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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怪者完本——by西境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10-26

“我想找齐谐,你可以帮我联系上他吗?”
“齐先生他们去了甘肃,可能不太好找。”
“能不能想想办法?”丁隶语气诚恳,“我有事找他,很重要,麻烦你了。”
“那我试试看吧。”
“谢谢了。”
挂上电话,握着手机,他继续盯着天花板。
不知过了多久手心传来震动,丁隶拿起一看,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喂你好?”
“你找我。”齐谐态度冷淡。
“阿静!”丁隶噌地从床上坐起来,“你说话方便吗?”
“不方便。”
“那我说你听?”
“算了,下次再说。”
丁隶一腔话被冷水泼回去:“下次是多久,三五天?十天?半个月?”
“不确定,我会再联系你。”
丁隶一时灰心丧气。
“我挂了。”齐谐说。
“等一下。”丁隶抢在前面,“我跟女朋友分手了,所以——”
“我知道。”齐谐打断他,“我现在有正事要办,不是谈这些的时候,趁这段时间你也冷静一下,把事情考虑清楚。”
“考虑什么……?”丁隶有些不明白,或者说不明白对方明不明白。
“考虑各方面。”齐谐吐字清晰却语义含糊,“我忙完再说,等我电话吧。”
丁隶低哦一声。
七天春节过去,十五过去,正月过去,他没有收到任何答复,直到钱思宁挂来一通电话。
齐谐在甘肃出事了。
很抱歉。
在上海大场机场的候机室见到钱思宁,她第一句就说。
丁隶勉强压下怒火,言语里也没有半分客气:“你们归心堂到底把他当什么了!什么危险的事都让他去,也不想办法保障他的安全!”
“以齐先生的能力,他自己最能保障自己的安全。”钱思宁实话实说,“你也别太心急,他现在只是失踪而已,我相信他不会有事。”
“只是失踪‘而已’?”丁隶觉得好笑,“那怎么样才叫不‘而已’?”
“可能是我措辞不当吧。”钱思宁抱歉地笑笑,“我只想让你别太担心,要知道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齐先生对你很重要,对我们归心堂而言也很重要,荀爷已经下令不惜一切代价找回他。”
丁隶对这番话毫不领情:“你所谓的重要不过是把他当作利用工具。”
“丁医生,您这么说的话我可太伤心了。”钱思宁抱起胳膊,望向玻璃窗外的停机坪,“强迫也好,自愿也罢,前后算算我也做了他将近一年的助理,于公合作解决了那么多案子,于私每日挂心他的生活起居,我怎可能对他没有半点在意,何况他这次出事多少也有方少爷的原因……”
“什么?”丁隶怒气冲冲地质问,“他是因为方寻出的事?”
“我没有隐瞒你的打算。”钱思宁说,“西北的旱灾持续了两年有余,上面希望归心堂能想办法缓解灾情,荀爷派了三批人去到甘肃。齐先生是第二批的领队,队伍的一切行动方案都是他制定的,他也有义务照顾队员们的安全,包括方少爷,所以从情理上说,他的确是因为方少爷出的事,而从法理上讲,这次事故不是任何人的责任。”
话说到这,机场地勤人员提醒他们该登机了。
此时旁边一直坐着的几个人站了起来,丁隶这才发现他们都是归心堂的人。登机巴士上,经过钱思宁简单介绍,他得知其中一位是荀家的大小姐,亦即江苏分部总负责人荀挽月,另一位年轻女性是她带来协助搜救的能人,名叫杨欢,剩下几个男的都是二人的手下。
丁隶的心思不在她们身上,继续向钱思宁打听事故的情况。
“我来说明吧。”荀挽月接过话题,对他微微一笑,“你就是丁隶,对吗?”
见她的态度好像熟知自己,丁隶迟疑地承认。
“我听他提起过你。”荀挽月提起行李登上飞机,“我是说齐谐。”
也不知怎么,丁隶蓦地对她产生了一点敌意:“你和他很熟吗。”
“当然了。”荀挽月在一个靠走廊的位置坐下来,“毕竟他是我的丈夫。”
丁隶正将背包塞进行李架,一怔之下差点脱手。
这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他当即想,她刚才说的是阿静吗?还是说别人?难道归心堂有两个齐谐?不然就是我听错了,他结婚?怎么可能?我们不过几个月没见他能跟谁结婚!
