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ectateur》——by作者:第五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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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吸口气,凭着记忆走到自己的座位那里坐好,看他扫视着那些空座位一如以往,我忽然有那样一个想法,如果现在让他能看到我就好了,哪怕是一瞬间,哪怕之后的无数个岁月我会陷入永远的黑暗。
说来也怪,自从巨人被驱逐之后,利威尔会忽然陷入沉睡,就像是现在这样,伏倒在桌上堕入梦境。没有丝毫困倦的迹象,只是想做梦了。因为现实已没有值得留恋的东西,梦境可以更贴近死亡一点,不是么?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是开心还是悲伤,但看着他很容易使人失神。
直到,那燃了半截的白色蜡烛从烛台上摇晃着坠落,在地板上燃起一片火光。
古堡是完全的木质结构,地板和墙壁上的装潢年代久远,那一点烛火,瞬间便开始疯狂蔓延。
我急忙站起身来,完全忘记了现在的自己是个透明的灵魂。
利威尔,平日里那么敏锐的一个人,怎么连这点危险都觉察不到……我站在他身旁,他完全没有要醒过来的预兆,睡得很安稳,任凭火舌舔舐房间的每个角落。
佩特拉站过的门边,三毛前辈坐过的椅子,一切一切,从前的痕迹。
荆棘鸟100问
Chapter 14
橘红色的火焰夹着浓烟充斥房间,我俯下身,这才明白他无法离开的原因。幼年的饥饿与颠沛流离早给他埋下了病根,多年的杀手与军人生涯更是为他添了一身旧伤,外表看起来最强大的人,却比任何人都来得脆弱。
看着他痛苦的模样,我知道是那年被亚撒打断的手脚骨又开始作痛了。即便是意识不清醒,泛白的双唇仍控制不住地发抖,灰黑的浓烟呛得他咳嗽起来。
从没感到这样无力过。明明爱人就处在危险之中,却束手无策。
我从不相信有神明之类的东西存在,但我宁愿用我身为灵魂那无穷无尽的生命,来换取能够触碰到他的力量,即便从此只剩黑暗,即便我再也看不见他。
我在虚空之中从后面抱住他,替他挡住愈发凶猛的火焰,即便一点作用也没有。
利威尔,拜托了……
明明活下来那么不容易,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
我咬住下唇,希望他能听到我的声音,拜托了,一定要……
但我从没想过,也从不敢想,我的后背居然传来火焰烧灼的痛感!大脑霎时一片空白,我惊异地发现全身的感觉在慢慢苏醒——指尖那细腻衣料的触感,胸膛紧贴着的那人身上的温度,鼻尖萦绕着的熟悉的特殊香气,甚至火焰烧灼木质地板的焦糊味道……那些曾经无比熟悉又令我那么迷恋的感觉一种一种回到身上,像是为黑白线描着色一般,慢慢变得鲜活。来不及多想,我抱起他,穿过疯狂的火海。
与火焰零距离接触的感觉很是奇妙。所有事物都在眼前扭曲成怪异的形状,你能听到自己呼吸燃烧的声音。喉咙很疼,身上很痛,火焰舔舐皮肤时会有奇异的味道。楼梯在火海中不堪一击,双脚跑到几无知觉,我知道一定已经被烧焦了,但我不能停,绝对不能停。
巨大的屋门燃烧着在我面前倒下,我侧身闪过,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我咬咬牙,用尽最后一丝气力跑出了那哀号着的古堡。
成功了……
利威尔除了衣角被烧焦以外几乎没什么大碍,因为吸入烟雾过多,还在昏睡。
而我连低头看自己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拼命拍打着他的脸颊,想赶紧把他唤醒。我忽然想到什么,吸入一大口气,贴上那双薄唇的一刻,终于控制不住地哭泣出来。
曾经以为永远都不会有再触碰到他的一天,现在这样的我,究竟还能存在多久呢?
古堡在巨响之中分崩离析,四溅的火星点亮了夜色,燃尽了星辰。
“艾伦……”他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应道,“我在。”
他并没有睁开眼睛,完全是无意识的瞬间说出的梦话都让我失神。“艾伦,别走。”
我垂下眸子,细细描摹着他的轮廓,想要把他的一丝一毫都记下来,“我在。”
“快去救火!”不远处有惊慌的人声,马蹄的响声回荡在丛林。我连忙向着人声发出的方向挥动双臂,“这里!”
“宪兵团的护卫回来了,再坚持一下。”我放下失去意识的利威尔,站起身来向靠近古堡的一队人马奔去,“这里有人需要帮助,你们快来!”
凭借废墟燃烧发出的光亮,我看清冲在最前面的是夏佐,他看去很冷静,没有想象中的惊慌失措。他环顾一周,终于看向我的方向,却直接绕过我跑向了利威尔,“兵长,您怎么样?”
我跟上去,利威尔已经醒了,目光却不在我身上。
“夏佐?”他疑惑起身,夏佐立刻绽放出天使般温和的笑容,“您没事真是万幸……都是我们不好,来得太晚。”
他眯起眸子,视线锁定在不远处熊熊燃烧的废墟上,“你救了我?”
大部队终于发现了他们的存在,立刻有军医匆匆赶来。
夏佐怔了一下,仍然是微笑着的神情,“我应该做的。”
小时候听母亲讲过海的女儿的故事。其实所有的童话都是有蓝本的,不过是童话太过美好,隐藏了太多现实中无法避免的阴暗面。
我无法解释刚刚的力量从何而来,但只要默念着利威尔这个名字,就会觉得自己可以变得强大,可以做到任何事情。
我只是想知道刚才我对他说的话,他到底听到了多少?
……
“为什么总觉得刚刚艾伦来过了呢。”
“虽然很抱歉……但是,艾伦前辈已经过世一年了啊。”
活着的时候会抱着乐观的想法,觉得一段死去的感情无论如何都会被时间冲淡,总会有介入的余地。活着可以毫无顾虑地独占,但当死去之后,却要和另一个人共享他的思念,怎么看都不划算。
那天和韩吉交谈过后,我独自在房间躺了一下午,到晚上睡得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
梦里一片茫茫雪原铺天盖地将世界染成苍白,调查兵团的墨绿色斗篷被雪掩埋只露出一角,在快要撕裂骨血的狂风中无力飘动。有血迹在脚下蔓延,虽然雪下得很大模糊了视线,却怎么也覆盖不住那刺眼的鲜红,就像是有生命一样,源源不断地从地底涌出。
我在漫天风雪中向前走去,身后是断断续续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