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真】——by---作者:擂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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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侄儿明白。”
他当然信。
从掖幽庭相遇那一年起,萧景琰就是这么做的。
庭生非常清楚,他这一世想要保住的赤子之心里,有自己的一份。
上一世他一直愧疚,让自己十一年一直生活在掖幽庭里,受白眼冷语,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察言观色小心求存,而即使赤焰翻案之后,仍然无法让自己的名字回归宗室认祖归宗。
所以这一世他把这一切都还给了自己。
祁王世子,万千宠爱,众星捧月,锦衣玉食。
庭生明白景琰心里所想所念,知道他一定不会希望自己拥有前世那段带着仇恨和屈辱的记忆。
不用去小心翼翼的提防惧怕,而是心安理得的接受周围人毫无条件的宠爱。
只要不碰到他的底线,他便会一直扮作一个懵懂无知的孩童,不卷入争斗,不过问两府的事,过父亲希望自己过上的生活。
——他的底线就是萧景琰。
只是现在的他,能为父亲做的事情太少太少。
所以他可以忍耐,等到自己再大一些与他相认。
一直到随着父王来时,他都是这样的打算。
可就在刚刚,景琰像是永诀一样的口吻,把他毕生所知所悟都一件一件说出来叮嘱自己的时候,让庭生觉得不对起来。
不只是对于孩子太过生涩的内容,还有那种淡然得像是放弃一样的语气。
景琰把每一地细细讲来,却又仿佛心思并不在其中,甚至恍惚中说出了本该几年后发生的干旱如何应对,也全然没有警觉。
讲到后来,他只是在木然的发出声音。
他这是在道别。
他心里认定自己终有一天会与他陌路——就像是林殊与他一样。
所以他必须趁着今夜把要教给他的东西说完。
像是要了尽这一场父子缘分一样——
庭生骤然攥紧了手指,把地图生生扯开了一角。
“罢了…你还太小,记不住这么许多。”景琰被打断,宛如大梦初醒般沉默了片刻,平静地收起那张图,“夜深了,我让人给你准备房间。”
起身时想起了一件事,忍不住叮嘱,“那件金丝软甲……你在以后能去春猎秋猎的时候,都要记得穿。”
见孩子没有回答,他才想到,眼下出了下毒的事,那件软甲只怕就算不扔掉也不会再穿了,苦笑了一下,“若你不喜欢就算了。”
却听那孩子开口反驳说,“那是父亲送的东西,孩儿丢了性命都不会扔了它。”
景琰仿佛没有听懂刚刚的话,皱了皱眉,有些迟疑地笑了一下,“你叫我什么?”
在他面前的孩子跪了下来,规规矩矩行了一个叩拜父母的大礼,才抬起头来清清楚楚的说道,“孩儿叫祁王殿下一直叫的是‘父王’。‘父亲’二字对我而言,无论前世今生,从来就只有一人。”
过了许久,桌上原本氤氲着茶香的茶冰冷下来的时候,景琰才走近前来,迟疑地轻声问道:“……是庭生吗。”
“是,父亲,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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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用的是电视设定的年纪,景琰和林殊同岁。
信函内容是问了基友古川的,我古文不好><庭生还是和景琰相认了。庭生对他祁王还是很敬爱的,作为儿子他会尽孝。但作为上一世唯一给了自己温暖和保护的人,萧景琰对他是唯一且特殊的亲人。
景琰是个很执着的人,却没有那么坚强,这两个词虽然都是形容精神坚韧的,意思却不一样。固执执着代表了他能逼着自己往前走,而无关他精神是否能承受这些重压。长嫂祁王妃的猜疑和他与林殊的渐行渐远的疏离带给他的打击要比他想象得要疼得多。庭生本来不欲现在相认的,但他意识到现在必须要景琰知道自己还在他身边。
[琅琊榜]一世真【二十二】(殊琰)
这一夜,父子同榻而眠,聊了半夜的话。
景琰想起庭生初来府时虽然才十一岁,却已经十分沉稳了,万事不需要自己操心,故而如此亲近的机会极少。
只有一次,庭生病时,自己彻夜陪在他身边,和他讲了一夜故事。
景琰并不知道什么神鬼传说或者民间轶事,他能回忆起来的快乐的点滴都是和一个叫做林殊的人相关的。
庭生听了很多关于林殊的事,直到他长大以后,知道林殊就是梅长苏的时候,心里其实并没有太大惊讶。
能让父亲露出那样的笑来的,天下大概只有林殊这一个人。
当梅长苏死在北境的那一刻,萧景琰的结局也就已经注定了——之后的二十年,不过是他在还一个他原本也没有欠下的债罢了。
庭生非常清楚景琰现在在做什么,也清楚这样做的结果。
据景琰说,除了他以外,蒙挚和蔺晨也有记忆,可和自己一样,他们帮不了他太多。
蒙挚是禁军统领,在朝堂上并帮不上什么忙,私下里他的行踪又太过引人注目,加之此人耿直,能用到的地方并不多。
蔺晨虽然帮忙打压了谢玉,可他这么做并非完全是为了襄助景琰——只不过是因为谢玉曾害了梅长苏罢了。
“父亲身边可用之人太少,琅琊阁若能调派些人过来……”
景琰一笑,“蔺晨和我不是朋友,他的朋友是江左梅郎。”
“上一世梅长苏是替我上的战场,这一世我让梅长苏永远不可能出现在这个世上。”
“于情于理蔺晨甚至不能怪责于我,他心里一定难过……何况这一世我在争权,何其凶险,我也确实不想琅琊阁卷进来。”
确实,上一世蔺晨除了帮父亲解毒那次,在二十年来他未再踏进金陵一步。
父亲离开的那晚,他冒雪等在金陵城门口,交给策马入城的自己一枝开得正好的梅花。
昏暗的雪夜里蔺晨的神色看不真切。
只听他说,“我不喜离别,让这支梅花替我送他吧。”
庭生与蔺晨生平不过见过数面,大半还是小时去苏府受教时遇到的。