“你很意外么。”荀挽月倚在座椅,隔着走道望向他,语气波澜不惊,“要不要看看我们的结婚照?”
丁隶当然想亲眼验证,一时又赌起气来,啪地扣上安全带:“不用。”
荀挽月没有理会他的情绪,从钱包抽出一张照片,示威似的递在他眼前:那是一对璧人西装旗袍,新娘妆容精致,挽着长发,新郎手捧一束红玫瑰微微低头,熟悉的眉目透出那温润微笑,却让他觉得无比陌生。
一刹那丁隶的大脑涌进太多问题:“你为什么跟他结婚?”“他为什么跟你结婚?”“你们认识多久感情到了什么程度?”“你们结婚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然而他一句也没有问出口,只是在心中默默骂了三遍混蛋。
——这混蛋的对象当然是齐谐。
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丈夫出了事荀挽月还是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这表明她们之间根本没有感情可言,这场婚姻要么是掩人耳目的做戏,要么是乱七八糟的交易,无论哪一种情况,他都没有什么好介意的。
“你似乎很介意?”邻座的钱思宁冷不防地问,“我以为齐先生形婚已经跟你打过招呼。”
“嗯,他跟我提过。”丁隶支在扶手上托起腮帮,撒谎撒得理所当然,“我只是有点吃惊,没想到他那么快就找到了形婚对象。”
小型飞机破开云层,以最高时速驶向敦煌。
☆、八川
隔着走道,丁隶将结婚照递回去:“该回到正题了。”
荀挽月没接:“送给你了,留个纪念吧,说不定会是他的遗照呢。”
丁隶一把攥成一团,塞进座位前方的垃圾袋里。
“齐谐这次去敦煌打算复原一个祈雨仪式。”荀挽月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钱包,“西北民间有传说,只要搜集一百位巧手女子绣出的一百块布样,缀缝在一起,做成一件斗篷,献给名叫八川雨姑的女神就能带来降雨。根据之前传回的消息,布样他们是收集齐了,八川神庙也找到了,不过在仪式进行当中出了问题。简单来说就是方寻无意触动了一个机关,导致仪式终止,法术反噬,齐谐被卷进了一条地下河。从昨天中午出事开始,方寻已经就地组织搜救,不过你也知道以他的能力……”
荀挽月没说下文,轻视的态度已表露无遗,丁隶猜测她们姐弟的关系并不好,或者说根本不像一对姐弟。
“出事地点在哪,莫高窟附近吗。”丁隶问。
“你们大多数人的确只知道莫高窟,这次看来榆林窟可是有趣多了。”荀挽月饶有兴味。
恍惚之间,丁隶觉得她兴致勃勃的神情竟和齐谐有些相似,脑中闪过夫妻相这个念头,随即又嫌恶地将它掐灭了,像平常掐香烟一样。
“你要喝水吗?”荀挽月问,却不是对他。
“好啊。”那个叫杨欢的女人淡淡地回答。
荀挽月找空乘人员要了两杯水,一杯先递给她,一杯才搁在自己的桌板上。
丁隶看出了什么,心里有数地轻笑一声:“为什么找他。”
荀挽月一时没明白他的问题,而后又会意:“首先这个人必须是我们圈子里的,我不想找个普通人给彼此带来麻烦;其次他必须单身,今后也绝不会和别的女性结婚;第三老爷子必须满意,这个女婿要能摆得上台面给他长脸。三点综合下来,只有齐谐这一个人选了。”
丁隶觉得蹊跷,板着面孔问:“他就这么同意了?”
