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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怪者完本——by西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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驶离基地两个小时之后,迷彩房车在入城高速的服务区停下,换乘的面包车已经等在路边,车前并排站着两个男人。
“马昌,梁冬生。”唐守城向谢宇介绍道,“齐谐要我确保你们的安全,他们从上海连夜赶来的。”
卫远扬道一声辛苦,跟他们握过手,无意看进车里,居然见到一个熟面孔。
车窗簌簌降低,乱糟糟的短发下面,是一边说话一边打呵欠的方寻。
“你来干啥?”卫远扬莫名其妙。
方寻不以为意:“当然是带你们查案啊,不然凭你这种麻瓜能干成什么事?”
“麻瓜?”卫远扬瞬间明白这是在嘲笑他毫无异能,立刻反呛道,“谁要跟你组队了!”
“一大把年纪了还会害羞?”方寻将双手往后脑一背,大剌剌靠在座位里,“快点上来走人,还能赶到城区吃早饭。”
梁冬生将一个沉重手提袋拎进后座:“唐爷,您吩咐的东西。”
“很好。”唐守城唰地拉开拉链,袋底金属锃亮,躺着几把手/枪,“你们会用这个吗。”
“会倒是会。”卫远扬犹豫着拾起一把,“但这是非/法/枪/支吧。”
唐守城娴熟地压进子、弹:“只是以防万一。”
谢宇也拿起一把掂了掂,低声问卫远扬怎么用。
“这是准心,这是保险,这样退弹/匣,不击发的时候食指搭这儿……”卫远扬简单说明注意事项,“你第一次开/枪的话,五米之内深呼吸,瞄准了再扣扳/机。”
“了解。”谢宇谨慎地收进枪/袋。
方寻见几人准备妥当,拍了拍驾驶座:“走吧马哥。”
马昌说声好,拧动车钥匙,仪表盘齐刷刷亮起。
不知是时间近午还是热岛效应,随着面包车渐渐接近城区,尘霾愈加地浓重了。放眼环顾,整个京城都罩在一团化不开的黄雾里,夹道的楼房肃穆着,好似兵佣队列身披尘土伫立千年,低头望着脚下蠕蠕前行的众生。
此时滴一声响,通讯设备突然亮了。
基地传来最新调查结果:工蜂倚仗自身异能,暗中成立了神蜂教,以异端思想腐蚀205基地科研人员,自十二月中旬已传/教半月有余,目前查实狂热信/徒19人全部逮捕,正在审讯中。
“神蜂教……”谢宇喃喃。
方寻嚼着口香糖,噼噼啪啪按完手机:“网上查不到,应该是那些中二病工蜂自己发明的。”
卫远扬摸不着头脑:“他们成立教/派是想干啥?”
“如果你有了超能力会做什么。”谢宇问。
卫远扬义正辞严:“当个超人蝙蝠侠,没事除个暴安个良。”
方寻眯眼笑笑:“将人类玩弄于鼓掌之间。”
卫远扬瞅他一下:“你真阴暗!”
方寻不屑:“是你太笨。”
“疑罪从有。”谢宇定下前提结束争论,“我们假设工蜂有了玩弄人类一统天下的野心,你们认为这个目的那和些死亡事件有什么联系。”
卫远扬脱口而出:“可能是那些死者掌握了他们的秘密,坏了他们的好事?”
“一个十四岁的小孩能坏他什么好事?”方寻呛他,“你以为是看漫画嘛?小学生毁灭世界?初中生拯救地球?”
卫远扬火了:“那你说!你说是什么原因!”
“杀人练习咯。”方寻理所当然,“工蜂刚获得超能力想试试水,才找到这些名不见经传、死了都不会上新闻的小人物偷偷下手。不然就是愉快犯,工蜂没事出门逛个街,看谁不顺眼直接杀掉。”
“前者有些道理,后者可能性很小。从秘创教/派、发展信/徒、从容出逃来看,工蜂有着高度的组织纪律,并遵循着一个严密的计划,不会这么随便地杀人。”谢宇推了推眼镜,“另外我认为还有一种情况,那些受害者不是被工蜂有选择性地主动杀死,而是受了工蜂产生的某种连带影响,死于意外。”
“这倒是有可能。”方寻难得投了赞成票。
“前面不远就到案发现场了。”马昌指了指路口,“我们是直接过去还是怎么办?”
