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怪者完本——by西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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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志怪者
作者:西境
“我是一种叫做齐谐的怪物,我存在的意义是记录古今天地间的怪事,所谓‘齐谐者,志怪者也’指的就是我了。嗯,确实也有一本题为《齐谐》的集子,是齐谐的同名书籍,就和歌手的同名专辑一个道理。”
大概是主角齐老板开了一个买卖故事的书斋,因为拥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能力,所以经历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主角光环是什么可以吃吗?人设属性是什么可以吃吗?——好吧属性如下。
齐谐:志怪斋老板,背景成谜,懒散√,腹黑偶尔√,邪魅狷狂×。
丁隶:心脏外科医生,无害√,天然黑偶尔√,忠犬×。
谢宇:小说写手,工作狂√,面瘫√,三无×。
卫远扬:警察,热血正义√,又轴又愣√,高智商×。
无强攻无弱受,普通人的普通感情戏,慢热,HE。
志怪,悬疑,脑洞,伪科学。日更不坑。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悬疑推理
☆、失踪
志怪斋的齐老板失踪了。
谢宇在上午九点推开虚掩的大门,斋子前厅一片狼藉:台灯亮着,圈椅翻倒在地,白釉梅瓶跌个粉碎,樟木箱大敞,里面的瓶瓶罐罐歪七倒八,以往搁满桌柜台面的藏书全没了,连一张纸片也没剩下。
沿着不太的屋子看过一圈,谢宇大致推猜出当时的情形:前几日某夜,齐老板正坐在前厅看书,一伙人破开门闯了进来,踢翻圈椅,径直绕过书桌将他按住。他有过挣扎,撞到身后的博古架,最不稳当的长颈瓶摔了下来。这伙人绑住他,也可能用什么武器威胁了他,他无法反抗,任凭闯入者带走了自己,还搬空了屋子里所有的书。——书,为什么是书,这里明明有更值钱的古董,莫非这些书有什么特别?
谢宇努力回忆着,齐老板的藏书他读过不少,无非是些怪力乱神的故事。身为坚定的唯物唯理者,他本该不屑一顾,然而身为小说写手,多方取材也无可厚非。以往这些书一摞一摞搁在红木书架上,从民国往前,至明清唐宋,甚至还有秦竹简和商甲骨,也不知是真货还是赝品。就这些东西,想看还得按时计费,每小时竟要五十元,真够黑的。
谢宇一边在心中讥讽,一边蹲下去,费力地从书柜与地面的缝隙掏出一个本子。
牛皮纸封面印着两个红字:“日记”
这日记怎么会在柜子底下。谢宇想,有两种可能,一是这本子不小心滑进缝隙,齐老板并不知道;二是齐老板被绑时趁乱将本子踢到这儿,为了留下一点线索。
寄希望于后者,他将日记大略翻了一遍,和志怪斋的藏书一样,里面记录的都是些古怪的故事,似乎没什么特别。
正想着,门口忽然出现一个黑影。
随着它“哇”地一声,谢宇放松了警戒:原来是个人,哦,还是个警察。
“发现他的尸体了?”谢宇有些幸灾乐祸。
“尸体?什么尸体。”那警察从黑洞洞的门口走进来。
“齐老板的尸体。”谢宇道。
“胡说!他又没死哪来的尸体!”警察似乎很激动,看来和齐老板很熟。
“原来没死,真可惜。”谢宇拍了拍袖子在掏日记时蹭上的灰。
“其实我也不确定。”警察没底气地低下声来。
谢宇的目光透过眼镜片盯着他:“你姓卫,是吗。”
对方的表情写着“你怎么知道”。
谢宇晃了晃手中的本子:“这本日记应该是齐老板两年前写的,里面多次提到一个叫卫远扬的交警。”
“日记?你从哪找到的?”卫远扬很意外,抢过来翻了翻,没过三分钟又啪地将那本子扔到桌上,“这小子!除了有一次正经写上我的名字,其他竟然全用‘笨蛋’代替!”
