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怪者完本——by西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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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隶吃着一瓣橙子点了点头。
“现在重点来了。”谢宇兴致昂扬,“普理查德由此推及自身,认为不仅原始人如此,自诩文明的现代人也是一样。我们笃信理性和逻辑、实验和推理,以此为基础筑造了一整个‘科学大厦',然而这并非宇宙的真相。在更加高等的智慧看来,我们对科学的信任,和阿赞德人对鸡翅膀的信任一样不可理喻。”
“哦?”齐谐意外地笑出声来,“难得你这个科学怪人能说出这种话。”
谢宇自得地推了推眼镜:“在你失踪这大半年里,我可不是一无长进,否则这一趟鬼门关我就回不来了。”
齐谐深知其意:“我早就告诉过你,那不是诅咒也不是预言。”
“可惜我的潜意识不这么认为。”谢宇实话实说,“或许我没有自己想象的坚定不移,我的意识形态随时都在动摇:先是幼年建立的唯物唯理机制,认识你之后又进入了你的怪事物机制,所以那时我能‘看见’点头摇头鬼;等失去了这段记忆,我再次回到唯理机制,这使得我在调查风铁事件的过程中无所适从,不知该怎样接受你这个‘超出常理’的存在。直到近半年接触了一些现象学理论,我才重新弥合了矛盾的鸿沟,真正立足于自己的机制之中。”
一番话说完,丁隶几乎跟不上节奏,只得装傻地把盘子往前推了推:“吃橙子。”
“多谢。”谢宇擦擦手拿起一瓣,示意自己结束了长篇大论。
“你说的这些我也想过一点。”丁隶托起腮帮,“我爷爷是中医,我自己学的西医,我偶尔也在思考两者的关系,还记得读研时有同学写过一篇论文,就是用比较学的方法分析了中西医的不同世界观,嗯……大概就是你说的机制。”
谢宇搁下橙皮,优雅地擦干净手指:“我认为每个人都有一套机制,包含奖惩系统和禁忌图腾,作为他立足世界的根基、认识宇宙的方法、规制行为的准则。比如有人讨厌某个数字,有人不吃某种食物,有人睡前必须洗手,有人走路时不能踩砖格,他们严格遵循这些禁忌,确保不会有坏事发生。”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齐谐笑道,“归心堂有个老教授就在研究世界理论,倘若你有兴趣,我可以替你做个引见。”
“行。”谢宇爽快地答应。
屋内一时无话,齐谐和丁隶默契地对望一眼。
最终是后者开的口:“有一件事情宣布,我们正式在一起了。”丁隶的语气尽量低调,仍然掩不住一脸甜蜜。
“哦。”谢宇恶趣味地破坏气氛,“原来之前不是正式的。”
齐谐轻哼:“道一句恭喜会触犯你的禁忌吗。”
“会。”谢宇大言不惭。
话语刚落,房门呼地拉开,一个脚步噔噔噔冲进来。
“哥,好消息!”谢鑫眉飞色舞一打响指,“蔡主编刚才来电,说嘉得传媒公司有意把《三城》拍成电影,让你身体好些之后过去谈谈相关事宜!”
“是吗?真厉害!”丁隶毫无保留地夸赞。
谢宇却冷静异常:“胡乱改编只会使作品降格,我并不打算同意。”
齐谐看了看气氛,适时地站起身:“你好好养伤吧,我们就不叨扰了。”
“齐老板。”谢宇喊住他。
“何事?”齐谐回过头。
“恭喜。”谢宇说。
齐谐莞尔,旋即拉下脸来:“矫情。”
几天后,谢宇顺利出院,卫远扬赶着回大队销假,齐谐让丁隶替他们订了机票,也算还一还神蜂教事件的人情。恰好二人回上海的飞机定在同一天,两路人在航站楼撞个正着。
卫远扬一眼瞅见对面牵着的手,不禁感叹:“你俩可算修成正果了,不容易啊!”
齐谐笑:“是不是碍到你这个光棍了?”
卫远扬瞬间黑了脸:“会不会聊天啊你!”
