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真】——by---作者:擂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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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曾想是如此的明目张胆的忤逆。
梁帝忽然看到了放在床头的那个玲珑公主的香囊。
或者是……谋逆。
梁帝猛地打了个哆嗦,赤着脚走下了地,踉跄着差点摔倒,“蒙挚呢!禁军呢?!!!”
蒙挚就守在殿外,听到梁帝呼喊,忙进殿跪拜,“禁军皆在,听候陛下调遣!”
梁帝目呲欲裂,阴冷着的声音变得尖细,“林殊呢?赤焰军还在金陵吗!”
“赤焰军?”蒙挚似乎不明白梁帝为何如此一问,“林殊应该在府里,赤焰军这些日子一直在操练,不曾离开营地半步。”
梁帝迟疑了片刻,点点头。
“守军回来了吗?”
“……还未。”
梁帝又瞪大了眼睛,用手指着窗外,“还未!?天是晴着的,萧景禹还有什么借口用朕的兵!天下还不是他的!朕是病了!当朕死了吗!!!??”
“祁王殿下就跪在殿外…待罪。”
梁帝没想到祁王就在殿外,“他来做什么?一定有一众大臣对他歌功颂德,他来朕这里做什么?”
“祁王殿下昨晚就来了,一直跪着。”
梁帝怒吼着砸了药碗,“那是他愿意跪的,为了他的万民!!”
蒙挚不敢再多言。
“……你下去吧,叫祁王也去,回他的府里去。”
蒙挚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问道,“陛下……那守军呢?”
梁帝恨恨的叹了口气,“……现在召回来,万民会感念他的恩德而怨恨朕。罢了,留着他们吧,愿意修到什么时候随他们去,不回来也好。蒙挚,叫林殊整备好赤焰军余部,暂代京城防卫。但皇城还是由你来守。”
————
三日后,梁帝召见了祁王。
只有父子两人,却选在了武英殿。
在空荡的武英殿内,梁帝身穿皇袍,正襟危坐在龙椅上,俯视着殿下跪着的儿子。
良久,梁帝开了口,语气却不疾不徐。
“景禹,你若有什么要申辩的,就说吧。”
“儿臣无话可辩。未有皇命擅自调用都城戍卫是大罪。儿臣请父皇恩准,让儿臣带着妻儿离开金陵。”
梁帝似乎没有听清,往前倾了倾身子,“……你说什么?”
“无皇命擅自调用守军,无论是什么理由,儿臣身为皇子,都违反了朝廷的法度。”
“你是在试探朕么?”梁帝怒极反笑,“那朕明白的告诉你,朕准了,朕给你块山明水秀的封地,去那里吧。”
“……”祁王跪下,“儿臣多谢父皇。”
“景禹!”
梁帝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你可明白,你这不是以退为进,而是在自断后路?”
“你这一走,不会再有机会回来。”梁帝又说,“太子之位,储君之位,于你,就再也没有了机会。”
说完之后,梁帝几乎是笑着盯着儿子的脸,想在他脸上寻到一丝懊恼,或者一丝悔恨之意。
但他什么都没找到。
祁王直视着他的父亲,坦荡道,“……儿臣知道。”
“你甘心吗?你这么多年在朝上呼风唤雨,如今功败垂成,功亏一篑。”
“……”跪在殿上的祁王只觉得周身寒凉。
“你永远不可能是太子了!你明白吗!”梁帝质问得声嘶力竭,声音里带着哭腔。
身为父亲的他在哭。
可身为皇上的他却仍在怀疑。
没有皇子会对皇位不动心的。
不可能有这样的人。
尤其是祁王。
他距离皇位那么近,那么近。
比当年,他的皇兄们,还要近。
“儿臣调动守军时,便已经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可终究是没有下雨,你知道这个结果,是不是后悔了?”
“儿臣不能用八千条人命去赌,无论什么代价,这都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说完之后,祁王不再等梁帝说什么,而是深深叩拜,“儿臣拜别父皇。愿大梁国祚昌盛,父皇长寿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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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帝在宸妃宫中痴痴坐了两日,之后风寒更重,又病了有两个月之久。
有那么半个月,他几乎日日梦魇,午夜梦醒时常常一头冷汗,却不知道梦里见到了什么。
梦里他常常听见自己在叫着乱臣贼子。
可每每梦醒来时,他咬着牙努力回忆,却仍然记不起那个乱臣贼子的模样。
那段时间,他害怕夜晚的到来。
每到梦中,都会有一个穿着一袭青衫的男人向他缓步走过来。
自己真真切切的看到他的相貌,却不知道他是谁。
终有一日,高湛在梁帝床前伺候,又听见梁帝在梦中挥着手,神态十分惊慌。
“陛下,陛下!”
被叫醒的梁帝惊魂甫定的大睁着眼睛,在粗喘了几口气之后忽然一把死死抓住高湛的袖子问道,“你可知道一个叫苏哲的人?”
