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妖师之被捉笔记 番外篇完本——by衍之枫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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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辰表示极度鄙视:“显摆么?”
齐川笑笑:“不是。”
白辰:“就是。”
“其实我朝皇上你也见过的。只不过……你不记得了。”齐川给他顺毛,“我见过帝君,却从未见过一位上朝不穿龙袍,只穿戏装的皇帝。”
“戏装?!”
“啾!”
洞外激起一声鹰唳!尖锐刺耳!
漫天大雪中,那头在半空盘旋良久的雪雕,终是一头扎了下来。
雪雕猛然俯冲进陷阱,一点莹黄色魂光在洞底飘来荡去,可偏偏雪雕怎么啄,都啄不到那片魂光。
“啾!”
接连几次失败,雪雕气急败坏,突然狠狠一拍铁翅,将那处洞口砸开了一大半,身子收成纺锤状,蹭地钻了进去。
就在这时,一张由雪蓝光芒铸成绳网紧跟着覆在了那个陷阱上,几近透明的囚笼中,雪雕拍打着翅膀,上下扑闪着,想要撞破牢笼。
站在边上的白辰手指轻轻一扯,半点魂光一跃而出,直接跃出了那张囚牢。
“嘿嘿,大功告成。”白辰抚掌笑道,“收了这只鸟儿,便能去收银子了。”
说时迟那时快,白辰扛着雪雕没走几步,就被齐川一把扑倒,一串“咚咚咚”疾响,白辰刚刚站过的地方转眼已经布满了密集的黑羽箭。同当日他和穆潇潇遇见的一样。
“你爷爷的!要干架吗!”白辰勃然大怒,将半魂和雪雕朝齐川身上一塞,抬手翻出一掌,猛地击在山岩壁上,招呼齐川道,“快走。”
不多时,山顶上便远远传来一阵一阵闷沉的响声,白辰同齐川二人没命似地疯狂逃去,掌风催开一条路,只是没走两步,就叫黑甲军围困住了。
黑甲军每张人面上皆戴着顶黑色头盔,只露出一对阴沉的眸子,然而眼神却像没有焦距一般,怔忪地望着二人。
“他们到底是谁?”白辰冰凌剑出鞘,剑风荡起,扫出一片清澈。
“胡狄王的人。”齐川答道。
“哎?那姑娘的兄长?既然如此,我直接把这只鸟给他们不就行了。”
“胡闹。”齐川一把按住他的手,同样一阵掌风扫过,十数条黑影如同竹片似地倒了一大圈。
雪地里微弱的震颤渐渐明显起来,白辰皱皱眉:“差不多了,快走快走。”
雪山顶上旋起袅袅的白色烟雾,朦朦胧胧的,竟似仙境。忽然,虚幻的琼楼玉宇轰然坍塌,成千上万的大雪顺着山壁奔流而下。
顷刻间,天地顿时只余下苍茫雪色,雪涛声,惊若奔雷。卷天巨浪,似万马纵横,瞬间将山峦夷为平地。
黑甲军人数庞多,根本来不及撤退,转眼已被雪浪吞没了一大半。余下众人哪还顾得上厮杀,丢盔弃甲地往山脚逃窜,跑地慢的,尽数被覆盖了磅礴的雪崩之下。
白辰一路狂奔,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回头却发现齐川没影了,正狐疑,腰间突然一紧。
“抱紧了。”齐川忽然出现在他的身边。
白辰只觉身子一轻,眼前跟着亮过一到金光,耳边却一下子安静下来。
结界外,大雪依然滚滚,气势如虹地从二人身边经过,狂暴的雪海肆无忌惮地冲刷过整座山峦,毫不留情地掩住此间所有的痕迹。
而此时山顶一片平静,避开了尘世的喧嚣,周遭唯有天苍地茫,满目俱是皑皑雪白。
白辰揉着眼睛站在山沿边站了许久,山脚下,雪浪终是渐渐消匿,留下几处淡淡□□色印痕。
他本以为是那些黑甲军胡乱的尸体,但仔细辨认,却是不像。
白辰凝目,盯着久了,双目隐隐有些生疼。一只大掌覆在其双眸上,齐川在他身边道:“别盯着看。”
“那是什么?”白辰拉开他的手,却觉得这人近在面前的脸庞,自己竟是只能瞧出个轮廓。
齐川答曰:“城墙。”
万仞崖山下仅有安元村这一小村子,从不曾听闻有任何城池,但从隐约现出的城墙残骸来看,万仞山脚许是真的曾经有过一座城池。
齐川将半魂从琉璃盏中取出,以一条极细的金丝牵住,半魂脱出牢笼,登时四下乱窜,然而他却全然无法挣脱这条金丝绳索。
齐川将其提到山边,半魂挣扎的魂光忽而停住了全部的动作,魂光慢慢幻化,旋即,一道人影蓦然出现,没又人面的人影,在白辰瞧来,只一抹浅黄的光影,虚虚勾出了一个人的模样。
那人的心口处栓着一条金丝,另一端扣在齐川的手中。
半魂久久不动,突然发疯似冲下山崖,却被齐川手一快,将他重新封入了琉璃盏中。
白辰亦是震惊,只是方才那一会,瞧得他的双眼又痛了几分:“他到底是什么人?和这里有关系?”