丁隶哈哈地打着圆场:“卫警官你不用理他。”
“况且齐老板跳了荀持云的火炕,前面有的是麻烦。”谢宇泼一盆冷水又补充道,“有麻烦记得通知我,我会第一时间赶去看笑话的。”
丁隶当然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多谢,如果《三城》拍了电影,我们一定会去贡献票房。”
“你一个人贡献就行,别拉上我。”齐谐慢悠悠地反驳。
广播叮咚一响,前往上海的乘客开始登机。
“走吧。”齐谐提起行李。
“嗯。”丁隶挥挥手,“我们先行一步了。”
“回见!”卫远扬爽快地道别。
谢宇点过头,目送二人走向登机口。
透过通高的玻璃幕墙,夺目的夕阳投进来,勾勒出两个剪影,并肩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部已完结,第四部终章,偏暗黑系,强行HE,祝食用愉快(这是什么鬼预告
☆、黑色星期六
一月,天寒地冻,夜色深沉。万人体育场演完安可,鼎沸的人声逐渐静寂,歌迷们收起荧光棒慢慢散去。一大批忠实粉丝余兴未了,一边顶着冷风守在休息区外等待签名,一边议论着要给歌王苏瑞下星期的五十大寿送出怎样的祝福。
忽听一声喊,四个保镖前后夹围,簇拥着稍显疲态的苏瑞走向保姆车。男女歌迷上百人一下子冲了上来,有些喊着支持的口号,有些向他手里塞去礼物和签名本。保镖登时紧张,组成人墙护住歌王,苏瑞向来不摆架子,调皮地透过人墙的缝隙同歌迷一一握手,又接过本子签上大名,登上保姆车后还一扬羽毛围巾,朝外面扮了个搞怪的笑脸。
蹲守的记者啪地按下快门,摄取了他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张影像。
翌日,明珠大酒店1518客房,钢化玻璃碎片铺了一地,一具尸体仰躺着,挂在半截玻璃隔墙上,鲜血染满衣领,被朝阳映出一片凝固的暗红。
早十点的酒店南广场站满了人,好事者引颈而望,歌迷哀痛献花,更有几个死忠粉丝破开警戒线就要往里冲。交巡警大队的卫副队长立刻带着同事上前阻拦,一米一岗架起防暴盾牌,这才挡住了近乎失控的围观者。
此刻人群中一声哭嚎。
卫远扬回头一看,酒店玻璃门被推开,两位法医一前一后将一只担架抬进警车,白布之下盖着的,正是叱咤歌坛三十余载、如今人生舞台已然谢幕的歌王。
那个画面深深印在他的脑中,直到开着警车回大队的路上也没有散去。
车里只有他一人,空气安静得过分,卫远扬伸手打开广播,音乐台应景地播放着苏瑞悼念特辑。听着他上世纪的成名曲,卫远扬不由记起学校里的青葱岁月,嘴里渐渐跟着哼出声来,那还是他唱给女朋友听过的情歌,一样的词,一样的调子,只是听歌的人早已不知飘向何方。
路口的绿灯闪闪变红了,卫远扬减缓车速,少见地叹了口气,想到老齐和丁医生那么艰难的同志恋都修成了正果,自己警校毕业快十年,却连个正经女朋友都没谈过,不禁打心底生出一丝惆怅。
面对这股低气压,他只有一种解决方法。
“喂,雷廷啊,撸串不?”
“不撸!”电话里一口拒绝。
卫远扬放出绝招:“我请客。”
对面霎时变了口风:“几点在哪。”。
卫远扬熟门熟路:“十分钟后转角那家?”
“这大中午的你撸啥串?”雷廷有点奇怪。
卫远扬懒得跟他啰嗦:“不撸拉倒!”
“撸。”雷廷补充一句,“你丫别忘带钱包啊!”
烧烤店里暖气十足,卫远扬脱下制服大衣搭在椅背上,先叫老板上了五十根串四瓶扎啤。
“今天够大方的,发财了?”雷廷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抽出餐巾纸开始擦桌。
“发财我能来这儿?早去金满楼了。”卫远扬倒上两杯冰啤酒。
“不是发财那就是失恋了!——哦不,你这情况压根就没失恋的机会!”雷廷欠抽地哈哈大笑。
笑完发现对面闷不吭声,只是一整杯啤酒咚咚灌下。
雷廷歪嘴一乐:“你还来真的啊。”
“什么真的假的。”卫远扬啪地搁下玻璃杯。
雷廷替他满上:“上次相亲相得怎样?”
