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人鱼的一百种追法》——by 作者:昼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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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徐昌连忙追问。
那人不知道又联想到了什么,面色更加难看,半晌,才苦笑一声解释:“斯汀……是意国最大的地|下|党家族。”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蔷薇古堡就是以前的威斯汀堡,斯汀家族的大本营。”
徐昌瞬间反应过来:“斯汀家族……转让了大本营?”
话落,却忽然意识到失言:不不不,被抢的可能性更大。
若不是那蔷薇古堡的新主人势大,谁愿意转手大本营?也不对,或许……那蔷薇古堡的主人,原本就是斯汀家族背后的*oss?
无论是其中哪一个原因,都足够让人倒抽一口凉气。
导演苦笑:“怪不得……”拿着蔷薇古堡的请柬,在意国境内,谁会不给几分面子?
一股无力感打心底升起,徐昌弱弱地问:“那……我们没办法了?”难道真的要坐以待毙,将大奖拱手让人?
导演咬了咬牙,低声道:“奖项如何,最终还是要看影片本身的质量。这样,我问问韩总,看能不能拿来《长歌》片子,我们先看看。”
“……也行。”
徐昌忍了忍,终究没有说出另一个坏消息:水城电影节的主席,不久之前在推特上发文,刻意夸了《长歌》精彩绝伦。
来自主席的背书,这才是《长歌》还没播出,影评人已经敢交口称赞的原因。
在同行们对《长歌》讨论纷纷时,作为主人公之一,兰西却有些精疲力竭。送走又一波热情的影评人,拒绝第n个隐蔽的暗示,他终于忍不住和阎导打声招呼,带着赵小桃先行退场。
阎钰此时也有些意兴阑珊。
那些传说中的大人物围绕在周围,的确是他梦里才可能出现的场景的没错。可……若这些人端着笑脸,都在拐弯抹角地向他打听兰西的消息呢?
就差直接问兰西是什么来头了!
压抑着心底的不耐,阎钰逼迫自己扬起一个笑脸——他和兰西不同,对方有说走就走的资本,他却没有。
何况,若他也由着性子离开,电影怎么办?
兰西和赵小桃,两人此刻已经出了门。
水城的黑夜已经降临,没有叫随行的司机,两人随手招一辆出租车,随便报了个市中心的地标。
出租车很快汇入车海,街道两侧的霓虹灯闪烁,陌生的语言以及从远处影影倬倬传来歌声,让人很容易便意识到他们正身处异国他乡。
兰西松了一口气,和赵小桃一起好奇地望着窗外的风景。
自从他走红之后,便没有像这样轻松随意地逛过街。
若玄墨此时也在身边就好了。
一阵风刮过,空气中带着水汽独特的味道。兰西叹了口气,刚刚离开,他却似乎已经开始想念。
“小西,你看!”
心中涌动的情绪还未酝酿,被赵小桃的一声低呼打断,兰西抬起头,顺着赵小桃指的方向看过去——
是一对同性情人正在相拥亲吻,周围人群涌动,他们却视若无物,大胆又坦荡。来来往往的行人们似乎也习惯了这场面,头也不抬地绕开,离开。
兰西明白赵小桃的意思。
若在国内,这对情侣身前,恐怕已经围了不少拍照党。顺利的话,不久之后,便能在微博热搜上见到他们的身影。
“羡慕吗?”
赵小桃哪壶不开提哪壶:“不如,你和卓公子也考虑考虑,领个证?”
兰西沉默。
赵小桃之所以说这话,原本只是为了报复兰西飞机上扔下他睡着,却没有想到,话落,对方竟然思索起来!
兰西慢吞吞地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赵小桃瞪眼。
“国外也没有人认识我们,再加上风气开放,自在又舒服。不然,这部电影之后,我就退圈?”
“喂!”这一下,该赵小桃着急了。兰西的事业正值上升期,若真的退圈,他这个经纪人去哪里哭去?
“小西,你千万不能冲动,我刚刚是说着玩的!”
“哦。”兰西闭上眼睛,向后倒在后座上。剩下赵小桃一脸懵逼:小西这是什么意思?