谢宇不为所动:“你知不知道齐老板的全名。”
卫远扬摇头。
“我以为你们很熟。”
“不熟。”
“你知道他是被谁带走的吗。”
“他能被谁绑去?八成是寻仇的,看这小子平时也没干啥好事,得罪的仇家肯定不少!”卫远扬言之凿凿,又消气地挥了挥手,“不过我欠他一个人情,所以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的。”
“你是警察。”谢宇看着他制服上的警号,潜台词是你想找人办法肯定有。
“这个。”卫远扬挠挠后脑勺,“其实我刚刚从警队回来,这北陵路一带设施太陈旧了,基本调不到监控录像。”
“那得找找目击者了。”谢宇说着,不自觉靠上身后的书桌,右手随意一撑,又按到那本日记。
“对了。”卫远扬重新拿起本子翻了翻,“我刚才好像看到里面有一篇叫《点头摇头鬼》?说一个老头儿送给他一个匣子,里面关着一只小鬼,那鬼可以回答任何问题。”
“然后呢。”谢宇不明所以。
“我们不是要找老齐吗,问那个鬼就好了啊。”
谢宇表情僵了一下:“你觉得可能吗。”
“不试试看咋知道不可能?”卫远扬踩上桌面,按图索骥从博古架顶抽出一只匣子。
乌木制,六七寸长,一握宽,通体贴满黄底红字的符纸。
“你确定要打开它?”谢宇说,“你不觉得这造型十分不吉利吗。”
“那老头儿没说有什么问题啊,而且看日记里的说法老齐不是也打开过,后来也没缺胳膊少腿。”
谢宇没接话,冷着脸看不出态度,卫远扬说句我开了就像拆快递一样把符纸剥个净光。
刚启开一道缝,一个残影咻地窜出来!咚咚地满房间上下左右飞快弹跳,眼珠都跟不上!
“这什么玩意!”卫远扬喊。
“点头摇头鬼。”谢宇说。
那东西的速度逐渐慢下来,二人终于看清,是一只巴掌大的猴子似的铜绿色怪物。
“笨蛋人类嘻嘻嘻,笨蛋人类哈哈哈。”鬼在五斗橱顶蹦跶。
“居然会说人话!”卫远扬吓得后退半步。
“我会说人话,人不会说我话,笨蛋人类,连古里机都不知道的笨蛋人类!”鬼高兴地翻跟斗。
“你才是笨蛋!古里机是啥!”
“不告诉你嘻嘻嘻。”鬼上蹿下跳。
“什么都不是吧。”谢宇冷笑,“随口瞎编而已。”
“激将法也没用哦,我才不会说漏嘴,只有笨蛋人类会上当!”
卫远扬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那玩意,如果拍得着。
“任何问题你都能回答吗。”谢宇问。
“对啦对啦,我什么都知道,不过我只用点头摇头回答,而且每人只能一个问题,我才懒得告诉人类那么多嘻嘻嘻。”
“问问题会有什么代价。”
“你问完一个问题,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要是答不出,我就吃掉你。”鬼摇头晃脑,咧开几排小刺尖牙。
“哪有这样的!”卫远扬不服。
“笨蛋人类害怕啦,笨蛋人类害怕啦,哈哈哈骗你的啦,笨蛋人类吓死啦。”
“就是说没有代价吗。”谢宇问。
“非要说起来,知道本身就是代价吧。”鬼不耐烦地蹦,“好啦好啦,你要问嘛?快点问吧!”
“如果你答不上来呢。”谢宇又说。
“如果答不上来随便怎么都行啦,反正是不可能的呀。”
“那好。”谢宇心中盘算妥当,“如果你输了,问你什么都得说。”
“好呀好呀,快点开始吧,你们谁要问啦!”
“等一等!”卫远扬低声拽住谢宇,“我们先商量商量怎么对付。”
“不用商量。”他自信满满,“开始吧。”
“开始啦开始啦,你的问题是什么呀?”鬼兴奋地跳上吊扇,抓着三片扇叶来回晃荡。
细不可查地一声轻笑,谢宇道:“你会对这个问题摇头吗?”
小鬼一愣,一手抓空,啪嚓一声跌到地上。
“初阶的悖论。”谢宇上前两步,居高临下望着它。
卫远扬伸手将它提溜起来:“古里机是什么,说!”
