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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怪者完本——by西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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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抱歉。”谢宇不为所动,将纸条推了回去,“我想我有权决定自己的账号发什么内容。”
“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督导笑说,“你知道最近正在整治黄赌毒,娱乐圈是这方面的重灾区,充斥着很多不良风气。你作为当红写手,关注度颇高,理应具备一定的社会责任感,为广大书迷树立正确的榜样,这样一来等《三城》电影制作结束,总局明白你的为人,审查也会宽松许多的。”
谢宇一声轻笑:“难道你在跟我提条件?”
“怎么可能?那是恶社的行径,我们绝不会做这种事,一切选择权都在于你自己。”督导拍拍袖子站起来,将那张纸条留在桌上,“哦,还有一点做个提醒,近期警方发现你跟萧以清接触频繁,怀疑你被他洗/脑,加入了翎鸥会,希望你今晚借发布消息表明立场,洗刷污名,还自己一个清白,我想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督导说罢提起公文包,结束了此次授课。
谢宇没有起身送客的打算,手指捏起咖啡杯的瓷把,送到唇边抿上一口。
“我是个写手,你不怕我把今天的对话写进连载吗。”他补充一句。
“当然可以,这是你的权利。”督导笑容不改,离开了客房。
不耐烦地锁上大门,谢宇回到书桌,掀开笔记本修改存稿,把刚才的对话直接植入章节,试着按下发表键。
没出几秒,再一刷新,不仅这段文字消失了,《三城》的连载网址也成了404错误,无法修复。
一切决定就在今夜……
宾馆临近浦西沿江,他漫无目的地闲逛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外滩。
华灯初上,冷风从江面吹过来,迫使谢宇紧了紧围巾,一个深呼吸仿佛要冻伤肺叶。身旁的游人不惧严寒,来往如织十分热闹,情侣结伴,三口同行,老夫老妻相互扶持,谢宇塞上耳机,望着他们渐渐成了慢动作,仿佛电影一般的不真实。
他曾经偏好刺激,热爱冒险带来的不确定感,现在才发现这无知无畏是多么可笑。如同一叶小舟在窄窄的江面翻腾,自以为新奇好玩,等出离海口,驶入苍茫漆黑的大洋,才品尝到真正的孤立无援,惶惑着,担惊着,不知将被命运的暗涌推向何方,甚或一个巨浪当头拍下,就此粉身碎骨。
看了看表,八点整。
他还有半小时决定是否发出那则消息,从此成为S266督导的传声筒。
谢宇很想找萧以清商量,理智却让他打消了念头,一是自己不想对他产生依赖,二是那家伙的身份不可能真正客观,最后定会厚着脸皮继续拉他进翎鸥会,毫无悬念。
一时他又想跟齐老板聊聊,不过那人给花河闹得焦头烂额,再拿私事麻烦他着实不礼貌。丁隶这个人倒是十分可靠,可惜被花河监视着,根本说不上话。找卫远扬?他那个脑子平时都不够用,更何况现在成了持云阁的卧底,虽然他绝不会出卖朋友,却也不得不防着一手。
想到这里谢宇一个转念,发现身边还有一位值得信赖的局内人。
掏出手机,他从通讯录翻出那个号码,备注是程董。
他的母亲。
拇指停在拨号键上,犹豫许久,他最终叹了口气,自我嫌恶地将手机塞回口袋。——遇到困难就找妈,这行为简直幼稚!
