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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王朝》六部 完整——by风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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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岚听见说醒了,又吃了东西,已是放了一大半心。再听说宣怀风还会问起自己,那必定是人也清醒了不少,更是开心。果然从口袋里掏出两张钞票,也不管是什么面额,就赏给了护士。
 他走进病房,因怕骚扰了宣怀风的睡眠,也就不曾开电灯,就着窗外的月光走到床边,低着头打量俊美而略为憔悴的睡颜,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确实如此,实在感到宣怀风的脸色比白天昏睡时好了许多,呼吸也是和缓的。
 他把一只手贴在宣怀风额头上,探着温度,热度也下去了,不禁在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来。
 忽然,发现漆黑中什么亮晶晶地闪了一闪,像两颗莹润美丽的黑宝石反射着光芒,白雪岚定睛一看,原来宣怀风睁开眼睛,正看着自己呢。
 白雪岚问,“你怎么了?这是还没睡,还是我吵醒你了?”
宣怀风不回答他的话,反而问,“你到哪里去了?”
白雪岚说,“你不是要我不要老待在病房里吗?我在医院外头逛了一圈,散心去了。”
宣怀风说,“又撒谎。人人睡觉的时候,你到外头散心?你看看几点了。”
白雪岚倒不怕他追问自己,他越能追问,那倒是显出他身体精神都越发好了。白雪岚笑了笑,拿手在宣怀风脸上轻轻一摩挲,身子一歪,坐在床边说,“夜深了,你不睡觉,难道不困吗?”
宣怀风说,“一整天,我有一大半时间是躺在床上的,现在醒了,比白天还精神,实在睡不着。你困不困,你要是困了,就去睡觉。你要是不困……我胡涂了,你不像我总躺床上,这锺点一定很困了。快睡一睡。”
白雪岚见他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晶莹闪亮,果然很有精神的样子,哪里肯放弃了他去和周公相会,笑道,“我偏不去睡,你能奈何?”
宣怀风说,“房里太黑了,你为什么不开灯?”
白雪岚说,“以为你正睡,怕吵醒你。”
他走到墙壁那头,把电灯开关打上,病房顿时亮堂起来,映着雪白的墙和雪白的床单。
 宣怀风这才看真切,白雪岚身上既不是穿着西装,也不是穿着长衫,而是一件白不白灰不灰的短褂,不由盯着他瞧了一下,说,“我就知道,你不是半夜散心的人。这个打扮,是微服私访去了,还是当强盗打黑枪去了?”
白雪岚知道他是指自己上回借着戒毒院开张,打展露昭黑枪的事,嘴角掀了掀道,“就算打黑枪,也是为民除害。”
他一边往床边走,一边解身上短褂的扣子,到了床前,随手把短褂脱了,热烘烘地挤到床上,挨挲着宣怀风。
 白雪岚侧躺着,一只手肘撑着床单,托着头,往宣怀风耳边吹气,说,“我们就这样说一个晚上的话,怎么样?”
宣怀风说,“我看你心情很好。”
白雪岚说,“看见你精神了,我心情当然很好。”
宣怀风说,“那我想问你一件事。”
白雪岚说,“要问什么?”
宣怀风问,“我枕头底下那张照片,到哪去了?”