[琅琊榜]一世真【二十九】(殊琰)
贬斥祁王的诏书昭告天下之后,金陵在这十日内鼎沸之声不断。
满朝的官员中没人猜到祁王会自请罪责,而对于这个往日最疼爱的皇子,梁帝真的会罚得如此狠决。
直到明旨诏书到了眼前,还有很多人不信,一代贤王,就如此轻易的与储君之位永远的失之交臂。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可却没人找得到症结所在。
一个一个的大臣跪在武英殿上,一封一封的奏折送到梁帝的书案上。
梁帝起先是视而不见,后来实在忍不住大发雷霆,贬黜了几个为首的人之后,才逐渐安静下来。
而这段时间,景琰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有时睡半日,有时会昏睡一整日,伴着高烧。
阴雨天的时候,伤口疼得尤其厉害,府上的大夫便照着蔺晨给的方子加大了剂量用药,让他整日整日的睡下去,熬过那要命的疼。
所以等到病榻之上的人知道消息的时候,木已成舟。
“林殊和蒙挚呢?”景琰急忙问道,之后忍不住咳嗽起来。
战英晓得景琰担心,“赤焰军与禁军皆未动过一兵一卒,林少帅前几日一直奉皇命带着赤焰军守卫金陵城,直至昨日守军修筑堤坝之后才回到林府。”
“陛下虽然恼怒,但总不至于真的自损其臂膀,这件事,算是尘埃落定了吧。”
景琰摇摇头,战英不知,昔日梁帝曾默许谢玉屠戮七万赤焰军,更有在九安山之乱后想要杀尽数万叛军,哪一个不是可用的臂膀,可只要它们有可能成为别人的手中指向皇位的剑,梁帝就会毫不犹豫的抹杀。
只是还好祁王兄,算是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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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王离开那日,除了他熟识的朋友,其余官吏一概得了传话,并未前来送行。
但那一日,金陵的街道两旁却跪满了前来送行的百姓,一直绵延到城外数里的地方,有金陵的百姓,也有淇水和其他附近赶过来的人。
林殊奉命送祁王到滁州坐船的地方,他跟在车队旁边,看着虔诚跪伏在路边的人们。
梁帝并不在乎这些人的性命,他只是害怕这些人发出的声音。
他却不知,皇帝与百姓皆生而为人,若非以真心相待,是换不来真心相对的。
万民为水,他们会用跪伏的方式托起祁王这样的君王,也能使那些罔顾人命的君主倾覆于江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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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便是半月,滁水分别时,祁王世子忽然扑进了林殊的怀里。
林殊把他抱了起来。
这孩子自幼在众人宠爱中如众星拱月一样长大,林殊本以为经此变故他一定会哭闹难过,却见他在这一路上仍然玩耍欢笑,常常逗得郁郁寡欢的祁王妃不住浅笑,连祁王脸上都跟着有了笑意。
“等再见面时,我教你武功还有机关和排兵布阵,要学吗?”
承庭一脸兴致寥寥。
林殊觉得他在自己面前,有时一点也不像个六七岁的孩子。
正要把他放下时,只听他在自己耳边小声说,“七皇叔是个不会轻易低头的人,不管有什么事,背负着什么重担,有多艰难多痛苦,他都会往前走。所以要有个人,帮他看着脚下的石子,背后的周全。”
“我走路也不常看路的。”林殊看小世子皱起眉头来,才笑道,“放心吧,我会留在金陵。”
小孩子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我知道。”
林殊一挑眉,“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叮嘱我?这话不是你能说出来的,也不像是祁王兄教你说的……是谁教你的?”
“梅长苏。”
林殊一惊,“你见过他?”
“数面之缘。”
“那人如何?景琰待他又如何?”
庭生听着林殊气呼呼的问出的两句不着边际的话,慢慢地睁大了眼睛,心里明白了什么。
这些时日桩桩件件事情没一件顺心,就连临行前想去见父亲一面都因为各方面的不凑巧无法成行。
眼下总算来了一件值得欢喜的事。
于是庭生慢慢的勾起了嘴角,脸上却已经恢复了孩子的无邪懵懂,“七皇叔说苏先生是个很厉害的人,还是个谦谦君子,只是他经常晚上来,我也不常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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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帝因为噩梦缠身病了许久,所以祁王出京时有万民相送的事虽然传到了他耳朵里,却没什么力气生气了。
但之后发生了一件事,让梁帝不得不从缠绵的病榻中起身。
一直安于西侧的夜秦的边境忽然增兵,几日之间竟然至五万。
驻守西境的林燮身边的三万赤焰军这几年间被梁帝分散着派往各地进行戍守换防,现在能调动的只剩下一万不到,再加上一万当地守军,面对夜秦在边境的还在不断增加的大军,实在难以力敌,林燮一面向朝廷请求增兵,一面带着边陲镇上的百姓撤到了十里外的青龙关据守。
梁帝知晓之后大怒,当即要阵前易帅,被百官劝服之后一天三封奏章的责林燮速将边镇夺还。
情势一日一日急转直下,朝中人为林燮申辩者多半遭到了训斥,其他一些早有嫉妒林燮军功的,誉王献王党羽趁机上书,百般诛心。
关键时刻,言侯现身于武英殿中,气宇昂然风骨铮铮,字字金玉,辩得那些进谗之人哑口无言。
梁帝面色阴沉,却也不能反驳,只得免了林燮进京请罪的诏令,令他继续戍守西境,月内夺回边镇。
夜里言阙难得留在府中,豫津欢喜的命人做了许多吃食,打算与父亲饮酒畅谈,正捧着私藏了好久的照殿红往里走的时候,忽然从树上倒吊着垂下个人来,一双黑漆漆亮闪闪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豫津。
“哇呀!”豫津吓得大声惨叫起来。只是逃命之余还记得抱住了怀中美酒。
“是我!”林殊从树上翻下来,恶声恶气的说。
“就是知道是林殊哥哥你才可怕啊……”豫津擦擦汗,嘴里嘟囔着,“鬼我就不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