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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真】——by---作者:擂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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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殊可在?”
    门口忽然传出了稚嫩童声,过了片刻,黎纲匆忙进到前厅,“门口也不知怎么进来了两个孩子,说是……琅琊阁的仆从,来给少帅送一件东西。”
    林燮一愣,“……琅琊阁?”
    “让他们进来吧。”
    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童走了进来,对着林燮和长公主微微一礼,他们捧着一个精致的机关盒子,上面有一个琅琊阁专门的标志。
    凡是名字上过琅琊榜的人,都在琅琊阁中有一个这样的匣子,里面存放着他的一应相关,巨细靡遗,其中有常年上榜者,其机关匣大得连两个成年男子亦不能搬动。梅长苏虽未至榜首,却常年在榜中上位,他的匣子却只有方寸大小。
    两个童子用两把精巧的钥匙在匣子的两端的小口各自插了进去,又转了其顶上的三重机关,才将匣子打开,然后恭敬地送到了林殊的手上。
    盒中只有一张白色绢帛,上书“遥映人间冰雪样,暗香幽浮曲临江,遍识天下英雄路,俯首江左有梅郎。”
    和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珍珠。
    林殊刚在宫中看过梁帝的亲笔书信,信中提到梅长苏是上一世襄助景琰的一位谋士,这一世并未出现。
    刚看时心中太过伤悲以至于没有细想,梅长苏江湖琅琊榜上有名,为何梁帝信中会笃定的写道“故此世上并无梅郎”。
    再看到如今匣中珍珠,一切才有了答案。
    ——因为林殊尚在。
    “原来,世上真的没有梅长苏。”
    原来这些年来陪着他的,都是一个从来不曾存在的人。
    他一直都是一个人,走完如此难行的路。
    “少阁主说,若是林殊来拿,就交给他这个盒子。”
    “少阁主说,若是靖王死了,就交给林殊这个盒子。”
    “珍珠是靖王给少阁主保管的。”
    “少阁主令我们放进这个盒子里,给林殊看。”
    “先生说,此中事,他不该说,也不愿说。”
    “林殊却不能不知道。”
    两个童子一唱一和地说完,便朝着堂上一礼,又径自转身离去了。
    从看到珍珠的那一刻起,林殊就都明白了。
    为何梅长苏与他破除铁索连舟的计策不谋而合。
    为何景琰提到梅长苏时都会露出安心的神色。
    为何景琰在伤重时,那一声声的“苏先生”带着溺水之人一样的惶然无助。
    为何《翔地记》中都有批注,山峰有奇险,登之远望,有蝃蝀在东贯入长河之景。
    【有一江湖奇士江左梅郎入京,此人乃赤焰旧人,原名不得而知,在京化名苏哲。】——他是我母亲的一个故人之子,叫梅长苏。
    【他暗中相助景琰助其谋划大事,助其为赤焰翻案雪冤屈,扶持他登上东宫之位。】——景琰,你不适合皇位。
    【景琰今生所谋,多为梅长苏前世遗策。】
    ——那个梅长苏,是在害景琰。
    【这一世,赤焰仍在,故此世上并无梅郎】
    ——大渝战事皆如所料,苏先生常在左右,累出妙策。千里之外相望不及,无劳忧虑,亦盼珍重。
    ——世上从来没有梅长苏,这些年来,他都是独自一人。
    【你这次去东海,听说那儿有很多珍珠,你带回来一些给我玩。】——那颗珍珠……交给他的人该是十九岁的萧景琰,不是我。
    林殊死死攥着珍珠,大笑着落泪,
    “……原来是我……”
    ——————
    元祐五年九月,皇七弟萧景琰发丧,立衣冠冢,殡于靖王府。梁帝亲至执丧,置木弓于棺内。同年秋,赤焰军少帅林殊赴北境镇守大梁边境。
    ——待续——