“走吧。”方寻托起腮帮望向窗外,“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面包车驶进红云村,路边是普通不过的城郊民宅,两三层,有院,贴面的白瓷砖已经旧成黄色,不时一堆废品堆在路角。
顺着门牌找到案发现场,谢宇敲敲院门,手指蹭下一层铁锈,过了好一阵才听到里面拉门栓的声音。
开门的是个中年男人,衣发脏乱,疑惧地打量着他们一行六人:“你们干什么的。”
卫远扬亮一下警/员/证:“来调查吴晶晶的事。”
男人让开门往里走,绊到墙边一把破扫帚,他气恼地拨了一脚,又嫌不解恨似的发足了劲狠狠踢开。屋里一个妇人背对门口用力擦桌子,桌子旁边是一张供案,上面摆了几张遗照,最扎眼是一张女孩子的照片,系两个麻花辫,扎着红领巾。
“警察来了!还抹抹抹!”男人低吼。
“知道了!”妇人把抹布甩在桌上,转过身来抱怨,“先前不是来人问过了,怎么又要问一遍……”
“先前是区派/出/所的人,我们是市局的。”卫远扬随口编谎,“请你说说吴某失踪那天的具体情况。”
妇人抹了一下粘在脸上的头发:“那天早上我去屋里叫阿娣起床上课,哪知道两个小孩都不见了,我就想出去找找,一找也找不到,后来快中午的时候阿威才回来……”
当事人的复述和先前资料几乎没有差别,谢宇心中有数:“那天失踪的男孩现在在哪?”
“在屋里。”妇人向对面抬了抬下巴。
推开虚掩的门,逼仄房间里,一个男孩坐在高高的床边,两脚挂着,低着脑袋,手里无聊地摆弄一根粉笔头。
妇人叹了口气:“自从他姐死了就天天就这个德行!”
卫远扬挤进窄门,弯下腰拍了拍男孩的肩膀:“小朋友,警察叔叔问你个事。”
男孩剥着粉笔头的一个角。
卫远扬挪过旁边的小凳子,坐得比男孩还矮:“你姐姐失踪那天发生了什么事,你能跟叔叔说说吗?”
阿威沉默许久,说了一句不知道。
卫远扬换了个问法:“那天晚上你是和平常一样吗?”
“嗯。”阿威嘟哝。
“你是几点睡觉的?”
“九点,八点的时候。”
“那你姐姐呢?”
阿威指向房里另一张小床。
“你睡着之后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有一个不认识的人,长得好高。”阿威抬手比划,“我睡着没多久他就开门进来,把我们背在背上,我和姐姐动也动不了,后来就不知道了……”
“这孩子做梦呢!”妇人走过来解释道,“那天晚上我们都在外屋打麻将,哪有什么不认识的人!”
“就是有!”阿威不服气地争辩,“就是有!就是有!”
“有什么!”妇人凶他,“再胡说八道警察把你抓走!”
卫远扬摆摆手劝住她:“没关系,我们就是来了解情况的,小孩子但说无妨。”
“喂。”谢宇忽然轻声喊他,拾起桌上一本数学作业,摊开那一页写着12月11日,翻到封面,名字是吴晶晶。
“这是你女儿的作业吗?”谢宇扬了扬本子。
妇人扫了一眼:“是吧。”
“她是12月11日失踪的?”
妇人犹豫片刻:“应该是吧。”
谢宇后退半步,低声:“昨天军方给我们的资料好像写着21日。”
“我没什么印象了。”唐守城谨慎地说,“还是确认无误为好,我联系一下花河,他一定记得。”
谢宇点过头,又向屋里扫过一遍,目光透过镜片捕捉一切可能的异样,突然他一停,走向角落的大衣柜,油漆斑驳的木头柜门底部,白色粉笔画着一块小小的涂鸦。
这图案本该平平无奇,此时却让人寒毛倒竖……
一只胡蜂。
翅膀横张,螫刺尖锐,一针封喉。
“是瓮孔达。”阿威幽幽开口。
谢宇一怔,还没来得及追问,妇人劈头给了男孩一个巴掌:“又胡说八道!”
“等等!”卫远扬一把架住她,“你让他说完!”
阿威眼神发直地抬起头:“那天晚上我问那个人带我们去哪……他说,我带你去瓮孔达……”
☆、红云
花河传回消息,会议室的密封资料中,吴晶晶的死亡时间确实是12月11日!
