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妖师之被捉笔记 番外篇完本——by衍之枫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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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沉了不少嘛。蒋大人,这回有些慷慨啊。”
蒋方铎移开两步,来到老顾头的坟前:“降妖不易,当日我既然答应了你,又怎能失信。”蒋方铎点了三柱清香,烟雾绕上他的指间。
“不过……白辰,你若要走,便走吧。”
“呃?”
白辰忽而一愣,木讷地转向齐川,齐川笑着指了指自己,白辰“啊”了一声,顿时恍然。
“蒋大人莫不是以为老夫要跟他走吧?”白辰连连摆手,“他一没住处,二没家世,要老夫跟他走,岂不是跟他去喝西北风。何况当日老夫既然答应了大人,又怎能失信。只要……大人不嫌弃多一人蹭在府衙白吃白喝就好。”说着,还真嫌弃地睨了下齐川,齐川浅浅一笑,只当作这人在对自己抛媚眼。
蒋方铎立时答应:“本官日后还要多多仰仗二位。”
他到底浸淫官场多年,该退时,尽量会让自己退得干干净净。而那厢的齐川,自然也是个懂眼色的,顺着蒋方铎的话客套说:“多谢大人这几年对阿辰的照顾。”
蒋方铎面上唇角微扬,眸底却掩起了多年的情愫,藏得滴水不漏。
下山时,齐川拉着白辰堕在后面,咬着某人的耳垂:“不过几年,竟敢给我处处惹桃花。”
白辰脸上登时一阵滚烫,想要逃跑已来不及,这一下是被人结结实实搂了个满腰。
孰料,蒋方铎偏偏在这时转头问道。
“白辰,那日林宅究竟发生了何事?”
话未尽,蒋方铎自己反倒加快了脚步,匆匆下山。
☆、与君同路
“上仙,你骗我!”
薄金色的结界严严实实地笼罩了整座林宅,一人一物,一花一木。
秋儿猛然记起那日齐川曾经警告过他,白辰给她的符箓,又岂会真的是用来拿来摆设。符箓上亮起的金芒,无声无息地聚起,无声无息地凝成了这道结界。
“原来你竟早已知道!吼!”
突然迸出的一声狂吼。
秋儿那张云家小姐人面变得扭曲起来,眼中亮起一双绿莹莹的幽光,暗夜中,如狼豸恐怖。嘶吼声,一声锐过一声。
女子的唇角向两侧撕扯,裂出一张几已占尽半张脸孔的血盆大口,獠牙闪烁寒光,淌落一地黏糊的口水。
四肢按在地上,弓起的背部紧跟着生出一根根利刺,狰狞着刺透黑暗。
“啧啧,小猫儿还妄想成仙?你这副鬼样子,想是早已是堕入了魔道吧。”
白辰从刑床上翻身跃下,手腕、脚腕上被磨出的血痕仍是历历在目。
同时,在他身后闪出一道金光,齐川停在原地,视线却片刻不离,望着白辰一步步走近那只猫妖。这人面上噙一味戏谑的笑,就好比放了许久的鱼钩,终于等到了那只愚蠢得自以为是的猫上钩。
“吼!降妖师!”此时已然兽化的秋儿,低吼的嗓音形如闷雷,早已辨不清雌雄。
白辰笑着点点头,一手抓上自己肩头的锁链,骤然一扯,竟是直接将两条粗粝的铁链拽出了皮肉,十分嫌弃地扔在地上,链上,粘着一大片猩红血肉。
秋儿仿佛惊醒了什么,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亓门!”
“嗯,不错,猜中了!”
白辰赞许道,“猫儿,本来老夫还打算留你一条生路,不过既然你已入了魔道,那么……”
“魔物,都该死!”
“砰!”
一刹那,勃然祭出的九幽灵火如奔涌而至的骇浪,疯狂地涌向猫妖,湛蓝的水色宛若晶莹的冰珠子,瞬时,将猫妖牢牢圈在其中。
白辰掌中腾起一抹苍蓝的雾气,化作一支羽箭,破空划过,以迅雷之速猛地插入灵火的结界,内里登时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
“乒乒乓乓”一阵碎响,寒冰碎裂,五根锋利的长甲一把破开了水蓝色的封印。
猫妖怒火中烧,身子竟是迎风渐长,顷刻壮如山岳,四爪狠狠地踩在地上,震得整个空间都剧烈摇晃起来。
白辰面上闪过一丝厌恶,唾弃道:“果然入魔的都不是好东西。”
齐川离得并不远,他知这人一旦遇上了魔族,那便怎么也不会愿意旁人来插手,就连他,也不可以。
猫妖胸前一簇花白的毛发,此时沾了一片鲜红的血迹,一点幽蓝闪在血迹的中间,却是方才正中她的那枚冰凌箭。
“嗷!”