    【有一江湖奇士江左梅郎入京,此人乃赤焰旧人,原名不得而知,在京化名苏哲。】是梁帝给祁王的信。
    [大渝战事皆如所料,苏先生常在左右,累出妙策。千里之外相望不及,无劳忧虑,亦盼珍重。]这个是景琰在战场给小殊的信。
    [琅琊榜]一世真【四十二】【终章】(殊琰)
    元佑五年,新帝萧景禹登基,改年号“长靖”,以祈四境平定,国泰民安。
    长靖二年,从早春起就雨水丰沛,万物润泽,尽显丰年之象。
    年初又从北境传来喜讯,因为大渝兴兵后大败,加重了内乱,交不出原本定下的纳币的数目,只得在使臣和随时待战的守军的步步紧逼之下答应了割地的条件,一连五个州郡,让梁国的边境往北推了百余里。
    这一日言阙在家中烹茶,尽享沁香时,忽然有人叩开了言府的大门。
    太常寺太卜因为昔年预言淇水必将至大雨的事害了当年还是祁王的天子遭到贬斥,自打新帝登基起每日都惴惴不安,直到今日忽然受到传召,只觉得大限将至,便来求尚有些交情的言阙一同进宫,保自己一条性命。
    言阙深知新帝传召绝非记恨,可他也并非相信卜算之术的人,正在好奇时,宫中来了人也传召他入宫。
    若非急事,新帝会在出宫去靖王府时顺道来言侯府与自己商议,言阙领了口谕,便整理了衣衫随着一并进了宫。
    马车路过靖王府,因靖王府的旧属常来打理的缘故,隔着围墙仍能看到墙内的梅花在余寒中开得正好。
    街上的孩童骑着竹马追逐玩闹,唱着的歌谣里,有言阙儿时唱过的,也有他和林燮和萧选坐在一起时,听林殊景琰唱过的。
    时光会让回忆里曾经那些不好的痛苦的部分变淡,留下的都是如今这样半眯着眼睛惬意回想的恬淡。
    一路踏着春意慢慢行至宫中,却是另一番模样。
    言阙很久没有见过天子笑了。
    痛失父亲与亲弟,让这位心性豁达潇洒的君王这一年多来鲜少露出笑意,而此刻的他满面都是喜悦的神色。
    言阙看到他手中紧攥着的一张短笺,和窗边落着的那只通体雪白的鸽子。
    养得这样好的鸽子,言阙上一次见,是在靖王传信给他去救林燮大哥危难之时。
    是琅琊阁的信鸽。
    太卜从进门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根本不敢去看皇帝的脸色,故而在听到皇帝说要他选个吉日的时候,还一脸困惑的抬头问道,不知是做什么的吉日?
    “父皇,儿臣听说——”正在这时养居殿的门被推开了,一直稳重的皇长子似乎因为跑得太急,进门时差点摔倒。
    言阙看了一眼依然不明所以的太卜,也跟着笑了起来。
    ————
    琅琊阁中,一袭白衫的少阁主悠然的踩着石阶,到了琅琊阁最高处。
    屋子里,坐着一个形削骨瘦穿着玄色衣衫的人。
    一身的伤病生生把人给磨成这样。
    一年前,他把这个人和飞流从大渝救回来的时候,他身上有多处刀伤有的还带着毒,还有坠崖时摔伤的左腿,飞流带着这样的他在雪谷中东躲西藏了数日。
    虽然飞流给他喂了保命的丹药,可蔺晨是大夫,他晓得受了这么多伤的人在风雪中熬上十数日会是如何的情状。
    只要道一声倦,放弃了闭上眼睛,就会一睡不醒了。
    能撑着活下去,说白了只是靠着一颗心,护住了一口气罢了。
    即使真切的看到眼前的人,蔺晨仍然觉得两世轮回,像是画了一个圈。
    小童端着药碗从蔺晨身边走过,到了那人的床前,恭敬的把药碗端了起来,要喂病人吃药。
    病人伸出自己还能动弹的左手端过了药碗,仰头一口喝了下去。
    蔺晨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皇帝都当过的人,怎么还用不惯仆人。”
    那人听到蔺晨的声音,便费力的转了一下身对着他,“以前在军中都是如此……习惯罢了,何况我左手尚能动弹自如。”
    蔺晨走上去查看了一下他的右手伤势,“这手恢复到能用剑的程度还需要时日。对了,如今金陵的人应该已经收到信了,只是我不知道你皇兄喜不喜欢我仿的你的字迹。”
    短短一张纸上,写着景琰坠崖后被困大渝边境一处山谷中,如今得以脱困,得琅琊阁少阁主相邀共游,在江湖盘桓数月方归。
    信中半字不提他受伤之事。
    蔺晨笑问,“你觉得你皇兄他们会信么?”
