刻顺着伤口流了出来。 “啊——”溟胤惨叫一声,脖子上的伤口他止不住战栗了起来,万是没想到妖王这般心狠,面色煞白的喊道,“我说,我说!” 妖王冷冷的看着他,等着下文。 溟胤目光闪躲,语气却强自镇定,“我、我不知道什么密室,父皇应、应该不会设置密室。” “看来你是不知道疼了!”妖王微微冷笑,手中的短刃立刻逼近了他几分。 森冷的寒气让溟胤打了个冷颤,再也不敢强撑,态度立刻软了下来,“别,别,有密室!有密室!我知道在哪!!” 妖王动手将他的绳子解了下来,开口道,“带我去,最好别打什么鬼主意,你可赢不了我!” 溟胤恨恨的瞪了她一眼,活动了下自己的手腕,开始朝书房中走去,心中暗恼自己平日里没有好好修炼,还有李靖那个蠢货怎么还不来救自己! 九阙殿中,繁华依旧,仙气缭绕,十二根蟠龙柱支撑起堂皇殿宇。 让溟胤疑惑的是,这妖王去九阙殿完全不陌生,十分熟练,仿佛走过了很多次一般,不禁出声问道,“为何这九阙殿你这般熟悉?” 此话一出,妖王原本就冷的脸色更是冷了几分,横了他一眼,冷声道,“再敢多话,我割了你的舌头,只管将密室告诉我就好。” 溟胤怒火中烧也不敢多嘴,在前面闷头带路。 站在殿中,径直走到了灯台旁边,七彩的灯台上面放着一盏十分璀璨的琉璃灯,上面镶嵌了数十颗宝石散发着淡淡的光辉。 “这是开关?”妖王疑惑道,这琉璃灯,九阙殿中可是有百数之多! 虽然不想理她,但为了自身姓名,溟胤解释道,“错不了的,小时候有次来找父皇,正好看见他转动这琉璃盏进了密室,在里面一呆就是好久。”说着,照着脑中的记忆开始转动琉璃盏。 果然,原本静寂的大殿发出了响亮的咔嚓声,玉阶之上的龙椅向后移动了几分,露出了一个暗门。 “我已经告诉你密室了!现在可以放了我吧?” “放你?”妖王勾起嘴角,杏眼看着他流露出仇恨和鄙夷,“若是敢骗我,等我出来就要了你命!” 红袖一挥,一道血红劲风冲击道溟胤身上,将他打昏过去瘫倒在地上。 玉指抚上石门,冰冷的面色流露出几分复杂几分胆怯,最后化为凄绝的神色,闪身走了进去。 南天门那边此刻已是乱成了一团,众仙齐聚在一起,时不时人群中响起叹息声。 “天王,你倒是说说,这可怎么=办呢?轮回台已封,天界也被布下封印下不了界,这天庭更是布满了妖军,三千年的事莫非又要重演?”月老摸着自己花白的胡须恨恨道。 李靖下意识的向下望了望,层层的云雾掩盖了人间的所有景象,此刻若是有景澈和流清两人中的一人在此,天兵也不用如此窝囊的缩在南天门。 “要我说,就这么跟他们拼了!” “哎呀,武德星君啊,您这是不要太子的命了?若是太子出了个什么好歹,你担待的起吗?”旁边立刻有人冷嘲热讽起来。 武德星君不甘示弱,“太子的命是命,天兵的命就不是命了?为了就他,我们折损了多少人啊?!若是二殿下在这就好了……” “二殿下二殿下,景澈他现在可不是什么二殿下,早就被废除了仙籍,等他带兵打上天来,可是我们的仇人!” “还敢说呢!要不是太子杀了羲仪仙子会逼得二殿下如此吗?这全是太子的错,平日里花天酒地没多大本事,闯起祸的功夫真是一等一的了得!”武德星君反唇相讥道。 “你!你竟然背地里诋毁太子!他可是正统的储君!” “好了好了,一人少说一句!”月老打着和道,“还是想想如何解决当前之急,妖军虽然有不少伤者,但是人数过多,这样下去,早晚吞没了天界!” 两人同时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我命人带一小队人拼死撕裂轮回台的封印前去凡间找二殿下商量!”李靖忽然出言道,他面色严肃,似是思虑了良久、 月老赞同道,“也好,看看二殿下的意思吧,只是轮回台那里把守的人众多如何突破的了啊?” “无妨。”李靖冷静道,“两百人只要有一个人能进入轮回台下界就够了。” “哼!天王说的有理,只是那景澈母亲被杀,早已经将天庭当成了仇人,你命人去找他我看不过是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莫非你有其他的好方法?”李靖喝问道。 说话的那人立刻犹如霜打的茄子,不再答话。 “马上找人去办,只要二殿下能救天界,不论什么条件,我李靖必定尽全力去办。” 不同于天界的危难,不周山显得很平静。 自从在北之极伤了妖军后,景澈带领着众人回营,因为铁令并无人再敢议论流清的身世。 而景澈很快却发现流清回营后,身体急速变差,原就苍白的脸色如今更是毫无血色。 心中暗自恼火,当初神赦再三叮嘱流清不可插手战争,其中血腥之气对他有害无益,恐会折损寿命,而流清为了困住妖军又动用了神力,伤上加伤,内伤更为严重。 很多人都议论,妖军重伤上天和天庭的人定会爆发一场不小的战争,不周山的兵趁此上天,定能取得先机,然而景澈却带领着众人拨兵回营了。 但是黎轩却知道,景澈这样做都是为了流清,若是他执意在此次攻上天去,对于流清而言,无疑会让他的伤势更加严重,而且还有心中的伤痛…… 那种感觉也许只有景澈能懂吧…… 天气渐暖,这日是难得的好天气,一大早阳光明媚,景澈带着流清出门走走。 冬天快要过去了,天空显得明净了许多,只是太阳照得人有些晃眼,落在流清白皙清幽的脸上更显得淡漠苍白。 “似乎要过年了。”走了一会流清停下脚步,目光看向远方。 “是啊。”景澈陪他停下来,手指卷起他肩头一缕黑发,邪气道,“今年过年我们回南华山过吧。” “好啊……”流清轻轻一笑,细细想来,在南华上的那些日子有过痛苦的时候,更多却是悠闲自在的,真让人怀念呢。 黎轩走到近处看着两人并立在一起,红白相映,渲染出一幅至暖的画面,这样的感觉可是好久没有过了,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打断他们。 流清先看见了他,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黎轩也回一一笑,关怀道,“身体感觉怎样了?” “还好。” 听了他的话,黎轩心中涌起一抹伤感,这战争不完,流清的身体又怎会好的了?略微犹豫了一下道,“二殿下,我有些事情要同你说。” 既称景澈为二殿下,那便是公事上的事了,景澈点了点头,轻抚了抚流清的脸庞,“今日太阳不错,在这暖和一下,我很快就回来陪你。” “嗯。”流清亦没多问什么,政务之事景澈回来以后从不让自己插手,想要自己好好养好身体。 两人很快就离开,走到了帅帐,黎轩面色严肃起来,“方才有人来报,天庭下来人了,受了很严重的伤,拼死入了轮回台。” “来做什么?”景澈淡淡道,对于天庭现状并未流露出一丝的关心。 “妖军上天后控制了大部分的天庭,如今天庭也陷入了危难,恐有覆灭之险,而且太子也落入了妖王之手,他们想请你对天庭施以援手。” 景澈邪魅的勾起嘴角,唇边扬起了一抹笑意,那笑意却是冰寒彻骨,“施以援手?当初我娘亲被太子所胁,怎的就无人对她施以援手呢?” 黎轩深思了一下道,“原以为那妖王想要对付我们必定跟太子联手,她却为何反挟制了太子?如此一来岂不是跟天庭闹翻了吗?” “妖王的想法如何我并没有兴趣。”景澈冷冷道,“回复天庭若想要我对他们施以援手,代价就是战事过后将太子和属于他的军队全部交给我处理。” 景澈被废除了仙籍,那太子就是天庭的储君,此刻景澈却要天庭的人在战事将太子交予他处理,这个行为实在是十分霸气。 “看来我们跟天庭的一战很快就来了!” 景澈摇摇头,“我们,不急,等流清身体好些再去。” 他向营帐外看去,远处一袭可看见一道纤弱的雪色身影,目光温柔下来,“仇,我一定会报,但是却不想流清的身体有何损伤。” 第两百一十一章 “不周山的发展可是越来越昌盛了,以前明明是蛮夷之地,此刻却人流旺盛!”景澈摇着扇子笑道。 难得有空不用处理政务,他便同流清在街道上随意逛逛。 流清水眸流转,“人间皇室更迭变化,如今怕是楚天宝统治了,有采旭阳在旁辅助,恐能治理出一个太平盛世,百姓安乐了,在偏僻的地方也有人来。” “这么说还是托了天宝的福?”景澈早就看出了那楚姓小子有雄心壮志,乱世中是英雄最易崛起的时候。 邪气笑道,“我倒觉得是你的功劳,若非当初你让黎轩呆在这治理此地,甚至发展起商贸,如今也不会有这么写人来。” “两位公子,糖葫芦你们要吗?可大着咧!”一旁的小贩扛着竹靶热络的笑道。 “小哥,这糖葫芦好吃吗?” “保证好吃!”买糖葫芦的小哥咧嘴道,“不好吃俺不要你们的钱。” 景澈在竹靶上挑了老大一串给流清,自己也拿了一串,也不在乎什么形象在街上吃了起来,连连点头,“做的不错!” “我说是吧!”得了表扬,还是如此尊贵俊美的公子的表扬,小贩得意洋洋。 “流清也尝尝,真的不错……”景澈热情的为他介绍道。 虽然在大街上吃有失形象,但是面对景澈如此火热的目光也说不出拒绝的话,顺着他的话吃了一口,明明只是吃一串糖葫芦,看起来却十分悦目,仿佛在品尝佳肴珍馐,让周围的人纷纷驻了脚步,心中疑惑道,莫非那糖葫芦真的如此好吃。 眼见流清吃了,景澈顿时笑逐颜开,心想着打赏点银子给这小贩,一掏衣袖别说银子,连钱袋都没有,也确实两人太久的时间没有用过凡间的银两。 景澈没有带,自然也不会指望流清带。 手指一点,路边的几颗小石子出现在掌心化为了一些散碎铜钱。 小贩乐滋滋的接了过去了,不忘连声说谢谢。 景澈一本正经的道,“不用谢……” 两人一离开,围着小贩买糖葫芦的人立刻就多了起来。 流清瞥了景澈一眼,似笑非笑的道,“这不周山可是你的地方,吃个糖葫芦竟然还不给钱,以石子欺骗无辜百姓。” “我冤枉啊!”景澈一听,立刻大声叫冤,一脸无辜的神色,“我虽然吃了他的糖葫芦没给钱,但是却为他带来了不少生意啊,看见没,如今这么多人去买他的糖葫芦都是因为我先买了的缘故!这叫一失必有一得!” 振振有词的模样让流清一阵无语,到底是脸皮厚,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我想到了一句话。”流清清淡一笑。 “什么话?”景澈颇有兴趣的问道。 “脸皮厚也是一种本事。”流清淡淡道。 景澈以扇抵唇,邪魅的勾唇,“我可当是夸奖了!”看着流清的目光暧昧一起,“为了不辜负流清你的夸奖,我只能再厚脸皮一点了!” 流清还未反应过来,只见景澈唰的一声打开纸扇挡在两人脸前,在大街上倾身吻向流清,恶作剧般在他薄润的唇上轻轻一咬,然后离开。 流清倏然瞪大了双眼,一抹嫣红之色一路从苍白的脸颊红到了耳后,冷声道,“这可是在大街上!” 景澈懒洋洋的打了呵欠,“我知道啊!” 在众人的注意力还未全部吸引在两人身上的时候,流清快步离开。 景澈笑了笑,信步闲游的跟在他的身后,好久没看流清露出那样的表情,此刻竟觉得无比的可爱。 两人刚回到营地,便有士兵通禀,“二殿下,有人求见。” “谁?” “说是你和公子的朋友……” 朋友?景澈和流清都还在疑惑,身后便传出了一道喜悦苍老的声音,“景澈,流清……” “神赦前辈?”两人转身,眼中映出了青衣神赦,还有他身后的一名女子。 凤灵卿…… 景澈微微皱眉,未说些什么,虽曾是自己名义上的妻子,但对流清下过毒,对于她早就没有好感,只是,凤灵卿在羲仪仙子出事的那日为他通风报信也算欠下了她一个人情,如今也不好完全将她当空气。 “前辈今日怎么来了?”流清打破几人之间的沉默。 “有些不放心,天玑子那老家伙也想过来呢,被我留了下来,不过,她……”说着,目光转向凤灵卿。 凤灵卿一直看着景澈,他变了,天性慵懒风流,如今却只是一照面都能感觉到他不怒而威的尊贵和威严,只是自始至终他的目光都停在自己的身边的白衣身上,从未关注过自己,哪怕一眼…… “景澈……”凤灵卿俏脸染红,轻声叫了一声,无论怎样,在她心中景澈都是他的夫婿,不管景澈承不承认。 对于凤灵卿的声音,景澈没什么兴趣,用眼神调侃流清。 ——有人在觊觎你家相公。 流清瞥了他一眼,却一副淡漠的样子,似乎并不怎么关心,出声道,“公主远道而来,许是有些话要与二殿下说了。”说完,微微侧身面对神赦,手指指了指不远处的营帐,“前辈,借一步说话。” 神赦点点头,两人抛下景澈径直向营帐走去。 景澈,“……”搞错没啊!难道这么没诱惑力?好歹吃下醋吧! “哎,流清……”想要追上去却被凤灵卿拉住了袖子,“二殿下,我有些话要与你说……” 营帐中。 流清为神赦沏了一杯茶,坐在他的旁边。 神赦端起饮了一口,脸上赶路的疲倦之色消褪了几分,“即使你不找我,我也会找你的,只是何事要避开景澈?” 流清沉默了一下,开口道,“之前就知道前辈的族乃是药族,我想找一味药,所以想问问前辈。” “什么药?”神赦问道,以流清的能力都办不到,那恐怕极为难寻。 “温灵。” 温灵?神赦先是咀嚼了下这个词,神色大震,拉过流清的手臂把脉,片刻后才放开,面色已经是染上了愠怒,“来此之前我已告知了你万不可插手战争,为何又受了如此严重的内伤?” 流清抿唇不语。 “罢了罢了。”其实不用问,神赦也知道定时为了景澈,“温灵是奇药,可以暂稳住你的伤势,温养你的灵魂,只是你如今三魂不全,若是再有闪失可就万劫不复了啊……” 流清平静道,“前辈无需担心,此战过后,我会安心养好身体。” “你知道就好!”神赦正色道,“你保全自己就是对景澈最大的帮助了。” 流清一怔,继而心中涌起混合的疼痛的感动……微微点了点头。 “温灵虽然稀少,但是我族里也有,我会命人尽快给你送来。” “有劳前辈了!” “这也没什么。”神赦道,“这次我其实还有一件事想要提醒你,你可记得我曾有你说过,百年之前与我比赛的那个人。” “自然记得,前辈为何忽然提起他?”流清眼中闪过疑惑。 “那人名为神炳,在族里被誉为鬼医,自从他被驱除出族后,族里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最近人间有些小镇接二连三被奇毒感染,我听闻消息一路查探发现乃是我族以前失踪已久的药材,也就是说神炳出现了。” “我与他无冤无仇,前辈为何要提醒我?” “唉。”神赦叹息一声,“你以前不是中过噬心草的毒吗?当初我听闻的时候便心知这毒恐怕是他为我准备的,只是累及你了,我担心他可能来找你,他自小性格偏激,凡是与我有关的,恐怕都不会放过。” 流清轻描淡写道,“无事,若是他出现的话,我会告知前辈的。” “嗯。”神赦心中稍安几分,问道,“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好好休息,切勿过多操劳,你身体中积累的伤势太过严重。” “我心中有分寸。”流清笑道,“前辈一路劳累,我现在去命人为你准备休息的地方。” “好。”神赦想必也是累极了,应了一声。 出了营帐吩咐了黑焰给神赦和凤灵卿准备住的地方,流清向来时的地方看了看,景澈和凤灵卿却已不在那了。 正欲转身离开,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叫声,“流清——” 第两百一十二章 流清停下来却见是一身彩衣的凤灵卿。 她站在自己的对面,俏丽的面目因为赶路而有些疲倦却也掩不住天生丽质,不得不说,凤灵卿是一个十分难得的美人,纵是称为绝色也不为过,五官不施粉黛,唇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 一个女人,并且是一个美丽又被娇宠惯的女人,内心必是十分骄傲的,而这种骄傲却粉碎在景澈身上。 流清知道,凤灵卿若对景澈是怨的话,那对于自己,就是刻骨的恨了。 不过,他依旧风度翩然,淡漠有礼,“公主,何事?”仿佛将凤灵卿曾经对他做的事情尽数忘记了。 凤灵卿美目牢牢地盯着他,完全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厌恶,之所以如此就是在刚才,她又再次明白了景澈没有将自己看在眼里,他的眼中永远都只要这一抹白衣。 此刻,对于流清是恶是怒是恨是怨都说不出,只是想用最恶毒的语言去中伤流清,欣赏他的狼狈,只是身为公主尚还能维持风度与平静,笑得娴雅得体。 “不知道流清公子何时离开二殿下?” 流清淡淡道,“我为何要离开他?”说的轻,坚定的意思却说得分明。 凤灵卿目光略冷一分,“莫非你没有自知之明吗?你留在他身边帮不了他任何,你只会阻碍他的脚步,羲仪仙子的死也好,如今景澈退居不周山也好,都是因为你。” 提到羲仪仙子的死,流清眼瞳中起了意思变化,不过他很快平静下来,眉目冷凝而静楚,“有一事恐怕公主不懂。” “何事?” 流清看着她,目光清澈,“我陪他身边,是他此刻最需要的。” 凤灵卿脸色煞白,万没想到流清会说出此话,简直就是致命一击,再也维持不了什么形象,尖声道,“什么是他最需要的!你只会给他带来伤害,而我却能支持他,他就算真的毁了天界我也会支持他,我可以动用凤族的一切力量去助他,可你呢?你能给他什么,你只是带给他无尽的痛苦,就算血仇在身,他也只能一忍再忍!你知道他有多痛苦吗?” 