谢宇看他一眼:“你该问些更有建设性的问题。”
卫远扬大义凛然:“这个问题处于人类知识的真空区,很有建设性。”
鬼在空气里乱抓着,已经没了刚才的嚣张:“古里机就是古里机,你们人类的字典里没有它也没有关于它的一切,所以没法解释。”
“坑人哪你!那下期的彩票号码你知道不?”
“16、15、05、10、12、20、03。”
卫远扬瞪大双眼:“真的假的?”
“真的也是假的。”鬼说,“如果我没说出来就是这串数字,但我说了,所以不是了。”
“和刚才一样。”谢宇了然,“祖父悖论。而为了维持因果律,在预知未来的时候,预知这件事就已经将未来扰动了。”
“那问过去的事总可以了吧。”卫远扬站直了,单手掐腰看着鬼,“老齐去哪了?”
“你是说齐先生。”鬼换了称呼,“他去了一个叫蝴蝶村的地方,在巴蜀一带。”
“他跑那干嘛?”
“三天前一群人过来劫走了他,还搬空了所有的书,除了那本日记,当时掉在柜子底下没被发现。”
“这伙人为什么绑他?”
“蝴蝶村是个被诅咒的地方,几个村民自小逃出来就在打探解开诅咒的方法,最后找到他来帮忙。”
卫远扬挠挠下巴:“救人于水深火热这是好事儿啊。”
“只有笨蛋人类才这么想。”鬼说,“好了我在外面呆得太长,得回匣子里了。”
“回去?你不是被关在里面吗?”
“你才被关!那是我家,刚刚撕了我家墙纸还没找你算账呢!”鬼说罢,咻地一条线回了木匣。
啪一声,盖子合上了。
“喂!我还没问完呢!喂!”卫远扬抓起匣子,怎么也掰不开那道缝。
谢宇坐在桌沿不知琢磨些什么,末了问:“你要去吗,蝴蝶村。”
“去啊,不去怎么行。”卫远扬唉地叹口气,“看来这次得把年假全休了。”
“什么时候出发。”
“宜早不宜迟,就中午吧。”
“到时候给我电话。”谢宇掏出纸笔写了一串号码。
“你也要去?”
“是。”他拿起日记走向门口,“机场见。”
“等等,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卫远扬追上两步,又回头,拍了拍乌木匣的灰揣进兜里,“这即时攻略可得带上。”
☆、片段
正午十二时。
开往四川的飞机驶入平流层,谢宇稍稍松开安全带,将手里的日记翻过一页。
——齐老板遭到绑架,日记是唯一的线索,凭着这张道德通行证,他放肆窥看着写作者的秘密,从每句话、每个字、甚至每条笔画寻溯,试图拼出一些不为人知的片段,将那家伙的神秘面具撬开一角。
第一篇的标题是《数据人》。
子不语怪力乱神,我却专靠道听途说地记录各种怪事过活。
这间位于市井小街二层的屋子,叫做志怪斋,现在,那个被丁隶介绍来的客人正坐在我的对面。
我将毛笔润了些墨,余光打量他:有些局促,却不见任何紧张,这平静并非释怀,更像是大病将死者耗损了全部元神。
一只即将燃尽的灯盏。
这种神情我曾在镜中深切见识过。
他轻咳一声。
我不忙,等他开口,于是又将笔尖润了润。
“或许你认为我疯了。”他,沙哑。
“我见过太多怪事,不急于下这种论断。”我说。
又是长久沉默。
“刚才,你在想什么。”他。
一条微光透过窗帘缝落在我们当中的桌面上。
“也许你在想我什么时候能开口,也许在想这对话多久能结束,也许在想送客之后去楼下的饭店点哪个套餐,回来路上在小店买什么牌子的香烟,以及用怎样的开场白,才能搭讪到那个漂亮的收银员。”
我笑笑,等他继续。
“但你认为,这真的是你所想吗。”他的眼睛终于盯住我。
“那么这是谁所想呢?”我饶有兴致,语气愉快。
他没回答,反诘:“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这个问题可难倒我了。”我轻易投降。
“你理解错了。”他皱眉,“我不是说活着对个体有什么意义,而是,人类这个种族为什么存在。——我们为什么被造出来。”
“哦?”
“我们为什么被造出来。”他重复,在索要我的答案。
“我们被谁造出来。”我将问题抛还。
“它。”
“它?”
“它。”
“它是谁。”
“制造人类的那个东西。”
“神?”
