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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怪者完本——by西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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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女士,许久不见了。”齐谐站起身,微微颔首。
“哎哟喂,这话可折煞我了,您还是叫我钱助理的好!”钱思宁掩口胡卢,左手多了一只亮晶晶的婚戒。
卫远扬觉得诧异,凑到齐谐耳边低声问:“不是说她死了吗?”
“当然没死,那是演戏罢了。”钱思宁招呼二人进了包间,转身喊服务员上好茶,架势不输金镶玉,俨然一位独当一面的老板娘。刹那间卫远扬产生了某种错觉,以为这店里的主打产品是人肉包子,然而环顾室内陈设,怎么看都是一间普通的咖啡厅,装修温馨,川藏风情,墙上挂着五色旗和牛犄角,一些风景照不知是什么景点,金灿灿的稻田十分好看。
“我和我老公是在稻城亚丁认识的,为了做个纪念,就把这小店布置成这样了。”钱思宁关好包房的门,将一碟凤梨酥搁到桌上,“说起来多亏了齐先生,改天我们还得好好谢您一顿才行。”
“这话是怎么说?”齐谐笑着落座。
“您不记得了?”钱思宁嫣然,细心地拈掉亚麻桌布上一粒绒絮,“当时不是要事故假死么?我趁机跟荀爷请了长假,您之前给我算过一卦,说我的爱人在西南方向,离开瓜州我就直奔西藏旅游去了。”
卫远扬一听登时来了精神,低声道:“你还会算这个?那你给我算算我老婆在哪!”
齐谐哼笑:“你不先关心猕猴桃在哪儿吗?”
卫远扬心虚地塞进一口凤梨酥:“这是两码事,又不冲突!”
服务员敲开房门端上一套茶具,钱思宁利落地挽上袖子,泡起了功夫茶。
“在这屋子说话二位尽管放心。”她手法娴熟地醒着铁观音,“这里没有监听监控,店员也都是自己人,不会走漏风声的。”
“那我便开门见山了。”齐谐不兜圈子,“我知道钱女士人脉甚广,这次想让你替我找一名帮手,对军/事设备要很在行。”
钱思宁拾起竹镊子,倒掉杯中的头泡水:“和荀持云有关吗?”
齐谐颔首:“目前他有一批军/备要运往北京,我们不能明着阻挡,只能搞一些小破坏。”
“这可有点难。”钱思宁递上两杯茶,“我知道您的意思,您想在不让荀持云察觉的前提下,从内里破坏那些军/备,等他临到用时,才发现那只是一堆废铁,是吗?”
“钱女士果然冰雪聪明。”齐谐话落,故意瞥了旁边一眼,卫远扬立刻感到智商被侮辱,怒气冲冲地瞪了回去。
钱思宁抿下一口铁观音,在脑中搜寻着合适的帮手:“我尽量联系吧,最迟什么时候要人?”
“东西预计后天运走,最迟明晚就要动手。”
钱思宁说声清楚了,放下茶杯拨了几通电话,对面似乎有个了候选人物,要等对方的消息。趁着空闲的工夫,她又烧上一壶水,问齐先生最近怎么样。
“还行吧。”齐谐轻捻杯子,望着一粒茶屑徐徐旋转。
“孑栖咒的事我从方寻那儿听说了。”钱思宁提起公道杯给他添上,“您家丁医生平时挺警觉的,怎么就着了花河的道呢?”
齐谐一声叹:“关心则乱……”
“依我看啊,花河这绝对是个馊招。”卫远扬不以为意,吸溜一口茶,“利用谁不好,他偏偏利用你,这不是引狼入室自找麻烦吗!”
“这话未必。”钱思宁心中有数,缓缓道,“有些事除了齐先生,别人还真做不到,花河也清楚他是颗定/时/炸/弹,不过时间紧迫,只能将就用着了,一旦发现齐先生可能造成威胁,他必定毫不犹豫置他于死地。”
卫远扬唉一声,拍了拍齐谐的肩膀:“你现在就好比在趟地雷阵,一步踏错立马完蛋!不然猕猴桃的事交给我,你还是老老实实当你的男公关吧,免得被花河瞧出了破绽。”
齐谐不置可否,转换了话题:“方少爷怎知道孑栖的事?”
