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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真】——by---作者:擂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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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挚松了口气,“对景睿,小殊始终是觉得亏欠的。殿下这样……也很好,也很好。”他说道一半觉得不伦不类,说完之后看着景琰似乎没有介意的样子。
    “谢玉做的恶还在。我不讨,也会有其他人来讨。”景琰对飞流说,“我这里有封信给蔺晨,若宫羽要来,我不会阻拦。”
    [琅琊榜]一世真【二十】(殊琰)
    ——三年后——
    六岁的祁王世子开始习武骑射,萧景禹看着孩子举着细小的木弓用竹制的细箭稳稳的一箭一箭射入靶心,不禁欣喜之余感慨万千。
    当年他也是这么看着景琰和林殊习武练剑。
    这三年来林殊远在北境,而景琰虽然近在咫尺,却已经到了相见无言的地步。
    霓凰大孝已过,太皇太后又把林殊和霓凰的婚事重提出来,晋阳长公主也几次催促,反而林殊和霓凰却对这件事似乎并不上心,一个在北境练兵,一个在南境戍守。
    还记得林殊刚得了赐婚那阵,还说要帮景琰也找一个良配,到时一起成婚,拉着他满城的逛了好几日,那时候,只要自己拿婚事打趣他们,景琰就闷着声不理人一个人去演武场。
    庭生稳稳的放下弓,缓缓吐了口气。
    六年不碰弓箭,果然生疏了。
    射了十箭,王妃忙过来给他擦汗不住的夸奖,却听不到祁王只字评点,庭生回过头,见到萧景禹望着自己怔忡着一言不发。
    他心中此刻与自己在想的,恐怕是同一个人。
    当年这双手可是挽得铁弓,每每春秋两祭都能把最大的一份猎物送到父亲手里的。
    “你现在手里这把小木弓,还是当年你父王亲手做的呢。”
    “你射得很好,你七皇叔和你一个年纪的时候,也是在这里学弓箭的。”萧景禹提到七皇叔的时候,庭生看到母妃露出了不豫的神色。
    去年冬日,南楚来的使团揭穿了萧景睿的身世,这件事虽然没有闹到明面上来,可终究是有关南楚,有损皇家颜面,皇帝虽然没有明旨申斥,但谢卓两家彻底断了往来,莅阳长公主也带着景睿暂住到公主府去,整个谢府和天泉山庄就在金陵和江湖上逐渐没落了下来。
    她听侍女说,偶然看到那个指正谢玉雇佣杀手的女子就曾出入于靖王府中。
    “有雷声。”
    听到天边滚滚的春雷响起,萧景禹不禁露出笑意,“今年的雨水足,希望会是个好收成。”
    “父王要去查看春耕。”
    “是,你皇爷爷这两日病了,所以要父王去。要去的地方不远,不过去两三日而已,太皇太后身体也有微恙,记得这两日不要进宫搅扰她老人家休息。”
    景禹看着儿子乖巧的点点头,随即又转身拿起弓箭练习起来,不禁欣慰。
    这孩子实在让人疼爱到心坎里,笑语活泼却不顽劣,安静乖巧却不胆怯,上至父皇,皇室宗亲,下至仆人使役,都十分疼爱他。
    尤其是在三年前冬日落水之后,他们更是对这个差点失去的孩子呵护保护到了日夜不离的地步,那之后一年里,太医嘱咐的药酒是一日数次的揉搓,承庭是一点儿病根都没落下,却听说景琰在冬日里膝盖却落下了酸疼的毛病。
    就是这样的溺爱,承庭的性子在小一辈的皇孙里也是最随和谦恭的,一点没有世家贵公子那种乖张蛮横的气势。
    ————
    正在一家其乐融融时,忽然有个侍卫领着一个面无人色的侍女急匆匆的跑过来禀报,“不好了,小世子的奶娘在整理小世子的物件的时候不知被什么割伤了手,人就晕过去了,怎么也叫不醒,像是,像是中毒了!”