谢宇隐隐察觉出某个可怕的事实,深呼吸的同时大脑飞速运转:“排除资料的笔误,工蜂20日才出逃,11日就出现了第一个死者,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工蜂能够远程遥控杀死受害者!这也证明了在出逃之前,除了传/教以外,工蜂已经展开了一连串杀人行动,军方调查员为了隐瞒这点,暗中篡改了这些受害者的死亡时间。换言之,不止是科研人员,军方内部也有神蜂教的信/徒!”
卫远扬闻言大惊:“这太要命了!得赶快通知老齐他们!”
“等一下……”谢宇望向柜门上诡异的胡蜂涂鸦,忽然间醒过神来,“唐老板麻烦你再跟基地联系一下,我有重要的事问齐——”
后话未出口,忽听一声枪响!
谢宇回过头,男屋主在他身后紧紧捂着右臂,鲜血喷涌而出,一把水果刀瞬间跌落、扎进地板!没等他挣扎反抗,梁冬生狠起一脚,反手一扭将他按在地上!门口的马昌抽刀一架,拦住妇人的去路,接着刀身横拍,一下把她打晕过去。
谢宇惊魂未定,这才发现自己差点被刺死在利刃之下,只见卫远扬两步上前,枪/口紧紧抵住男屋主的太阳穴:“放老实点!”
“嘿嘿嘿……”男屋主脑袋被死死按在地板上,笑声阴森诡异。
“这算不打自招吗。”谢宇深吸一口气,从眼底看着他,“说吧,你们什么时候加入的神蜂教!”
男屋主异常平静:“阿娣死的那一天,神蜂就在梦中给我们全家传了教义。”
“工蜂到底在谋划什么!”
“嘿嘿嘿,你很快就会明白我们的蜂神至高无上,只有它能拨乱反正。”
谢宇冷言:“你知不知道你的女儿被他们杀了。”
“那是蜂神展现的奇迹。”男屋主油盐不进,“她的灵魂已经去了天上享福,我们很快也能跟着一起去。”
“去个屁!”卫远扬恨不能用枪/口戳穿他的脑袋,“工蜂现在在哪!”
“工蜂无处不在!我们所有人都是工蜂,都是蜂神的子民!你们这些异/教/徒,这些魔鬼!全部都要下地狱!”
他话音未落,方寻突然感知一丝异样:“糟糕!快走!”
“咋了?”卫远扬没明白。
方寻冲回院子,拉开铁门向外一看:“让那家伙说对了,蠢货果然无处不在。”
205基地,大风卷起沙尘一片,颗粒敲击在建筑车辆的表面,发出密集细碎的噼啪声。
依巴索拢了一下纷乱的长发,大踏步走下实验楼的台阶:“方才我翻过资料,瓮孔达是wakonda的音译,原为印第安土语,常在祈祷时使用,可代指一切与神有关的事物。谢宇的推测应该没错,wakonda是一张连结全人类的大网,也是蜂群计划的理论前提。录像资料显示,实验开始时工蜂先是单独住进恩古拉的房间,接受身心双方面的虐待,被折磨到出现幻觉之后,再合并到一个大屋,十二人同吃同住,狂歌痴舞,赤身裸体,媾和相交。”
丁隶越听越离谱:“这到底是想干什么?”
“对我而言这不难理解。”花河接过话头,“参入花河门下之时,我们也经历了一些类似的仪式,不过没有工蜂那般胡来,只是大家一齐守忌苦行,禅坐诵经。”
“这些仪式会给你带来什么影响吗?”丁隶问。
“那是自然。”花河颔首,“仿佛小我逐渐消融,与大宇融为一体,空彻的欢喜慢慢注满心中。这很难去形容,需要自己体会,倘若你愿意,我现在可以教你一个办法,让你稍微尝试这种感觉。”
“下次吧。”丁隶婉拒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依巴索补充道,“方才我看过工蜂的详细信息,他们的年龄性别职业都不相同,却有一个共同点,都是AB型血。”
丁隶并不意外:“你是AB型血,柳教授想要复制你,有理由挑选同样血型的志愿者。”
“或许吧。”依巴索未下定论。
杜中校试着给现状做一个总结:“也就是说,一群AB型血的工蜂经由恩古拉实验,成功连进了瓮孔达这张网,结成群体思维,继而成立了神蜂教。”
丁隶思考片刻自问:“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依巴索哼笑:“既然成立教/派,目的可想而知,无非广纳信众扩大影响,还是政治上那一套,当真无趣得紧。”
花河莞尔:“权力这东西在您看来无趣,却是多数人一生所求。”
依巴索侧目:“也是你们花河所求吗。”
花河点头承认:“倘若说不就太虚伪了。”
此时对讲机灯光一闪,杜沙捏下通话按钮:“请讲。”
“杜中校!”对讲机沙沙作响,“归心堂的人传来消息,工蜂已经控制红云村!所有村民都加入了神蜂教!他们一行六人被包围了!”