“还能怎样。”卫远扬抓起一串烤羊肉,“人家一看我这工作性质,一看我这家庭条件,那不黄也得黄。”
“你就扯吧。”雷廷不以为然,“论工作性质你能比我差?论家庭条件你能差过我?”
卫远扬义正词严:“那不一样!你至少长相还凑合!”
“哟,这话我爱听。”雷廷自顾自跟他碰了一杯,“我说你啊,有什么不知足的,父母健在无病无灾。不像我,老爹早没了,老妈弄个中风后遗症,还有个弟弟要操心,再加上我这身体……唉……”
卫远扬心里一悬:“你身体咋了?”
雷廷欲言又止,最终沉声开口:“我这二十多年的老鼻炎……号称不死的癌症……”
卫远扬捞起纸巾团砸过去:“滚蛋!”
雷廷哈哈,笑罢一拍他胳膊:“其实你也没那么不讨姑娘喜欢啊,你身边就有一个暗恋你多年的黄花闺女。”
卫远扬不信:“谁?”
“黄小缨啊。”
卫远扬扔了竹签:“咋可能。”
“所以说你这脑子啊……”雷廷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不过也无所谓,黄缨的脾气跟你不合适,而且你要是真嫁到她们家,光是黄局那势利眼就够你喝一壶了。”
卫远扬不置可否地端起杯子。
“对了。”雷廷挑着眉毛,“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个妹子?”
卫远扬本想拒绝,半杯黄汤下肚竟鬼使神差地说了个行。
雷廷坐过去一揽他的肩膀:“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这……”卫远扬挠挠脖子,“我没想过。”
“所以说你这脑子啊……”雷?4 ⒁桓焙尢怀筛值谋砬椋安蝗晃姨婺惴治龇治觯俊?br /> 卫远扬默不作声。
雷廷嘶一声想了想:“我看你得找个机灵的,弥补一下智商上的弱点,还得找个会来事的,平衡一下情商上的差距。”
卫远扬一拍桌子:“合着你就说我情智双低一无是处呗!”
雷廷不以为意:“你别不爱听,我这是客观分析。”
“客观个屁!”卫远扬恨不得抽死他。
“好好好,那你自己说喜欢啥样的姑娘?”
卫远扬认真琢磨了一下:“要善良点的,宽和点的,尊老爱幼孝敬父母……”
雷廷敲敲竹签打住下文:“你这是找老婆还是找道德模范啊。”
“这怎么了!”卫远扬理所当然,“难不成我还找个缺德的?”
“废话,难不成我还能给你介绍个缺德的?”雷廷不屑,“我是问你身材长相啊,性格脾气啊,生活习惯方面有什么要求。”
卫远扬哦一声:“身材长相无所谓,看得过眼就行,别有大小姐脾气,我自己对生活没啥讲究,也希望她随便点,不就是搭伙过日子嘛。”
雷廷一点头:“行,知道了。”
秉承法医科雷厉风行的办事效率,就在当天傍晚,卫远扬又一次坐在了相亲的咖啡厅里。
刮干净胡子,理整齐头发,找同事借了一身西装,他对着桌边的玻璃窗照照,勉强还像个人样。
“别臭美了,人来了。”雷廷小声提醒。
“学长。”女孩笑着挥挥手。
“介绍一下,这是我高中学妹,阮真真,这是我哥们卫远扬。”雷廷说着一瞟旁边,见那家伙笑得一脸傻样,立马在桌子底下踹他一脚。
卫远扬这才回过神,连忙按他事先吩咐的替姑娘拉开了椅子:“请坐请坐,外面冷不冷?”
“我自己来就好。”阮真真搓了搓手,“外面是挺冷的,今天零下五度呢。”
“是吗,我昨晚看天气预报是零下四度来着。”卫远扬没话找话,忽见雷廷抬了抬下巴,赶紧提起桌上的水壶,“先喝杯热茶暖和暖和!”
阮真真双手接过杯子,甜甜地道谢。
雷廷见状一撇大拇指:“看到没有,我这哥们没别的优点,就是人实在,要是哪个姑娘跟他在一起保准不会被欺负,只有欺负他的份。”
卫远扬只当他在夸奖自己,嘿嘿两声露出一副实在的笑容。
雷廷又一指对面:“其实我这学妹也没别的优点,就是漂亮、机灵、能干,前几年做了果汁生意,现在已经在飞凤街开了两家分店了。”
“哪有。”阮真真抿嘴一笑,“做点小买卖而已,没什么出息,对了,听学长说你是交警队的队长?”