    王妃脸上的笑意霎时间褪净,狠厉着声音问,“是哪个物件!”
    “是……是……小世子那件金丝软甲。”
    啪的一声,世子手中那本该瞄准箭靶的竹箭偏离了方向,重重的打在了朱红漆的廊柱上。
    ————
    景琰这一日收到了祁王府的传话,祁王妃请他去府上叙话。
    到了王府内,得知今日祁王出门巡视春耕未归,而小世子还在自己的房中习字,景琰心中便有了一丝疑惑。
    见到王妃是在偏殿,她正与两三侍女在抚弄谈论花草,见他来了,笑着招呼他去一旁的小桌上坐下。
    这场景,与往昔并无二致。
    “景琰,这些日子承庭开始习弓箭了,用的就是当年你祁王兄给你亲手做的小木弓。你皇长兄还一直记得你们的情分,至今留着那张弓。”
    “以前王府热闹,你和小殊都在,只是近些年,小殊在边关忙碌,你虽然在金陵,来得也越发少了。”
    王妃似不经意的抬眼看了一眼景琰的神色,才继续说道,“还好有承庭在我们身边陪伴,也不算太寂寞。”
    “承庭十分乖巧听话。大家都喜欢他。”
    “是啊,记得他三年前落水,是你不顾隆冬冰水,跳下去救了他,为了这听说膝盖还落了寒痛的毛病,你皇兄愧疚懊悔到现在。”
    “皇长兄来送过多次药了,其实没有那么严重,过些时日就能根治了。”
    “那就好。不然你皇兄一下雪就要念叨一遍呢……”王妃将一盘榛子酥推到景琰跟前,“来尝尝,看我手艺如何?”
    说着的时候,袖子碰到了一直放在旁边的锦盒,就这样啪的一声掉到地上,摔开了盖子。
    景琰见王妃身边的侍女没有去捡的意思,便自己俯身下去,看到盒子中装的竟然是自己送给庭生的金丝软甲,不由得迟疑了一下。
    “我记得你在庭生周岁的时候送了一件金丝软甲给他,不知是不是这件,你打开看看。”
    景琰不知她为何如此说,便拿起那件软甲抖开,“……!”
    碰到领子出的时候,指尖不知被什么割了一下,竟然流出血来。
    景琰心下一惊,不由细看,那软甲领子的地方竟然镶嵌了一片极不显眼的刀片。
    一瞬间,只觉得指尖的赤红直刺到了心里,耳边阵阵轰鸣。
    苦笑一声,他终于明白了王妃找自己来的目的。
    她既然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就是已经有了定夺,无论自己说什么,想必都会被护子心切的她当做狡辩。
    眼下他最想做的是要找出到底是谁要害庭生,便压下心中难过,淡然承认道,“这是我送给承庭的那件。”
    王妃故作惊讶,“……哦?那何故领口处会有一枚锐利铁片?”
    “送赠时我有细细查过,绝无这处。不知这件甲衣平日放在何处由何人保管?”
    王妃身边的侍女答道,“都是和其他礼物放在一起,因为小世子年幼,不曾拿出来穿戴过。”
    “那又是如何发现的?”
    “是小世子的奶娘整理他的东西的时候无意碰到划伤。”
    “她人呢。”
    “殿下不知道?”
    “本王从何得知?”景琰反问,声音虽然不大,冷淡中带着一股不容反驳的气势,倒让侍女讷讷的退了半步,王妃代她答道,“奶娘中了剧毒,捡回一条性命,现在还昏睡着。”
    原来刀片上的有毒,而自己如今也被划伤,却并无中毒。
    刻意新换了刀片,为了试探自己。
    景琰任由手里的血一滴滴的滴在地上。
    “原来王妃嫂嫂今日是来兴师问罪的。”
    “景琰,我是不信的,只是我太害怕了……”
    “若觉得我有罪,不如现在就将此物送去刑部或者悬镜司细查。”景琰站起身行了个礼,“言尽于此,景琰告辞了。”
    “殿下!”那侍女忍不住往前一步,“恕奴婢多问一句,当日小世子落水时,御花园除了那个中毒的宫人以外是否只有殿下一人?”