“杀了这些魔鬼!”“肃清邪恶!”
领头的几个村民大喊,手持菜刀扑了过来!
方寻砰地关上院门,插紧门闩,随手拽倒旁边堆放的杂物堵住门板!卫远扬抬头扫过一圈,院墙上布满防盗的倒刺,他心里庆幸还能挡上一阵,却见墙头凌乱地甩上几张毛毡,结实的布料挡住倒刺,两只持刀的手扒上边缘,眼看就要翻进院墙!
砰地枪响,正中眉心,刚爬上来的村民仰面跌出院外。
“有枪的一人守一道墙!这些人都是疯子,不必手软!”唐守城指挥若定,“我已经通知基地,增援五分钟后赶到!方寻谢宇!去确认屋里的窗户,防止村民翻窗突入!”
惊叹着唐守城的冷静细致,谢宇箭步冲回屋内,此刻一块砖头飞来,窗玻璃哗地扑了一地!幸而窗外装了防盗网,村民一时无法进来,只能在窗外叫骂打砸。谢宇随手拉上窗帘,忽听身后一阵哭声,是阿威躲在墙角缩成一团。
“叔叔我害怕……”男孩哭喊着。
“别怕。”谢宇上前拍了拍他。
胸口一凉,接着一阵麻木。
谢宇低下头,一截刀柄立在胸前,整个刀身楔入胸膛,血液从破口处洇开,伴随着霎时扩散的痛感。
不自觉后退两步,他尽力稳住呼吸,靠着墙慢慢滑坐下去……
丧尸一般的信/徒踩着同伙的尸体不断涌上院墙。
趁马昌换弹/匣的功夫,一个壮汉举刀向他劈来!梁冬生两枪将他放倒,又被身后的村民架住了胳膊!唐守城调转枪/口,却听咔地一声空响,子/弹已然用罄!眼见院子守不住了,四人甩开围攻者一齐退进屋里,死死抵住了防盗门!
此时的卫远扬大吃一惊。
……那边的谢宇倒在墙角,双眼紧闭,胸膛刺着一把水果刀。小男孩趴在离他不远的地上,头部重创,不知死活。方寻站在旁边,肩头呼吸起伏,右手还攥着一只沾血的烟灰缸。
瞬间明白前因后果,卫远扬晃了晃谢宇的胳膊,见他已然失去意识,鲜血不断从伤口渗出来,在地板上铺成一片红云。
此时只听咣咣几声巨响,怕是信/徒抡着大锤开始砸门,眼看屋子也要失守,方寻搁下烟灰缸,言语意外地冷静:“帮我把这张床挪开。”
卫远扬没多问,卷起袖子一把将那弹簧床掀到一边,方寻抓起桌上的铁勺,叩了叩床下的地板,发力一撬,竟将地面启开一道缝隙!再掀开那盖子,下面居然有一道楼梯!
“这边!”卫远扬喊来唐守城,三人合力将昏迷的谢宇抬下去,忽听上方一阵骚乱,信/徒们已然破开大门!卫远扬正要回头帮忙,抬头却见马昌一脚踢上了盖子!
周围顿时一片漆黑,唐守城擦亮打火机,这里原来是一个狭窄的地窖,破木桌上码放着几叠钱和几只瓶罐。听外头喧闹交杂着惨叫,卫远扬着急地想把顶板推开,然而上面不知道压了什么重物……
十几秒的时间仿佛几个小时那么漫长,终于,一连串警笛声由远至近。
唐守城这才松下一口气:“看来增援到了。”
205基地,骚动的会议室在杜沙推门而入的瞬间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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