“交巡警,副队长。”卫远扬实话实说。
“那也挺不错啦!”阮真真嫣然,“我从小就非常崇拜警察叔叔,我有个远房大伯就是当片警的,现在退休了,我看过他年轻时的照片,穿着警装特别英武。”
卫远扬脸红了一下,开玩笑道:“那早知道我不穿西装了。”
雷廷瞧着气氛正好,佯装有事要走,把二人空间留给他们。
谁料他前脚刚推开咖啡店的大门,竟发现卫远扬跟在后面就冲了出来。
雷廷当即懵了:“你干啥啊?”
卫远扬火急火燎抓着车钥匙:“绕城高速出了重大交通事故,让我带人赶去现场!”
雷廷没了表情:“你就把人家姑娘扔那了?”
卫远扬回头掏出两百块塞给他:“我跟她道歉了,说下次再聊,你请人家吃个饭吧,也算替我赔个不是。”
“那估计没下次了。”雷廷双手插兜目送他扬长而去,老气横秋一声叹,“扬子啊,我真是替你操碎了心啊。”
回到宿舍已是半夜。
卫远扬见舍友趴在电脑跟前还没睡,于是咳哼了一声:“那个……你学妹后来怎么说?”
雷廷盯着屏幕:“人家谢谢你请她吃饭,说你们也不容易,都理解,只是她感觉不太合适,所以拉倒。”
卫远扬脱下西装整理好挂进衣柜,抓抓鼻子坐到沙发上:“那啥,对不起啊,辜负你一片良苦用心。”
“少肉麻。”雷雨一脸无所谓,“你那事故处理得怎样了?听说九车连环追尾?”
“两死五伤。”卫远扬言简意赅,“其中一位死者还是个红人,叫向海涛,就是网上那个‘向天再抢五百年’。”
“那个段子手?”雷廷打开网页一搜,留言里果然点满蜡烛,于是若有所思地咦了一声,“今天真是邪门了啊,刚才我看新闻弹出来,说那个安恺在横店拍戏,吊钢丝出了问题,摔了个颅骨骨折昏迷不醒。”
卫远扬立刻刑警附身:“难道这是一连串针对名人明星的凶杀案?”
雷廷扁起嘴:“没准。”
“可是这三个人八竿子打不着啊,一个老辈歌手,一个新生演员,一个网上讲笑话的。”卫远扬抢过鼠标、稍作搜索,各网站头条大大写着“娱乐圈黑色星期六”,网友已自发串起三个事件,分析得有图有文似模似样。
“中午我看到了同事出的尸检报告。”雷廷被他挤得挪开椅子,两脚一叠跷在茶几上,“苏瑞原名苏振发,今年五十二岁,推断死亡时间为昨夜11点至今日凌晨1点,第一现场就是明珠大酒店的1518客房。死者枕骨骨折,广泛脑挫裂伤,蛛网膜下腔出血,死因为脑干损伤引发的中枢呼吸循环衰竭。根据现场情况推断,对死者后脑形成撞击的,很可能是客房卫生间的玻璃隔墙。”
“他是被人推过去撞的?”卫远扬追问。
“监控录像显示,苏瑞昨晚10点40分回到客房就没出来过,直到今早9点半,他的助理去敲门,发现没人答应,于是找清洁工要了公共房卡开门。助理进门不久就吓得跑出房间,和楼层服务员一起报了警,刘队他们赶到现场之后,发现窗子都是从里面锁好的,也没有其他途径可以进入房间。换句话说,在苏瑞死亡的23点至1点,房里只有他独自一人。”
“那没跑了。”卫远扬了然于心,“八成他是上完厕所不小心脚底打滑,后脑勺撞玻璃上磕的。”
雷廷从手机调出一张照片:“马桶的冲水按钮上确实有死者的指纹,不过现场还发现了这个。”
卫远扬凑近辨认了一下,载玻片上是一小条黄色物质:“这啥东西?”
雷廷打个呵欠慢悠悠补充:“从马桶里采集的。”
“我靠!你们法医口味真独特!”卫远扬恶心了好半天。
“你以为是什么?”雷廷撇嘴一笑,“这是一根涤棉纱卡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