一提到方寻,钱思宁立刻换成姐姐状,无可奈何地笑笑:“说实话,这小子的感知力不比您差,只看他有没有心去用了。之前的确是我太宠他了,您那招假死果然是一箭双雕,逼着他长进不少,连荀爷最近都一直夸他呢!”
齐谐摇摇头:“这对他未必是好事,我倒觉得他的性格不适合这个圈子。”
钱思宁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适不适合也得试试才知道,路都是人走出来的。”
“那钱女士今后有什么打算?”齐谐吃罢茶点,伸出指头蘸了两下水盅,示意她是不是要金盆洗手?
“还能怎么打算,守着店跟老公过小日子呗。”钱思宁嘴上客套地应着,却没有重复他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抽出纸巾随便擦一下手指,搁到了一旁。
卫远扬没有那般细心,完全未注意这一系列动作,小段沉默之后,帮手的消息传回来。
钱助理听着电话比出一个价码,齐谐点头同意,两边约好行动时间,整个过程没有超过半分钟。
☆、铁船
午夜的苏州河大雨肃杀。
河边,物流分拣中心,大大小小的货物堆满仓库,散发着塑料包装与纸盒的特殊气味,闻着令人不适。这里闷不透风,燥热而湿黏,工人直起身子,用手套背面擦擦汗,重新弯下腰,揪起塑料袋的一个角,扬手丢进货物山,好似将废品扔进了垃圾堆。
高高的窗外,一只淋湿的黑猫盯着这一切,瞳孔闪闪发光,突然它汗毛一竖,发出凄厉一声嘶鸣!窗台下,六只身影列队疾奔,黑色衣裤,黑色面罩,黑色防水背包,几乎同那只野猫一模一样。
不问名,不看脸。这是他们的规矩。
汇合点在仓库的背面。
东西呢。领头的问。
前面不远。齐谐系上黑巾遮住脸。
不远是多远。
三百二十米。齐谐拇指一扬,走吧。
隆隆雷声由远及近,几人逆雨前行。
一片露天堆场里,零散地停着不少卡车和油罐车。
就是它们了。齐谐说。
领头的一双眼睛从面罩的孔洞露出来,眼神十分不善,手电筒的光直接打到齐谐脸上:你在跟我们开玩笑吗!
呵。齐谐一声轻笑,我以为你们看得见。
领头的压低声音:看见什么!
齐谐不答,唰地扬起衣袖,好像拂开了空气中一道纱帐,又似召来一道天雷。
哗啦,凌空一个闪电将地面照得真切!
卫远扬定睛望去,面前哪里还是无害的民用卡车,分明列着一排排惨绿色铁甲!履带□□,炮筒浑圆,直指暗夜的远星。
雨这么大怎么还有星星?一个蒙面人抬着头,眼睛被雨淋得睁不开。
笨蛋,那是飞机。另一个蒙面人利落地卸下背包,掏出一把锁器,三两步爬上坦克顶部,撬开挂锁,钻进舱盖,啪地盖上。
还有8秒。齐谐提醒。
他们在里面工作,鬣狗看不见。领头伸出手指点了两下,你,你,去02。
Roger.一人敬个了大兵礼,听口音像外国的。
巡逻的来了!齐谐拉一下卫远扬,剩余的几人退到一排平房后面。
又一只舱盖轻轻盖上,两个守卫走回来,在坦克矩阵中间绕了几圈,警觉地四下张望,他们的左手打着黑伞,右手插在大衣口袋里,那里正好是装枪的位置。
鬣狗目测20秒离开。领头的按紧耳机通知队员,手指戴着手套,粗大无比。
老封,你还有多久。他又问。
好,按你的节奏来。他说。
杨妹妹!干活时不许吹口哨!他不耐烦地骂,好了!01做完可以出来,下一批鬣狗还有31秒!03抓紧!
——时间差好像一只一只齿轮,卡口精确到位,毫无偏差:蒙面人AB钻进舱盖,守卫AB走过来、离开,蒙面人CD钻进下一舱盖,守卫CDE走过来、离开。
躲在平房背面观察这一切,卫远扬的手心渐渐渗出汗液,却连呼吸也不敢紊乱,生怕破坏了这精妙的循环。
黑夜里一亮,守卫B擦着打火机去点嘴上的香烟。
这个动作让他的脚步延迟了0.3秒。
A借此赶上来,和他说了几句话,两个人边走边聊,行到转弯处,守卫C已经重新出现。
领头人啧了一声。
各单位注意!节奏有变,原地待命!