吼声崩山摧岳,振聋发聩,若不是林宅早已被布下了结界,怕是整个绥林县都会被这道嘶吼惊醒了。
利爪如刃,猫妖凌空跃起,夹挟劲风,一把扑在白辰身上。只是白辰又岂是常人,脚下一转,指尖却已暗暗生出一道幽火,转身间,一指点出。
“啊啊啊!”突然亮起的绚蓝染满了整个结界,半空中的猫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
一道灰白影子自半空落下,带起一抹艳红的血花,只不过他刚一落地,身子却禁不住地晃动,幸好被人及时扶住。
琵琶骨上的伤口被扫了一爪子,又再裂开。可偏偏白辰浑不在意,冷笑着,把玩着指间那颗带血的眼珠子。
不过瞬息,猫妖扑袭,白辰竟是将计就计,借势按上她的头颅,再以手为刃,一下剜出了她的左眼。
眼中剧痛,让猫妖立刻陷入疯狂,血淋淋的嘴中猛地喷出一口腥膻的脓水。
“不好!”
齐川一个转身,将白辰护在身下,随手画开一道金光,挡住纷纷落下的脓水。
“恶心死了,打不过就耍赖。”
那些被脓水溅上的地方,烧出了一个个黑色的窟窿,那些来不及躲避的林府中人更是像被钉在砧板上的肉,任其宰割。
哀嚎声,哭救声响作一片,久久竟是不息。
人被烧成了白骨,白骨被焚成了灰。
白辰张了张嘴,又瞧了瞧手中抓着的眼珠子,讷讷道:“齐川,这条大虫失心疯,吓死老夫了。”
“阿辰,她再如何,也不过一只猫妖,当年你手到擒来,更遑论今朝。”
齐川忽而一笑,一把撤去金光:“杀了她。阿辰,你想要重振亓门,那便诛杀此妖。除魔卫道,亓门祖规。”
亓门祖规第一条,降妖师首责,除魔卫道。
可惜当年的他吊儿郎当,整一堂学,他只记得师傅喋喋不休的影子。那时生厌,可如今再想厌弃,却是连厌弃之人都没有了。
“白辰!”
齐川一声断喝,将他猛然惊醒。
猫妖庞大的身躯已是覆盖了满地的阴影,将他牢牢地罩在爪影之下,仿佛一巴掌就能拍碎掉!
谁知白辰在这时衍起一抹森冷的狞笑,不避不让地立在她的利爪之下,周身缓缓散出一圈澄蓝的水晕,无风自动。
水色似丝丝的锁链,自下而上,粘上猫妖的爪子,再来便是一寸,一寸地绞缠,这一爪子却是怎么也按不下去了。
“嗷呜!”
妖光中爆出一道道紫红色雷光,凶横地劈在那些锁链上,顿时炸开千丈火花。然而雷电散去,裹缠着她的九幽灵火没有消退,反而愈缠愈紧,将她一个庞大的身躯拧缚成了一条麻花。
苍蓝的缚妖索死死陷进她的皮毛,勒出道道血痕,猫妖越是挣扎,那些燃着幽暗灵火的锁链便深入一分。
一道深蓝琉璃光碎裂在猫妖的面前,现出白辰那张脸,唇边的笑意让人不寒而栗。怪物扭曲的五官挤在一起,那对黄绿色的眼珠穷凶极恶地锁着白辰,利齿撕磨,发出一声声刺锐的低吼,恨不能立刻将此人撕碎。
“受死吧。”
白辰掌心突现一道惊雷,完完全全地砸向猫妖。
偏在这时,一具残影忽然冲到雷光之下,扑在猫妖的身上,轻响过后,雷光仍是直直扎进了她的心脏。自背后入,分毫不差。
“愚蠢。”
白辰冷哧,指尖轻轻一点,湛蓝的光团瞬间激变,化作一个硕大的光球。霎时,猫妖已经被整个包裹了进去,无形的蓝焰把她吞没,心口处流出殷红的血水,融进那团灵火中,犹如琥珀般在其间缓缓凝结。
那团光芒逐渐缩小,最终煅烧成了一颗浅色的妖丹,徐徐坠在白辰的掌中。