荀挽月微扬下巴:“归心堂堂主的乘龙快婿,可不是一般人想当就能当上的,况且以后如果是我继承了家业,我们的孩子也是归心堂的唯一继承人了。”
听到孩子二字丁隶一怔,余光见荀挽月意味不明地抬了抬嘴角,心中更是万马奔腾而过。
“还是实话告诉他吧,怎么说齐谐也是帮了我们。”杨欢淡然开口,从座位上微微欠身,越过她对丁隶解释道,“挽月去美国做了试管婴儿,在明面上当成她和齐先生的孩子。”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丁隶终于放下心来,立即大度地说:“那随便你们。”
三月的下午六点,标准的东八区已进入黑夜,甘肃的天空仍是亮的,榆林窟距离敦煌机场还有二百公里的路程,众人包下三辆出租即刻动身。趁着车里除了司机只有钱思宁的空挡,丁隶稍稍打听,得知方寻是荀老板的私生子,一直不受荀家嫡出兄妹的待见。
“其实荀爷的心里更偏爱方少爷,毕竟兄妹三人之中只他一个拥有异能,之前在静坊特意把方少爷指派过去,就是想让他跟齐先生打好关系,好在日后得到辅佐,包括这次的联姻,也是希望齐先生能发挥中间人的作用,弥合他们姐弟的芥隙。”钱思宁没奈何地叹口气,“但凡方少爷争气一点,归心堂的继承权都没有悬念,只可惜他天生是个懒散别扭的脾气,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希望这次的事情能让他长进一些吧……”
轿车在茫茫戈壁一路向东,极目远处,南面的祁连山头戴白雪,北面的黑山高耸入云,公路旁边,一截又一截的古长城连绵着,始终伴在车旁如鬼魅一般。
“我可否打听一下你跟方寻是什么关系。”丁隶试探地问,“在我看来你和他更像姐弟。”
车厢里并不暖和,钱思宁呵出一口雾气:“我是荀爷捡来的孤儿,从八岁起就寄养在方姨家里,方寻的确算是我没有血缘的弟弟吧。”
得知她的身世,丁隶不禁生出一点同情,钱思宁却没有过多纠结自己的事:“这次齐先生一行四人,除去方少爷和打下手的小文,还有一位是中科院的郑教授。他和荀爷算是旧相识,这趟来敦煌一方面是考察,一方面是帮忙,之前搜集百家布他就做了不少工作。不过怎么说呢,他学问再大总归是正常人,遇到怪事物也是没什么办法,只能倚仗齐先生和方少爷,我们也是一样。”
车子一路开到榆林窟,绕开景区大门继续前进,按着GPS的指示,沿榆林河的悬崖又多开出半个小时,终于到达目的地。
此时天色已经黑透,汽车的尾灯渐渐远去,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几条手电筒光线,丁隶抬头望去,夜空中没有一颗星,新月偶尔露出一个孱弱的尖角,又被层层黑云吞噬了。
钱思宁跟着定位向前走,不久听见榆林河的潺潺水声,手电筒的光线突然跌落下去,前方是一处悬崖。崖下不远处的平地上亮着一团火光,周围围着三顶帐篷,她四下照了照,并没有发现什么台阶,此时帐篷里钻出一个人,大声指了指右手边,原来那里锚固着一处软爬梯。
沿着时缓时陡的崖壁下到平地,那人早已等在那里:“钱姐,你们总算来了!”
钱思宁解下围巾快步上前:“小文,现在是什么情况。”
小文领着众人向西走:“昨天他们三个进去找八川神庙,本来说天黑之前回来,我等到半夜也没消息!然后就是今天上午,大概九点的时候方少爷来了个电话,说齐先生出事了,我就立刻通知了你们!”
“他们去哪儿找神庙了?”钱思宁问。
“就是这。”小文脑袋偏了一下,又发觉她们理解不了,走到崖壁前方指了指。
那里并没有洞,也没有门,只有大片的风化黄土,钱思宁敲了两下,回声短促夯实,后面似乎并没有空间。
“我也搞不懂。”小文解释道,“昨天齐先生就是从这儿进去的,当时他们三个站在这堵墙跟前,一晃眼就不见了,就像穿墙术一样!”
语毕,手下们像是商量好似的让开了路,杨欢走上前来。此时她换了一身黑T恤迷彩长裤,齐肩短发扎起,脚下一双皮靴,身后背着双刀,英姿飒爽。
“确定是这里吗。”杨欢抬头看看上方,又蹲下去摸了摸地面。
小文指着墙上画的一个黑叉:“当时方少爷还做了个记号,肯定是这儿没错。”
杨欢没再说话,卸下背包掏出一把工兵铲,铲头向上斜靠在做了记号的土墙,又用绳子坠了一块石头挂在顶端,最后系了几只铃铛挂在石头上。
荀挽月似乎觉得有趣,低声问:“这又是什么阵法?”