流清身躯一震,云袖下的手指倏然握紧,如何不知道,这仇恨,恐怕他是最清楚的一个,正如凤灵卿所言,景澈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你离开他吧!”凤灵卿牢牢地盯着流清,面容刻薄而扭曲。 离开他吧,只有你离开了,他才会看见我啊! 一直等候在他身边的我! 话语更是咄咄逼人,“即使最后他赢了,你留在他的身边也只会成为他的拖累,就算你曾经是名震三界的云寒上仙又如何?如今你不过是一个妖而已,堂堂天帝喜欢的人不仅是个妖,更是一个男人,你让他以何脸面在天界立足?你不能为他生子留下后嗣,你只会让他生活在不堪的骂名和耻辱中!” 原本以为这些话语足够让流清狼狈不堪。 他却是微微闭目,面色苍白少许,再度睁眼之时,风静恬然,他回视着凤灵卿,“这些事与公主无关系。” “无关?”凤灵卿冷笑,“莫非你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别人会如何评说景澈?” “如何说是别人的事,若我真的在乎别人如何评说,当初也不会走上这条路。”流清平静道。 一早就知道这条路遍布荆棘,可又如何人呢?只要两人相守就好,于人世的颠沛流离中有一人相伴在身边,这已是最大的幸运了。 “你!”凤灵卿被他的话说的哑口无言,瞪大了眼眸看着他。 流清神色不变,气度坦荡,“流清做事但求无愧于天地。”幽深双眸锐如寒星,“亦不会成为何人的拖累。” 他看着凤灵卿,话语渐渐冷了下来,“我之所以对于公主多番忍让,不过是看你是至情之人,当初相思缠的账我并没有忘记,还望公主好自为之,莫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让整个凤族来为你承担后果。” 这带着三分冷硬三分胁迫的话立刻让凤灵卿傻眼了,她完全没想到涉及到景澈,流清竟会变得如此强势! 而他的强势绝不会让人敢去质疑,若他当真想要凤族承担后果,那也就不会只是嘴上说说。 流清说完,不再看她,淡然离去。 刚步出寝宫的妖王,正欲向九阙殿中行走,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通禀。 “王,刚有人从轮回台上来,想要见你。” “轮回台?”妖王蹙起柳眉,冷冷道,“轮回台不是封印了吗?为何还有人从那里上来。” “那人……”禀告的小兵犹豫了一下,喏喏道,“那人是雪衣,狐族的现任少主,是流清的弟弟。” 他的弟弟……?妖王脚步一停,冷艳的脸上涌上一抹复杂之色,“去看看吧。” 雪衣是谁? 妖王自然之道,任何关于流清的资料,只要她能找到的,她尽数收集了,虽然真正能查明的不多,但知道流清和雪衣的关系显然不难,她同样知道,雪衣是恨景澈和流清的,在他们未反目时相交甚好,之前的感情并不是那么容易能抹灭的,而这些感情在某些时候或许能给自己一些利用价值。 “我要的是景澈的命,而你如今已和景澈成为死敌,我想与你联手。”雪衣脸色平淡,话语中的寒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景澈?”妖王阅人无数怎会轻易相信他的话,她优雅的在属于天尊的宝座上坐了下来,口气微讽,“若是因为墨曜之事,你所恨的人应该是流清吧?而我并不会去伤害流清。” 雪衣死寂般的脸上流露出混合着算计和仇恨的诡异笑容,“不,我想杀的并不是流清。” 有时候想要真的报复一个人并不是伤其身便可,而是去伤害他最重要的那个人。 就好像自己,失去了墨曜的感觉,就是…… 生不如死…… 支撑着自己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恨吧。 “即使如此又怎样?你有何资格跟我联手?” 雪衣冷笑一声,目光看向妖王竟带上赤裸裸的讥诮,“如今就算你接手了两百万妖军又如何?论起对他们的熟悉程度,你不如我,莫非你真的以为他们能抵挡下来景澈的大军?他们有几斤几两我比你更清楚。” 闻言,妖王脸色微变,抵挡下景澈的大军,这世上恐怕无人敢放出如此的狂言,况且自己要的其实并不是天庭,很快平静下来,恢复成冷淡的姿态,“既然你我两人目的相同,这联盟就算是结成吧,你暂且在天庭上呆着。” “多谢妖王了。”雪衣冷声道,两人各怀鬼胎,也没什么真心可言,对于雪衣而言,在天庭,不过是增加一些可接近流清和景澈的机会,必要时候还能利用妖军,总好过自己独自一人。 “嗯。”随便应付了一声,妖王离开了凌霄宝殿。 镶金嵌玉的大门发出哐当一声响合了起来,站在中间的单薄身影从袖中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黑石,还是极为普通的石头,然而上面遍布着细纹却变淡了不少。 雪衣伸出手小心的抚摸着握在掌心的黑石,小脸上消散方才的冰冷,稚气犹如孩童,却染上几分凄厉的血腥,轻语呢喃响在空荡荡的大殿,“东篱哥哥,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二殿下,黎大人说天庭的传信到了。” “进来。” 黎轩拿着一封信进了帅营,景澈正坐在首位批阅折子,处理着军中的事务,依旧是一袭桃色衣衫,然而慵懒闲散的气质却掺杂了尊贵和威严,他只是坐在按理却给人一种极大地压迫感,仿佛是天生的王者。 “天庭怎么回复?”景澈没有放下手中折子懒懒抬眼。 对于天庭的回复他并不在意,因为不管天庭做什么决定都阻挡不了他的脚步,之所以退一步不过是顺着流清的意思,尽可能的少造杀孽。 “他们答应了!”黎轩的回答有些意外,毕竟交出太子一事非同小可,谁都知道那溟胤落在景澈手中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是吗?”景澈挑了挑眉,这结果自然也是他想看见的。 “只是,你打算何时出兵呢?天庭的状况并不乐观。” “晚点吧,若真到了那一步,我们再出兵。”景澈丢开折子站起身,“今日看了一天的折子也有些累了,我去看看流清。” 话才说完,人影带起一阵风便失去了踪迹,不论他是何身份,不论是何时,能挑起他的所有兴趣的也只有那人了。 还未走到营帐便见到了那袭出尘白衣。 就站在营帐外,目光悠远消失在远处的群山中,墨发如同秋菊一般在风中轻扬了起来。 “怎么站在这了?”景澈邪气的摇着扇子走近他。 流清面色恬静,轻声道,“马上就是早春了,不知道会不会下雪。” “雪?你喜欢看雪吗?” 流清摇了摇头,露出一抹淡淡微笑,仿佛冬日即将消融的冰凝雪花,“其实白色并不如表面那么平静,他所代表的是冷和死亡。” “为什么会提起这个?”景澈忍不住皱眉,他讨厌一切会对流清不好的话语。 “没什么。”流清恢复如常,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明日,出兵吧。” “嗯?”摇着扇子的手一顿,景澈完全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此事,担忧的看着他,“你的伤……?” “我没事。”流清目光平静的看向他,静静地重复了一遍,“明日出兵吧,做个了结。” 流清的话语很坚决,没有半分犹豫,而他所说的亦是景澈早就想做的。 流清目光看向空中冉冉下落的夕阳,眉宇间疲倦入骨,轻轻道,“此间事了,我们就回家……” “好。” 这是流清所想,亦是他所愿的。 第两百一十三章 自从妖军被轮回台传送入天庭,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最终将会与天庭有此一战。 而这一天真的来临了。 天际刚刚破出鱼肚白,不周山的六十大军军容严整,蓄势待发。 连夜构建上的传送阵遍布在整个不周山。 景澈傲然骑在神骏黑马上,俊美的脸庞铁血威压,微微扬起的下巴染了金戈之意,血红的披风在身后翻卷。 他的身边时一袭白衣的流清,像水又像云,苍白如雪的面上是静默了天地的冷寂,让人无从知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景澈回身看了看自己的士兵,宛如铁甲洪流一般紧紧地跟在自己的身后,最前面的是流清一手训练出来的血云团,他们个个面色坚毅,那是对主将绝对的忠诚,手中握着的特殊武器在青光下泛着寒芒。 跟随在他们身后就是身披战甲,斜跨战刀的步兵,银色的铠甲在风中作响,似一条没有尽兴的河流,能猛烈的冲毁前方所有的困难。 不论从哪个方面看,这支队伍都没有一丝的瑕疵,他们是勇武之师更是常胜之师。 景澈默默地告诉自己,这是最终的一场战役,最后的一个了结,报仇之后再也不管三界之事,只与流清在一起。 他侧头对着流清,眼中是热切的恨意和眷恋的柔情,“我们走吧。” 流清抿唇不语,看不出的任何表情的淡漠脸庞微微抬头看了看天,一轮红日冲破了天际,蔚然壮丽,又带着莫名的凄艳。 片刻后,清越的声音响了起来,只一个字,“好。” 大军进入传送阵不到半日的功夫已经逼近了轮回台,如今天界道路被封印,也唯有轮回台那一条路可走,想要入天界,就必须先攻破轮回台。 景澈勒停战马,看着远方那一道隐藏在云雾中的仙台,它的身周是遍布的妖兵,一层围着一层。 “流清,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流清依言远望,果然天庭在即,平静无波的脸上染上了极淡的苦涩之意。 黎轩上前几步,肃穆道,“我们已与李天王通信,一旦与妖军开战,他收到消息会立刻率军从南天门开始攻打。” 只要攻破了轮回台就可一路直逼天庭,再加上李靖等人的里应外合,这一战的结果分明,甚至没有任何的悬念。 “二殿下,我们此刻该如何做?” 景澈唇角微翘,薄唇冷冷一个字,“杀——” 流清知道他不会放过妖军,也不会放过天庭,他不会让任何一个伤害玉妃的凶手逃脱。 他的仇恨只能用血洗清,看着嘶吼冲杀上去的天兵,目光流露出些不忍,这里将会埋葬无数的枯骨。 敌人的,亦或者是自己人的,不管如何,自己都会陪着他。 轮回把守的妖军也算疯狂,看见天兵如狼似虎的冲过来,立刻拿起武器反抗,另外分出一路飞速禀告妖王,两军很快就厮杀到了一起。 然而实力悬殊,兼之以前数次交手从无一战胜出,拼死守卫的妖兵很快落了下风。 “王不见了~~!!” “到处都找不到王~~~~!!” 噩耗如霹雳一般响彻在妖军的耳边,先前去通信的一队兵面色惨白,找遍了整个天庭,竟然都没找到妖王的踪迹。 “啊——”随着这个消息之后的是一声声凄厉的惨叫,本就是负隅顽抗的妖军失去了最后的一根主心骨,迅速土崩瓦解,尖叫着四处逃命。 而在他们慌乱逃命的时候,景澈只是冷冷的看着一切,命令着部队进行着清剿,与此同时,李靖也接到了信号带着人一路从南天门突围。 很快,鲜血染红了半边天,数不清的妖兵惨死在天兵刀下,天庭被天兵重新控制,景澈径自带着人去九阙殿行去。 没有人为何他那么肯定的往九阙殿走,包括流清都不知道,只是他看着急行的景澈,心中莫名的涌起了一阵极为不安的感觉,本就不适的身体,更是自心底涌起了疼痛。 他在害怕,害怕见到景澈和自己母亲对峙的那一瞬间。 那个人是杀死景澈母亲的凶手,可也是自己的母亲呀。 但是,他不能阻止景澈。 被黎轩和血云团等数百精锐天兵簇拥到了九阙殿。 十二根蟠龙柱隐在云雾之下,触手可及的是金石雕刻的朱红玉门。 桃色的红衣和初雪般的白衣。 极致的颜色的交汇渲染出这世间最美的景色。 “今日就是一个了结了。”景澈慵懒的语调中有释然更有淋漓的恨意。 他向流清看去却发现他,长睫微颤,目光哀伤而清定,白衣在阳光下仿佛要消融一般。 似乎是想要安慰他,景澈的大手覆盖在他冰冷的手指上,开口道,“我答应你的事会做到。” “好。”流清轻轻道。 景澈拉紧了他的手,命令黎轩与血云团等人守候在门外,和流清两人迈上了玉阶,推开金石玉门。 果不其然,九阙殿中坐着一抹艳红色的身影,他的一旁还有面色惊骇的太子溟胤。 景澈弯起嘴角,拉扯出残忍而优雅的笑容,很好,自己想要找的两个人都在这。 景澈走近几步,离溟胤不过数米的距离,他已经吓得面如土色,颤抖手中大叫,“不要杀我啊!不要杀我!我没杀羲仪仙子,我没杀!”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尖声指着一边的妖王,“是她!是她!!都是她杀的!!不关我的事!” 然而即使听了他的指责,妖王也没有抬起眼看一下景澈。 她很认真的在看手中的一样东西,那是一副画卷,绝美的脸上面无表情,仿佛所有的心神都陷入了画中! 景澈没有说话,然而视线却是冰冷刺骨的,溟胤在一边发狂的叫着,“这个女的是个疯子!疯子!自从在密室中找到了这幅画就一直坐在这动也不动,她八成是疯了,所以才会杀了羲仪仙子,景澈,你快找她报仇啊!让她为羲仪仙子偿命。” “偿命?哈哈哈。”原本盯着画卷一动不动的妖王听见这两个字,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大笑了起来。 好一会状若癫狂的大笑过后,才停了下来,目光冷冷盯着景澈,声嘶力竭的叫道,“她不配,她该死!” 话音刚落,妖王就感觉自己纤细的脖子被握在景澈铁钳般的手中,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扭断,耳边传来他森寒如同地狱修罗般的声音。 “你说什么?” 妖王涨红着脸咳嗽,怨毒的望着景澈,“我、咳咳、她该死!该、死!!” 若不是答应了流清会放此人一命,景澈恨不得此刻就让她血溅五步。 妖王艰难的将头扭向流清,声音微弱,“清,清儿,你看着他这么对待你的母亲你就无动于衷吗?” 流清声音清淡,“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景澈答应自己饶她一命,已是最大的退步了…… “咎由自取?”似乎是被四个字刺激到了,妖王手中的画从掌心一松,掉落在地上,画上一个女子,清雅端丽的女子。 ——是羲仪仙子。 陡然看见这画像,景澈心神都是一分,妖王趁机打开他的手,捂着自己的脖子咳嗽了几声,又笑了起来,笑声却是格外的心酸。 “咎由自取?清儿,你真是娘亲的好儿子啊,你这是在弑母啊……” 流清心中悲伤,脸色却是冷峻而疏离,“我已经说过我没有母亲……” “没有母亲?”妖王神情怔然,反复咀嚼了几遍,原本涨红的脸庞煞白起来,话语尖锐,“真是像他啊……不愧是父子,不愧是父子……一样的无情!” 流清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却静静地听她说了下去。 直觉告诉他,这是和他身世有关的。 “五千年前,我刚化形从狐族出来,仗着有些法力便去凡间戏耍,却遇到道士,将我打成了重伤,遇到了他。” 回忆往事的时候,妖王的脸色柔和了几分,“他将被打为原形的我带回去细心照料,即使知道我是妖怪也丝毫不怕我,送我礼物为我做饭……就这么过了几年,我喜欢上了他,但是后来无意间我却知道了他的身份,他竟然是神仙!” “仙妖殊途,他想要离开,但是我不想他走,我舍不得他走,借着一次酒醉,一夜过后就有了你,可是,可是最后他还是走了!!”说到这里,妖王面目扭曲了起来,声音也沉了几分,“后来,我找了他很多次,他向我坦白说已有喜欢的人,怎么可能!他喜欢的人只能是我,他说过会给自己喜欢的人画一幅画然后珍藏起来,为什么?为什么画的人不是我?” 妖王一脚踩在画卷上,眼眶泛红却没有泪,有的只是怨毒和恨意,口中喃喃重复着,“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为什么我做了这么多,甚至不惜打上天庭得到的却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呢?都是无情的人啊……” 殿中四人三个人沉默了,只余下她迷茫的轻喃声。 一个极为可怕的念头在流清的心中浮现,让他身体止不住有些颤抖。 很快,妖王抬起眼,手指狠狠地指过流清,指过景澈,指过溟胤,“都是无情的人啊!”最终将目光定格在流清身上,叫道,“你想知道你父亲是谁吗?” “够了!”景澈一声冷喝,打断他的话。 “呵呵呵。怎么了?不让我说?我偏要说。”妖王大吼道,“流清,你如今爱上的人是羲仪仙子的野种,是你的亲哥哥啊……” “若不是羲仪仙子我也不必在琅琊山困了五千年,你却帮着他的孽种弑母,哈哈哈……” 流清听在耳中,只觉得是一声声的惊雷炸响,让自己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不,不可能。”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妖王,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与景澈是亲兄弟?!怎么会?! “我让你住嘴!”