白雪岚一怔,脸上露出迷人的笑容来,懒洋洋地把一只手,慢慢去描宣怀风的脖子。
 心里想着,展露昭中午过来的事,如果可以隐瞒住,当然是隐瞒住比较好,怀风知道实情,难免会生气。他又是个正在养病的人。
 不过,他的爱人又何尝不是聪明人,既然动了疑心,也许趁着他不在,已经向护兵们侦讯过了。可见自己是疏忽了,今天记挂着处置姜御医,走得匆忙,竟未曾向护兵们叮嘱几句。
 如今看来,隐瞒的话,倒会惹出别的事来。
 白雪岚斟酌过了,才做出很老实的模样,低声说,“我用一张照片,换了一碗药回来,虽然方法上不怎么地道,只是我看也不算亏。”
宣怀风不料他直接承认了,反而不好表达出不满,想了一会,说,“我即使那个时候昏沉不知事,但也能猜到是怎样一个情景,也知道你心里的着急。只是我早上狠狠落了他的面子,为什么他还肯送药过来?我不得不猜想,你是和他讲了条件的。广东军贪婪成性,那个人有机会挟制你,他所求的,恐怕不仅仅是一张照片那么简单。”
他用药醒来后,不见白雪岚,因为静卧在床上无事,想把枕头下的照片掏出来回味,结果居然找不着。
 因为照片不见了,才叫宋壬,没想到连宋壬也不在。
 于是感到奇怪,把外头值岗的护兵叫了一个进来,拿出上司的威严,不料倒把展露昭中午曾经过来送药的事问了出来。
 宣怀风便猜测照片被展露昭拿走了。
 万幸的是,另一件展露昭在病房里对他做的事,他一点记忆也没有,所以不曾知晓。
 白雪岚想起中午展露昭给自己的爱人喂药的情景,五脏六腑像要炸开似的,这记忆必定要用展露昭的性命才能抚平的。
 不过此刻,他又如何敢让宣怀风知道,窝着一肚子痛恨,淡然笑道,“他打算借这个机会,把你从我身边夺走呢,不过有司马昭之心,却没有司马昭的本事。”
便把白天到展露昭处讨价还价的一番过程,闲闲说了出来。
 宣怀风听着,把身子渐渐在床上坐直了,微昂着脖子。
 白雪岚看他脸色隐隐有铁青颜色,眼眸中仿佛燃着火,也不知道为何,现在白雪岚,是很怕宣怀风生自己气的,竟有点忐忑起来,谨慎地没往下说,半晌,柔和地问,“你这是怎么了?你问我,所以我才说了。你是讲道理的人,总不应该为着我说了实话,反而和我生气。”
宣怀风起先只是沉默着,忽然举起手来,一掌击在床边,怒道,“三弟这是要干什么?他真被广东军的人,侵蚀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了!”
白雪岚一怔,方明白宣怀风这番怒气,是因为宣怀抿要自己的一根指头。
 顿时心里便有点乐滋滋起来,把一根手指,在宣怀风脸颊上挠了挠,笑道,“我十根手指,现在不是根根都在吗?你白生这么大的气,吓了我一跳。”
宣怀风说,“我是气三弟不争气,和你的手指有什么干系。”
白雪岚呵了一声,啧啧道,“这么说,我要是变成残疾,你就一点都不心疼?我不愿相信。早知道,我就剁了这根手指给展露昭,看你到底怎么个态度。”
宣怀风正色道,“好好的,为什么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再胡说八道,咱们今晚就别再说一个字了。”
他表情十分地认真,俊脸微沉,好看而带着一股严肃,别有一种铿锵的风韵。
 白雪岚便不再提剁手指的字眼,顺着前面的话,把今晚做的事情说了说,他知道宣怀风善良的性格,把如何给翠喜钱,如何给她们安排后路等,轻描淡写提了提,又把对姜御医用刑的过程,模模糊糊带了过去,只说姜御医软弱,一被抓住,忙不迭地招了供。
 宣怀风因为久病的人,坐起的时间长了,后腰略僵硬,慢慢把半边身子挨在了白雪岚肩上,静静听罢,沉思一会儿,才说,“你的猜想很可能是对的。我也觉得奇怪,我这个病,谁都治不了,怎么广东军的人一露面,就立即痊愈了似的。这些人的手段,太可怕了。”
白雪岚把手臂绕过去,圈着他,沉声说,“这次是我大意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再伤害你。”
宣怀风摇了摇头,“这不是伤害一个人两个人的事,海关和广东军的冲突,说到底是禁毒和贩毒的冲突。你在他们的白面里掺东西,让那些吸食白面的人生出种种症状不得不到戒毒院求医,还趁机捣毁了他们在城中贩毒的网络,对海关来说,这是很大的胜利。对那些贩毒的人来说,却是严重的损失。你这个海关总长,已经成为他们报复的最重要的对象,以后出入都要小心。”
白雪岚笑着把两个指头,拎着宣怀风软软滑滑的耳垂轻轻一晃,说,“得了。这天底下除了你宣副官,还没别人能拿我白雪岚怎么着。”
宣怀风对他如此的自信,有啼笑皆非之感,不过也犯不着为此抬杠。
 正说着,忽然传来很轻的笃笃两声。显然外头敲门的人,是十分小心翼翼的,似乎并不知道里面的人全都醒着,唯恐吵醒了哪个正睡觉的病人。
 白雪岚扬着声音问,“谁?进来。”
外头的人把房门打开一条缝,探了一个圆乎乎的脑袋进来,目光在病房里一晃,看见宣怀风原来也醒着,那人才敢大步走进来。
 原来是那个叫张大胜的护兵。
 张大胜向白雪岚报告说,“总长,你吩咐过,我一回来就向您报告。我现在回来了。您说报告时不许把宣副官吵醒,我可真的没敢吵。”
这句话说得很有点呆气,顿时把白雪岚和宣怀风都逗笑了。
 白雪岚下了床,把宣怀风扶到枕上躺好,给他掖了掖被子,伏在他耳边说,“好生睡。等你大好了,可没有这样悠闲睡觉的时光了,我等着你喂肉呢。”
宣怀风大为窘迫,只能装没听见。
 白雪岚也不管,直起身走过去,朝张大胜使个眼色,说,“到外头谈。”
顺手把电灯关了,走出病房。
 到了走廊上,白雪岚才转身问张大胜,“办好了。”
张大胜点头说,“办好了。我还特意下车看了,那个山羊胡子和给他拉黄包车的,死得透透的。”
白雪岚问,“你不会全都撞死了吧?”