07!鬣狗往你的方向去了!注意隐蔽!
07!07!收到请回答!领头人低咒一句该死,可能是强雷雨阻碍了信号!老郭,我去拉一下人!跟我配合!
说罢他掏出枪,平举,瞄准远处一只车门。
咚地,橡皮弹打上去,发出一个引人注意的闷响。守卫唰地回过头,同时扔了烟蒂,摸进风衣口袋……
07!立刻隐蔽到09位置!领头的命令。
不行!那边有人!齐谐的目光穿透暗夜,敏锐地察觉到增援正在逼进!
忽听一声鸟鸣,紧接着脚步凌乱,踩在水洼里发出不安的哒哒声!
Caption!暴露了!有人喊。
怎么会暴露的!领头的问。
当心东边有——!那人说出最后几个字。
簌地,弹道撕裂空气!一个身影倒下去,砸破水洼表面的路灯倒影。
操……领头的换了一把实弹枪,嗖地冲出去:我来掩护!杨妹妹,阿夏,老郭!从北门撤退!
程序改写还需要13秒。阿夏冷静地回复。
停止改写!先保命!领头的提枪冲上前,以一排电瓶车为掩体,向守卫发起攻击。
卫远扬抹掉满脸的雨水,只恨手无寸铁,根本没法加入战斗,着急之际,却见齐谐眼神凌厉、扎紧面巾。
老齐!他赶紧喊住,你要干嘛!
我去帮忙。齐谐平静地指了指身后的苏州河,你游到对岸,把这里的情报送给警方。
不行!要留一起留,要走一起走!
我们不能全军覆没。齐谐揪过他的衣服,发力将他扔下河堤,提起脚步,奔向战局——
铁船。
昏暗的船舱铺着一层塑料布,头顶灯火忽明忽灭。
花河端坐椅中,手上捧着一杯盖碗茶,疾风劲雨摇晃河水,摇晃船体,也摇着他手中的茶汁。
“季大人!”来者报,“入侵的一共八人,一人击毙,四人逃脱,三人活捉!”
花河抬起眼皮,指甲剔出茶碗中一只飞虫。
“带进来。”
来者领命,向舱门一挥手。
三个人被推搡进船舱,守卫扯掉他们的面罩一踹膝窝,两人站立不稳,应声跪下,却有一人怎么也不从,守卫对他后背狠狠一个膝撞,硬生生将他踢倒在地。
“齐谐,你真是胆子不小啊。”花河悠然开口。
地上的齐谐反绑着双手,凌乱长发黏在脸上,嘴角一抹血红。——倘若不是因为孑栖咒,凭他的功夫怎可能被这些凡人擒住。
“你以为我有你想象中那么蠢吗?”花河欣赏着茶碗上的冰裂纹,“跟丁医生合起伙来骗我,如此雕虫小技,也妄图让我上钩?”
“是啊。”齐谐轻哼一声,“在我想象中你就是那么蠢。”
“不长记性!”花河扣了一下中指。
齐谐霎时胸腔一紧,吐出几口鲜血。
花河嫌恶地扫了扫鼻子,向对面的守卫使了两个眼色。
齐谐眼见不妙:“是我逼他们做的,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未等话音落下,守卫已经拔出枪,子弹穿过消/音/器咻咻两声,塑料布上铺开一片血红……
花河搁下茶碗,翩然朝齐谐走去,却不敢靠得太近,在离他两米远处停了脚。
齐谐已有预感。
“我只有一个要求。”他道,“请你放过丁隶。”
“你觉得这可能吗?”花河从眼底望着他,轻蔑得好似看一只蚂蚁,“除非你求我试试,我心情好的话,或许会答应。”
“求你。”齐谐毫不犹豫。
花河轻笑:“拿出一点诚意。”
齐谐知道他的恶癖,费力地正起身子,跪在他面前:“求季大人网开一面,放过丁隶。”
语毕,一颗子弹从他前胸钻了出来。
花河惊得跳开一步,勃然大怒:“谁开的枪!”
对面的看守愣了一下,慌张地跪倒在地:“季大人!我以为——”
“算了!”花河打断他,捏起角落的抹布,掸了掸裤腿沾上的血珠,“下次注意点,别脏了我的鞋。”
“这三具尸体要……?”守卫试探地问。
花河一瞪眼睛:“这还用我教?”