景澈一阵懊恼,竟让这妖王说了出来,想要上前去阻止,却被流清死死地拉住了,仿佛是用尽全身力气吐出三个字,“让她说。” 仿佛现在看见流清痛苦是她此刻的乐趣,她毫不留情的说了下去,“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你从小无父无母吧?我告诉你那是因为他不要你,他都不要你了,我为什么还要留着你?你根本就不该出现!” 血淋淋的伤疤被亲生母亲在眼前生生撕开,排山倒海般的痛苦让流清面色雪白,却是紧抿着薄唇,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不愿将自己脆弱的样子展现在别人面前。 然而那素来清定的眼眸却是荡起了泪光,原来是这样啊,之所以自小就孤苦无依是因为自己本就不该存在,被母亲亲手丢弃。 “你不是想杀了我?你不是想弑母吗?”妖王步步走近他,字字伤人,“那你杀了我吧,爱上自己亲哥哥后弑母?呵呵呵……” 景澈目如雷火的盯着妖王,紫邪剑倏然出鞘,已是起了杀意。 竟然当着自己的面这么伤流清,无法容忍! 然而剑还未动,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拉住了,“让她走……”耳旁响起了虚弱的声音。 “流清……”景澈大急,这妖王根本没将流清当儿子看待,那又何必再容忍她?! “让她走……”流清颤抖着唇瓣重复道。 景澈怒视着妖王不甘心的收起了剑,给她让开了路,转身去扶流清。 妖王在听闻了这三个字后神色大震,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流清,完全没有想到,到了这一步,他竟还会让景澈放过自己!而景澈真的听信他的话,给了自己一条生路。 但是自己无法放下啊!羲仪仙子已死,那就由她儿子来偿还吧! 眼中狠色一闪,赤红的短刃从袖中滑到手中,妖王趁景澈不备之时忽然转身袭向他。 正触碰到流清的目光,那目光中有歉疚,更多却是伤痛。 下一刻,妖王手中的匕首发出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她低了低头,发现自己的腹部穿透着一柄血色的长剑。 属于流清的血微剑。 在他发现妖王突袭景澈的那一刻,唯一能来得及做出的反应就是以这个方法救下他。 景澈吃了一惊,他看见血微剑穿透了妖王的身体,殷红的血液顺着剑锋染红流清的手,也不知是他的还是妖王的。 “流清。”景澈想要查探他的伤势,发现他的手在不停的颤抖。 流清方法没有听见他的声音,只是低着头,怔怔的看着手中握着的那柄长剑,温热的血液染红了自己的手,放佛将整个世界都染成了红色。 “清儿……”剧痛让妖王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滑下,她挣扎着没有倒下去,而是不管长剑没柄,顺着剑向上走了几步,软倒在流清身前,染血的手抚摸在流清身上,脸上忽然展露出虚弱笑意,美丽却不妖娆,甚至带着几分暖意,她小声说着,“清儿,现在娘亲不怪你,娘亲现在才知道还有人爱着自己啊……” “娘亲,对不起你,从、从小就没有让你有过一、一点关爱,可是,你对娘亲还有感情,还放娘亲离、离开,傻孩子啊……” “下一世,莫、莫要投生在我这样的娘亲身上。”一行清泪顺着妖王的脸旁流下,她伸出手,似乎想抚摸一下流清,伸到一半却无力的垂了下去。 阖眼。 然后,再也醒不过来。 流清的眼睛被剑柄的鲜血刺得生疼,冰冷粘稠的感觉让头脑一片混沌,他呆呆的看着失去了生机的妖王,眼中酸涩的厉害,却怎么也哭不出。 麻木的抽出了剑,带了一串鲜血。 他站起身,对着景澈扬起了一个笑容,笑的寂寞而苍凉,“终于结束而来,景澈。” 景澈不说话,紧紧地拥住他,仿佛想要用自己的温度温暖流清冰冷的身心。 然而在景澈抱上他的时候,流清却如同受惊一般,挣脱了他,脑中响起了两个字。 哥哥。 原本就受了重伤的身体再也坚持不住,一口甜腥冲了了喉,顺着嘴角流了出来,他伸出手,鲜血却是不断的从指缝间流了出来。 “流清——”景澈大惊失色,此刻的流清虚弱的放佛随时都会倒下去,唯一能做的就是上前将他死死的禁锢在怀中,生怕自己一松手,他真的会消失。 流清看了他一眼,幽深眼瞳满载着凄凉和心伤,宛若无波寒潭冷入骨髓,下一刻,却如同折翼的蝴蝶昏倒在他怀里。 第两百一十四章 天庭中逃散的妖军被李靖率人捉拿了不少,余下的正在搜捕中。 太子溟胤亦被景澈铁令下狱。 一切都在慢慢回归秩序,景澈此次无疑是为天庭立下大功,无数的仙馆无视他对太子的所作所为想要拜访他,但全部被拒之门外。 理由是,景澈很忙。 他此刻的所有时间都用来陪流清了。 “脏腑受损十分严重,之前他曾向我要过温灵,此刻已经送到,若非如此,单是这次,恐已有性命之忧。”神赦收回为流清把脉手,心急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那他……何时苏醒?”景澈握着流清冰冷的手问。 “这个就看他自己了……”神赦叹了一口气,“他虽然无事,心脉却十分微弱,说明他想要苏醒的意志并不强烈。” 景澈闻言,脸色略黯,心中是喧嚣的疼痛,他知道日前发生的事情给流清的打击实在太大,大到他甚至承受不起。 “多谢神赦前辈了。”景澈淡淡道。 流清如今这幅日子,景澈又怎会好受?神赦安慰道,“放心吧,应该很快就会醒的……” “恩,今日前辈也累了,早些去休息吧。”流清勉强笑道。 “好。”神赦站起身,“我去命人给他煎药,一会给你送过来。” 神赦走后,景澈坐在床前,俊美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伤悲,手指流连在流清微微皱起的眉宇间。 到底心中有多痛?连昏迷都睡的这么不安稳…… 很快,煎好的药就被人送到房门口,景澈端了回来,一勺一勺小心翼翼的喂到流清口中,黑色的药汁并不能完全被流清喝进去,总会从唇边流出少许,景澈温柔将溢出的药汁擦干净。 直到将一整晚的药液尽数喂完了,他才将药碗放到一边的桌上,静静凝视着流清幽柔的容颜。 摇曳的烛光下,流清面色苍白如雪,毫无血色,眉心轻犟,仿佛在历经着什么痛苦的事情。 他将自己的十指与流清的手指扣在一起,仿佛这样就不用分离,冰冷的触感让景澈微微抿了抿唇。 俯身在流清唇上轻轻一吻,话语中满载着入骨的爱意和眷恋,“快醒来吧,我在等你啊……” 其实是弟弟又如何,爱一个人并没有错。 流清这一睡,就睡了半月,苍白的容颜并未因为药物而有所好转,日光照在上面,几乎化为透明色。 神赦又来看了一次,这个房中经常会进来一些人,然而不动的只有那一袭桃色的红衣,流清陷入了昏迷,他的心仿佛也随之沉睡了起来。 “迟迟不醒,恐怕还是他不愿意醒来啊……当然,体内的伤势也有些原因,温灵虽然稳住了他的魂魄,但是伤势恐怕比我预料的更为严重。”神赦叹息道…… 如今流清不醒来,所有关注他的人都是心急如焚。 最心急恐怕就是景澈了,此时看起来,他除了面目憔悴了几分,表面上至少还是平静的。 “他一向不会对别人喊痛,即使是我对他的身体伤势也了解的不彻底,前辈多次为他查探应该是最清楚的,可不可以与我详细的说明?”景澈开口问道。 “你真的想知道?”神赦犹疑道。 景澈点点头,坚毅道,“我想知道全部。” 神赦看了流清一眼,不再隐瞒,将流清的伤势情况悉数告知给景澈,雷劫之痛,天罚之伤,相思缠留下的伤口,为求得血煞破解之法又损失了半世的修为,燃烧灵魂留下的后患,还有三魂不全的危害。 一点一点的将自己查探出来的伤势说明给景澈,这些伤势连见惯生死的他说出来都颇为惊心。 而景澈一直保持着平静,只是在听的时候,低头,目光温柔而伤痛的看着雪肌苍白的流清。 直到神赦说完后,掩门离开,景澈还是木然的坐在床上。 他知道流清如今的情况虽然保住了性命,却不容乐观,体内本就淤积了各种各样的伤势,如今亲手弑母几乎就是催化剂,让所有伤势都爆发了出来,之所以陷入了昏迷,是身体本能在自我保护。 耳边响起了神赦的话,“若是流清清醒过来,不要让他再受刺激了,他最需要的就是安心静养……” 这么单薄的身体中是怎么承受起这么多的伤势的? 许久许久后,安静的小屋响起了景澈一声极轻极轻的一声叹息。 “我的流清啊……” 天庭的各事恢复了正轨,大部分的妖族被一网打尽,仍有些漏网之鱼逃亡下界,对此景澈已经没有太多的关心。 妖王已死,太子下狱,自己的仇也算报了…… “二殿下,太子说想要见你一面。” 房中景澈正坐在窗边,这些日子他就宛如一个雕像,不管过了多久,只是或站或坐守候在流清身边,等待着他醒来的那一刻。 景澈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一动也不动。 黎轩犹豫了一下,再次开口道,“太子说是有关流清的事。” 听见流清两个字,景澈身体颤了颤,起身。 “去看看吧。” 黎轩点了点头,目光触及到那静静躺在床上的白衣,心中涌起一抹酸涩,当时的九阙殿,除了流清、景澈、妖王和太子四人在场,无人知道发生了何事,但黎轩明白,流清如今的样子定是和那妖王的死脱不了干系。 潮湿阴暗的天牢,太子被特制的锁链锁在墙上,另一端的深插在墙内。 一动就发出哐当哐当的清脆声音。 往日飞扬跋扈的天界太子如今却沦为阶下囚,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一见景澈进来,憔悴泛青的面庞立刻亮起来一道光,口中吐出又喜又惧的字眼,“景澈——” 喜的是景澈真的来见自己,凭自己所说之事兴许可让他放自己一条生路。 惧的是,自己正是因为景澈落得了这幅样子,怎能不让人心生恨意和畏惧。 暗沉的眼中闪过一道算计,他目视着红衣飞扬的景澈缓缓道,“放我一条生路。” “你凭什么与我谈条件?”景澈冷冷的看着他。 溟胤以一种交易的姿态继续说道,“我可以不说,只要你放我一条生路!我保证不再出现在你们面前,也不要什么天尊之位了。”他有信心景澈会答应,因为这个条件对于自己已经是最大的限度了。 景澈双眸静静看着他,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平静道,“从一开始你就没有与我谈条件的资本。” 语毕,他拍了拍手,侍从端进了一个被红布盖着的圆盘。 将红布掀开,圆盘放在数十根泛着寒芒的莲花钉,光是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你,你想干什么?”溟胤一看这架势就吓软了腿,结结巴巴道,若非有锁链锁着,恐怕已经跌倒在地上了。 景澈对着侍从扬了扬头,立刻上前了两个人拿起了圆盘中的莲花钉,光是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啊——”溟胤使劲的挣扎,然而锁住自己的锁链却是纹丝不动,发出催命般的声音,“不要啊,景澈你个疯子,你敢伤我,我就向三界公布你和流清的关系。” 景澈站在一边,沉默的看着侍从将莲花钉一寸寸的钉进溟胤的肩胛骨。 牢房中,立刻响起了惨绝人寰的凄惨叫声,“该死!该死!你们这群该死的奴才竟然敢伤我!我可是太子。” 所有人都没有理他,只是用心的完成着手头上的工作。 盘中的莲花钉不过钉完了一半,溟胤的囚衣已经染满了鲜血,身体因为剧痛不断的颤抖,原先撕心裂肺的叫喊如今嘶哑的几乎说不出话来,满头冷汗。 溟胤狠戾的目光化为了祈求,嘴中模糊的吐出残碎话语,“杀了我……快杀了我……” 这种折磨简直让人生不如死,无法忍受。 景澈无视他的祈求,冷静残忍的说出无情的话语,“我不会杀了你,我会每日让人莲花钉钉入你的体内,晚间取出来,白日里在钉进去,如此反复,永远。” 永远…… 这个两个字让虚弱到无力说话的溟胤狠狠的打了一个冷颤,这莲花钉一旦钉入体内就封印了所有的法力,所感觉的痛苦便是以凡人的意志来承受,白日受尽了痛苦,而瞬间拔出了钉,仙力就会自动修复伤口,直到第二日愈合的伤口在以莲花钉钉穿。 这样的折磨一日就是极限了,多一日简直让人想都不敢想…… 说完后,景澈不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留下一句毫无感情的冷语,“曾经你以此种方式伤了流清,就用永世的代价来偿还吧……” “那你呢?那你呢!!”听了他的话,溟胤不知道在哪里涌现的力气,又大叫了起来,“我伤了他又如何?哈哈哈。”声音突然拔高,化为尖锐的怨毒声,“你可别忘了,这个世上伤他最深的人事谁,是你啊!!……你们是亲兄弟,你们在乱仑,你还让流清亲手杀了他的母亲!!!” 景澈脚步微微一顿,紧抿着薄唇,继续向前走着。 牢门口,正站着神色讶然的黎轩,显然是听见溟胤方才的话。 景澈没有说任何话,一路出了牢门。 第一次发现原来天界的夜是这么凉,第一次发现原来天界是会下雪的。 晶莹的雪花落在地上化成了水,冲刷着之前的血腥。 第两百一十五章 回到宫殿的时候,本该躺在床上的白衣已经不见了踪迹。 景澈愣了愣,迅速的冲出了宫殿。 也许是直觉,也许不管流清在哪里他真的能找到。 他一路向前走,然后停在了离清绝宫不远的桃林处。 一袭清冷白衣正站在桃树下,天界的桃花常开不谢,花瓣纷飞,将他笼罩在其中,单薄瘦削,又一副绝美的画面。 流清张开双臂,让花瓣纠缠在自己的衣间,纯色的雪花落在冰冷的面颊上,宛如泪水蜿蜒流下。 看着这样的流清,景澈甚至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只能站在流清身边,默默地陪着他。 就算是这样,其实你也懂的吧。 我在你身边…… “你一直……都知道?”感觉到了身边的人,流清没有看他一眼,而是问出了这句话,也许不是问,早已经猜到了,不过想求证一下。 “我知道。”景澈本就没有隐瞒的打算,“当初娘亲被妖王所害……” 提到妖王这两个字的时候,景澈敏锐的感觉到流清的身体轻颤了一下。 可是有些事,如今也是该说明的时候了,他继续说着,“在死之前娘亲曾告诉了我一些有关她的事,也告诉了我们两人的关系,这也是为何天尊三千年前不惜重伤也要封印我的修为和记忆的原因。” 亲兄弟乱仑,对于天尊而言,他无法接受,流清是他一夜风流后留下的野种,而景澈却是他至爱之人为他所生的孩子,这两人在一起的感情就是对他的惩罚。 也正是因为有了天尊和妖王的一夜风流,羲仪仙子才不愿接受天尊,独自将景澈抚养长大,而为了堵悠悠众口避免仙妖的事迹影响到自己,天尊将妖王封印在琅琊山下。 这些事,羲仪不愿意原谅天尊,虽然内心不喜妖王,却对流清颇为怜惜,孩子是没有错的啊…… 流清脸色很平静,他仰头看着满天的雪花,雪肌映着黑发。 仿佛这些事对他的伤害无足轻重。 但是景澈知道,不是这样的,自己自小便有娘亲和天尊的呵护,可是流清呢?他无父无母,只能一个人孤单的游荡在一个又一个林中,即使受了欺负,他也只能独自舔舐伤口,默默地告诉自己要变强,强到所有人都不敢再欺负嘲笑自己。 想到这些,景澈便觉得自己心痛的无法呼吸。 “我想求你答应我一件事。”静默了一会,流清忽然开口。 我们之间又怎样用的着求字啊,可是景澈见他面色认真,便知道不同寻常,问道,“何事?” 其实,只要流清开口了,无论何事,他都会去做到的。 “天尊闭了死关,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出来,太子下狱,若是你再袖手不管天界的事,只怕内战将起,我想让你在天尊出关之前稳住天庭,避免战争的发生。” 心中已有了不安的预感,景澈听出了自己的声音有一丝的颤抖,“那你呢?” 我留在天庭,你会陪我吗? “我……?”流清看着他的眼睛,声音空灵而飘渺,“我想离开,去一个安静的地方……” “我不准!”景澈斩金截玉的喊道,他扣住流清的双肩摇晃,“你答应过我的,此战过后,我们就回家。” 家……?流清哀伤一笑,如同月华清冷,若是在战争之前,他肯定是毫不犹豫的答应景澈的话。 可是,他看了看手掌,仿佛还能感受那冰冷粘稠的感觉,那是自己娘亲的鲜血啊…… 耳边响起她的话语。 “那你杀了我吧,爱上自己的亲哥哥后弑母,呵呵呵……” 兄弟乱仑,弑母。 他不是铁人,他也会痛的,这一件件的事让他倦意入骨,无法再留在景澈身边。 他可以接受男男相恋,但他是有底线的,这兄弟乱仑无疑是越出了他的底线。 “我要离开这里。”清冷的声音响彻在桃林间。 “我不会放你离开。”景澈挡在他的身前,目光坚决。 “你拦不住我。”流清神情淡漠而清傲,云袖一扬,一柄血色的长剑出现在手中,话语中是不容置疑的果决。 他是流清,他有他的底线,正是猜到了这个结果,景澈在知晓两人的关系后也不曾透露一星半点,怕就是出现今日之事。 然而,还是不可避免的来了。 血微剑抵在胸前,景澈也没有让开一步,紧抿的薄唇在告诉流清他绝不会让他离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放他走。 “让开。” “不让。” 冰冷的剑锋微微向前一送,殷红的鲜血渗透出了景澈桃色的锦衣。 他伤了他。 剑锋却偏了半分。 景澈伸手捂住伤口,任由鲜血溢出,失血的唇瓣却扬起了一抹邪魅微笑,“上次,你也是伤了我这里。” 这个地方不是要害,到底流清还是狠不下心来,他知道流清是爱他的,只是此刻他放不下弑母的痛,也接受不了两人的关系。 听了他的话,流清握着剑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很轻。 然后收回血微剑,身体因为方才那一剑更是虚弱了几分,嘴上却不肯示弱,“若你再拦着我,我定不会手下留情。” 景澈看出他的伤势,耳边响起神赦的话,切不可让他再受刺激,也许给他地方安静的养伤才是对他最好的。 “呵呵……”景澈轻轻一笑,方才的笑意却没有敛去,带上了些许苦涩之意。 “方才你所说让我管理天界之事我答应你。”终是退了一步,“但是,作为交换,你去的地方必须告诉我。” 沉默了一下,流清应好。 景澈略松一口气,身形微微一闪,为他让出了一条路。 只要知道他在何处,总有一天他能放下一切,接受自己,最起码自己想他的时候可以看得见。 他目视着流清从他身边缓缓走过,忽然长臂一伸,将他扯进怀中。 陡然被他抱住,流清挣扎了一下,心中纷乱,景澈却不顾他的挣扎,丝毫不肯松手,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狠狠地抱住他,小声道,“就一会。” 流清身体一僵,不再挣扎,任由他抱着自己。 两人相拥在桃林中,任桃花在身边翩跹飞舞。 这里承载了太多的记忆,三千年前的,三千年后的,此刻的拥抱却是分离…… 天空中的雪花不停,化为冰水落在两人的肩头。 景澈贪婪的呼吸着怀中的冷香,在他耳畔轻语,“不管你是不是我的亲弟弟,我只知道你是流清,我爱的流清。” 流清僵着身子,垂下头,发丝遮住复杂的双眸,不言不语。 片刻后,景澈终于放手。 流清转身离开,白衣流泻出雪光,再没有停顿,从他的面前消失。 他没有回头,一次也没有。 也许不是不愿,而是不敢而已。 景澈孤独的站在原地,唇色苍白,鲜血不断的从伤口流出来,在锦衣上开出一朵又一朵的血花,直到那道白衣消失不见,仍是动也不动,目光不曾移开一分。黎轩出现在他的身后。 他们两人的事情他也算得上了解,宁愿自伤其身也要留在景澈身边帮他的流清,此刻离开又是带着怎样疲惫伤痛的心? 很久过后,他看见景澈微微弯起了唇角,话语空洞而凄凉,“他真的走了……” 听他悠悠的说,“其实当不当这天尊又怎样?是亲兄弟又何妨?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与我有何相干,我只知道这一生所爱的人,所等的人就是他。” 只是,流清永远是流清,他不会轻易的放下。 而景澈只能默默的等待着。 天界下的第一场雪,落在身上,格外的冰凉。 第两百一十六章 南华山中矗立着一栋简约却十分秀致的竹屋。 屋前开满了一大片的桃花。 还未至三月,那些桃花却开得十分艳丽,远远看去仿佛一片似梦似幻的花海。 花海外面有一道桃色身影席地而坐,身边零散的放着一些奏折。 俊美的两旁神色慵懒,但是却看的很用心,偶尔他会抬头看向被层层桃花林掩盖的竹屋,似乎在寻找什么。 目之所及却只是漫天飞舞的桃色花瓣。 “景澈怎么又在这里啊!”天玑子提着两坛酒走到他的身边,将手中的一坛酒放在景色跟前,说道:“若是有空也去我们那坐坐啊,在这怎么批阅折子,你如今的身份也不一般了。” “无事,我在这挺好的。”景澈邪魅一笑,放下手总的奏折将酒的封布打开喝了一口。 “不错,这就可是以前我们从快活林带来的酒啊,前辈怎么还在南华山留了一些!” 天玑子得意道:“你将我的酒都喝完了,我若是全给你岂不是亏大发了。” 景澈笑看着桃花林一眼:“他应该会喜欢的。” 听他提到流清,天玑子叹了一口气:“要不我问问他这阵法的破解之术?他不出来,你老在这里等着也不是办法啊!” 景澈摇了摇头,露出无奈的笑容,“这桃花阵集合多重幻杀阵成型,变化多端,每一次进去后阵法都会随之改变一次。” “唉,流清啊……”天玑子也是无奈的很,这阵法设的如此复杂,恐怕也是不想景澈进去。 “你快去吧,别让他等着了。”景澈喝了一口酒,催促着天玑子。 天玑子点点头,缓步走到了阵前,那桃花里仿佛迎客一般,原本排列在一起的层层桃树,迎风而动,变换了一些位置,为天玑子露出了一条小路。 推开竹门,里面的流清正静坐在窗前,执笔作画。 日光随着桃花一同从窗中流泻而进,衬托着那道清冷白衣,兀自形成了唯美的画面。 多数时候,天玑子来的时候,流清都在作画,他的神态静而优雅,让身周的一切喧嚣都消弭无声。 他花景画物,却唯独不画人。 满墙的画却未被取下来,那些都是景澈以前在的时候画的,很多张。 所记录的两人之间的事,流清的每一个姿态,每一个表情。 天玑子不知道流清到底是何意思,也无从猜起,若说不爱那又为何不讲那些画取下,若说爱,又为何日日将他拒之门外。 “前辈来了?”流清搁下笔,对着天玑子微微一笑。 天玑子见他近日脸色好了一些,并不似以往苍白,心情也不错,笑道:“是啊,今日无事就过来看看。” 流清床边走至桌边,取出了一套白玉杯,对着天玑子做了个坐的手势。 两人在桌边相对坐了下来,天玑子熟稔的倒好酒,仿佛已经这样做了很多次。 事实上,自从流清从天界下来以后,天玑子便是这里的常客。 偶尔喝酒之余,他也会和流清闲聊几句,话题天南地北,让天玑子交口称赞的是,这流清的见识竟不输给自己。 只是两人并不会去提景澈,在流清面前,那个名字就是禁忌,无人敢提。 “那个神炳你知道吗?”喝了几杯酒,天玑子忽然聊到了这个话题。 流清淡淡回应道:“听神赫前辈说过。” “是啊!”提到这个名字,天玑子眼底闪过一道忧色:“那神炳前几日在沧州出现过,他制出了一种毒,在南华山毒倒了不少人,幸好神赫赶到破解了那毒。” “他无故上了凡人?”流清蹙眉。 “也不是无故,神炳的性格本就极端,在沧州那作案恐怕是想给神赫一个警告。” “他如此明目张胆,看来用不了几日就会出现在南华山上。”流清提醒道。 “都是因为情字害人,当初明明是自己犯的错,却怪到神赫的头上,简直就是胡闹!”天玑子气的拍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立即站了起来,叫了一声不好。 “怎么了?”流清见他忽然站起也是疑惑。 “今日是鬓娘的生辰,恐怕他真的上山来找神赫,我担心他,不行我得回去看看。”说着就火急火燎的往门口跑。 “我与你一起吧。”流清也站了起来。 “可是你的身体……?”天玑子有些犹豫。 “没什么大碍了。”流清道。 “那好吧!”迟疑一下,天玑子迅速应了下来,毕竟流清他也精通药理。 桃花林中浓雾弥漫,花瓣纷扬,天玑子跟着流清的脚步变化,听他轻叱一声,“开。” 顿时,两人出现身周的桃树横移开来,露出竹屋外的景象。 第一眼所见的是那一道邪魅的桃色身影。 流清看了他一眼,神情微僵,很快又恢复自然,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天玑子道:“景澈啊,我们要上南华山,今日恐怕会出一些事,你去不去?” 景澈一跃而起,脸上布满笑意,“去去,我去!”目光一动不动的望着流清,“正好也些事也差不多处理好了。” 流清没有拒绝的意思,也没有赞同的意思,独自向前走去。 景澈就紧紧的跟在他的身边,目光一直定格在他身上,现在这样已经知足了。 三人刚走进天玑子的府邸,便听见陌生的声音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不,不可能!!” 连忙跑了进去,神赫一脸悲痛的站在院中,他的不远处是一个住着拐棍的灰衣老者,显然是腿脚不便,口中喃喃的重复着不可能三个字。 几人的到来,神赫神情并不似以往欣喜,仿佛沉浸某些事中没有与他们打招呼,目光沉痛的看着那道灰色身影,“不管你相不相信,鬓娘早在几百年前就死了。” “不——!!”灰衣人影猛然抬头,声嘶力竭的吼道:“她怎么会似呢!她不可能会死的!” 他艰难的拉着拐棍在四周走着,大声道:“鬓娘,你出来啊!外婆是神炳,我来了,我已经可以娶你了,我完成了族长的要求了!” “你出来啊,出来啊——”如同一个疯子在四周寻找着。 “她已经死了!”似乎他的行为碰触到神赫的心中那根弦,神赫失态的吼道,“你走了不到三年她就去世了。” “真的死了……?”疯狂寻找的人影停了下来,目光空洞的问道,“她是怎么死的?怎么死的?她在哪……我要为她报仇……”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灰衣老者拉着拐棍,移到神赫面前,楸着他的衣服责问道,浑浊的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憎恨。 神赫扯开他的手,目视着他,一字一字说:“害死她人是你,当初我知道鬓娘喜欢的人是你,本欲打算退出比赛将族长之位让给你,你却为了制作毒害死了族内数十条性命,若非鬓娘苦苦哀求她的父亲饶了你一命,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 闻言,神炳神情大震,唇色苍白的颤抖。“她……喜欢我?” 神赫痛苦的看着他,继续道:“在你走后,不到三年她却得了一场大病心力交瘁,兼思念成疾,她想要在弥留之际见你一面,族里也曾寻找过你却音信全无,没过多久,她就过世。” “是我……?灰衣人的脸上煞白成一片,握住拐杖的手骨节泛青,忽然仰天狂笑道:“哈哈哈,我苦心研制毒百年就是为了完成当初娶她的条件,到头来,到头来竟是我害死她的,哈哈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却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没有人说话,不管这神炳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为了心爱的女子苦心钻研百年的药,到头来却得知,自己爱的那个人早在百年前就死了,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她在哪?”神炳伸手摸了一把嘴角的鲜血。 “我不会让你去拜祭她的。”神赫冷冷的看着他,“我怕你脏了那个地方,她等你直到了死去,现在,你还有何颜面去见她?” 听了他的话,神炳又是一阵笑意,手掌颤抖的伸进衣襟中掏出了一个小瓶,“枉用了近百年的时间制作出让世人铭记的药,却连她去世的消息都不知道,只想着报复你们,可笑啊,可笑……” 他抬头看了看并不明净的天空,“这是噬心草本事为了报复你们为你准备的,如今……呵呵呵……”仰头将瓶中的毒水喝的涓滴不剩。 留下一句虚弱的话,“相思入骨,必是痛到极致,如今,欠下她的我终于可以还一些了。” 神炳握住拐杖,缓缓的从众人面前消失。 天玑子担忧看着自己的老友,被神炳一闹,神赫心中定也是不好受,“就这么放他走,没问题吗?” 神赫没有回答他,而是神色悲伤的走到流清的面前,静静说了一句,“在情面前一切都不重要,莫要等到了失去了才后悔,你懂吗?” 这是痛彻心扉的领悟,他此刻心中也是悲痛到了极点,说完后便于流清檫身而过 却听他动了动嘴唇,轻轻说出了两个字。“我懂。” 第两百一十七章 看着好友远走的背影,天玑子心忧道:“神赦还是放了那人一命。” 景澈展开紫扇摇了摇,面色冰冷,“前辈不必如此担忧,那人已经得到了处罚。” “我如何不知道啊,方才神赦的相思缠会令他每每想到鬟娘就心痛如绞,过不了多久就会死,我担心的是他口中所说的完成了百年前的比赛!” “比赛?是什么比赛?”景澈挑了挑眉,对于此事他并不知晓。 “当初神赦与他为了竞争药族族长,娶得族长的女儿,药族族长特地出了一道题,那就要制出令人铭记千古的药,那神炳檀毒,如今成功了必定是制定出了一种旷世奇毒,如今他心死不用倒还好,若是此毒落于有心人手中恐怕会招来祸事啊!” “不行,我还是得找神赦商量下……”天玑子说着便跑,将景澈和流清扔在这了。 景澈无语的看着他跑远,转头看向流清,却见他准备离开。 流清刚走几步便被景澈拉住,耳边传来一道声音“等等——” “何事?”流清停住脚步,目光淡然的看着他。 “没、没事。”景澈欲言又止,邪魅一笑,“我送你回去吧……” 流清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他知道即使自己拒绝,景澈也会送他回去,那又何必说出拒绝的话…… 两个人走到路上,只有踩在树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景澈摇了摇紫扇,忽然笑道,“很久没有这样走过路了,不用想任何的事静静的陪在你的身边。” 流清还是不言语。 景澈也就不再说话,也许就这么静静的陪在他身边,也满足了。 走过的路带起一阵清冷的桃花香。 直到眼前出现了那掩盖在桃林中的竹屋,景澈才叹息了一声,“真希望就这么一直走下去。” 流清身体微微一滞,似乎也在哪里听过呢…… 哪里呢…… 当年景澈为寻找失去的记忆,一个人闯进轮回隧道去逆天看过往之事,自己去找他,两人被一同被正反旋风困在了一起。 他也曾这么说过一句,就算命悬一线,他所希望的还是只是跟自己在一起。 可是,他是自己的哥哥…… 乱仑两个字宛如一把利剑刺进流清的心中,他想笑,笑老天为何对自己这么不公,可是笑不出,更哭不出。 痛到最后,剩下的只是无知无觉。 稳住心神,流清不做多想,走进了桃花林,忽然听见站在他身后的景澈幽幽的说了一句,“我们之间的关系真的这么让你难以接受吗?” “是。”流清脸色一白,咬了咬唇,没有回头。 明明两人所隔不远,此刻的距离却仿佛是咫尺天涯。 “不管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不管你是不是我的亲弟弟,我爱的人都是你啊……能不能不要去管别人如何说?” 那双邪魅的双眼带着委屈和祈求。 可是, “我说服不了自己。”流清面若静水,目光是清澈的悲伤,迈步进了桃花林。 “我会等你的,不管多久。”景澈看着白衣缓缓消失在桃林中,在他身后说道,那是天地也无法动摇的决心。 一道黑影出现在竹屋的外面,他看着走进桃林的流清,眼中浓重的仇恨。 自从妖王失败以后,雪衣便从天上逃了下来,潜进了南华山,流清一直足不出户,他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抚摸着手中的黑石,他的心中只有两个字,报仇! 这是自己现在唯一活下去的意义。 他的痛苦,一定要让流清也尝尝。 屋内的流清照例,将宣纸摊开在桌上,将搁置在一边的紫毫笔拾起,静然作画。 “公子,喝药了。”黑焰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碗黑色浓稠的药汁。 “放一边吧。”流清淡淡道,并未抬头。 “公子……”黑焰想到某事,忽然说起:“雪衣一直潜伏在我们这周围不需要做些行动吗?” 流清笔下微微一顿,而后恢复自然,“无需。” “不管他怎样,他可是一个威胁啊!”黑焰着急道,自从从天上下来,流清的举动实在让人担心,没有景澈在一边督促提醒他,对于什么他都没有兴趣,比之前更加淡漠,甚至连药也喝的极少,唯一会做的就是不断的画画。 以前的流清绝不会放任威胁潜伏在自己身边,雪衣一直是个特例!只是这个特例就是个定时炸弹啊,黑焰担心流清的这种放任迟早会害了他! “好了,你下去吧。”流清没有接他的话,略有些疲惫的道。 黑焰只能无奈的退下,嘱咐一句,“公子记得喝药。” “雪衣……”待他退下后,流清推开窗户。 粉色的桃花瓣如同花雨一般飘进了屋内,流清下意识看了看桃林,那道邪魅的桃色身影已经不在了。 此刻的景澈抱着之前批阅好的折子回到天庭。 “我说二殿下啊你也忒能跑了吧?批阅个折子你也跑去凡间!半天找不到人。”黎轩站在九阙殿门前,一见景澈就阴阳怪气的说道,话语中有一丝火气。 景澈白了他一眼,径直走进了九阙殿,随意在龙座上坐了下来,懒洋洋的道,“有什么事,说!” “有什么事?”黎轩一见他问就气不打一处来,“我都告诉你千百遍了,如今你替代天尊接替了天庭,各阶的仙官都要入朝觐见,如今已到了凤王了,他早等在凌霄宝殿,你却迟迟不见人影。” “哦。”景澈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那就让他等去。” 黎轩,“……” 虽知道景澈对凤王没什么好感,但是不论怎么说凤王是连天尊都要礼让三分的上古神族。 “当初战争凤族虽然没帮到我们多少,但是在天地初开之时可是和天尊并肩作战的大功臣,你也别太不将他放在眼中了。”黎轩劝道。 “嗯。”景澈嗯了一声,也没有起身的打算,反而展开自己的扇子细心的看了起来,目光在扇面上的画浏览一遍,最后定格在尾端的螭吻双龙珠上。 “王,那景澈只是暂代天尊之职,就让我们在此空等,未免太不将我们上古神族放在眼里了。”一旁的侍从轻声抱怨道:“况且,他之前还算得上我们的凤族的女婿呢!” “你懂什么?!”凤王神色一冷,轻声斥道,“景澈迟早会登上天尊之位,难道你觉得应该是天尊来等我们吗?” “我……”侍从冷汗直流,诺诺的说不出话。 “还有,他早就不是我们凤族的女婿了!”凤王眼中流露出惋惜的神色,世人都知道景澈所爱的人是谁。 虽然是个男人,也无人敢在他的面前非议。 那道清冷白衣是天庭居功至伟的功臣,他救天庭于水火中,剿灭了妖军。 却在大胜之时,独自离开。 凤王沉默了一下道,“传信去族里,切要记得看紧公主,不得让她跑出族内!” 自己女儿对景澈的感情对流清的恨意,他是再清楚不过,一旦凤灵卿做出什么对流清不利的举动触怒了景澈,那凤族势必要承受景澈的雷霆之怒,那种代价,凤族承受不起。 “是。”侍从应了一声,迅速退出了殿堂。 直到午时,景澈才慢悠悠的和黎轩走到凌霄宝殿。 一到凌霄宝殿,他便露出歉意的笑容,“凤王真是抱歉了,本殿下处理政务晚了些,还望凤王不要见怪。” 凤王老谋深算,自然不会信他处理公务晚了,多半是心中对自己不爽,苦笑道:“本王多等等也是无事的,公务要紧。” “不见怪就好。”景澈斯文的笑道:“这入朝觐见也是种形式,以后有这种事,凤王不需要亲自前来,差个人来就是了!” 见景澈笑的体面温雅,不知道的,还真当他说实话呢,不过凤王断断不会相信。 景澈又道:“听黎轩说今日宫里要准备庆功宴,凤王无事的话就留下来吧。” “嗯,也好,这宫里的宴会本王可是好久没参加了。” 两人又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凤王便告退了。 刚出了殿门,却见方才那侍从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脸色苍白的大喊:“王,王不好了,大管家传信说,公主她甩开守卫出了族,不知道去哪了!” 第两百一十八章 凡间二月,已立春,却还有些料峭的寒意。 南华山中一道彩色人影徘徊在其中,不知道何时,南华山到处都开满了桃花,不管走到哪里都能看见。 粉色的花瓣蹁跹起飞舞,却让她的心中起了厌恶的感觉。 只因为那人是喜欢桃花的。 还记得当初贪玩扮作了宫女去天庭游玩却被景澈所救,免了自己受太子欺负,从那时起,自己的心中就多了一道邪魅身影。 可是,哪怕大婚后,他也不曾看自己一眼,让自己堂堂公主却受尽了旁人的嘲笑和讥讽。 这都是因为一个人。 一个让自己厌恶之极的人。 顺着记忆中的路线,凤灵卿走到了流清所住的地方。 小小的精致竹屋,隐藏在层层的桃林后,就算自己想进去也进不去。 凤灵卿美目幽怨的瞪了竹屋一眼,叹了一口气,正准备离开,一道黑色的人影撞进了自己的视线中。 眼瞳一缩,那是……雪衣? 她未参加战争却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无知女子,若说这个世上讨厌的流清的人,除了自己之外,最厉害的就当属雪衣了。 雪衣对妖帝墨矅的心思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墨矅之死的仇,恐怕雪衣是最想报的了。 想到父王再三嘱咐的不可对付流清,以免牵连到凤族,凤灵卿心思一转,起了恶毒的想法。 “你是雪衣?”她大胆的上前主动打起了招呼。 “凤族公主?”雪衣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憎恶之意。 “你为何在这?”凤灵卿问道。 “公主又为何在这?”雪衣反唇问道。 有句话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两个对流清怀有恨意的人,对于彼此并不会讨厌,甚至算的上是惺惺相惜。 “公主想要流清的命,不怕景澈报复凤族吗?”雪衣毕竟见多识广并非当初幼稚孩童,几句话便道破了凤灵卿的心思。 凤灵卿神情僵硬,俏脸上流露出怨毒和不甘神色,“自然是怕的,我并不想牵连到父王,你愿意帮我吗?” “帮你?”雪衣沉默了一下,有了妖王的前车之鉴他并不想随意在跟别人联手了,还是亲自来做更为妥当,口气微冷,“帮你我有什么好处吗?” “杀了流清还不够吗?” “公主如何能保证自己的行动能成功,依景澈的性格,即使流清死了,他也必定找到他,上穷碧落下黄泉。” 这就是自己最为怨恨景澈和流清的地方,墨曜之死化为了本体,连其魂魄都是无处可寻,就算自己寻遍幽冥地府也是找不到丝毫的踪迹。 凤灵卿犹豫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的药瓶,“这里面的毒名为噬魂,只要沾染点滴流进了心房中便能灭其魂毁其魄,这世间再无中毒者的丝毫痕迹。” 雪衣握着黑石的手陡然篡紧,强压着心头的激动之感,“当真?” 若此物真的有那奇效,为自己所用了,那就真的报仇了…… “自然是当真的,这是鬼医神柄耗费百年时间才制出来的。”凤灵卿肯定道。 雪衣弯起浅薄的唇,“好,我帮你。” 有共同的目标,两人很快就一拍即合,达成了合作的盟约。 “只是我们如何引他出来?”凤灵卿犟起柳眉。 雪衣沉思了片刻,附耳对她说了几句话。 听了他的话,凤灵卿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为了避免牵连到凤族,事发之时我不会呆在现场。” “成交。”雪衣眼中涌现狠色,他感觉他的心都仿佛颤抖了起来,多月想要完成的心愿马上就要达成了吗? 至于到时候凤灵卿在不在,自己会遭遇怎样的事都无所谓了,自己所想的事不就是为了墨曜报仇了吗? 然而他却没有看见手中的黑石泛起了淡淡的光华,一股浓郁的悲伤从石上传来,却被他忽略了。 砰砰砰—— 仙界的天空上,绽放出了巨大的牡丹烟花,将七彩的天空照的更为明亮。 天边的红霞都为之失色。 龙凤盘亘在空中仰首长吟,妙曼的吟唱声拌和着音律奏出一场盛世天簌。 瑶池光彩焕然,入目的是红木桌上准备好的瓜果仙露,人来人往,仙气氤氲中是齐聚的众仙。 百家长乐,欢笑声不断,妖军退下后天界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祥和。 “天王的伤可好了?”月老走至李靖身边关切道。 “再休息一些时日便可,倒是二殿下,他的伤恐怕没那么容易好的了!”李靖看了看玉阶之上的景澈。 平日里景澈甚少在天庭露面,却对于政务处理的条条有理,毫无懈怠,偶尔可看见他一个人坐在桃林中独自饮酒。 表面上若无其事,然后征战数年,伤势累积定是十分恐怖。 “天王也不必太忧心,神赦不是为二殿下看过吗?若是有何事他也会告诉我们,比起这个我倒是想到太子的事,如今他落得那个局面,不知道天尊出关后会怎样!” 李靖面色冰冷,“那是他咎由自取,联合妖军,纵是天尊出来也包庇不了他。”话语中透露出了对溟胤强烈的感觉。 月老点点头,叹息一声,“二殿下肯定是不会放过他了,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事了,咱们喝酒。” 瑶池中,谈笑声越来越大,偶尔还有人炫耀起跟随景澈打仗时的境况,惹得众人连连惊叹。 景澈遥遥的坐在天尊的龙椅观赏着众仙百态,仿佛被欢闹的气氛隔离天外面。 不少的仙女偷偷抬眼打量他,一袭明黄色的龙袍,头戴金玉带,剑眉斜插入鬓,俊美而尊贵。 不知道倾倒了多少的芳心。 即使知道他早已经心有所属,不少的仙女还是不死心,频送秋波,想要制造机会距离他近一些。 然而景澈却仿佛没有看见一般,他略有些自嘲的勾着嘴角,看着下面的众人伸手按住了胸前受伤的位置,轻声道:“坐在这个位子真是寂寞啊……” 如今的仙界正是暮时,这宴会要开一天一夜,贺天界解危之喜。 看了一会,忽然从袖中取出了紫金骨扇,细细的观摩着扇面上的画,瀚海波涛,金乌东升,还有下方那一行小楷,沧海万倾,唯取一江潮。 这画是流清所作,这字是自己所提。 想起来总觉得隔了好久好久,目光微微往旁边一侧,仿佛想要看见那道清冷白衣,然而看见的只是空荡荡的空气,身边少了那道白衣总觉得如斯寂寞。 “流清,我应了你的约,接手了天庭,而你又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回到我的身边呢?” 低低的叹息声响起,然后湮没在喧闹的人声中。 “二殿下,一会儿会有佛界来使,你需挑选两个人亲自前去迎接。”黎轩走到玉阶之上,出声道。 景澈懒懒的挑了挑眉,没有要动的意思,除了有关于流清的事,其他的任何事都引不起他的兴趣。 “这事你全权负责吧。” “什么?那你干什么去?”黎轩没好气的道,为了这宴会自己已是忙的焦头烂额,这景澈竟然又交事情给自己! “我?”景澈啪的一声合起扇子,站起身,明黄色的龙袍被风带的飞扬了起来,“我要去找他。” “不是才去没多久吗?”黎轩问道,“再说了,即使你去了也见不到他。” 景澈邪魅一笑,却有些悲伤的意味,“可是却好过留在这里,至少能离他近一些。” 其实,更重要的是,景澈总有些不安,仿佛要发生什么大事一般,让他自心底涌起了焦躁的感觉。 他害怕这种感觉,仿佛是在迎接一场不能掌控的命运。 话说到这了,黎轩也不好阻止什么了,打心眼他希望景澈和流清在一起,他在一边看着两人历经了太多的事,经历了太多的痛苦,不管是何关系,他都希望两人有个圆满的结局。 他知道若非流清的原因,景澈才不会管什么天界的死活,如今更不会呆在天界,他并不适合当天尊。 “行行行,快去吧,早些回来。” 景澈锤了他一下,“知道了,好兄弟。” 身份不同了,两人也好久没有这么亲昵过了,比起成为高高在上的天尊,黎轩更喜欢看着景澈无拘无束的陪伴在流清身边。 景澈下了玉阶,在众人还没对自己包围过来的时候,如同一阵风似的离开了瑶池。 第两百一十九章 三千的爱与恨,情与怨。 唯一不变是那颗真心。 江山如画却不如与你策马天涯。 红尘十丈软红,世事纷扬变迁,唯愿你相守在身边。 景澈下了天界,一路向南华山急行,俊美的脸上满布着焦急之色,额角甚至渗出了冷汗。 邪魅的双眼向前凝望,惶恐不安的感觉更为强烈,他伸手按住心口,企图压抑下那种感觉,却随之而来更强烈的惶然,如同坠入深渊。 也许爱至深处,真的能感觉到另一个人的安危和痛苦。 “公子。”黑焰站在门前对正在作画的流清禀告道,“凤族公主求见。” “凤灵卿?”流清疑惑的抬头,她怎么会找自己?自己甚至已经不在景澈的身边,此时的流清并不知道他小看了一个女人仇恨的力量。 “公子需要静养,不便见客,属下去回绝她……”黑焰见流清没说话主动开口,那女人的到来对于自家公子也算不上什么好事。 “嗯。”淡淡的应了声,流清继续作画。 “不便见客?”凤灵卿冷哼一声,知道流清不想见自己,大声叫道:“你不愿意见我倒是没什么,但是你那弟弟恐怕没命了!” 虽然隔了桃花林,这声音距离流清算不得太远,被他收入耳中。 见她提高音量仿佛非要见到流清不可,黑焰不客气的直接赶人。 “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看门狗,竟敢这么对本公主说话!”凤灵卿瞥了黑焰一眼,讥讽道。 饶是黑焰古井无波的心态被她这么一刺激也有了怒气,“你!” “公主这话错了,黑焰他们四人跟随我多年,我早已将他们当做亲兄弟看待。”一道染着几分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公子,你怎么出来了?”黑焰知道流清现在受不得刺激,只要跟凤灵卿那种刁蛮的人在一起,难免不被他影响。 眼见着流清出来,凤灵卿懒得在跟黑焰纠缠,美目讥诮的看着流清,“肯出来啊,我还以为你真的要置雪衣的生死不顾呢?” “公主又是如何知道雪衣有危险的?”对于凤灵卿的话流清并不会完全相信,但他并不会拿雪衣的性命来冒险。 “我过来的时候看见雪衣被一些妖族围困了起来,似乎是受了重伤,这次来告诉你不过是因为景澈的关系,他若出了事恐怕你会不开心,你不开心景澈也就不开心了,信不信由你。”凤灵卿流露些苦涩和不甘愿。 “想救他就随我来,不想就当我没来过。”凤灵卿说完就转身,也不看流清到底跟不跟着她。 流清略一犹豫,便跟着她走了去。 看着自家公子决意要去,黑焰连忙道,“公子,我和你一起。” 凤灵卿停下脚步,冷笑道:“看你像个傻大个,若是打草惊蛇要了雪衣的命,你负责吗?” “你留下吧。”流清淡然道。 “公子……”黑焰大急,“不要听她的啊,公子。” 流清挥手制止了他的话,“没事,即使真的有什么,凭他们也奈何不了我。” 黑焰心中着急也不能违抗流清的命令,眼睁睁的看着他随凤灵卿走远。 下了南华山,两人一路向北走,越走越偏僻,直到周围再无一人。 时间过的越久,凤灵卿心中越紧张,她害怕自己露出什么破绽让流清察觉到了,然而自始至终流清都跟在她身后。 直到眼中出现了一身黑色劲装的雪衣,他的身后站着一大批的人,他和那些人就站在一片荒地中间,毫发无损。 他的旁边是一个坟墓,石碑上刻着墨曜两个字。 凤灵卿红唇娇笑,她知道如今流清功力大降,只要有机会伤了他,那就能取他的性命,如今流清孤身来到这里,没有援手,是下手最好的机会。 “找我来何事?”流清神情淡淡的看着二人,仿佛知道这就是一个骗局,雪衣身后那些人仿佛对他没有丝毫的影响。 凤灵卿面色愕然,本以为自己装的无懈可击,却不知道早就被他识破,这是个谎言,下意识的问,“你既然知道,又为何还跟着我前来?” 为何么……流清目光哀伤的看了雪衣一眼,因为即使知道是谎言,他也不愿拿雪衣的命来冒险。 这也是雪衣算准了的,无论流清表面在怎么淡漠,心底的那份善良都不会改变。 “何事?”雪衣冷笑道,“如今我只要你将欠我的都还于我。”他手指指向自己身后的那些人,“还记得北之极那场战争吗?你只是下了一个命令却让这些人死了亲人,流清,你一生欠了太多的人,而今日这些帐都该被讨回来。” “他们的……”流清目光转向旁边的石碑,声音森寒道:“还有墨曜的。” “如今的你功力大减,挡的住这些人吗?他们可是恨不得食你血肉啊!” 雪衣淡淡的一挥手,“给我上。” 身后聚集的妖族不要命的对着流清冲了上去,仿佛想要这个苍白清冷的少年生生撕碎。 流清好看锐利的眼睛一扫周围,浅淡的薄唇冷冷吐出一句话,“我最不喜欢就是身边有所威胁。” 云袖轻扬,血微剑出鞘。 一阵血光过后,先前冲上前的妖人人数少了一大半。 还未近他身,人数却少了一半,雪衣顿时有些恼羞成怒。 但是他也看得出来,流清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了几许。 吼道:“给我拖住他,他如今的功力坚持不了多久的。” 那些人也确实对流清恨的入骨,听闻雪衣的声音更加彪悍的冲了上去,成包围的形式逼近流清。 流清手持血微,冷峭的看着他们,绝世的清傲。 因为方才的发功,体内的气血一阵翻腾,不适的感觉袭遍了全身。 果然,受伤太过严重。 还未有时间反应,大批的妖军挥刀向自己劈砍过来。 流清手腕一转,血微剑抵挡下他们的攻击。 身后的妖军趁他防备之时,几柄长刀突袭而至。 耳边的凌厉劲风让流清心中一惊,血微剑横推向前,避开眼前的刀刃,身体以奇异的姿势一闪,避开了几柄长刀的袭击。 而这个时候,他因为闪躲的缘故,脚下出现了一分停顿的时间。 守在一旁多时的雪衣立刻向他攻了上去。 手中的剑带起划破空的啸响,出手飞速毫不留情。 然而他的功法狠辣,流清也不是吃素的,相抗间,并未落入下风。 期间,不断的有妖人见缝插针,想要重伤流清。 似乎是觉得那些人太过让人烦心。 流清素手一扬,荒地上一些的小石子出现在流清掌心,指节用力,那些石子便如同暗器一般被投掷了出去。 伴随着几声哽在喉咙的惨叫声,站着的人只剩下了两人。 流清和雪衣。 曾经亲密无间的两兄弟。 “啪啪啪——”雪衣拍了拍手掌,“不愧是流清早在天庭就听闻你重伤的消息,竟然还能在力疲之下杀了这么多人。” 他的这幅姿态落在流清眼中除了复杂就是伤悲。 不论过去多久,不论雪衣怎样改变,那个追着自己要糕点的稚嫩孩童都永远的留在流清心中。 对于雪衣总带着一份愧疚,他希望雪衣活下去,哪怕他带着恨意。 “现在你若走,我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没发生过?”雪衣目光陡然染上了血红之色,“发生了那么多事,你竟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你我之间不共戴天。” 