    “不过我原本以为你要远遁江湖,几年后再告诉他们你还活着的消息。”
    “江左盟我还留着呢,天下你都管过了,区区一个江湖门派……”
    “我要回金陵。”
    蔺晨不笑了,问他,“你是想回去还是要回去?”
    “……一样的。”
    “两回事。你说要回去,是怕自己活着的消息传出,人却不在金陵的话,世人难免会对皇上有猜疑。你并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想见你,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见他们,你只是用理智说,自己必须这么做。”
    “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是你希望的好结局。你却还要为了他人的想法去活剩下的几十年,是愚蠢。”
    景琰摇摇头,“……我知道丧失亲人挚友的痛苦,比刀劈剑刺还要痛苦,无止无休。”
    “你以为我不明白么?一次就够了,差点再来一次。”蔺晨见景琰抬头看他,便凑近了笑嘻嘻的补充道,“我说的是飞流。”
    “我知道你说的是飞流。”
    蔺晨憋了口气,半响才道,“……你这人,真是无趣极了。”
    一年前,景琰从山崖坠下时,用手紧握住了崖壁上的尖石,缓和了坠势保住一条性命。
    是一直跟在暗处的飞流绕到了崖下,找到了他。
    因为来时的路有大渝士兵封堵,飞流带着人事不省的景琰往西北走,虽然是进了大渝境内,倒错有错着的一路躲开了来搜捕他们的追兵,十几日中,他们一直在山谷的雪穴里来回躲藏。
    也好在那些日子一直大雪,藏住了他们的脚印和血迹。
    忽然一日,大渝的士兵都往东去了。飞流便带着景琰往东去,在穿过雪原时遇到了被血腥气吸引来的狼群,千钧一发之时蔺晨赶到了。
    景琰命危不能再挪动,飞流也困顿不堪,蔺晨只能就近去了晏大夫曾经采药去过的山谷,谷内温暖又有药材,只是那入口每年只有春夏交替的时候雪才融化,所以三人在谷内被困了八个月,直到转年早春才得以出谷。
    景琰重伤昏睡数月,飞流虽未有大的伤处,却因为太过疲惫加上寒冷,从不生病的孩子大病了一场,蔺晨心疼着他还要顾着重伤的病患,每一日就在煎药熬药和喂药中度过。
    蔺晨每次提到这段时光就会咬牙切齿,可景琰还记得自己清醒过来时,蔺晨松了口气之后脸上露出欢喜的笑意来。
    蔺晨换好了药,把一旁童子端来的吃食放在景琰的左手边,才问道,“给在金陵的人的,这一封信就够了……那林殊呢?”
    “……”
    “他这一年镇守在大梁与大渝边境,时不时就带人进去找一找。这一年‘守’下来,大梁的边境往北推了一百多里。依我看,你再多瞒着他几年,林殊就能守到大渝都城门下了。”
    “你有纸笔吗。”
    “你要亲自写?”蔺晨看他缠着白纱的右手,递过了纸笔。
    景琰在信纸上用左手费力地写了一个琰字,和一个殊字。
    然后将纸给了蔺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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