张大胜忙摇头,“哪能呢。宋头儿说得很清楚,山羊胡子一定要死,还一定要留个能喘气的。我照着宋头儿的吩咐,可是一点也不敢马虎,撞死两个,留下两个喘气的。”
白雪岚夸奖道,“好小伙子,你这手汽车开得不错。怎么不当司机,反而跑去当了护兵?”
张大胜嘿嘿两声,摸着脑袋上那簇乌黑的短毛,脸上微有得意,小声说,“不瞒总长,我在山东时,给师长开过车。不过运气不好,撞了……也就撞了个几次吧……师长说我不是开车的料,倒是个撞车的料,净毁他的汽车去了。后来师长就把我踢去扛枪了,打了几场仗,没死在战场上,后来就被派到总长你这里了。”
白雪岚有趣地笑了,往他肩膀上一拍,“我这里恰好要个撞车的料,可见你来对了地方。嗯,那个姓周的,你安排好了?他没发现什么?”
张大胜说,“总长放十万个心,那小子醉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我下车时,把他放到驾驶座上,听见他打呼,比猪还响。”
白雪岚说,“这事你办得很好,我要奖赏你。明天开始,放你三天的假,到账房那里领一千块钱。城里繁华地方很多,好生玩玩。”
一千块的奖赏,实在超出预想的太多了。张大胜又惊又喜,连声说谢谢总长,回头瞧了病房那头一眼,忍不住问,“宣副官的病,不要紧了吧?宣副官对我们这些护兵很关照,我们都盼他早日好起来。”
白雪岚心情甚好,脸上笑容更加和蔼,回答说,“你这人心底很好。放心吧,他这病很快会好,过几天等他好些,我就带他回公馆养着,也免得你们总跟在医院里辛苦。”
张大胜忙道,“我们辛苦一点,算不得什么。”
这时,有脚步声响起来。白雪岚见是宋壬来了,便挥手叫张大胜去休息,自己迎着宋壬过去,问宋壬,“拿到了?”
宋壬点点头,目中闪烁着亢奋,压着声音说,“拿到了。这毒药从鼻子滴进去,死得再痛苦不过,肠穿肚烂,足足要痛上几个锺头才能断气。只要一滴,阎王开恩也救不回来。”
五指一开,露出掌心一个极小的玻璃瓶,里面大概也就几滴混浊的褐色液体。
 白雪岚冷冷道,“正要这个再痛苦不过的死法,若是一颗子弹了断,那太便宜他了。明天中午你带几个信得过,手底下功夫硬的人,藏在怀风的病房里。姓展的进了病房,你们就动手。这毒药,一滴就必死吗?”
宋壬说,“对,一滴是必死的。”
白雪岚说,“那不错。你们抓住他,不要灌多了,就一滴。他敢对怀风下毒,我就让他尝尝毒药的滋味,叫他肠子慢慢地断掉烂掉死去,别让他少受了罪。”
宋壬应了一声,把手里那个小玻璃瓶更谨慎地攥着,隔了一会,似乎有些犹豫,对白雪岚说,“总长,姜御医已经死了,您怎么知道那姓展的明天中午还会过来?”
白雪岚冷淡一笑。
 姜御医初来咋到,和广东军能有多深厚的关系?
 展露昭那条豺狼,既然不择手段地要得到怀风,表示他对怀风是看重的。那么,他又怎么会把怀风的性命,全然交付在姜御医这不熟悉的糟老头子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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