    景琰骤然停住了脚步。
    并非是因为侍女的话,她的话是自己一时冲口而出还是祁王妃的授意此刻都不重要。
    他看到躲在廊柱后面的庭生的身影。
    那个在掖幽庭里每次见到自己都会笑着跑过来的孩子,会缠着自己练剑下棋的孩子。
    那个在最后守在自己身边,叫他父亲的孩子,那个自己愿意用性命去护着的孩子。
    从此他会恨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遍体通寒,后悔了自己这一世的决定。
    因为他发现他这一次什么也没有了。
    皇长兄,母亲,小殊……连庭生都不在了。
    他走之后,庭生才从廊柱后面走出来。
    偏殿内乱作一团,王妃似乎是哭了,其他的侍女在忙着安慰她。
    他走到廊下地上留下的一滴赤色的痕迹前,蹲下身怔怔地看。
    ————
    萧景禹在外巡查时就一直挂心府中,故而巡查之后只留了身边的几个官吏在当地督查春耕,自己带着一队人匆匆的纵马回了金陵。
    当晚回到王府时,就见承庭在正厅里红着眼睛等他。
    萧景禹心中一震,自从承庭懂事起,就再未见他哭过,忙把他抱起来问是怎么回事。
    “父王,孩儿很喜欢那件金丝软甲……不要让母妃把它送到悬镜司去。”
    “……你说什么?”
    中毒之事一出,因为出城巡视的时辰不能耽搁,萧景禹当日匆匆下令让府内暗查这件事,但也明令绝不可外传,如今怎么承庭会知道这件事,还提到了悬镜司。
    “怎么回事,”萧景禹厉声问一旁正准备去叫王妃的侍女们,“说!”
    那几个侍女从未见过平日温和宽仁的祁王发这样大的火,吓得一下跪在地上,“今日晌午过后王妃叫了靖王殿下过府叙话,拿,拿了那件金丝软甲出来,问了靖王殿下几句。”
    “悬镜司是怎么回事?”
    “是靖王殿下自己说的,说王爷若是怀疑,尽管拿到悬镜司去查就是了……”
    “忘了三年前除夕世子落水的时候是谁舍命去救的了吗?”祁王厉声质问满屋子跪着的下人,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只有小世子抽噎着小声说,“侍女姐姐记得的,她问七皇叔,除夕孩儿落水时,御花园除了那个中毒的侍女以外是否只有七皇叔一人?”
    孩子一字字的慢慢重复,用漆黑的眼睛冷冷的看着那跪着的侍女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
    听到下人来报的王妃匆匆赶了过来。
    其实作为一个聪慧的女子,她心中也是有疑窦的,只是身为母亲的本能让她没有办法无视掉任何一个可能存在的威胁。
    奶娘和几个侍女的说辞加上近年来景琰的变化,让她不得不去疑心。
    她晓得夫君不会允许她这么质问景琰,他从一开始什么都没调查的时候就已经坚决的否定了萧景琰的可能,还严禁所有人外传上报刑部,甚至不许人去靖王府询问只字片语——就像他这些年来从来不允许任何人在他面前诋毁景琰一样。
    可这些年,萧景琰何尝不是一次次的背叛了他兄长的维护和信任。
    能让她消除这份疑心的方式只有把他亲自叫来问话,其实从景琰毫无芥蒂的捡起那件金丝软甲被划伤手开始,她的疑虑就已经减轻许多了。
    她小心的衡算过每一句话,都可以投石问路却不至于太过直白。
    除了最后侍女说出的那句话。
    要解释的不止千言万语,她看着自己的夫君抱着承庭上了马,未来得及说上一个字。
    离开之前,萧景禹叹了口气,对她说了那句他说过许多次,她却永远不会真正明白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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