不能依赖任何人,越是关键的时候,越要自己做出决定。
滔滔江水向东去,和着耳机里的月光奏鸣曲。谢宇倚在冰凉的栏杆上,望着灯火影影绰绰,对岸一栋一栋高楼直/插天际,书写着利维坦的繁华与罪恶。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程羽,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八点二十分,西境单方面宣布封笔。
个人账号关闭,收回电影授权,连载无限期暂停,永久退出写手圈。
果不其然,结社的骚扰电话霎时停止。
取而代之是另一种狂轰滥炸,先是蔡主编,再是制片方投资人,夹杂着一些圈内外朋友,包括谢鑫。
望着震动不停的手机,谢宇突然觉得有趣,好像恶作剧得逞的小毛孩,心血来潮捅出篓子,得意地偷看一群大人急得团团转。转瞬之间他又感到一股悲伤,除去那笔巨额违约金不说,他的《三城》,他的电影,他苦心经营多年的西境二字,一切付诸东流……
谢宇关了机。
一瞬间他甚至产生冲动,差点将手机直接扔进黄浦江,想了想污染环境,对不起鱼,还是算了。
江风凛冽,吹乱头发,太多的情绪郁结在胸,他不禁拢起双手,对着漆黑的江面一声大喊。
几位路人向他瞟了个白眼。
只有江上的孤鸥应和地一声长鸣,傲然展翅,飞离远去。
破罐子破摔暂时换来如释重负,轻快地走回宾馆,谢宇连电梯也懒得等,一口气爬楼梯上了十五层。
走廊里站着一个人影。
不需看脸,单凭那墨镜口罩他就知道这人是谁。
“你来干什么。”谢宇轻松地问,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电影跳票了,我这个主演能不来讨个说法吗。”萧以清煞有介事地回答。
谢宇伸手去口袋掏房卡,一个没抓稳掉在地上,萧以清帮他拾起来开了门。前面的人刚刚走进玄关,便被身后的人一把抱住,接着听到一声笨蛋。
“你说谁笨。”谢宇转回身。
“还能说谁!”萧以清扯下墨镜,莫名地眼圈发红。
谢宇反而笑了:“你激动什么?”
“我只是没想到……”萧以清收了收情绪,“没想到有人会自断前程,甘愿放弃即将到手的权势,只为了保持灵魂的高洁。”
“别把我的境界提那么高,我既无法忍受狂暴命运的无情摧残,也无法挺身反抗那无边的烦恼,只能当个丢盔卸甲的逃兵。”谢宇念罢台词,学着他哈哈两声。
轻易看出对方状态不正常,萧以清摸了摸他的脸:“你压力太大了,要不要帮你放松一下?”
谢宇没了顾忌,故意问他怎么放松。
“当然是这么放松了……”萧以清凑近前去,送上一个缠绵的舌吻。
谢宇抱住他几步退跌在床上,席梦思的弹簧发出嘎吱一声响,两个人都顿了一下。
拨开对方垂落的刘海,谢宇望进他的眼睛:“职业,收入,名誉……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你还有我。”萧以清俯下身,轻轻地吻了他。
“今晚我做0吧。”谢宇突然说。
萧以清愣了一下:“为什么。”
“有借有还,公平合理。”谢宇大方地摘掉眼镜,“我也想了解一下你的感受,不至于每次只顾着自己舒服。”
萧以清说句不要,往上蹭了蹭:“不然我们六/九也行。”
“No.”谢宇立刻拒绝,“嘴用来接吻就够了。”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手指利落地挑开衬衣纽扣,他顺着胸膛一路吻下去。
谢宇不太喜欢那个行为,抬手止住了对方,萧以清唉地叹了口气,伏在他的身上数着心跳。
——节奏平稳,收张有力,看来没什么问题。
也不应该有什么问题。
“谢宇,你果然是谢宇。”萧以清感慨。
“你在夸我吗?”他自得地问。
“当然。”萧以清直言。
“我一直认为自己比不上程羽。”谢宇平躺望着天花板,目光失去镜片也失去了焦点,“我先是塑造了一个理想的人物形象,再努力追赶他的背影,希望某天自己能变得跟他一样。然而就在今晚,我杀了他,杀了那个世界,侦探故事永远结束了。”
面对这段发言,某位情绪大户倒没有一丝伤感,只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谢宇不满他的反应:“你好像很高兴。”