冷夜下的林宅弥漫着浓墨般的阴森,恍将这座宅子扯进了地狱,满目之下,只剩下斑斑驳驳的血迹,却是一具的尸骨都不曾留下。
“嗒、嗒、嗒……”
突然从院外传出几声细微的轻响。
一盏昏黄的灯笼颤抖着闯入了院子,灯火颤颤巍巍,就如那人的步伐,颤颤巍巍。
“吾儿……”
林仲两鬓霜白,面如死灰,白辰一时间竟也没能认出这老丈。
脚步声愈行愈近,直至那盏灯笼照上白辰手里妖丹。
“吾儿……”
林仲探出手,想要去拿那枚赤红的妖丹,浑圆如血玉,面上却缀满片片星光。
白辰将妖丹递了过去,林仲犹豫片刻,终是一把抓过,与此同时,他眼中再是忍不了的泪水,决堤般,潸然滚落。
先前最后的那道残影,不是别人,正是林子慕的那一点残魂。
白辰不晓得,这人究竟与这猫妖允下了何种誓言。在背叛、在利用,在决绝的舍弃之后,依然不依不饶地护着她。
林仲揣着那颗妖丹,哭坐在满地的狼藉之中,泣不成声。
撤了结界后的宅院,夜风生寒。
白辰只觉伤口突如其来地作痛,连着肩背上魔纹都开始肆无忌惮地叫嚣。齐川上前把人扶住,扣住他的手腕,浅金色的灵元力渗入他的腕间的经脉。
“也许,他根本没有想过阻挡,只想与她死同穴。”
齐川如是说。
由头至尾,他始终都是一个旁观者,是以他瞧得要比白辰清楚得多。
白辰入局,所以只瞧见了猫妖觊觎他,却不曾瞧见那个心甘情愿为猫妖利用的男子,存了何样的心思,会对一只妖畜心甘情愿。
只可惜人、妖之间,终究只是一场痴恋无果的情债。
还不得,解不开,唯有同死。
曾几时,少儿郎意气风发,一心要在科举中金榜题名,孰料遇上了黑手,亏得一只小猫儿救了他性命。
落花无意,流水入心。
猫儿说,她要做东教坊最红的乐伎。
于是男子便砸下千金,只为博红颜一笑。
男子日日前来,亲见猫儿越来越红,更引无数男子争相宠顾。
猫儿大概早已忘了曾经救过的男子,然而那夜东教坊失火,却只有他一人,奋不顾身地冲入火海。
“秋儿!秋儿!”
猫妖被降妖师识破了真身,下了禁制锁在房中,这一场大火,便是从她这里烧起。
男子为了救她,那张皮囊彻底毁了,曾经的玉树临风,如今只有一抹飘飘荡荡的元魂。
他说:“你未渡劫,我不愿入地府。这一世未尽,我总是要陪着你。”
猫妖换了自己的人皮给他,告诉他,只要我能渡劫,我便许你重生,与我双修。
男子信了,信得轻而易举,或许,在见第一眼时,这一世的劫,便已成了死结。
无论是林子慕,还是秋儿……
白辰累得整个人软软地靠在齐川的身前,闭着眼,眉心却是紧锁。
“公子,如烟这一世,总是要陪着公子……”
他忽然攥紧了齐川胸口的衣襟,整只手不住地觳觫。齐川揽着人,握上他的手,掌心温暖,慢慢驱散着他的战栗。
☆、绥林姚氏
“所以,林仲便认下了全部的罪名?”蒋方铎一路问到山下。
“他儿子死了,新媳妇是只妖,况且狩猎一事,他也有参与,也不算无辜了。”
下山后,蒋方铎还没来得及问二人是否同他回绥林县。白辰就已经吵吵嚷嚷着要回长空寺泡澡。
蒋方铎不知所? 降囟嗔司渥欤骸笆锹短斓模俊?br /> “咦,蒋大人难道在京城没有泡过露天温泉么?”白辰笑得贼头贼脑,“那要不要和老夫去开开眼界啊啊啊啊啊……”
这人突然惊呼,再来竟是被齐川一下扛到了肩头,问也不问,直接让人甩上了马背。
“齐川!老子伤还没好!”