趁着红灯,司机大叔默不作声地从后视镜瞅了后排的客人一眼。
尤其是此刻闭目养神那位,他总觉自己在哪里见过……
绿灯亮了,出租车转弯,驶入水城最繁华的街道,忽然,那个地标性建筑物的大屏幕上,映入了一个华夏年轻人的脸。
司机面无表情地转过头。不是他不好奇,实在是因为,这华国的宣传片,已经在这条街道上循环播了一个下午。
……等等。
司机想到了什么,僵硬地转过头。
对视一眼,后座的两位客人亦是一脸惊色。
·
兰西和赵小桃两人下车,坐在大屏幕对面的路边,怔怔地将整个宣传片又看了一遍,眼看第二遍开始,兰西这才一言不发地拉起赵小桃,找了个咖啡厅坐下。
……当然,咖啡厅里也少不了注视他们的目光。
兰西抿了抿嘴,出门,拨通青熙的电话,开门见山:“大屏幕上的宣传片,是你的主意?”
青熙看了一眼卧床的维卡,出门:“什么宣传片?”
“不是你?”兰西皱眉。
青熙:“……你说清楚。”
兰西那边已经挂了电话,回到座位上,赵小桃神情诡异,拿出微博给他看。
“米国,腐国,法兰……今天世界各地的cbd,都是你。”
兰西:“……”
揉了揉突突直跳的青筋,避开服务员探究的目光,兰西深呼吸一口气:“是谁?”
赵小桃语气中的幸灾乐祸不容掩饰:“你忘啦?现在你是华国官方钦定的环保大使。”
这手笔,当然是央视爸爸带着飞~
……这下好了,兰西总算能熄了退圈的念头吧?
·
水城酒店。
从沙龙回来,宋导绕了好几圈,总算从广电内部辗转弄到了《长歌》送审时的影片,买了几瓶酒,堆在房间里,招呼剧组成员们过来。
谁知,电影还没看,还未来得及找点儿自信,便从徐昌那里又得到一个坏消息:
兰西……他已经攻占水城了!
☆、第108章 .107.106||
宋导拿到的电影不是公映版,没有长长的片头,甚至连主创姓名也省去了,开门见山,直入正题。
因此,惊愕的情绪还未平复,徐昌一转头,便看到屏幕上出现一副生机勃勃的画面。
山木葱茏,阳光直射,镜头由远及近,停留在这个小山村唯一的学堂前。说是学堂,其实只是在破旧的土地庙中辟出一间屋子,搁上老旧的桌椅,便是课堂。
学生们年岁参差,摇头晃脑地背着圣人言。夫子鬓角已白,衣物洗的看不出颜色,平心静气地读着书。忽然,门外一声犬吠,夫子侧头,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被瘦弱的老狗扑倒,狼狈地倒在门口。
读书的学生们顷刻停了下来,场面一阵安静。
少年尴尬地抬起头,镜头拉近,浅色的眸子倏地在屏幕上放大。窘迫、无措、渴望……仿佛有一阵电流从屏幕中逸散出来,联通了心桥,让人不由自主地和人物共情。
宋导不由自主地放下酒瓶,挺直脊背,目光微凝:有点意思。
若说画面、色彩、开头的剧情,只能打个六分的话,这一个眼神,直直将评分拉上八分。
……这是一个天赋型的演员啊。
剧情还在继续,不出意料,夫子收了这个叫做“赵长歌”的少年做学生。长歌父母早逝,一个人在村子里靠着采药种地来讨生活。
赵长歌在拜师之后,又和邻村的戏班子学了几招武艺,仗着随着年纪增长越来越大的力气,也无人敢欺负他。
老夫子家中自己和孙女,加上长歌多用从山上打到的野味孝敬先生,来往多了,夫子家吃饭时,便多了一双筷子。
剧情到现在为止,一番风顺。除了赵长歌那个让人惊艳的眼神,似乎也只有画面和布景值得说道了。
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宋导忍不住皱眉,明明只是简单的剧情,称不上快的节奏,却总给人一种平静之下波涛涌动之感。
转过头,发现屋内的其他人正盯着屏幕,聚精会神。
□□总于无声时发生。
长歌与师妹暗生情愫,还未等夫子答应,便遇到县令衙内。这位公子肥头油面,盯着师妹的眼神,倏地亮了起来。
来了!
