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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王朝》六部 完整——by风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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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怀风瞧他这一身气势,知道这贴身膏药绝对揭不走,便不再说了。
 
走进公园,游人果然不多,这时间来逛公园的,多半是富贵有闲的太太小姐,和梦想与情人共沐爱河的漂亮青年男子,穿着华装的窈窕身影偶尔在树荫下一现。
 
快十二点的时候,七月的日头正灿炽,树叶在日光下一动一动地放着油润的绿光,满满一汪湖水也是深绿色的,上面荡着几艘小船,又有美丽年轻的女子在船上撑着阳伞坐着,富有夏日生动之悦目。
 
宣怀风缓步走着,也觉得心旷神怡,忽然想起白雪岚说过,两人认识这么久,可惜却没有什么外出同游,罗曼蒂克的机会。当时不以为然,对着此情此景,却觉得白雪岚说的也有道理。
 
要是弄一艘小船,两人在湖水上飘荡一个下午,不管公务,只天南地北地说说闲话,也真是不错。
 
不多时,就到了番菜馆子门前。
 
那番菜馆子的侍应都是眼睛尖的,看见宣怀风身后跟着几个荷枪实弹的护兵,就知道这一定是贵人,赶紧过来招呼,笑着问要包厢还是露天座位。
 
按宣怀风的性子,原是想要露天座位的,但转头看看后面这几位,幽雅宁静的湖边露天座,出现几个凶神恶煞的护兵,实在大煞风景,自己又何必为了一己之享受,坏了他人的感触?
 
便和侍应说:「给一个包厢吧。有没有安静的,带窗户,可以看湖那头景色的?」
 
侍应说:「有的,有的。这就给您安排。」
 
躬了躬身子,做着手势在前面领路,把他们带进一个包厢里。宣怀风进去一看,只摆着一张桌子,桌子左右各放两把椅子,是四个人的座,墙上贴着法兰西壁纸,墙角处摆着一个半人高的雕玫瑰摆架,上面放了个黄铜做的美人雕塑,虽然地方不大,却布置得很得体。
 
一扇窗户,大半边的带了蕾丝边的纱帘子垂下,不时被吹来的湖风撩拨着,轻轻扫过窗台,那一头半湖的精致,和湖边露天座位里享受着的??游人们,就成了窗框里的一幅画了。
 
宣怀风接了侍应递上来的菜牌子,随意点了几道,叫侍应快点送上来,又对宋壬和几个护兵说:「都坐下,这里没外人,犯不着阅兵仪式似的站规矩。我们略坐坐,吃饱了,还有别的地方要去。」
 
几个护兵跟着宣怀风有一段日子,知道他的人极随和,见他这么吩咐,都松了挺胸收腹的姿势,把长枪解下来,在椅子上坐了。
 
宣怀风因为想看风景,嫌那轻纱帘子挡了大半窗户,自己走到窗边用手去拨,目光随意往外一斜,却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定了一定。
 
原来窗外头不远,就是露天的雅座,设在几棵广玉兰树荫下,既不受损于烈日,又可以欣赏湖景。此刻,坐在这极妙位置的其中一人,却是宣怀风的姊夫年亮富。
 
他也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坐了??一位很标致的女子,看模样只有十八九岁,却十分有风情,穿着一袭宝石蓝的旗袍,正把一只雪似的胳膊搁在桌上,偏着头和年亮富有说有笑,红唇一开一阖间,眼波流动,风流妙曼。
 
两人桌前摆着几个半空碟子,残留肉肴肉汁,又有两个玲珑剔透的外国玻璃杯并头摆着,杯子却是完全空了。
 
显然,他们刚刚饱餐了美味的大菜,正酒足饭饱,享受着饭后的乐趣,不知说到什么有??趣话儿,年亮富忽然仰起头来,哈哈笑着,又拿两根手指,在女子白嫩的脸蛋上一拧。那女子便撒娇起来,扭着腰,半个身子似要挨到年亮富怀里去。
 
宣怀风看得眉头大皱。
 
他向来风闻年亮富在外面有些拈花惹草,可从来不知年亮富毫无忌惮到这种地步。
 
姊姊在家里挺着大肚子,这是头一胎,殊不容易,姊夫也是头一遭做父亲,在宣怀风心里,怎么也该比往日更体贴谨慎些,怎么反而更放肆了?竟丢下怀孕的夫人在家里,带着不正经的女子到公园来吃番菜,还在露天雅座里如此调情,不顾旁人侧目。
 