父母之仇,墨矅之恨,不死不休。 “流清,今日我们之间注定有个了结。”雪衣仿佛下了死志一般,手握着剑,完全是一派不要命的打法。 景澈疾行到了竹屋,却见黑焰几人在门口焦躁的踱步。 心中一沉,“发生了何事?流清呢?” “二殿下?”黑焰连忙上前,眼中是掩不住的忧色,“公子方才随凤族公主离开了,那女人说雪衣出了事,公子便执意要去看看。” “什么?”景澈皱眉,“可知道去了哪?” “不知道,公子不让我们跟去。” “可恶!”景澈暗骂一句,立刻转身离开,不论雪衣是不是真的出事,流清此去都不是什么好事。 从袖中取出紫扇,尾端的螭吻双龙珠发出淡淡的光芒,奇异的牵引力从上面传来。 心中也是略松一口气,黑焰几人虽然不知道流清去了哪里,这螭吻双龙珠却可以带自己去找到他。 身形如风,生怕自己慢了一步,流清就有危险。 很快,景澈穿过森林,一道清寂白衣入了眼。 他的脚下是一地的残尸,让天地间染了几分萧煞的气息,更衬的白衣单薄。 明明被神赦嘱咐不可用功,不可受刺激。 此时,竟然还跟人大战,景澈看得出,流清的招式虽利,却在雪衣过招间带了几分轻缓,他根本没打算要雪衣的命! 而这种想法,时间越长便对他的身体损害越大。 景澈心中腾的一声冒起了怒火,跃身向他们行去。 两人都看见景澈到来,雪衣心中大急,若是景澈过来,自己是无论也打不过他们两人的。 拼着被流清重伤,主动欺身逼到了流清的剑前。 一剑入骨,血微剑从他的肩胛骨穿透了过去,他闷哼一声,却抬起了头,绝美的脸庞雪白一片,带着脆弱和无助,对着流清轻轻叫了一声哥哥。 就是这一声哥哥,让流清心神一分。 雪衣眼中极快的狠色一闪,袖中滑出一把匕首。 一把染了噬魂的匕首。 对着流清刺了过去。 “流清——”景澈目如雷火,在空中凌空一翻,将流清扯了过去避开了雪衣的那一击。 他扯过了流清,自己的背却对着雪衣,破绽尽出。 嗤的一声,那是刀刃刺入血肉的声音,一股剧痛自心口袭遍全身,鲜艳的血液染红了明黄色的龙袍。 景澈扶住流清的手忽然垂了下去。 流清眼睁睁的看着景澈在自己的面前倒了下去,乌黑色血液从他唇角淌了出来。 流清手指颤抖的抱着他,见他动了动嘴唇,轻轻的说了一句,“真好,总算赶上了!”声音越来越微弱,“走!” 这个字似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景澈疲倦的闭上了双眼。 流清不可置信的看着昏倒在怀中的景澈,他何曾见过一向生龙活虎的景澈这么脆弱的倒在自己的怀中? 他的唇上还残留着乌黑的血液,流清伸出手指轻轻拭去,这颜色分明在告诉他此毒的不寻常。 这是什么毒?竟然能让景澈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昏迷过去? “哈哈哈。”看着景澈昏了过去,雪衣忽然大笑出声,握着刀柄向前一拔,带出一道血泉。 下一刻,他的声音却哽在喉间。 流清冰冷的手掌缓缓收紧,“解药。” 此时的他,浑身散发着无尽的戾气,半分素日的薄唇冷冷的吐出两个字凝定都没有。 幽深的眼瞳杀气缭绕,连眼角的一点朱砂都透露出了凌厉的煞气。 即使自己的性命掌控在流清手中,雪衣也没一分的惧色,他恨恨的盯着流清。 从嗓子中挤出四个字,“此毒无解。” 这四个字是对流清最惨绝的报复。 从开始他就没打算伤害流清,他真正想伤的是景澈,否则他也不会与流清缠战这么长时间。 他要流清尝尽他所承受的痛苦。 “哥哥……”他又叫了一声流清,却半分方才的无助和脆弱都无,而是混合着报仇后的淋漓快感和失去至爱之人的痛苦,“你很恨我吧?” “那你就杀了我吧……” 快感与痛苦一并散去,雪衣微微闭上眼,心中只剩下决然。 墨曜的血仇既然已报,他也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呵呵。”流清忽然自嘲的轻笑了一声,也不知道到底在笑什么,只是听见耳中凄凉的让人心惊。 手掌一松,雪衣从他掌中跌倒在地上。 突然能顺畅的呼吸,让雪衣愕然的睁开了眼睛。 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流清还会放过自己? 流清弯腰将景澈扶起,将他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上,勉力支撑两人不倒。 他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雪衣,语气平静的让人毛骨悚然,“我从未恨过你,但是也不想原谅你。” 每个人都有自己背负的东西,每个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到底谁对谁错呢?墨曜因自己而死,雪衣却亲手伤了景澈。 流清抹了抹额头的冷汗,一步一步的带着景澈离开。 留着呆滞在原地的雪衣,许久过后,他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原本冷历阴毒的面孔化为孩童般的无助,惊恐般的一把扔掉了染着鲜血的匕首,手指牢牢的抓着黑色的石头。 仿佛那是唯一能让他慰藉的东西。 然而这天下之大,如今他也只是孤单一人。 残阳似血。 阳光照在身上却格外的冷。 明明初春的时节却如同秋末之凉。 第两百二十章 南华山,厢房外围了不少人。 厢房内却只有五人,分外的安静。 “这……”神赦为景澈一把脉,立刻大惊失色。 “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天玑子在一旁急道。 神赦面色黯然,“这毒性之霸道乃是我首次所见,且伤在心肺上,他的生机被迅速毁了去,依照景澈的功力不出一个月,就会落得消魂毁魄的下场。” “消魂毁魄是什么意思?”天玑子大叫道。 “没了魂魄,那就是一句活死人了!再也无法醒来,与死人无异。”神赦叹息道。 “放屁!”天玑子情绪激动,“景澈他可是神仙!功力又高深,什么毒能毁了他的魂魄!你不是神医吗?你给我赶紧治好他!” “是啊!神赦前辈,晚辈在天界就听闻你医术高明,你想想办法吧!”黎轩也是一旁担忧的催促道。 听了他们的话,神赦也是怒道,“能救我会不救吗?” “真的没有方法能解此毒吗?”一直静坐在床边的流清轻声问道。 他很平静,并不似黎轩和天玑子那般焦躁狂乱。 然而正是那种平静更让人心惊,那定是悲到了极致。 神赦沉思了一会,目光悲伤了起来,“若说有倒是也有,只是……” “只是什么?”天玑子追问道,“你这个死老头,说话说一半真是急死人了!” 神赦没有解释而是用悲伤的目光看向流清,“这毒定是神柄集百种毒药炼制而成,之所以解不了,是因为不管配什么药草,那毒药余下的成分都会组合成另一种混毒,来摧毁景澈的生机,唯一的办法就是取一种药性极强的奇药来解景澈的毒。” “药性极强……”天玑子似是想到了什么,喃喃道,“七彩灵芝,万年而生,忆年而长。” 黎轩一折掌,道,“对对对,我也听过那七彩灵芝乃是凤族的至宝,生机极大,肯定能克制住此毒,我赶紧找人去凤族……” 说着,他立刻往门口跑,一脸的喜色。 “不用了……”流清忽然出声阻止了他。 “不用了,为什么?”黎轩疑惑道,“那可是能救景澈命的东西啊!不管想什么办法我们都要弄来啊!” 房间中忽然安静了下来。 “怎么了?”似乎是察觉到气氛在异,黎轩惴惴问道。 “那七彩灵芝没了。”流清淡淡开口,面上一片苍白。 “为何?”不安的感觉从黎轩的心中升起。 “当初流清他身中相思缠,景澈闯进凤族为他取来了,后来药性太强流清承受不了,我便将七彩灵芝的药力逼入他的心房护住了他的心脉。”神赦幽幽道。 “那可有其他的东西能解景澈的毒?” 神赦摇了摇头。 黎轩喃喃出声,“那,那岂不是景澈没救了?” “我不会让他出事的!”流清低头,手指在景澈的脸上缓缓的滑过,幽深的双瞳中温柔如水,少了冷寂,多了几分柔情,似蕴含了无尽的情意。 凝望景澈片刻后,微微弯起了嘴角,轻轻的说,“将我的心换给他吧。” “流清!”黎轩失声叫道。 流清神情不变,站起身来,目光对着神赦静静重复了一遍,“有劳前辈了,将我的心换给他吧。” 那双平静清寒的眼眸在对着所有人传递着一个信息。 若两人之间只能活一个,那就让他活下去吧。 没有人应声,房中陷入了一阵死寂的沉默。一出了门,立刻被众人围了上来,大家七嘴八舌的问着流清,“二殿下身体怎样了?” “严不严重啊?” 流清淡然应付,“大家不必担忧,他无事,很快就会好的!” 如今天庭刚刚平静下来,若是景澈受此重伤的消息传了出去,那必定又要引起一阵轩然大波,难免不会有人趁此挑起内乱,因此,流清悄悄隐瞒了他中毒的消息。 “那就好,那就好!”众人都松了一口气,黎轩本在办事,忽然接到流清的传信,也惊动了不少人,都跟着下凡来了。 “既然知道了二殿下无事,那众位仙家都回去吧,天庭也有不少事情要处理呢!”黎轩催促道。 “好好……”众人知道景澈无事都松了一口气,也不便多留,纷纷告辞离开。 “景澈不在的日子,天庭就麻烦你照料了!”流清微笑道。 黎轩面色复杂的看着他,点了点头,“我倒是没什么,可是,流清,你真的……” 你可知道若是出了事,景澈他也活不下去的啊! 在某种意义来说,他们二人就是为彼此而存在的! 流清没有回答他,淡淡的说了一句,“今日早点休息吧。”然后离开。 夜正凉。 流清站在门前微仰着脸,看着天空一轮孤寂的明月。 神赦悄无声息的走至他的身后。 流清忽然开口,“快过年了……” “嗯,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神赦虽不知道他为何这么问,却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那人间定是十分热闹的!”流清轻笑道,那笑容中却有些悲凉如水的感觉。 “流清……”神赦唤了他一声,犹豫着开口,“其实,还有个办法能救他。” “是什么?”流清面上涌起喜色,迅速问道。 “如今那七彩灵芝的药性极为强大,如今渗透了你的心房,若是只给景澈一半也许能唤醒他的生机,只是,这个方法对于你们二人来说都很危险,一个不好两人都会死,但是成功了,你们都能无恙,这个险,你,愿意冒吗?” 流清神情一僵,“前辈有多大把握让我们两个同时活下去?” “不足三成。”神赦沉默了一下道。 喜色缓缓消褪了下去,流清摇了摇头,“这个险我不能冒。” “可是,若你真的将心换给了景澈,你会死的!”神赦咬牙道。 “我知道。”流清平静道。 清冷月光将他的身影拉的极长,身形更显淡漠单薄,“活了这么久,如今觉得有些累了……” “景澈承受不了你的离去。” “前辈前日曾说,在情面前一切都不重要,莫要等到失去了才后悔。”流清清丽的脸上染上淡淡的伤悲,“在此之前我想过很多我和他的结局,却唯独没想到这一种。” “以前,他忘了我三千年,所以我即使是死也想他记得我,但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唇角微扬,淡淡的自嘲,“一个人痛苦,总好过两个人痛苦,这一次由我来亲手抹灭他的记忆。” “流清……”神赦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发现自己无从说起。 因为没有人真正的能懂得,他们之间的感情有多深,而陷在其中又有多痛苦。 神赦看着他,月光下倔强的抿唇,他从来都是骄傲的。 深深的叹息了一声,“我会以针灸刺激他醒来,压抑下他的毒,这一个月以他的功力应该是能撑的过去的,你们,你们好好相处吧……” 当景澈被针灸的疼痛刺醒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静静坐在自己床边的流清,幽深清冷的眼瞳不再是波澜不惊,而是一种极为遣倦的温柔,带着心焦和忧虑,让景澈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太久太久没有看见流清为自己露出这种神色,如今满心的感动,甚至觉得自己的伤都受的都值。 “你醒了?”流清淡雅一笑,“你受了伤,前辈刚为你做了针灸,如今感觉怎样?” 景澈动了动身子,除了脑中略有些昏沉,肩头有些麻痹外并没有其他的异样,想到他与雪衣缠斗的场景,还有那满地的尸体,景澈着急将他扯到自己身边,仔细检查着,“你呢?受伤了吗?” “我没事。”流清并没有拨开他拉着自己的手,这点让景澈颇受宠若惊。 似是有些不可置信的问,“你,你终于不介意了?” 在他忐忑的眼神中,流清点了点头,惹的景澈大笑,“哈哈哈,那这伤可真受的值!” 他一把将流清带进自己的怀中,贪婪的呼吸着怀中的冷香,面色又是一寒,“那雪衣和凤灵卿此次竟然敢串通伤你,我定要给他和凤族一个教训。” “这些事先放一放吧!”流清并未露出什么恨意。 他看着景澈,沉默了一下,然后笑着开口,“快过年了,不知道二殿下能不能让出一个月的时间来陪我?” 景澈被他的要求说的一怔,继而是狂喜,连头脑都清明了许多,连连点头,“好啊,一个月算什么,以后我要永远陪着流清。” 流清抿了抿唇,并没有回答,秋水剪眸映出景澈的微笑,半晌后,他才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第两百二十一章 “才下了南华山就想着来吃那珍珠饺子了?”景澈嬉笑着摇着扇子,带着流清穿过人流,径自走到珍珠饺子摊。 随意寻了个座位,扯着嗓子叫道:“老板,来两碗饺子。”原先两人还会挑选较为偏僻点的位子坐着,后来经过多次经验得出,长得帅不管你坐在哪,那都是众人的视线的焦点啊! 景澈也就随意的挑选位子。 店主一见是他们两人,眉开眼笑的道,“哟,两位公子啊,可是好久没见了!” “是啊,最近忙的很,今日特地来尝尝老板的饺子饱饱口福!”景澈邪气道。 “公子这么说可是折煞小的我了,你们喜欢吃是我这小摊的福气呢!”店主含笑道,转头对着自己的儿子道,“平安,去给两位公子拿一些饺子过来。” “好勒,爹。”四、五岁的小少年已十分懂事了,手脚麻利的将桌子上做好的饺子丢进锅里,还特地多给了几个。 流清对那名为平安的小童投去一眼,轻声笑道:“竟长这么大了!” “是啊!”景澈也是颇为唏嘘,跟自己与流清初次来此吃饺子已经相隔了数年。 没一会,两碗皮薄馅多的饺子就做好了。 平安端送到两人面前,有礼道,“两位客官慢用。” 景澈抓了一把香菜放进了流清的碗里,用筷子帮他伴了伴,然后用扇子撑着下巴,兴致勃勃的看着流清吃饺子。 这幅唯美温暖的画面不知道吸引了过路的多少人驻足,饺子摊铺的老板早已是习以为常了,每次这两人来这,自己的生意必定能火爆几分! 不管有多少人,目光奇异的看着景澈,他都是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身边雪衣少年的眼神宛如一江温柔的春水。 后来,沧州有个传说。 一家老字号的珍珠饺子铺,每隔数年都会有两个神仙少年去吃饺子。 那个桃色衣衫的少年很少吃饺子,每次都是目光温柔看着旁边的雪衣少年。 随之而起了很多谣传,有人说他们是京城的富家子弟,时常来沧州旅行,甚至与当初的皇帝楚天宝是深交,两人是兄弟的关系,有人说他们就是天上下来的神仙,相貌从未变过,看起来亲密无间更像是爱人。 不过,无论民间怎么传,都影响不到景澈和流清,都是那些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此时的景澈租了一条水船,与流清飘荡在江上,一路向南洲而行。 青波江水,树光照影融。 景澈将流清抱至怀中,一同坐在船上。 船的四周都挂起了白色纱幔,风一吹,便扬起一角,隐约露出两道人影。 经常能听见那素色船只中传来笛音,或者高昂激动人心,或黯哑拨动心弦,总是能直击人心中那最柔软的一块,让人如闻天簌,流连忘返。 水路上的船只并不少,很多船只都被那里常能传出笛音的船只吸引,想要一窥里面人的真面目。 让人奇怪的是,每每靠近那只船,附近的水流都会奇异的形成一个漩涡。 想要靠近的船只顺着水流,却是越飘越远。 这么做的人多了,便有人猜到那船只的主人不想人打扰,懂得奇门遁甲之术,令水流成阵,隔绝了其他人。 虽然靠近不得,却丝毫阻挡不了水上人们的好奇心。 景澈懒洋洋靠在船身上摇着扇子,忽然说了一句,“我们没钱了。” “又没钱了?”流清轻轻皱了皱眉,为了避免两人每次出门都遭遇没钱的尴尬问题,这次离开南华山之前,他明明嘱咐了景澈要多带着银两! “钱呢?” “没了!” “怎么会没了呢!”流清责问道。 景澈十分委屈,“这一路我们所吃所用,租钱不要钱么?”为了不委屈了流清,不论吃穿用住,景澈都是买最好,最后的银两全部用了买食物和租船了。 “那下船后,我们吃什么?”流清口气略缓。 “哎呀呀,流清不必如此忧心啊,凭我们这样的相貌上哪都饿不死的!”景澈邪魅笑道。 “哼。”流清闻言,先是一怔,然后冷哼一声,确实,为了得到钱财,景澈可是数次牺牲色相。 一见流清脸色有变,景澈连忙改口,“除了长的帅,其实我还是有不少优点的!等着啊,我马上就赚钱去。” 为了让流清的神情由阴转晴,景澈迅速起身,拨开纱幔,站在船头,这一亮相立刻惹来无数的尖叫和注视。 他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道,“在下和娘子戏水之时不小心将钱袋掉入了水中。” 景澈的谎言向来信手拈来。 听见娘子二字,流清额头的青筋跳了跳,这俩个字,怎么听怎么别扭啊,强忍着没发作,又听景澈继续说,“在下不才,现在卖艺赚些盘缠了,有想听乐曲的,尽管开口,十两银子一曲。” 十两银子一曲对于普通百姓来说,算的上很奢侈的了。 但是水路上富有的人不少,对于他们而言十两银子并算不得什么,景澈一开口,立刻有人点曲了。 吹曲这种事,流清也颇为精通,这种事景澈显然不会让他去做,一个人独自承担了下来,不到半日的功夫就得了数百两盘缠。 众人见了景澈的面,对船中的那一位就更感兴趣了,可是无论用什么办法都看不见那一位的真容。 心中只祈祷着老天能刮一阵大风,让众人满足心中的心愿。 仿佛老天真的听见了众人的心语一般,很快就在青江上刮起了一阵狂风,不少的船只都被吹的摇摆不定,然而,唯独那只素色小船,只是在风起那一刻扬起一角,露出一个白衣模糊的剪影,很快,帷幔便落了下去,让众人大呼可惜。 但是仅仅是一个剪影,已是倾世的风华。 清晨之际,江面上一片安静。 流清素手拨开了帷幔,走了出来。 日出江面红似火,一点金光划破天际,红日破云而出,整个江面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镜面,上面荡起了浅红的微波,似点染胭脂的少女,江的尽头,烟霞缠绕,云蒸霞蔚,仿佛和天边混淆到了一起,蔚然壮丽。 每一次看日出都是一种享受,流清是喜欢看日出日落,简单的生活却也是最幸福的生活。 “日出了。”景澈伸了一个懒腰,回头笑望流清,“这美景看多少次都不会腻啊!” “嗯。”流清唇角笑意慑人心魄,仿佛是清晨盛开的一朵冷冽的蔷薇花。 景澈忍不住将他圈进怀中,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边。 ——耳鬓厮磨 “今日我们就到南洲了。” “嗯。”流清淡淡的应了一声。 “你想去哪看看?” “桃源居,快活林……” “怎么想着要去走走以前的路呢?”景澈有些疑惑。 当初醒来,流清对自己提出要自己陪他去将故地重游一遍,顺道看看沿途的秀丽江山,景澈说不惊讶是不可能。 他知道流清性子冷清淡漠,喜静,很少外出。 不知怎的,这次竟有了这么大的兴趣。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流清微微一笑,仍由他环着自己,目光向上看,将那一轮金日映入眼中。 喟叹道,“真是最美的景色啊……” “我知道你喜欢,当初在桃源谷,我们那时候不就是这样天天看吗?不管你想看多少次,我都会陪着你的。” 流清目光怔然的看着邪魅微笑的景澈,半晌开口,应道,“好啊……” 听见他答应,景澈心情更为愉悦,抬起脸看着天空中冉冉升起的那轮金日,仍光辉笼罩身上,在他没看见的地方,流清却是目光哀伤的静静凝望他。 仿佛想要将他永世铭记在骨子里。 第两百二十二章 “客官要些什么啊?”刚进第九楼,就有小二响亮的招呼着。 “东坡肘子,水晶虾饺,凤凰蛋卷,月中单桂,冰糖血燕……”景澈洋洋洒洒的点了十数道菜。 出手之富贵阔绰让人目瞪口呆,非一般富家子弟消费的起的! “这么花下去,身上所剩的钱恐怕只够咱们吃这一顿了!”流清对于吃上并不挑剔,随遇而安。 景澈嬉笑道,“没钱了,咱们可以再赚嘛,再说了,现在剩下的还多着呢,出门在外,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很快,菜就上齐了。 景澈为流清夹了一筷子的肘子,介绍道,“这东坡肘子可是南州的名菜,只是以前我们吃的倒是不多!你尝尝味道如何?” 流清夹了一筷子,细细品尝,轻声道,“不错。” 景澈微微一笑,流清的厨艺之高超,少有人能媲美,能得到他说不错二字,已是极为不得了了。 “客官真是有眼光啊,这东坡肘子是我们大小姐亲自做的呢,凡是她做的菜都交口称赞。” “大小姐?”景澈摇了摇扇子,似是随意问起,“你们大小姐叫什么名字啊?” “王清婉啊!”说起自己的大小姐,店小二十分得意。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名字还是景澈取的,想起来真是令人怀念啊…… “客官不是本地人吧?” “小二哥如何知道?”景澈用扇子撑着头,笑问。 “这整个南州城有谁不知道我们小姐啊,提亲的人可是踏破了门槛,不过我们的小姐眼光很高。”小二哥目光在景澈和流清脸上小心翼翼的打量了几眼道,“不过两位公子相貌堂堂,气度非凡,若是肯提亲的话,我家小姐一准答应!” 景澈嘿嘿笑了一声,“我可对那小丫头没兴趣,再说了,”眼神暧昧的看着流清,“本少爷早就有人了!” “这样啊……那挺可惜呢!要是有像你们这样的人做姑爷,我们第九楼的人都会觉得倍儿骄傲的。” 小二哥还没惋惜几句,就忙着招呼别人去了。 看着流清一直低头尝着菜式,景澈问道,“不打算去和清婉王元他们打个招呼吗?” 流清摇了摇头,“知道他们过得好就行,又何必去打扰他们……” 两人出了第九楼,又去别的地方逛了逛,将街上的东西吃了遍,玩的颇为尽兴,最后停在桃源居门口。 桃花源被加了把厚重的大锁,甚至贴了皇家封条。 那种封条代表的是不得私自进入,算得上对桃源居是种保护。 而会做这种事情的恐怕就只有楚天宝和采旭阳了。 本来流清打算回桃源居看看的,如今被上了锁,两人也不想强行进去,便在门口站了一会。 这几年的时间南州变化颇大,更准确的说,是变得更为繁华了。 只是满街的车水马龙未变。 “如今是进不了桃源居了,接下来我们去哪呢?” “桃源谷。” “这么快就想着去桃源居了?莫非是想彩儿他们了?”景澈眼巴巴地看着流清,等着他的回答。 一见流清点头,他立刻不满了起来,哼了一声,将头扭向一边。 流清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怎么了?” “怎么了!我吃醋啊!”景澈理直气壮的道,“不准你想别的女人!当然男的也不行!只能想我!” “日日都能看见你,若是再想你,我岂不是会觉得厌烦!”流清淡淡开口,语毕,甩下他,兀自向前走去。 景澈馒头黑线,“厌烦?厌烦我?不要啊,流清啊~~~” 除去征战的几年,这凡间的时间少说也过了六七年了。 两人沿途玩了几天才去桃源谷,桃源谷并未像城镇那样,倒没太大的变化。 流清和景澈先是回了一趟自己的小屋,却发现屋外传出了一些孩童嬉笑的声音。 上次回来,这屋子里有彩儿一直帮两人收拾着屋子,如今莫不是拖家带口的来了? 走近小屋,一个二、三岁小毛孩脆生生的叫道,“娘亲、娘亲,神仙哥哥,有神仙哥哥!” “啊?”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子从屋中出来,手中端着一叠刚洗过的餐具。 一见景澈和流清,那餐具从手中滑掉,摔碎了一地。 “景澈?流清?”那女子兴奋的叫道,本是嫁做了他人妇,这么一叫反而有了几分少女的纯真。 “彩儿真是一见就变一个样啊!都快认不出了!”景澈打趣道。 彩儿白了他一眼,“也不想你们多久没来此地了!若是再不来看看,以后我可就不帮你们收拾屋子了!” “我们这不是回来了嘛!” “青青,快去通知村长,说山上的两个哥哥回来!” “是,娘亲!”一旁嬉闹的几个小孩中立刻有了一个小女童站起来,奶声奶气地道。 “不用打扰到大家,这次我们不会长留。”流清淡淡道。 “大家伙要是听说你们回来了,那是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来的打扰!”彩儿对流清微微一笑,“这次回来就是住一天也要跟乡亲们说一声,让大家高兴高兴。” “是啊是啊……”景澈在一旁帮腔,“我可是老想念老村长的竹叶青了,他老人家还好吗?” “还算硬朗,就是没事老爱唠叨你们两个,你们也是,这么久不来,乡亲们都怪想念的。” 两人和彩儿一同下山,青青早就下山通风报信去了。 才到了村庄,那迎接的队伍吓了景澈和流清一大跳,就差没将村里大小一个不漏的叫来了。 老村长一见二人,立刻上前仔细瞅了瞅,拉着流清问道,“是不是将我这老头子给忘了?好几年没见你们人影!” “哪里敢啊……”景澈勾唇一笑,“就是忘了村长也忘不了你家的竹叶青啊,就是平日比较忙。” “混小子。”老村长骂了他一句,“就知道贫嘴,还是流清好。” “老村长……”景澈委屈的撇嘴,“哪里是他好啊,我不说岂不是要冷场了嘛!” 流清瞥了他一眼,眉峰一挑,“冷场?” 景澈委屈的神色立刻消失不见,转移话题道,“哎呀,好饿啊,赶了几天的路可给累死了!” 这么一说村里人看着他们都怪心疼的,连忙招呼着吃饭。 看着流清一阵无语,这一路好吃好喝的招呼着哪里累到他了! 流清被老村长拉着,景澈则被一群人簇拥着向村长家里走去。 走了一半,景澈脚步一顿,心口处传来的剧痛让他的脸色蓦然白了几分。 他伸手按住额头,想要压抑脑中传来的眩晕之感。 “景澈——?”流清察觉到他的异样,马上上前,手指扣住他的脉门,脸色沉了几分,心中更是涌起无可抑制的惶恐感。 一月之期还有五天。 然而他的毒却在此刻发作了。 “我没事!”景澈甩了甩头,很快就恢复如常啊,怕流清担心他,解释道,“恐怕是近日没睡好了,等吃了饭,睡一觉就好了。” “景小子你脸色怎么这么白啊?”村长上前关切道。 “饿的!”景澈哈哈一笑,将流清往自己身边一带,大步向草屋走去。 然而他却没有听见流清一声极轻的叹息。 长时间没有看见他们二人,不少乡亲们都不愿意回去,想留在他们一起吃个饭。 村长并没有拒绝,心中知道景澈和流清并不会在此地久留,能多相处一会就多相处一会吧。 这一顿饭吃的十分热闹,几个长桌拼在了一起,坐了十数人,再多也坐不下了。 饭间,景澈和村民们天南地北的说了好些事情,将众人逗得哈哈直笑,十分融洽欢乐。 村长问向流清,“今日黑焰怎么没与你们在一起。” 当初的战争,黑焰奉流清之命在此守护他们,呆了好几年,虽然他平日里并不说话,但是不少村民对他颇有好感。 “这次我和景澈单独出来玩玩,所以没带他。”流清解释道。 景澈连连点头,二人世界就好,跟着个尾巴多不自在啊! “对了,景小子,你们的婚礼办了吗?” 这话问的让景澈差点将饭喷出来,老村长怎么比自己还热心呢! “当初你们说成婚的时候要叫乡亲们的,我看啊,你和流清不如就在此地将婚礼办了如何?你们的喜服啊,离开的这几年,村里的大娘们都做好了!” “连喜服都准备好了?”景澈惊讶道。 “是啊……”老村长呵呵直笑,“怎么样,你们两人意下如何?” “我倒是万分的想承了村长的好意,就怕流清不愿啊。”景澈故作可怜的唉声叹气。 “都这么多年了,流清你还没那方面的意思吗?”村长问道。 被问的如此直接,流清玉颊微微泛红,沉吟了一下,又见景澈一副期待的可怜神情,终是点了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你们两人都答应就好!日子打算办在什么时候啊?” “就除夕吧!那天热闹。”景澈笑得十分灿然,流清会如此轻易的答应,当真出乎他的意料。 “才两天的准备时间,会不会……有点快啊?”老村长犹豫道。 “不快不快。”景澈像是怕流清反悔一般,大声道,这叫快刀斩乱麻,以后想反悔也反悔不了! 第两百二十三章 马上就要过年,两人的喜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整个村子都是喜气洋洋的帮着他们张罗着。 “竟然真的连喜服都准备好了?”景澈拿着彩儿送来的大红喜服一脸惊奇。 “是啊!自从上次村长提过这件事情后,村里的大娘们就准备了,图案都是村里面最好的绣娘耗费七天七夜绣出来的,你们赶紧试试,大小合身吗,不合身的赶紧跟我说,我拿去让大娘们改改!”彩儿催促道。 “嗯嗯,知道了。”景澈让彩儿等在外面,抱着喜服同流清进了房。 站在房中,景澈十分麻利迅速的将自己的衣服脱干净,换上了喜服,然后目光十分暧昧的盯着流清,问道,“还不换衣服?莫非是等着我来给你换?” 流清对他冷冷一瞥。 景澈嘿嘿一笑,“哎呀,你全身上下,我哪里没看过,都到现在了还有什么可害羞的!” 此话一出,只听砰的一声,某人被扔出了房门。 俊美的脸上调侃的笑意还未消下去。 流清将床上的喜服拿了起来,用了上好的布料,触感冰冷滑润,十分舒适。 他看了一会,默默地将白衣褪了下来,换上了大红的喜服。 景澈迫不及待站在门前等着流清出来。 “好了没啊,怎么这么慢!”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催促道。 隔了一会,里面传出了一道略有些别扭的清冷声音,“好了。” 彩儿立刻和景澈挤到了前面,心中都想看看流清穿红衣的样子。 流清缓步从房中走了出来,景澈睁大了眼眸,握在手中的扇子也忘记摇了。 一身大红的喜服仿佛燃烧的烈焰,上面的图案龙飞凤舞,栩栩如生,似缭绕在云雾中,衬的清丽脸庞淡漠之余多出了几分妖娆美感。 眼角的朱砂似点绛朱红,肌如雪发似墨,极致的清与媚交合在一起,化为了一种凄绝的美丽,让人从心底惊艳。 两人都是第一次看流清穿红衣的样子,看惯了他白衣清冷,如今这种视觉冲击,让两人同时陷入了震撼中,甚至忘了说话。 直到流清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出声道,“怎么?不合身吗?” 景澈啪的一声合起扇子,赞叹道,“不,村里的大娘做的很好,很适合你呢!很美!” 流清微微一笑,让人如沐春风,对着彩儿道,“替我谢谢村里的大娘们!” 彩儿嘻嘻笑道,“流清哥哥你穿着这么好看,大娘她们看见肯定会很开心的!我要去告诉她们!”说着就跑开了。 明明已嫁做人妇,心性却还是如同以前的单纯。 景澈走至流清身边,倾身低头触碰他的耳垂,轻声道,“以前觉得你生来适合白衣,却不想红衣也能穿的如此惊艳。” “是吗?”流清微微挑眉,“我一直觉得无论穿什么衣服都会好看。” “哈哈……”景澈笑拥住他,轻声叹息,“总觉得现在像在做梦。”自从醒来以后,流清几乎对自己百依百顺,这种不真实的感觉让他如坠梦中,几乎怀疑自己并不清醒,恍如镜花水月。 “不喜欢吗?” “怎会?”景澈笑了一声,抬起他小巧的下颌吻了上去,在双唇轻啄,细细的品尝着每一份滋味。 流清有些不适应的瞪大了眼瞳。 “怎么了?”景澈从他唇上移开关心道,心中知道多半还是因为两人之间的关系,在流清心中多少有些隔阂。 “没什么。”流清摇了摇头,主动轻吻了一下景澈,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动作虽然轻却已经表明自己的心意。 窗外的是冉冉下落的夕阳,暖黄的光芒如同轻纱一般覆盖在相拥的二人身上。 除夕。 村里的乡亲们都齐聚在桃源谷的小屋中。 原本安静的小屋此刻人声鼎沸,屋子里摆满了花果,处处都贴着喜字,一派喜庆的气氛。 “怎么还不出来啊?” “就是啊?可等了半天了!” 不少坐在内堂的人焦急的谈论着,谁都想亲眼看着这两个绝美少年拜堂成亲。 忽然,有人叫道。 “出来了出来了,他们出来了!” 众人一听,立刻随之移开目光,果然两个身着红衣喜服的少年一同从房中走了出来,很难形容第一眼看见他们的感觉,美到了极致,便没有任何词汇能形容了。 那两套红衣放佛为他们量身定做的一般,上面的龙凤盘旋在祥云中,秀致精美,将两人的脸庞都映出了几分喜色,放佛是从画中走出的神仙。 虽是两个男子,站在一起不仅不会感觉突兀,反而出奇般配,如同日月交辉。 “拜堂拜堂!大哥哥要拜堂!!”一旁的小娃娃手里抓着糖,奶声奶气的叫道。 烟花礼炮炸响,四周响起了村民的真挚诚恳的祝贺声。 喜婆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红花递送到景澈手中,一方交到流清手中,一方交到景澈手中。 两人手执红花,并对而立,庄重的拜了三拜,以天为父,以与作媒。 彼此深深凝望,所有的爱意柔情都映现在彼此的眼中。 景澈目光温柔的走上前,俯身在流清唇上印下一吻,轻声道,“景澈爱流清,永世不变。” 礼成。 没有人说话,连小孩子也没有出声,仿佛所有的声音都消失在这一场婚礼中,生怕惊扰他们。 明明是有悖道德,凡是在场的所有人给予他们的只是祝福。 “好了好了!”