“我早就告诉过你,那只是快消品。”萧以清笑道,“说句实话不怕你生气,我一直看不上《三城》,包括你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连载。”
谢宇眉头一拧,抬手将他从身上推下去。
萧以清猝不及防哎哟一声,揉了揉摔痛的腰:“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客观标准摆在那,还不让人说了……”
谢宇一言不发,心里也觉得自己挺小气,为了掩饰尴尬洗澡去了。谁料浴室的门还没关严,那家伙已经觍着脸挤了进来,三下五除二脱/光衣服,还顺便将他从头到尾扒了个干净。谢宇以为他又要玩什么花样,谁料萧以清只是简单地冲完澡,又接了点沐浴露,洗狗似的将他胡乱洗了一通,直到裹上浴袍、躺进床里,也没发生别的事。
“你是不是年纪大了?力不从心了?”谢宇很想问,又觉得这玩笑挺伤人,犹豫半天咽了回去。
萧以清当然听不见这番内心戏,一手轻轻环住他的肩膀,柔声道:“今晚我们什么都不做,你好好睡一觉。”
“哦,原来是他以为我力不从心。”谢宇当即明白,倒也懒得开口反驳,侧过脸颊贴上他的额头,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接头
西境封笔之事一时闹得沸沸扬扬,有人以为他被盗了账号,有人怀疑这是电影炒作,卫远扬倒很清楚,一定是谢宇遇上了什么麻烦,然而此时的他自顾不暇,实在没空向别处播撒人文关怀。
站点到了。
卫远扬跳下公交车,假装躲雨奔进了站台,此时不是通勤高峰,车站没几个人,他左右张望了一下,不知道接头的上线会从哪个方向过来。
椒叔,这是接头者的代号。
听到这个名字,卫远扬脑中立马冒出两种形象,要么是杜丘那一款,西装革履不苟言笑,眼神沉稳行动果决,要么是小马哥那一款,眯着眼叼着牙签,吊儿郎当风流倜傥。
卫远扬按照这两个形象四下搜索,果然看到不远处一个男人横穿马路直奔而来,好似不经意地站到了自己身边。
黑风衣,白衬衫,一顶便帽半遮住眼睛,耳朵上还塞着一对耳机。
“卫远扬吧。”一个声音不知从哪传来。
他一愣,却见这男人根本没开口,只是随意拍了拍肩上的雨水。
“不要东张西望,免得别人起疑。”声音又说。
卫远扬赶紧收回视线,假装看着马路对面。
“说说你那边的情况吧。”椒叔嗓门不大,竟奇妙地穿透雨声直达耳边。卫远扬对这门功夫有所耳闻,说话者近似腹语,能通过对声带的控制,使声音不至于传远,唯独让特定的人听得清晰。
然而他自己没这本事,只得压低声音,将近日的调查复述一遍,末了道:“关于萧以清派人杀苏瑞他们的事,我已经掌握了一些证据,要不要交给你?”
“翎鸥会不用去管,你的任务是盯紧荀持云。”椒叔平淡地说,“我们得到消息,持云阁已经疏通海关,从上海入境了一批军/备,包括八辆坦克、十辆步/兵/战/车,打算近日运往北京。”
卫远扬有点奇怪:“他要运军/备去北京,干嘛不从天津港走?”
“可能那边的海关拿不下来。”椒叔接着说,“你去查查这件事,摸清具体途径和运送时间,但是切记,不要打草惊蛇,一旦掌握消息立刻通知我们。”
卫远扬顿感压力巨大:“还有更详细的线索吗?”
椒叔说没有:“这些情报还是某些同志冒着生命危险才换来的,剩下只能靠你自己了,这件事关乎社会安全,刻不容缓,务必要全力以赴,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任务。”
卫远扬很想说我尽量,却不得不回答一句保证完成。
“我知道这有些困难,但我们做公安的不就得迎难而上吗?小伙子,好好干吧。”
这句话力量十足,卫远扬几乎感觉到有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于是斗志满满地应了声是,就差没立正敬礼了。
“我走了,下次再见。”椒叔说罢,一辆公交车掐着点停在了站台。
车门开了,身边的男人却站在原地,只顾跟着耳机里的节奏点着头。卫远扬觉得蹊跷,再一看上车那人,竟是一直站在他前面那个提着菜的大妈!
原来她才是椒叔!这名字也太具迷惑性了!卫远扬当即傻眼,刚刚目送大妈的背影上了前车门,后车门紧跟着下来一个熟悉的男人。
“这就是你们的接头点?”齐谐撑开伞迎上来。
“小点声!”卫远扬赶紧把他拉出站台,“你怎么找到这的!”
齐谐早有准备,将手里另一把黑伞递给他:“什么地方我找不到?”