此时已有侍应敲门,端了几碟子头盘上来,护兵们从未吃过这古怪的番菜,也不知是个什么规矩,况且宣怀风未坐下,一时都呆坐着没动。宋壬本也坐下歇息,见宣怀风在窗边站住了脚,似乎被外面什么事物吸引住了,他受了白雪岚百般嘱咐,对宣怀风一举一动都很注意,不禁站起来,走到宣怀风身边,也朝着他看的方向一瞅。
 
宋壬去过年宅几次,又常在宣怀风身边,自然是认得年亮富的。
 
一看这情形,当即心里就明白了。
 
这是宣怀风的家事,倒不好多嘴,宋壬想了想,便又不吭声地坐回了桌子旁。
 
敲门声响起来,侍应端了热香的大菜上来,红酒汁在盛着牛肉的烧热的铁盘子上一倾,顿时热雾弥漫,肉香扑鼻。
 
宣怀风转过头来,对那些等着他的护兵说:「都吃吧,在包厢里,没这么多规矩。」
 
几个护兵都应了,可都没动手。
 
原来他们正头疼眼前银光琳琅的刀刀叉叉,摆得倒是整齐,就不懂怎么使用,对着大块的牛肉无从下手。这些都是上过沙场,见过人血的老兵,要在平日,哪管什么礼仪,用手拿着汁水淋漓的吃了也就算了,偏偏宣怀风有一种天生的优雅气质,总令身边的人不自觉想表现得好一些。
 
当着宣副官这么斯文的人,再粗豪的汉子也做不出太不入眼的事,彷佛怕给宣怀风留下不好的印像似的,反而个个都束手束脚。
 
宋壬笑骂,「你们这群土蛋,在山东敢翻到天上去,吃一家番菜馆子,倒变老实了?」
 
等侍应急急忙忙找了几双筷子来,他们才吃起来。
 
宣怀风叫他们先吃,自己却还是站在窗边,微恼地看着他姊夫和那女子,想起在年宅的姊姊,就觉得一口气堵着。想了再想,还是忍不下去,目光一闪,决定还是要出出面才行,正打算出去找年亮富谈谈,忽然看见已经有人找上年亮富了。
 
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子走到两人座位后,拍拍年亮富的肩膀,态度很是熟悉。
 
居然是宣怀抿。
 
宣怀风暗暗奇怪,三弟怎么和姊夫混得这么熟了?
 
年亮富正畅享和美人调情的快乐,被人在身后一拍,骇得猛一回头,见了是宣怀抿,吓白的脸就恢复正常了,笑容更盛,瞧他们的样子,很是相得。
 
看来宣怀抿不但和年亮富关系打得火热,和那年轻漂亮的女子也是熟人,他对年亮富说了一句什么,又朝那女子点点头,就随意坐在一张空椅子上,和他们攀谈起来。
 
宣怀风不禁有些生气。
 
姊夫在外面胡混,三弟既然知道,怎么不劝阻劝阻,瞧这情形,宣怀抿对年亮富和那女子的事,倒是持赞成的态度了。就算不是一母所生,宣代云毕竟是大姊,宣怀抿这种做法,要是让大姊知道了,又算怎么一回事?
 
想到这里,更忍不住了。
 
宣怀风离了窗户,转身往包厢门走,才扭着门把,忽然听见身后的动静。
 
宣怀风回过头说:「你们吃你们的,我就在外面略走一走,也??不出这个番菜馆。」
 
宋壬早就跟在他后头了,没得商量地说:「宣副官,您要去哪走一走都随您,就是别搁下我们。您也知道总长的脾气,他那鞭子抽起人来,可是会见血的。」
 
不但他,几个护兵也丢了筷子上的牛排,站起来把长枪都背到身上。
 
动作整齐划一,倒不愧是白雪岚从山东老家要过来的有经验的老兵。
 
宣怀风知道这是白雪岚的死命令,也不坚持,一行人出了包厢,侍应却是一阵色变,饭钱还没给,包厢里的客人就全走了出来,难道这伙兵大爷要吃霸王番菜?吃霸王餐吃到番菜馆,真是很稀罕的事。
 
但瞧着护兵们都背着枪,又不敢说什么,只脸色难看地盯着他们。
 
宣怀风说:「帐等一下结,我们现在还不走,到湖边逛逛。」
 
穿过木地板的露台,踏到湖边碎石铺垫的小径,一直朝年亮富他们的座位走去。
 
年亮富正面对着湖景,背对着番菜馆主楼,压根没瞧见身后的事,倒是那女子侧身坐着,偶尔一摆头,瞥见一个年轻男人威风凛凛地领着几个护兵过来,神色很不好惹的样子,顿时吃了一惊。
 
宣怀抿瞧见对面的绿芙蓉忽然变了脸色,抬??头一看,也是一怔,一阵烦躁,心道,怎么处处都遇上这家伙?
 