老村长挥手赶人,“婚也结了,喜事也办了,我们走吧,别耽误他们送入洞房。” “村长,这送洞房不是该我们送吗?”趁着今日高兴,众人也开始打趣流清。 闻言,流清脸上立刻染上了云霞,一路红到了耳根。 老村长知道流清脸皮薄,虎着脸道,“这事还用得着你操心啊!赶紧走赶紧走!” 众人玩了一会,便散去了,将独自相处的时间留给了景澈和流清二人。 喜堂内还燃着火烛。 景澈顺手拿起了桌上的两杯酒递向流清,邪魅笑道,“村长他们似乎忘记了一件事!办喜事不喝交杯酒怎么算得上喜事呢!” 景澈笑容灿烂的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酒杯上荡起了一圈圈的波纹。 流清目光静静地看着他,与他交过手,听他温柔的唤了自己一声,“流清……” 正欲举杯饮尽,却听见咔嚓一声。 那是酒杯溅落在地上的声音。 还未来得及饮下交杯酒,摔成了无数的碎片。 流清感觉自己心脏被一只大手静静揪住,心底突生一种惶恐之感。 除夕夜,恰逢是一个月的时间,亦是毒发之日。 他唇色苍白的紧紧抱着昏倒在自己怀中的景澈。 门外,忽然吹进了一阵风,漫天的桃花瓣吹了满屋。 火烛,嗤的一声熄灭。 清冷的月光映出流清失去血色的容颜。 带着景澈回到了南华山,将他交给了神赦。 此刻的人间一片繁闹,然而南华上却是静的可怕。 神赦接过了景澈,立刻着手去准备手术需要的事。 竹屋,屋顶。 流清独自一人坐在屋檐之上。 手中火折子点燃引线,黑沉的夜空绽放出了朵朵璀璨的烟花,在静寂的夜空中带起一道道的巨响,听在耳中格外的突兀。 夜里的风凉,没有那一道邪魅红衣陪在自己身边,流清感觉自己身心都是冰冷的。 “神赦前辈让我来传话,手术已经准备好了。” 黎轩出现在竹屋下,他看着那独坐在屋檐上流清,他依旧穿着大红的喜服,仿佛将身后的明月都染上凄艳。 “嗯。”流清神情不懂。 景澈忍不住道,“这次手术过后,这个世上就真的没有你的痕迹了,而景澈他也不会再记得你。” “我知道。”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语气,幽深眼瞳似苍穹,让人看不通透。 “你可有什么心愿我可以为你做的?” 流清摇摇头,仰起头看着烟火渐渐湮灭在夜空中,清幽的脸上流露出些许自嘲,“只是有些可惜,今后再也不能陪他一起过年,看一场烟花。” 他站起身,白衣猎猎随风飞起,凭虚御风,孤绝清傲。 直到最后一朵花火湮灭才跳下屋檐,面色淡然的站在黎轩面前,淡淡开口,“走吧。” 第两百二十四章 推开厢房的门,流清缓缓的走了进去。 一袭大红的喜服刺痛了人眼。 神赦手拿着手术刀在火上消毒,见他进来并未说什么话,而是专心致志的做着自己的事。 流清面色清冷的走至床榻前,低头凝望着景澈。 此刻的景澈面色乌黑,早已不见了素日的风流慵懒。 神赦叹了一口气,将刀从火上拿了下来,“如今他的毒入心房,唯有将你的心换给他他才能活下去,你,准备好了吗?” 流清点点头,“手术过后的事就交给前辈与黎轩了,勿要让人在他面前提到我。”他的话语听着平静,语尾却带上了微不可查的颤抖。 “你放心。”神赦神色悲伤的看着他,认真应道。 听见他的允诺,流清俯身轻轻在景澈唇上印下一吻,手指缓缓在他眉宇间滑过,然后一点一点移动到他的眉眼,脸庞上的每一处地方。 他看的很用心,仿佛要将自己一生的时间都用来铭记的此刻的画面。 手指微动,一道银白的五角星芒闪现在景澈额头上,强制的封印了他的记忆。 流清收回自己的手,轻声道,“忘了吧。”似是一声叹息。 这句话极轻的响在神赦耳中,让他握着刀的手一颤,他下意识的看向流清,却见他神情平静。 他的痛苦向来只会隐藏在心中,如今为了景澈更是愿意自己一力承担这些痛苦。 而听了他的话,原本陷入昏迷中的景澈忽然挣扎起来,脸色十分痛苦,仿佛在与什么抵抗着。 渐渐的,反抗微弱下去,他的眼角却滑下了一滴晶莹的泪滴。 流清用手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滴,神情淡若流云,又好似潜藏无限柔情,“就算是死,这一生曾有你相伴,我也无憾了。” 说完后,流清在他身边躺了下来,与他十指相扣,闭上了眼睛,道,“开始吧。” 麻痹的冰冷感伴随着疼痛渐渐自心口处蔓延,流清思绪模糊间,浅薄的唇微微弯了起来,记忆中,一袭邪魅红衣总与自己并坐在屋檐上饮酒,两人身边时泛着冷香的桃花瓣。 总是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让自己不要离开。 只是自己,终究还是毁了诺。 再也不能陪他去看来年的桃花落。 忘记了自己后,他是三界最尊贵的天尊,不必承受不伦之恋,不必永无后嗣,也许以后会妻妾满群,子孙满堂。 这样,对于他来说,应该是最好的了。 时间沉默中一分分过去。 “天玑子你说这手术会成功吗?”黎轩忐忑的问道。 “我怎么知道?!” “你不是懂得神机妙算吗?赶紧算算!” 天玑子怒道,“若是算的出来,我还用等在这干着急吗?” 外面等着的人心急如焚,里面坐着的人全神贯注。 第二日天明,神赦才收回了持刀的手,抹了一把满头的冷汗。 看着景澈脸上乌青已经消退了下去,邪魅俊美的让人不敢逼视。 目光移到另一边,苍老的眼中却是闪过一道浓重至极的悲伤。 刚出了门,神赦就被守候在门外的天玑子和黎轩拉住。 这一日的等待,对于他们而言,也是漫长的如同一个世纪。 “怎样了?手术进行的怎样?” “还算顺利。”神赦话语中有几分疲惫,“等景澈转醒了他就无事了。” 见他没有听到流清,黎轩和天玑子心中都是一沉。 将自己的心给了景澈,失去了魂魄,流清又是怎样的结局? 几人静默了一会,黎轩颤抖着唇问,“那……流清呢……” 神赦摇了摇头,并未出言,转身离开。 药香萦绕在房中。 躺在床上的邪魅男子悠悠转醒。 “这是哪里?”景澈撑着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窗外照设进来的阳光晃得自己眼前一片模糊。 好一会视线才凝聚起来。 身边隐隐约约的浮起了一阵清冷的桃花香,景澈下意识的捂住心口,总觉得分外熟悉,可是心中那一股悲伤的情绪又是因何而来? 脑中昏昏沉沉,所有的记忆都会化为了碎片衔接不上。 景澈想要去端桌上的茶杯,心口却传来了一阵剧痛,一失手将茶杯打碎在地上。 啪的一声,碎成了无数的碎片。 门砰的一声被打开,黎轩一见榻上的人影坐了起来,面露喜色,连忙又在桌子取了一杯茶倒好送到他的手中,关切的问道,“感觉怎么样了?” 景澈按了按额头,将茶水一口饮尽问道,“我怎么了?这里是哪里啊?” “你……真的不记得了?”黎轩目光复杂的看着他。 “我要记得什么吗?”景澈疑惑的问他。 “不,没什么。”黎轩慌忙掩饰的垂下眼,“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景澈白了他一眼,“废话啊,你不是黎轩吗?怎么样?嫦娥到手没啊?百露宴举办了吗?” 百露宴,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黎轩心中一酸,那人真的完全封印景澈的记忆,让他的记忆停留在与他相识之前。 “景澈,我要告诉你一些事。”黎轩正色道。 景澈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笑得风流不羁,“你今日是怎么了?失恋了?”说完,习惯性的一展紫扇,寻花问柳几个大字晃得人眼睛生疼。 “你的扇子……你的扇子……” 景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又在自己扇面上瞅了瞅,“我扇子怎么了?” “没、没什么。”黎轩压抑住自己情绪,对着景澈续续说起了后来发生的事情。 他的身份,妖族的进攻,羲仪仙子之死,与太子的恩怨…… 最后被余下的妖军的偷袭,中了奇毒,之所以不知道不记得以前的事是因为余毒刚清留下来的后遗症。 黎轩说了很久很久,却惟独没有提到流清两个字。 而景澈在听见这个事的时候,心中除了有几分讶然,并没有太多激动,仿佛这些事情自己真的经历过一次。 隐隐的又感觉有些不对劲,似乎少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自己却没有丝毫的印象。 他目光认真的看着黎轩,问道,“你可有遗漏什么东西没说?” “没有。”黎轩虽然心中酸涩,面上却是一副斩钉截铁的样子,“我没有遗漏下任何的东西,你的伤也差不多好了,不要太耽搁天玑子前辈了,如今你的身份可不同!” “好。”景澈很快答应了下来,对于这里他并不讨厌,而是有一种熟悉至极的感觉,但是多停留一会心中的悲伤就浓郁一分,这种感觉让他十分难受,下意识的想要离开。 仿佛只要离开了这,心中并不会空荡荡了,亦不会感到任何的痛苦了。 景澈回到天界的时候,神赦和天玑子两人都没有出现送他。 这点让景澈十分奇怪,明明听黎轩说,那神赦和天玑子跟自己交情应该十分深,然而自己离开,他们却不露面是何意? 这种疑惑并没有维持多久,景澈便返回了天庭。 毕竟如黎轩所说那样,如今自己的身份已经不同了,所要处理的政务也相当的多。 天玑子和神赦看着他远走的背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为何不去送他,如今他没有了记忆,恐怕以后都不会在这南华上了!”神赦道。 天玑子瞪了他一眼,“那你为何也不去送他?!”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去见了景澈难免会想到流清。 亲眼看着流清毁魂灭魄,那种痛苦的回忆他们都不想再次经历一次了。 时光如水,一晃就是三月。 正是桃花开的最为烂漫的时候。 天庭上,景澈在灯下批阅着奏折。 有些疲倦的放下折子,下意识偏过头,身周只是空荡荡的椅子,一种空虚的感觉袭遍全身,让自己遍体生凉。 烦躁的按住额头……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总是会无缘无故的看着身侧啊? 明明什么都没有! 难道自己想要看见什么? 脑中思绪纷乱,一想就头疼的厉害。 想不出来,景澈也无心继续批阅奏折,烦躁的丢开了笔,趴在桌上伏案睡了过去。 不知道从何时候开始。 梦中,总是置身白茫茫的雾中。 前方仿佛有一道身影离开自己越来越远,景澈想要追赶他,可是无论怎么追,也追不上那道人影,甚至连他的正面都看不见,只能无力的看着他走远,任由心痛袭上心头。 醒来时,夜正凉,风一吹,景澈感觉自己脸上一片湿意。 用手摸了摸,竟有些冰凉的泪水。 他怔怔的看着这个泪水,好半晌,忽然站起身,走出了殿堂。 整个天界安寂无声,只有巡逻的侍卫路过,对着他恭敬行礼。 走到南华山,景澈忽然苦笑了起来。 自己是怎么了?哪有人大半夜的毫无缘由的从天庭跑下来,连折子都没批完,若是让黎轩看见了,怕是又要对着自己唠叨一通了吧? 转过身,准备回去。 忽然起了一阵风,无数的粉色花瓣不知道从哪里飘了过来。 景澈伸出手掌,一枚花瓣悠悠的打着旋,落在自己的掌心。 随之飘来的是一阵清冷的桃花香,这香味让他觉得无比的熟悉,仿佛闻过了无数遍。 景澈顺着桃花飘飞的方向走。 他走的很稳,却很慢。 仿佛在接近一个答案。 带着颤抖和不安,和莫名的期待一点点的向前接近着什么。 终于,他停下了脚步。 桃色的锦袍浸湿了夜的深重,在风中染上了凄凉和萧煞。 他目光看着前方,失了言语。 层层的桃花林中,有一道小小的身影。 纯白色的,那是一只白狐,走在林间,仿佛将漫天的星子踏在脚下。 在景澈靠近的时候,那只白狐似乎也感受到了有外人的到来,用一双幽深而平淡的双瞳凝视着景澈。 桃花瓣在风中轻摇,悠悠荡荡的盘旋在苍穹中,带着一阵阵的冷香。 风月无声。 景澈目光一动不动的看着那只浑身雪白的白狐。 单薄而瘦小,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走,明明没有神智却带着让人心惊的冷傲。 忽感觉眼中一片湿润的凉意,景澈愣了愣,用手去摸脸,去不知道自己脸上在何时已经遍布泪水。 终于知道了要找的是什么。 也终于明白,他似乎欠了谁的情。 前世的,或者今生的。 ——正文完—— 番外:记忆(一) 景澈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白狐,极为美丽的白狐。 却让自己心中起了一顿莫名的悲痛,就好似心被生生的剜去。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他,那白狐却是灵活的一跳避开了他的手,一双黑沉的眼睛警惕着盯着景澈,他不会说话,他没有神智,却凭着本能躲避这别人。 景澈没有放弃,慢慢的接近他,眼中湿意未干,也许是他的目光太多熟悉,也许是白狐感觉到他的悲伤,并没有恶意,站在原地没有跳开。 景澈蹲下身,将他抱在怀中,轻轻说了句,“我们,回家。” 有些情,也许真的剜开心,透了骨,烧成灰也抹灭不了的。 既然没有记忆也没有办法抹灭。。 流清走后,三界之内被下了封口令,任何人不得在景澈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事实上也没有谁敢,景澈为了流清毁婚约,劫天牢,征战数年,后又为他中毒昏迷,谁都知道景澈是动了真情,甚至为了此情可毁天灭地。 若是他知道了,流清不在了会怎样? 没有人敢想象。 景澈威逼利诱过很多人,却无人敢透露半个字,仿佛都约定好了一般,告诉他,他被妖族的雪衣偷袭重伤,被神赦所救,所以才会失去记忆。 阴暗潮湿的天牢,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 原本被人遗忘的人,却再次被景澈记了起来,太子,溟胤! 自己的杀母仇人。 他知道自己将他关在牢里,生不如死。 也许,他能告诉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 后者见到景澈的时候,刚刚受完了刑,已是满身的鲜血,脸色因为莲花钉寸寸入骨,疼的煞白。 一见景澈进来立刻不顾疼痛的奋力扯动锁链,声音沙哑尖利的宛如夜枭,听见耳中如同破了的锣,一般难听,“放、放了我,求求你放了我。” 此时此刻,什么尊严,形象早已经被溟胤踩在了脚底,一心只想离开这如炼狱更恐怖的地方。 “我为什么要放了你?”景澈神情冷淡的盯着他。 他的话语平静,听在溟胤耳中却仿佛给他判了死刑,知道他完全没有一丝放过自己的意思,面色涨红化为了怨毒,“你还想怎样?不愿意放了我那就杀了我吧,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哥哥,这些日子的惩罚还不够吗?” “不够!”景澈冷冷的看着他,心中不知道为何对于溟胤已经厌恶到了极致,仿佛要让他尝遍世间的一切痛苦,自己才能稍微的解恨。 “哈哈哈——”溟胤大笑了起来,咬牙切齿的道,“你够狠啊,景澈,为了流清连弑兄都做的出来,一个弑母一个弑兄真是天生一对啊,天!生!一!对!”他虽在笑,那笑中却满是讥讽之意。 “你说什么?” 溟胤忽觉得颈子一疼,被一股大力钳制住,仿佛要将自己的脖子捏断般,眼中映入了景澈陡然森寒下来的眼睛。 此刻的溟胤知道景澈并不会放过他,死命的咳嗽几声,不要命的道,“我说你和流清是天生一对,你们乱仑会被雷劈的,你们、你们不得好死——!!” 流清——!! 两个字恍如大鼓击打在自己的耳边,让景澈心跳都漏了一拍。 为什么会这么熟悉呢? 为什么只是听见这个名字都仿佛疼的不能呼吸。 他是谁? 仿佛在一瞬间抓住了什么,景澈松开手,脑中被这两个字冲击的混乱成一片,忽然发出了一声哀嚎。 溟胤摔倒在地上,茫然的看着痛苦的景澈。 景澈死死的按住头,额头上的银白色光印闪现出来发出淡淡的光芒,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流清……流清…… 他的口中不断的喃喃的叫着这名字,每叫一声,脑中的疼痛便深一分,而那银色的光印便浅一分。 眼前仿佛又出现了茫茫的白雾,一道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景澈缓缓伸出手,想要触碰到那道身影,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下一刻,便在溟胤惊骇的目光中直直的倒了下去。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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