“他生于此地。”齐川道。
“等等等,我有点糊涂。”白辰按着眼睛,幕天席地的雪色将他的眼睛刺得生疼,索性闭着眼问道,“你不是说这半魂是胡狄王的么?怎的又成了这荒城的人?”
“胡狄王的元魂,早已被人换了。”
“啊!”
下了雪山后,白辰的眼睛一直时好时坏的,孙大夫诊治说这是患了雪盲症。
“大夫,我不会瞎吧。”
白辰望出去的事物全都模模糊糊的,即便齐川凑到他眼前,他仍是只能瞧个大概,“齐川啊,你会嫌弃一个瞎子么?啊!”
他瞧不见,却能感觉到面前的这人,一唇突如其来地映上了他的唇瓣,意味深长地说:“你若是看不见了,不是更离不开我了么。多好。”
“……”白辰撅着一张被吮红的嘴唇,“趁人之危。”
“吾之所愿。”
白辰:“厚颜无耻。”
“吾之本性。”
白辰:“……”
白辰把那只雪雕扔给了穆潇潇,女子欣喜不已,张着双臂便要扑上前去,却让齐川伸手一拎,直接将人扔到了孙大夫的身上,穆潇潇收势不及,一时将老大夫抱住。吓得老先生差点没当场哭出来。
穆潇潇很是委屈,望向白辰的眼里也是涟涟水光,可惜白辰眼神不好,瞧不见。
“好好喂鸟。”齐川当着她的面,将白辰打横抱起,彻底断了女子的最后一丝念想。
“你这是作甚,潇潇都快被你吓哭了。”进了屋,白辰推搡他,让他把自己放下来。
“吃醋。”齐川面无表情地回答,双臂依然无动于衷。
“呃……”白辰不自然地动了动身子,捡着空当,从这人身上跳下来。
“阿辰。”
齐川的声音忽然变得极近,白辰退后一步,不小心硌到了椅子,人往后仰倒。齐川赶紧捞住人,却是晚了一步,连他一同被带倒。
着地的瞬间,齐川抱着人突然转身,自己摔在地上,白辰则好端端地伏在他的身上。
白辰撑着他的胸口坐起,忽觉姿势诡异,又立刻趴了下去,身子往边上一翻,便要起身,被齐川双手揽住,将他锢在自己的胸前。
“你故意的。”
白辰愤愤然瞪着他。
白辰不信齐川若是想拉他,又怎会和他一起跌下,分明就是“心怀不轨”,俨如眼前这样,自己跨坐在他的腿上,整个人还趴在他的胸口。
他确是猜得不错。可惜他看不真切,自然也没能瞧见齐川敛在嘴角,那抹玩味的笑容。
“嗯,我是故意的。”齐川轻轻在他脸上啄了啄,“这些日子都没见到你,想你想得紧,让我再抱会。”
白辰目不转睛地盯住他,一双乌黑的眼眸水灵灵的,这时却是有些失神,视线落在他的脸上,但又像找不到他的目光一般,慌乱无措。
齐川抬掌盖住他的眼睛,缓缓把人拉到近前,一吻慢慢地贴了上去,浅尝般,细细地研过他的唇瓣,怀中的人忽然一颤。
齐川趁势撬开了他的牙关,温柔地缠上了他的舌头。
“唔……”
白辰推据着,可偏偏双手毫无气力,腰身让人揽住,他根本脱逃不得。
缠绵,悱恻。
白辰和蒋方铎去过元香楼,也不经意地见过那些画本里的如斯春情。但从未有哪一次,能同今日一般,焚身的欲念,让他恨不得溺死在这一吻中。
“阿辰,我好想要你……”
白辰紧闭的眼睛,羽睫不住地颤栗,身子朝齐靠了靠,可仍然止不住地发抖。
齐川吻了吻他的脸颊,将他放到床上:“傻团子,竟是不会拒绝么。”
“唔……”白辰抓着他的手,蓦然睁开了一线,泪眼朦胧地寻找着那人。
声音低得不能再低:“齐川……”
齐川原本打算带白辰和穆潇潇一起回沧澜,他早前答应了胡狄王,帮他寻回他的元魂。可三人准备出发时,安元村突然热闹了起来。
村子里都在传,名动京师的戏班要路径此地。
孙大夫的小徒弟笑盈盈地拿着张纸回了医庐:“出来啦,戏班要演的曲目出来了。”
孙大夫问:“听说这一回是当家的亲自出演啊。”
小徒弟呵呵笑道:“是啊,荀老板要登台呢,票子都快被抢光了。”
孙大夫:“演的那出戏叫啥?”
