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情 完本——by岩本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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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进。」
不久后,他被领进一间装潢着像是古董家具的西式房间,并被带往入口旁的会客沙发。
「请坐。」
「谢谢。」
侑希在附有靠垫的沙发椅上坐下,隔着矮桌与都筑面对面。虽然尚未完全从先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但他仍旧勉强转换头脑,试探的询问面前的男人。
「请问是什么事情呢?」
于是将双手闲适地交叠于胸前的都筑,便张开端正的双唇说道:
「老师,我想您已经知道,神宫寺家是黑道的血脉。简单来讲就是黑道组织。所以说我也是这个组织的一员。」。
虽然早已知晓此事,但听见当事者亲口明白地宣告则又有另一种感概。不确定究竟该如何回应这种情形,困惑的侑希用微小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附和:
「……是、是的。」
「但我们并不是普通的黑道。在现存的组织中,大神组恐怕是历史最悠久的。而且历任组长都是由神宫寺的直系后代所担任。这是非常罕见的事。因为黑道这个圈子,比起血缘,要更加讲求实力,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不管过了几百年都是由同一血缘的家族来继承是件相当了不得的事。换句话说,神宫寺的血脉就是如此特殊。」
特殊的血脉——对方这种说法让侑希的内心悚然一惊。
虽然,也许都筑是在悄悄暗示那个「一族所拥有的特殊变身能力」,但这件事是侑希所不应该知道的,因此他尽可能地装出平静的表情。
「……原来如此。」
一边将宛如看透人心般的锐利视线射向拼命摆出面无表情模样的侑希,都筑一边继续说:
「特别是峻王,他身上浓厚地展现出了在一族中被誉为是最强赌徒的祖父血缘。他生错时代了。若是出生在动乱时期,他应该就能尽情地发挥出一直以来所隐藏的真正力量了。在这个和平的世代,他就只能是个毫无协调性的问题少年而已。」
在此处停下话语的都筑,徒三件式西装的胸前口袋拿出了烟盒。他用修长漂亮的手指夹住其中一根烟,喀叽一声点上火。在呼出烟雾的同睛,他低声喃道:
「但是,若是好好利用那股隐藏的力量,就能产生惊人的财富。」
「……都筑先生?」
「峻王似乎很罕见地相当亲近你。只要是你说的话,那个从不亲近任何人的野性少年都会听从——如何?老师,要与我联手吗?」
对男人的提议皱起眉头的侑希,片刻后发出了沙哑的声音询问对方的真正意思。 「你打算……对神宫寺做什么吗?」
「……」
男人的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没有回答。那冷酷的表情令侑希不寒而僳。
——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有要保护神宫寺的血脉——人狼的意思。他打算利用这特殊的血脉来中饱私囊。
神宫寺是那么的相信御三家,并将性命托付予他们。他没有其他可以信赖的人了,可是却……
侑希用因愤怒而颤动的双眸,瞪向眼前的男子。
「你……究竟是?为什么?」
「我的父亲、我父亲的父亲,还有我爷爷的父亲,都筑家代代都侍奉于神宫寺家。有时要牺牲自己的生命来保护这个血脉。但是无论我们怎样诚心诚意地侍奉,对身为主人的神宫寺来说,这只是理所当然的忠诚罢了。」
镜片后方的细长双眸倏地眯起。
「目前是还可以。我对服侍月也先生并没有什么不满。但是主事者迟早会换人,到时我就必须对那个像禽兽一样的峻王宣誓忠诚。得一辈子被那个比我小二十岁的暴君颐指气使。先不提如果是处于战乱时代的话是如何,但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吧。在事情变成那样前,应该要设法……」
「请你不要利用神宫寺!」
等回过神来时,侑希甚至忘了对方是黑道人士,对他大声喝道。
「你要护着他吗?」
都筑那颜色浅淡的眼瞳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你自己,应该也被那个禽兽给强行侵犯了才对。」
「……」
侑希的肩膀大大地震了一下。双眼因惊愕而缓缓睁大。
「你知……?」
「因为他正处于发情期。那只禽兽会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
歪起嘴角的男人不屑地吐出了带着蔑视的声音。
「被当成女人的替代品随意利用,身为一个老师、一个男人,被小自己十虽的学生践踏自尊……再这样下去你一辈子都会是他的玩物。而且等他腻了以后你就会被像垃圾一样丢掉。就这么被那个暴君不断欺凌的人生,你无所谓吗?」
被接二连三地追问,侑希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那、那个是……」
如果真的只是被利用而已,那么自己是不愿意的,可是……
「不想要那样的话就和我联手,反过来利用那只禽兽就好。和我联手的话,就能向那只禽兽复仇了喔?」
「从刚刚就一直禽兽禽兽的叫,请你不要再这样叫他了!」
一股怒气冲头,侑希就这么对都筑咆哮道。
「神宫寺也不是自己喜欢被生成这种特殊的身体的!他也很烦恼、很痛苦。请你停止这种为了私利私欲而利用他的……」
「您果然,是知道的呢。」
这低沉的声音让侑希倏地瞪大双眼。
他承受着都筑冰冷的目光,血色瞬间从头顶褪去。
(糟了!)