“知道就好。”齐川从牙缝里摒出几个字来:“蒋大人,告辞。”
说罢翻身上马,那马竟是聪慧,头也不回地扬了一大蓬灰尘给蒋方铎,咳得蒋方铎赶紧勒令回府、洗眼。
心道,这缸醋坛子,太酸,太狠了。
寺里暮鼓声声,悠远宁静。可后山的池子却一片聒噪。水汽氤氲,就听见一嗓子的闹腾。
“美人出浴,美人出浴,美人出浴。哎哟!”
大黑“呱”地怪叫一声,一头栽进了池子,再出来,便是一只湿了毛的,瞅着像只秃子的乌鸦。
“让你偷窥老夫沐浴。”
“呱呱呱!”大黑拼命扇着湿漉漉的翅膀躲闪,好巧不巧落到齐川的肩上。
“有人先,有人先,有人先。”
白辰扶额,将自己埋入水中,这人又岂是偷窥,当初他未曾现身,便已将自己上上下下都瞧去了,还瞧得理所当然,光明正大的。
初时白辰也是不愿,可关键是……
“老夫打不过他。但可以揍你!”
“呱呱呱!”
一枚冰棱箭急速掠出,大黑一咋呼,撞上了树杈,晕头晕脑地掉了下来,被路过的玄苍捡到。
“白辰,有人来求捉妖。”
长空寺来了个大金主,绥林县里捣腾玉器的展云鹏展老板。展云鹏拎着大大小小的礼品过来,笑容可掬地对着玄苍倒了一大桶的苦水。
白辰得知这人是蒋方铎介绍过来,便对齐川说:“蒋大人是生怕老夫坑多了他的银子,这回索性送个钱罐子来了。”边说,边“财迷心窍”般赤//裸裸地盯着展云鹏,那眼神,就是盯着一块大金疙瘩。
“蒋方铎巴不得你多坑他几回,他又哪一次少了你的?”
白辰眨巴眨巴地回头看向齐川,“啧啧啧”地说:“齐川,难得听见你竟然会帮着蒋大人说话啊。嘻嘻。”
齐川大手摸上白辰的脑袋,胡乱揉了把,笑言:“你人是我的,我实事求是而已。”
“咳咳!”
以前在亓门,白辰总以为是自己厚颜无耻地粘着这人,不要脸的那个是他。后来才发现,齐川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不要脸,不要脸起来还一本正经,简直一腹黑的闷骚。
“阿辰。”齐川的声音突然温柔得让他难以招架。
白辰听得有些醉,微微张着嘴,傻傻地望着他。
齐川莞尔,指尖抚过他略是苍白的唇,惹来这人一阵轻颤。
“这些年,你是一直在等我么?”
白辰:“……你……”
齐川道:“我本想过,如果这次回来,你已娶妻生子,那我便不再扰你,没有了亓门,至少,你能平平安安……”
白辰低着头,齐川看不清他的表情,半晌之后,听见这人低声的喃语。
“你明知我不会……”
你明知不会……
一如昔年,亓门里,那个寸步不离跟着他的肉团子,笑容痴痴地追着他。
“齐川……齐川……”
时转世变,而这人依然,未变。
齐川抬起他的脸庞,却瞧见这人的脸上扬着一丝得意,忽而戏笑:“有没有被老夫感动?是不是后悔这么久才来找我了?”
“是啊。我后悔了。”齐川仍是不苟言笑,一脸肃然,只因他在这人堆满笑意的眼底,瞧见漾着的水光,眼圈的通红不曾散却。
“我后悔当年弃你而去,后悔当年没能及时赶回山门,后悔这么多年,让你一个人……”
齐川一词一句地说,白辰怔怔地望着他。双眼氤着水汽,嘴角洇着笑容。
“所以呢,这一次,你还会不会一走了之?”
齐川拭过他的眼角,颤着声:“我舍不得……”
昏暗的街道,沉沉的月光洒下,照得整条街道更加阴森。子夜时分,绥林县中的百姓都早早地关上了门,连屋中的灯烛也早已灭尽。
近一个月以来,每每到了这个时辰,镇上就会陷入一种莫名的哀怨气氛之中。有打更的人曾说,他在路上见到了鬼。
暗夜里的风呼啦啦地刮过,刮得那些窗子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听着让人一阵阵的毛骨悚然。
一道灰白色的影子横空出现在大街上,像是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就这么飘飘荡荡地悬在近地面的空中,口中发出细若游丝的声音,但若瞧得仔细了,就会发现她的嘴巴根本没有张开过。
云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