“不是阵法。”杨欢语气淡然,“这崖壁上的机关只在特定时间开启,启动时极其细微,常人难以察觉。我对八川的传说并不熟悉,推算不出时间点,只能用这个测试了。”
听到这句话,丁隶立刻看出端倪,杨欢只是做了一个装置,一旦入口出现,墙壁的支撑力消失,石头的重量会立刻将铲子带倒。
杨欢掏出一只旧怀表:“我们等等吧。”
话音刚落,叮铃一响,铲子啪地向内倒了下去!
“走!”杨欢对背后一招手,闪身进了土墙。
眼前并非一片漆黑,相反,一人高的通道上挂满了铜碗油灯,一眼望不到头,猜想应该是齐谐他们点亮的。
“门关上了。”钱思宁看看身后,那里只剩一面平平无奇的墙壁,半截工兵铲躺在地上,断口处如刀切一般光滑平整。
“她没进来吗?”丁隶找不见荀挽月。
“大小姐有孕在身,怎可能做这种粗活?”钱思宁笑着将长发绑了个马尾,紧紧背包跟着杨欢向前走去。
没过多久众人来到一个十字路口,前左右三方都是一样的通道,不知指向何处,杨欢观察着油灯火苗的方向,决定跟着气流走。一个路口连着一个路口,这里根本是一个迷宫,走了许久也没走出个所以然,看看前后都是无限的窄仄长廊,昏黄的火光更是晃眼,不免让人生出一股焦躁。
丁隶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这神庙不是给人参拜的吗,为什么要做得这么隐蔽,又是暗门又是迷宫。”
“因为八川是个女神,祈雨仪式的主持几乎也都是女祭司。”钱思宁不无讽刺地说,“每年的祭典使得女性地位不断提高,遭到男人的不满,于是对八川的供奉渐渐被贬为邪行,神庙也被当权者统统捣毁,这里可能是存留下来的唯一一座。”
“到了。”杨欢突然指去。
前方是一条死胡同,路的尽头多出一块两米见方的水塘,四周围着粗糙的石栏杆,反衬着火光映照的水面如铜镜一般平滑灿烂。
看到石栏杆的望柱,钱思宁笑了笑,那顶端贴了个便签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入口二字,还打了个箭头,显然是方寻的手笔。
丁隶按箭头所指的方向对着土墙敲敲打打,并没有发现什么机关,心想入口只能在水下了。另一边的杨欢早有准备,从背包翻出潜水衣和呼吸面罩,又点了两个手下一起行动,稍微做了热身就潜进了水中。
眼看着水面渐渐平静,丁隶只能站在岸上干着急。
“我记得你不会游泳吧?”钱思宁活动着手脚,揶揄地问。
“谁说我不会。”丁隶不甘示弱,索性把心一横,脱下厚重的外套跟在她后面下到水里。
池水冰凉,他不禁一个激灵,脚下踩不到底,双手死死地抓住边缘不敢松开。等适应了温度,丁隶试着潜下去一点,刚刚让水漫过头顶,他立刻感到一股原生的恐惧,又唰地抬起头来。
这样不行……他暗自想,小学时我跟阿静一起去过游泳馆,当时他说人体密度比水小,在水里只要不乱动就会自动浮起来,这时再轻轻压一下水,就能往前走了……
这么做好打算,丁隶抓着栏杆准备再试一次,水面却冒出几个小气泡,接着脚下一个拉力,周身塘水突然下陷,霎时将他卷进了不见天日的水道!
☆、契阔
几乎失去意识的时候,一只手将他拽住,哗啦一下拉上岸来。
电筒照进眼睛,他终于重新看见一点光亮。
“看来我们的配合不够默契。”杨欢客观地总结,“这通道连着一个虹吸器,我的意思是你们等在那儿,我把水放掉之后再走过来。”
丁隶大口咳着,总算把呛进去的水吐个七七八八,缓过劲来抬头一照,他整个愣住了。
这是一个洞窟,四壁平整,覆斗顶,约半个篮球场那么大,四面墙上全是五彩斑斓的壁画,几乎没有氧化风化的破坏,想来应该是那一池水封住了空气,才能保存得这么完好。壁画中都是女性的飞天,手持乐器,身着薄纱。主角也是一个女子,肢体洁白圆润,额头上一对鹿角,身穿一件鱼鳞衣,背披彩布斗篷。她抬起双手迎向天际,云朵便汇集而来,雨丝如银线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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