等发现自己中了这巧妙的诱导询问计谋时,已经太迟了。
方才的对谈,全是为了促使自己说出实话而设针好的陷阱。搞不好,从被神宫寺先生叫到这里来开始,就全是……
愣愣地张大双眼的侑希,由眼角目光瞧见门被静静地打开,出现了一个身形健壮的男子。他散发出一看就知非泛泛之辈的「气」,是个伟岸男子。
「老师。」
挺然卓立于门口的男人低声叫唤。
「非常抱歉,但是我们不能让您从这里回去了。原因您应当明白吧?」
严酷地盯着自己的岩切所发出的低沉声音传至耳中,侑希清楚感觉到眼前正逐渐化为一片黑暗。
侑希那罩上一层纱般朦朦胧胧的脑袋里,浮现出神宫寺曾说过的话。
——知道神宫寺一族「秘密」的人会被杀。
那天晚上,立花没有回来公寓。
若是往常,因为加班之类的问题而晚归时,立花会事先打手机通知;但峻王并没有接到这样的电结。峻王在过了十点后主动打给立花的手机,但他似乎没有开机,『您所拨的电话未开机,或者正位于收不到信号的地点,目前无法接听。』电话里只是不断重复传来惯例的机械女音。
「到底是跑到哪里去闲晃了?至少打通电话吧。」
带着焦躁和不安,峻王坐立难安地下楼到外头等待。但是无论他怎么等立花都没有回来。虽然想要出去找,但又怕两人在这段时同错过。结果峻王就这么在公寓门前迎接黎明。在送报的少年对他投以怀疑的目光时峻王回到屋里,一直等到七点,而后他离开公寓。由于回家会被责骂擅自外宿,非常烦人,因此他便没有顺道回本乡的宅邸,而是直接到学校去。
一到学校峻王就立刻到教职员办公室去,但立花的座位空无一人。
「立花老师?他今天还没进来办公室喔。」
「坐隔壁的英文老师也不知道他的去向。
「我记得他的课是下午开始,所以他可能在学校的哪里吧。」
峻王听从她的建议,试着到教学准备室、电脑教室、图书室、社团教室……等等立花可能会去的地点找找看,但每个地方都扑空。
束手无策下,峻王前往学年主任近藤的办公室。因为他觉得如果是身为上司的近藤,也许会有立花的一些消息也说不定。
虽然对前来主任室的峻王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但近藤说:「因为你和立花老师的感情很好嘛。」仍旧回答了峻王的问题。
「立花老师从今天开始会暂时留职停薪一段时间。」
就算内心因这句话而震惊不已,但表面上他仍是面无表情地询问道:
「……请问暂时大概是到什么时候?」
「他说总之想先观察一个星期左右。因为事出突然,我也吓了一大跳,但他说身体状况非常不好无法上班,所以我也只能答应他了。」
「请问他是什么时候联络你的?」
「昨天很晚的时候打到我手机的。」
「他本人打的?」
「是本人打的。他说等觉得差不多可以回来上班时就会联络我。」
「……」
「因为三月的毕业典礼和四月的庆祝活动也快到了,所以我是希望他可以尽早复职啦。」
在峻王离开主任室、姑且先走到走廊上时,上课钟响了,但既然知道立花不在,那么也就没有必要待在这里了。离开学校的峻王,为了回家而走向地铁车站。他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回想方才近藤主任所说的话。
——立花老师从今天开始会暂时留职停薪一段时间。
(难道,他逃跑了……吗?)
突如其来的背叛行为让峻王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完全是晴天霹雳。
偶然发现衣橱深处里的逃亡用袋子是大约三个礼拜前的事。记得在那之前,立花相当厌恶自己,而且时常感觉到他一逮着机会就想逃跑。
可是最近,虽然是一点一滴的,但自己开始感觉到立花的心境有改变的征兆。以前只要靠近立花,他就会像受惊的小动物般警戒起来,但现在就算紧紧抱住他他也不会有所反感了,有时甚至还会自己主动敞开身体。随着态度的软化,从立花身上所散发而出的甜香也开始越我浓厚起来。体味的变化,感觉是立花正在接纳自己这个存在的证明。
特别是这一个星期左右都持续着恬静温和的时光,因此这格外突然的背叛令他无法置信。 还是说……那全都是为了让自己放松戒心的作战方式?先让自己放松警惕,然后暗地里一步步地进行逃亡的准备?深夜的雪山兜风、只属于两人间的沉稳时光、互相拥着沉睡到天亮,这些事情也都是问了这个目的所设的埋伏?
那天晚上立花是一边紧拥着狼身的自己、一边在心底鄙视地认为自己是身为人狼的怪物
吗?