一颗被掉在半空中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屏幕中,长歌一声不吭地找到机会教训了县令公子,对方的报复随之而来。
明明是向下的剧情,宋导却狠狠地呼出一口气,失笑:他怎么没有想到,在这动荡的时节,电影开头时桃花源似的山村田园风景,原本就是在悬崖边行走,处处透露着违和感。
而这违和感,则是导演吊人胃口的小把戏。
这导演讲故事的功夫,真是让人惊叹。
随后,情节急转直下。官家循来,借口边关有变征兵。夫子当夜安排两人成婚,在婚礼第二天,碰死在门前的柱子上。
长歌守孝,却依旧未能摆脱征召。
在夫子入土当天,他被戴着镣铐,送上了战场。出县,远远地转头,家园已远。眼前,一条遍布荆棘的小路在他眼前缓缓铺开。
室内寂静一片。
眼神,又是眼神。赵长歌回望时那个眼神,简直如同锤击,狠狠砸在人心里。
宋导闷闷地点了一根烟,狠狠吸了几口,才堪堪平复自己的内心的压抑。
“你们看吧。”
宋导扔下一屋惊诧的成员,出了门。
“……怎么了?”几秒之后,有人悄声问。
徐昌叹了口气,转头解释:“我们的电影,悬了。”
抛开语言不谈,这部《长歌》的剧情,完全就是冲着国际电影节评审们的口味来的啊……具有浪漫主义色彩的悲剧,个人英雄主义,时代和人之间矛盾。
在场人皆是心头一沉。
“还要继续看吗?”寂静中,有人问。
徐昌一咬牙:“看!”
一路西行,翻山越岭,至边关方停。风吹来,沙尘满面。黄昏落日,千里不见绿意。这就是赵长歌接下来要生活的地方。
恶劣的环境并不是唯一的困境,在接收他们这些新兵蛋子时,运送的官兵和接受人说了什么,那人若有所思地看了赵长歌一眼,嘴角勾出一个笑。
在很久之后,赵长歌才知道,他得罪的知县并不是单纯的七品官这么简单。对方,还是京城一个大家族的庶子。
而统领他们的将领,正是知县的族叔。
只是,此时的赵长歌不知道,也无从得知。他只是被动地迎接着接踵而至的磋磨——上峰的区别对待,同伍的刻意疏远甚至背叛,接连不断最危险的任务。
上战场时,他冲在最前头;论功时,却没有他的名字,七年间,数次出生入死积攒的军功原应让他升百夫长,可他至今仍然是一个光头小兵。
同村的伙伴私下劝他:屈服罢,想办法去和知县赔罪。
而在这几年里,知县已经一路高升,领了知州,官威更甚。
赵长歌征然,疏于打理,他下颚长出了荒草般的胡子,夜色中,篝火燃烧,印出他的眸子——
除了一如昔日的清澈,还有岁月磋磨赠送的沉稳。很奇怪,这样的眼神,竟然会出现在这个本应该去憎恨一切的人身上。
他拿酒的手很稳,饮一口,抬头:“我没有错。”
家乡妻子在两月前死于时疫,他便于天地间孑然一身,再没有牵挂。拿来任性所付出的代价,不过是他的性命而已。
这坚持,一如他当年去学堂门外听课,风雨无阻。
同伙们摇头叹息,无人再劝。
五月,边关遇急,赵长歌英勇无比,杀敌无数,三进三出,取敌首领项上人头于乱中。十年磨刀,他的光芒,再也挡不住。
敌退。
他终于得到了应有的封赏,依军功迁校尉。
年底,依旧冲在第一线,带领队伍追敌千里,胜。上赏云骑尉,授昭信将军。七年终还,一路风雨,及至故乡,妻子坟头荒草已盛。
再问仇人,那昔日知县,三月前已经死于官场政|斗。
冬夜寒气袭来,冷气在遇到铠甲时化成冰霜,坟前,赵长歌给夫子磕了三个头,起身,跨马离开。
心中空空茫茫,一如眼前的无涯的天际,除了镇守七年的边关之外,他无处可去。
“唉……”屋内有人叹息出声,反应过来,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可,此时其他人却无暇关注他的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