小徒弟:“《红苑记》。”
红苑记。
“哐。”
孙大夫的药碗突然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何人入戏
安远村许久没有来过这么多人,皆是冲着荀老板的新戏来的。孙大夫的医庐都来来往往不知多少波人进来询问,有没有落脚的可能。
小徒弟这厢又拒绝了两位姑娘,门口后脚跟进来一位书生模样的男子。
“先生,我们这里不借宿的。”小徒弟自然而然地以为也是来看戏,问借宿的。
“我不来借宿,只想问问孙大夫可是还在这里?”
男子生得一副好容貌,眉目精致,仿似画师用工笔细细描勒在纸上的美人一般,肤白若透玉,唇色潋滟一抹淡红。
一手捋过鬓边的碎发,指上竟是涂着蔻丹。
小徒弟“啊”了半天,才算回了神,把人请进内院。
男子跟在小徒弟后面,目不旁视,小徒弟走得有些快,他却徐徐而行,像是对这医庐甚是熟悉,根本无须旁人领路。
后院中,穆潇潇和那只雪雕已是如胶似漆,她刚开始饲养的前几日,还说要如何如何宰杀这只雪雕入药,这些天,却不再提及此事。
雪雕一片一片啄着穆潇潇递进笼子的肉片,下一刻,一嘴啄在了女子的手上。穆潇潇“哎哟”声,抽回手腕,自己竟是瞧着个男子瞧得傻了。
“嘿,潇潇姑娘的这情移得也太快了吧。”
白辰抱着臂靠在门边,那男子刚进后院时,他便已瞧见,只是离得远了,加上他的眼睛还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但见穆潇潇又如此陶醉,想来也是不差。
穆潇潇被说中心事,羞恼着抱着笼子回了自己的屋子,还砰的把门关上了。把白辰一人晾在了院子里。
白辰眯着眼,望着那位男子去的方向,听得背后有脚步声响起。
“齐川,那人是谁?”
齐川端了药过来:“不知道。不过刚才听二人聊起,这人识得孙大夫的。”
“你偷听了?”白辰讶然。
“正好路过。”齐川牵过他的手朝屋里走,“先把药喝了。”
“哦。”
那日之后,白辰在齐川面前变得异常乖巧起来,齐川让他作甚,他便作甚;把他抱着喝药,他便由着齐川把自己抱坐在他的腿上。
齐川揶揄他道:“阿辰,你这般乖顺,旁人当真要误会我欺负你了。”
白辰认认真真地把药喝完了:“所以我得先把自己养好了,这样才能让你坐实了这个罪名啊。”
“什么罪名?”齐川挑眉,假作不知。
白辰低头浅笑,顾左右而言他:“雪雕真的能治半魂?”
“自然不能。”齐川坚持,“什么罪名?”
“我想也是,这鸟若能治好半魂,那我回头直接宰了那只八哥。”
“我替你宰。”齐川把人圈住,“什么罪名?”