“如果你愿意把它叫做神的话。”
“那么你的结论是。”
他深吸了一口气:“它在进行一项巨大无比的运算,而我们,人类,只是运算中的一只只处理器。”
我未停笔,若有所思地点头:“所以我们被造出来的目的是……”
“为它处理、保存、传递数据信息。”他双眼放光,言之凿凿:
“你看,我说话是数据传递,你写字是数据传递,男女□□是数据传递。著书立说、艺术创作、社会交往、繁衍后代,人类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数据传递;害怕被忽视,怕被遗忘,怕孤独,怕死,人类的一切恐惧也都源于数据无法传递。你以为自己所做所想是自己的意愿吗,错,你以为自己是自由的吗,完全错!事实上人们追求的自由是最最肤浅的自由,是传递数据意愿下的自由,或者说,都是叫做自由的意愿。人被这种僵化的意愿困住,被它折磨,被它指引,为它去死,人拼命地追求自己‘想’做的,却不知道这只是根植在大脑里的程序,是‘它’的诅咒!只要思考,只要想,人就在‘它’的利用和控制之下!只要脑子还在转动,就永远没法逃开!”
我稍稍停笔,看汗滴顺着他的额角滑下来。
“所以只有一种办法……”他抱头喃喃,“空白,只有一片空白的时候,我才能不被它控制,只有让大脑完全停下,我才能永远逃离它。”
“完美的策略。”我说,“祝你成功。”
“你……相信我?”他抬头,两手枯槁地僵在耳旁。
“为什么不呢?”我笑道。
数天后,不知用了什么技法,他成了一个脑死亡的植物人。
他或许的确逃离,只是载满他的数据的奇怪故事会一直传递下去。
传递给无聊的看客,传递给更多人。
谢宇读到最后这一句,心中掠过一丝异样,难道齐老板在写下这些的时候,就已经预见日记的内容会被谁看见吗。
还有一个关键问题:按照日记的说法,他是用毛笔记下客人的故事,而这本日记却是用钢笔写成的。难道他对故事有两个角度的记录:一是记录故事本身,二是记录写故事的过程?
齐老板为何这么做,一定他有必然的理由。——不,也不排除他在家闲得无聊,胡乱写点东西打发时间,这家伙的想法一向难以捉摸。
将疑问暂时搁置,谢宇翻到下一篇。《七日村》。
“出于良心,建议你别碰那个。”我走出里屋,见那人正想拿起五斗橱上的檀木匣子,制止了他。
他哦一声,也不尴尬,回到椅子坐下:“那锁好精致,看起来挺有意思的。”
年轻,爱笑,不矮,身形结实,肤色黝黑,言语轻快。以及,好奇心过剩。
“你这儿的装修真是中国风。”他抖腿,“一个故事多少钱?”
无视他跳脱的思维,我答:“二位到八位数不等。”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哇唬!什么样的故事能值一千万啊!那你听听我这个值多少钱?”
我倒上一杯茶,沿着桌面推到他跟前:“愿闻其详。”
“我嘛,是个驴友,天南海北到处跑,见过的奇怪事儿也不少,但最奇怪的一件,还数去年。”
“嗯。”我研墨。
“去年五月,我和几个哥们去爬野黄山,从翡翠谷那块儿上,一直往里走。到了仙都峰附近,大家都说休息一下,我就扔下装备去林子里撒尿,后来脚下一滑——”他把茶杯用力一搁,“我就掉进山谷里去了!”
知道他在等我惊讶,我偏摆张冷脸。
“我的妈!当时可把我吓死了!”他见我没反应,兀自拍着大腿,“结果你猜怎的?半道上给树枝挂了好几下,我竟然连皮都没伤着!哈哈哈,其实刚才是吹牛的,也不是没伤着,胳膊上给石头划了个口子。”他撸起袖子,指着一道狭长的疤,“然后我看看周围,心想这下歇了,周围除了树连根毛都没有,手机又没信号,得,趁天亮赶紧顺着山谷往前走,看看能不能遇到人救我吧。我走啊走啊,黄昏时忽然看到个小村子,溪边上一水儿的白墙黑瓦,我那个高兴,撒腿儿就跑,不出十分钟就到了村口的牌坊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