蔺晨有惊世的才气和凌然的傲气,记忆中无论是什么时候,有他在的地方便都是热闹。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蔺晨用那样安静的语气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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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王府的金丝软甲案在转日就解决了,祁王妃连夜送走了那两个仆人,不过大概是因为天黑的缘故,马车出城不久就迷失了方向,摔到山崖下面去了。
萧景禹送了王妃亲手制的榛子酥来,景琰笑着拿了一块,说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三日后,北境的捷报传来。
原来边境一个小城经常有小股大渝军队扮成盗匪滋扰,林殊听说后,便带着三百轻骑趁雪夜出城,在马蹄上绑了干草,悄无声息的绕过对方的三个岗哨,横渡结冰的江面偷袭了江对岸的敌营。
这一战从月明战至天际曦白,斩敌两千人。
一时金陵城中,都在传说林殊夜战十倍之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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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林殊带着大渝守将的首级回到了金陵,那时正好是林殊生辰的前一日,林府请了许多人给他庆祝生辰。
林殊许多朋友都得了邀请,景琰也是,入夜之后林府挂满了灯笼,更衬托得厅堂里热闹喧嚣。
景睿和豫津也来了,景睿经历了大变故,神色多了些稳重气度,举手投足间进退有度,而豫津虽然吵闹,但言语里灵气逼人,因为担心郁郁寡欢的景睿,便跟在他身边几乎寸步不离。
夏冬和聂锋相携而来,话说不到三句,便与林殊拼起酒来。
之后又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客人里和林燮熟识的多,也多是仰慕祁王的人,所以见到景琰时,谈话虽然恭敬却也十分疏离。
景琰倒不十分在意。
他来这里只是想看看林殊,虽然晓得他是骑马回来的,伤势应该无碍,却仍然不放心。
如今看到三年不见的他笑着和夏冬饮酒,不禁也跟着放下心来。
他又想到那不过百字的战报,想着雪夜里轻骑而出的林殊,手中的长枪在月下舞动如银龙,在敌人中呼啸往来,策马笑傲。
他想,这样意气风发的林殊是自己换来的。
值得的。
言豫津凑上来悄悄说,林殊哥哥,你不喜欢哪个告诉我,送给我得了。
林殊心不在焉地随手指了一个,那就这个吧。
豫津高高兴兴的拿起来,只看了一眼,又吓得恭恭敬敬的放了回去。
谢绮好奇的凑过来,“豫津哥哥,怎么了?”
“那个礼物是靖王府送的。”
“靖王殿下……怎么了?”
“林殊哥哥最讨厌别人动他的东西。尤其尤其是靖王殿下送他的东西,以前我碰了靖王殿下送他的枪缨,他差点要把我挂在府门口去!这个东西我若是真的敢要,林殊哥哥会要了我的命!”
穆王府也在这一日送来了礼,林殊爱喝的茶喜欢的物件,也不管是不是贵重的,全都一件一件仔细码放好,满满的一箱子。
客人见晋阳公主眼里都是笑意,有心思灵透的,便又把林殊和霓凰的婚事重提了起来。
晋阳公主便笑着说,“我不管别的,只是他这次回来我可不要他再走了,就留在金陵。这里多热闹,你朋友也都在这儿。”
林殊只是笑着不说话,悄悄向着原本站在树下的景琰看过去,却找不到他的身影了。
他刚要开口,就听见远处一声春雷。
天上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来。
客人们都慌不迭的到了厅堂里躲雨。
豫津见谢绮为今日刚做好的衣裙弄湿了而气恼,就笑着安慰她,要知道这春天的雨都金贵得很,你就想着是金珠子掉到自己衣服上了。
景睿看着外面越发大起来的雨,有些忧色,“万事过犹不及,今年的雨太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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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本来是沐休,景琰却一早接到旨意进宫面圣。
到了书房,果然看到户部工部兵部的大臣都在,还有林殊也在。
“今年从立春起雨雪就没断过,雨水是丰沛了……可过犹不及啊。”梁帝翻着桌子上的奏章,“各地陆续都有凌汛灾情出来了,你们这次来为的也是此事吧。”
“听闻南方已有好几处出现了河水漫过河堤的事,不过未成大害。”户部尚书说道,“可赤羽营主将林殊在回京的路上路过淇水,发现那里的河堤居然已经大半老旧。”
“林殊,可有此事?”
林殊上前一步道,“回禀陛下,那河堤如今已经有多处毁坏,只怕不用洪水,只这稍暖时候开冰时就会冲破河堤。”
梁帝听得皱眉,这淇水一带确实发过洪水,可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工部尚书上前一步道,“臣特意派人去查看了,堤坝确实腐朽不堪,下游又是千顷的良田,还住着几千户农家,若是开春冰融之后冰水决堤只怕要对农耕有影响,到了夏季雨水更多的时候更会冲毁房屋。”
“只是淇水一带屯田军人数不多,加上现在正是农忙时节,时间紧迫人手又不足。”
“那你们说,要怎么办。”
工部户部兵部便一起跪奏,要求调离现在金陵守军的半数帮助加紧修理河堤,这样至少赶得上在初夏之前修好,否则这一带的人便都有死于洪水的危险。
三个人似乎早就有了默契,调兵的部署,所用的钱款还有物资的筹备运输都一一细细说了。
梁帝似乎在认真听着,也不置可否。
末了,忽然问了一句,“景琰,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