“是!”守卫赶紧招呼,“你们几个!开车拖远点埋了!”
手下立马上来,铲起煤渣吸掉残血,连同尸体卷起塑料布,一头一脚抬着退出了船舱。
大雨瓢泼,光秃秃的树干瑟瑟发抖。
一铲一铲挖下去,破开浮土层,掘进黄泥层,雨水在地表汇成径流,裹带着黑的煤渣和红的污血,落进那只坑坑洼洼的洞口。
“你看这大小够吗。”坑底的人问。
“挤挤差不多。”另一人说。
“哇!”旁边突然大叫,“那尸体好像动了!”
坑底的人啐了一声:“别他/妈一惊一乍!”
“真的动了!闹鬼啊!”那人一屁股瘫坐。
“少放/屁!什么鬼不鬼的!”坑底的人艰难地爬上地面,几脚将包裹的尸体踹下去,可能是挂到了锐物,塑料布刺啦撕开一道口子,一颗头颅露出来,脸上还挂着死不瞑目的表情,瞪大一双空洞的眼睛望着夜空。
啪,一撮土盖上去,将它永远地掩住了。
河水极寒。
卫远扬哆哆嗦嗦爬上岸来,掏出手机已经泡坏了,好容易找路人借了电话,赶紧联络椒叔。没过十分钟,三辆黑色轿车齐刷刷停在眼前,下来十几名便衣。
“情况怎么样?”椒叔也一起来了,卫远扬这才第一次看清她的全貌:此人四五十岁,个子中等,大鼻头,肿眼泡,头发稀疏,身穿一件蓝色羽绒服,脚踩一双脏兮兮的运动鞋,右手撑一把黑伞。
“那批军/备就在对岸。”卫远扬跟她指了指。
一名便衣举起望远镜,调过焦距,问他在哪。
“那两排卡车就是坦克!那些油罐车就是步/战/车!”卫远扬一句话说完,旁边几个警察立刻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倒不是没可能,的确有这种障眼法。”椒叔见多识广,“齐谐呢,没跟你一起吗?”
“你知道齐谐?”卫远扬刚问出口就发现自己犯了傻,当初是黄局让他借助老齐进的归心堂,上海这边的接头人当然有数,于是实话实说,“他可能逃脱了,也可能被抓了,我先跑出来报信的,后面的事都不清楚。”
椒叔无奈地叹口气:“发现军/备的位置,你应该第一时间报告我们,让专业人员处理,怎么能擅自行动!”
卫远扬也知道犯了错误,说到底是他太依赖齐谐,也太低估了敌人。
“是我的问题,请求组织批评。”他说,“不过批评之前我们还是先救人。”
“这还用你说?”壮硕的便衣用下巴一指,“这边我们接手,你回车里去吧。”
卫远扬一看被撇开立刻不乐意,坚决请求参加战斗。
对方两眼一瞪:“回去!这是命令!”
“不回!”卫远扬也犯了倔,“齐谐是被我搅和进来的!出了事我怎可能袖手旁观!”
“小卫!”椒叔打断他,板着脸教育道,“特警队同志有自己的作战习惯,你一个外人不熟悉,帮不上忙还会添乱!何况战斗不是逞能,不是搞个人英雄主义,刚才你们就栽在意气用事上,现在还不知道吸取教训?”
“我——!”卫远扬开口却没法反驳。
即便不甘心,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坐回车上,看着特警队谨慎部署、果断行动,成功押回嫌犯,控制了那批军/备。
卫远扬默默地想,如果当时劝齐谐不要妄动,由他直接联络警方,也许有更好的结果。
可惜人生并非游戏,无法回档重来,不会再有机会去纠正那错误的选项。
☆、复生
月园的门铃响了。
丁隶拉开门,门廊里站着一个女人,他觉得她有些眼熟,稍作回忆,原来是杨欢。
一句你好还没出口,便听她说:“齐先生受了伤,在医研所,挽月让我带你过去。”
丁隶的心顿时悬了一下,问她怎么回事。
“抱歉,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杨欢冒着雨走向院外,那里已经停了一辆车。
丁隶顾不得拿伞,赶忙跟上前。杨欢坐进驾驶位,待他扣好了安全带,脚踩油门,调转车头向浦东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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