“那敢情好啊。”卫远扬死马当活马医,“我要在上海找几辆坦克,你帮我出出主意。”
齐谐不以为意地整一整前襟:“找到了有何好处?”
卫远扬认识他许久也观察到了,齐老板这个动作就意味着有戏,于是一咬牙道:“什么好处都行,你尽管说!”
“好处就不必了。”齐谐似乎十分大方,“你只需答应我一个小小的条件。”
卫远扬觉得这条件肯定不会小小的:“啥?”
齐谐悠闲地转了转伞柄,抬头望着水珠飞出一条条弧线:“找到东西之后,你不得报告警方,反而要放任它们安全运到目的地。”
卫远扬脸一黑:“除非你给我个理由。”
“不答应就算了吧。”齐谐满不在乎,转身要走。
“等等!”卫远扬赶忙喊住他,“我说老齐,咱哥儿们之间还有啥不能摊开来讲的,我相信你这么做肯定没坏心,你也得告诉我原因啊。”
“原因就是……”齐谐一笑,“你猜?”
卫远扬烦躁地咂嘴:“你这人咋这磨叽!”
“我这是锻炼你的思考能力,看你能不能捋清楚其中的关系,免得稀里糊涂不知道该帮谁,还一个不小心把友军卖了。”齐谐步履不迫,沿着马路往前走,“当前的形势我先给你打个基础吧,现在正方是一派,反方是一派,你仔细想想谁属于哪一派。”
卫远扬撑起伞,一边跟上去一边开动脑筋:“归心堂总部肯定是正方的嘛,持云阁是反方的,领导让我查持云阁,他们应该站在正方这边,对啊,刚才我跟接头人说到翎鸥会的事,她好像一点都不在乎,会不会翎鸥会也是正方的?”
齐谐轻哼一声:“你总算发现了,顺便提一句,萧以清可能和谢宇正在热恋中,你没事别揪着他不放,免得谢公子找你的麻烦。”
“你你你说啥!”卫远扬整个傻了,“谢谢谢宇和萧以清是一对儿?”
齐谐捏起下巴回忆着:“前年秋天我见过萧以清,记得他有一种特殊的体味或者香水味,那天在御枫公馆撞到谢宇,他全身都是同样的味道,应该是没错了。”
卫远扬没了表情:“这都能闻出来,你属狗啊……”
“你这个人类嫉妒吗?”齐谐笑着穿过绿灯。
卫远扬继续刚才的话题:“那你是怎么打算?明面上假装帮着攻方,其实站在守方这边?”
“这是我唯一的选择。”齐谐委婉承认。
卫远扬发现问题,一拍大腿道:“原来是这样!那些装备在你的手里!”
“哈?”齐谐莫名其妙,“你思维跳跃得真够快。”
“不是吗!”卫远扬十分笃定,“要不然你怎么又知道装备在哪,又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你知道装备在哪。”
齐谐无视这绕口令:“你也不动脑子想想,如此重要的东西花河怎能让我经手。”
卫远扬哦一声。
“不过你说的也对,横竖我已经知道军/备的位置了,只是时机还不成熟,不能打草惊蛇,所以得假装不知道。”齐谐瞟一眼路边的水果摊,“叫军/备太招耳了,不如改叫猕猴桃吧,颜色差不多。”
“差多了……”卫远扬嘀咕,“那猕猴桃总不能放着不管吧,咱们就由着他们运到北京农贸市场?”
“当然不能,否则我找你作甚?”齐谐狡黠一笑,“所谓欺敌先欺己,警方那边的□□就麻烦你去放咯。”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这句话并不一定正确,事实上没有百分之百的敌人。人们既然能为了利益相互攻击,也会为了利益重修旧好,表面上那敌人的敌人很可能已经跟敌人勾结,以便共同对付那自以为是的朋友。
基于这一点,齐谐放弃了找荀挽月帮忙的想法,改与另一位女士合作。
拉开咖啡厅的椅子,服务员递上菜单。
齐谐礼貌地抬手拒绝,让他转告老板,说一位姓齐的找。服务员说句稍等,回后堂去了,不多久一个身影走了出来,健康的麦色皮肤,卷发齐肩,只有轻扬朱唇的弧度一如往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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