一边想着,一边脸上已经浮了笑容,站起来朝宣怀风招手,叫道:「二哥!你也来逛公园了,你海关总署里头事不忙吗?」
 
年亮富这才知道谁到了身后,脸色剧变,像挨了谁一拳似的猛地跳起来,胖脸上抖着难看的几分笑,「难得,难得,我正做东道呢,刚好你就赶上了。快请坐。」眼角却瞥了身边的美人一眼,打了个眼色。
 
绿芙蓉本还有些惊慌,见宣怀抿叫那英俊男人做二哥,年亮富又这副惶惶之色,顿时就知道了来人的身分,反而不惊慌了,见年亮富给自己打眼色,也只当没瞧见,径自坐回椅子里,从小提包里拿出一把小巧玲珑的绢扇,打开来,缓缓往脖子上扇着风。
 
宣怀风走到三人面前停下,淡淡扫了一眼,「姊夫好悠闲。今天署里放公假吗?」
 
他跟着白雪岚久了,近墨者黑,难免染了一点杀气,扫视年亮富时,薄唇轻轻抿着,俊脸上不动声色,再有身后几个浓眉大眼的护兵凶神似的护持着,顿时沁出一丝冷意。
 
年亮富心里有鬼,被他黑得发亮的眸子一瞅,脸上的肉又一阵哆嗦,强笑道:「是,是,处里事情办完了,小小偷个空,到外头来吃个午饭。我们办公事的,中午出来和朋友吃个饭??,也只是偶尔为之。」
 
「这位是……」宣怀风视线一转,打量到绿芙蓉身上。
 
「这位是首都近来常见于报刊的著名艺术表演家,绿芙蓉小姐,是我一位朋友。她的唱功,姊夫也是很欣赏的。」宣怀抿见年亮富一头大汗,心里暗笑,但他现在和年亮富关系打得火热,是必然出来帮忙的。听宣怀风问到绿芙蓉身上,宣怀抿抢先把绿芙蓉介绍了一番,又对绿芙蓉道:「上回和你说起我有个在海关总署里当副官的二哥,就是这位了。怎么样?这样的人品相貌,配不配和你做朋友?你倒是只管坐着,把人家晾一边。」
 
绿芙蓉对年亮??富,怎样耍小性子都无妨,可对着宣怀抿,却十分惧怕。听了他的话,也不敢拿着小扇子扇风了,忙站起来,说了一声,「宣先生,您好。初次见面,请您多多指教。」
 
便深深一鞠躬。
 
那舞台上的风流身段,如柳枝般一摆,实在是摇曳生姿。
 
宣怀风被她这么礼貌优美地一躬,反而不好发作,只好点了点头,道:「你好。指教不敢当,我是不懂戏的人。」
 
不等绿芙蓉再开巧口,他已经把头转了回去,对年亮富问:「姊夫的午饭,吃完了吗?」
 
年亮富道:「吃完了,吃完了。」
 
宣怀风问:「姊姊最近,身子好吗?」
 
年亮富说:「好得很,还叫你常常去看他。」
 
宣怀风眼角余光瞥着那年轻靓丽的女子,很体贴地问:「我听张妈说,姊夫最近忙得很,常常晚上也不见人回家。这是工作太辛苦了吧?都快当父亲的人了,总不能不沾家,署里这工作要是太多,不如我帮姊夫向总长说一说,暂时给姊夫休一段假?」
 
年亮富吓了一大跳,一边把张妈恨得咬牙切齿,一边摆手道:「不,不,辛勤公事,那是我处的职责。休假是绝对不必的,临时也找不到可以代替的人手,也添了总长的辛劳。」
 
他现在能如此滋润风光,都靠头上那顶缉私处处长的乌纱帽。
 
要是没有这权柄,那还得了?
 
如此一吓,顿时惊觉家里那位大肚子的夫人的重要性,还有眼前这位小叔子三言两语的严重性。
 
这些事他向来是知道的,在家里也对年太太再三敷衍,无奈这绿芙蓉实在太水灵,媚眼如丝,这阵子酥得他脑子都乱了,才作出光天化日带她逛公园坐露天雅座这种事来,竟被宣怀风抓了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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