白辰心绪恍恍,忽然凑近齐川的脸颊,浅浅印上一吻。
齐川哈哈大笑,猛地将人搂紧,蛮横地夺回主动,白辰避无可避,胸腹间仅存那点的理智都被这人一并掠夺去了。
戏台已经搭好,戌时开场的戏,酉时不到,已经围聚了许多人挤在院外。等日头落下,天色渐渐泛黑,那些抢到票的人争先恐后地涌入场中,都想着占个视野好的位子。
前几张圆桌的位子是预留着的,给那些达官显赫,即便安元村偏远,但不妨碍邻近的镇子上的那些富绅慕名而来。
“孙大夫,这四张票给你,若有闲空,不妨来看一看。”
孙大夫把那名男子送出医庐,远远瞧着那人的背影没在熙攘的人群中,安元村真的没有出现这么多人过了。
“师傅,那人是谁啊?师傅和他很熟么?”小徒弟也探了脑袋张望。
“他是……荀老板。”
荀老板,荀生。
灯起,鼓乐声响。
正前方置着一方戏台,扶栏隔开方尺见宽的距离,大红色的滚毯淬亮了整座戏园子的光华。
穆潇潇自打知道了那人是荀老板后,便缠着老大夫要来了戏票,孙大夫索性把四张票都给了齐川,让他带三个小娃儿去见见。
“孙大夫,我怎么看都不是小娃儿了啊。”白辰整了整自己的衣裳。
孙大夫摆摆手:“你在齐公子眼里,就是一小娃儿。”
白辰看向齐川。
齐川笑容可掬:“傻团子。”
白辰顿时双颊飞红。
小徒弟从不曾看过戏,这次头一回进戏院,左瞧瞧,右瞧瞧着兴奋,拉着穆潇潇钻了个没影。直到开戏前,两人才溜了回来。
齐川警告二人,若再乱跑,就立刻把两人带回去。两人唯唯诺诺,再不敢做声。
“孙大夫说这出戏叫《红苑记》。”
荀老板给的票子,不单离戏台很近,桌上还备了茶水,小点。白辰剥了只橘子,入口生津,便掰了一瓣递到齐川的嘴边,“还不错。”
齐川张口咬过:“这出戏,我在苍澜看过,不过演的那人不是荀老板。”
好看么?”白辰又剥了一瓣给他,自己却自问自答,“唉,可惜我眼睛还没好,瞧不太清楚。”
“阿辰,还记得万仞崖山下的残垣断壁么?”
齐川将琉璃盏取出,半魂被他折腾了多日,这会儿恍恍惚惚地飘出,不知所以地悬停在瓶口。
这时,戏台上忽然一暗,跟着乐声响起。
只听“呀呀呀”一嗓子,侧厢步出了一个青衣,同一个小生。小手手持一把折扇,端的是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却是小生中最俊俏的扇子生。
男子乃武林正道之翘楚,率众围剿魔教,却不慎遭友人背弃,受伤之时,被一女子救起,两人以养伤为由,遁居山野,渐渐地便郎情妾意起来。男子欲带她离开,女子不愿,终于吐露了自己的身份,却是魔教教主之女,她本以为男子定会因此舍她而去,岂知男子竟是早已知晓。
“你明知我是谁,为何还要带我走。”青衣问得哀怨浓稠。
扇子生却将折扇一甩,徐徐答曰:“为你一人,我可以释你全教。”
可惜,正派的刀枪依然刺穿了她父亲的身体,师出正义,屠戮魔教满门,血流成河,满山堆尸,女子一身血袍,挺枪指向了男子。
“你缘何欺我!”
一抬手,染血的枪尖狠狠地扎进男子的胸口,她道。
“你我生时殊途,死后亦不要同路!”
万仞崖前,她红衣一跃,如落日骤然坠落。
无垠夜色下,徒留下男子一人一魂,永世孤寂。
经年之后,常有宿夜的山夫在山上听到男子的哭声,而那一夜,山上会变得特别的凄冷。传言传着,就传成了那只孤魂,游游荡荡,守着那座断崖,一年,十年,百年。
扇子生跪坐在台上,一把折扇已然残旧,泛黄卷折的扇面上,仍是留着当日的血迹,如枯旧的伤痕,明明早已枯萎,却成了再难洗去的印记,牢牢地烙在扇面,停在扇子生婆娑着的指尖上。
“落霞无归……等一世,空成梦……”
枯旧的痕迹,忽然覆上鲜艳的血色,在戏台的滚毯上一圈一圈晕开。
低婉的调子,喑喑哑哑地唱着,台下看戏的人掩面而泣,声声的抽噎在每个角落断断续续。
人人只道这小生入戏,假戏似真。
白辰他们这一桌,穆潇潇早已哭得泣不成声,医庐的小徒弟却是趴在桌上睡着了,他听了前半场,便觉索然无味,想走又走不了,只能伏案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