「妈的!」
峻王骂了出来,一双手狠狠地捶了一下地铁楼梯的墙壁。水泥墙被震出了一个拳头大的凹洞,碎片纷纷崩落。裂痕朝四面八方延伸开来。恰巧经过现埸的上班族露出惊吓的表情呆立原地。
峻王补发一语地从瞪大双眼的他身旁经过,搭上了滑入月台的地铁。
连在车内也无法扼制那股凶暴的焦躁感。
脑袋灼热地激烈沸腾,体内那股随时都要爆发般的岩浆正隆隆地卷起漩涡。胸口宛如是被刀尖刺中般,无止尽地涌上尖锐的疼痛。
感觉不只是气炸了——焦躁、愤怒、悲伤、寂寞——各种感情复杂地搅和在一起,有生以来第一次出现这样的心情。
(……到底是为什么?)
就这么讨厌我吗?
就算被杀也没关系,甚至带着死亡的觉悟想要逃走?
既然如此,那又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温柔?
不管怎样都打算要逃跑的话、都是要丢下一切的话……那为什么要做出像是怜悯自己的举动?
紧紧皱起眉头、瞪向车窗外的峻王,因自己内心的声音而缓缓瞪大了双眸。
(原来是这样啊。)
自己被立花给「抛弃」了。
重新面对边项事实的同时,心脏像是被徒手捏住般地揪紧,胸口相当难受。突然像个小孩子有股哭泣的冲动,峻王用力咬紧牙根。
「……可恶。」
岂能让立花那么轻易地逃走。绝对把他要找出来并逮住他。
(然后,我要亲手把立花给……)
虽然想着要是被家人看见了又会有一堆麻烦,但峻王很幸运地没有遇到任何人,可以从宅子后门直接进入自己的房间。他立刻将身上的制服换成便服,并为了追捕立花而开始打包行李。
要逃跑的话,会尽量往远处跑是人类的心理吧。立花也许已经不在东京了。也有可能已经逃出日本了。这样的话就需要带护照。还有目前手边的资金。信用卡有可能会被停卡,所以带现金比较好。去ATM提款吧。
然后再去一趟立花的公寓找线索。他是往北还是往南?或者是国外?就算只有大概也要知道方位,只要能接近到一定程度的话,应该就可以靠气味来锁定地点。
(不管是阿拉斯加还是非洲,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会追过去,绝对要抓住你。) 当峻王一边盘算着接下来的事,一边将换洗衣物和防寒用具等等物品装进预备拿来追踪用的背包里时,听见了叩、叩的敲门声。他充耳不闻,于是门便被打开,哥哥迅人走进房间。
「峻王,你昨天又外宿了对吧?几点回来的?」
哥哥走近没有回答问而持续收拾行李的峻王身旁,探头看向他的手边。
「你在干嘛啊?」
峻王依旧没有回答边个问题,只简短告知:
「我要暂时出门一下。」
「你说要出门……是要去哪里?」
「没有目标。」
这冷淡的回答让迅人陷入沉默,静默了数秒后他压低了声音询问道:
「你打算去找立花老师吗?」
「……!」
猛地震了一下肩膀的峻王,迅速回头看向哥哥。他变了脸色地追问:
「喂,你知这他现在在哪里吗?」
被揪住衣襟不停摇晃的迅人,大叫:「很痛耶!」
「放开我、笨蛋!这样我没办法说话吧」
峻王一松手,迅人就大大地吁了一口气。
「真是的,一股蛮力。我都快不能呼吸了。」
面对用手抚着脖子的哥哥,峻王发出了不耐烦的声音:
「等一下要我帮你按摩多久都可以!你先告诉我立花的行踪!」
「抬眼看向弟弟的迅人,脱口低喃道:
「这么拼命的你……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烦死了。这种事情无所谓啦,快点讲!」
「你啊,为什么对那个人这么执着啊?」
「因为他是我的所有物。」
这毫不犹豫的立即回答,让迅人露出了微妙的表情。他微微歪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峻王,而后慢慢开口说道:
「你,很喜欢立花老师呢。」
这次换峻王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喜欢?」
「因为,你自从遇见立花老师后,就再也不和女人厮混了不是吗?明明是发情期的说。」
这么一说,自己的确一直都只和立花上床。以前对象只有一个人的话明明是完全不够的,但这一个月来除了立花之外,自己对任何人的身体都不感兴趣。
面对一脸困惑地陷入沉默的弟弟,迅人又慎重地补充了几句:
「因为我自己还没有喜欢上某个人之类的经验,所以不太清楚实际情形,但我觉得你八成是爱上立花老师了。……对象是男人这点老实讲我有点吓到,而且你自己一个人先变成大人了,我身为哥哥也是觉得有点寂寞。」
「爱?」
看着满脸莫名地喃喃念道的弟弟,「嗯。」迅人点了点头。
「因为听了朋友和打工同事的感受经过后,跟你的症状完全一样嘛。过度迷恋对方,对周遭事物视而不见之类的。」
「……我就是搞不太懂啦。……爱啦、喜欢什么的,我不是很了。」
为了鼓励一脸没把握的弟弟,「嗯嗯。」迅人再次点了点头。
「可是,你不想失去立花老师对吧?明明连目标都没有,甚至完全不确定能够找到,但即使如此你也打算去找他对吧?」
厅见这个问题,峻王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因为,那个人是我的所有物。」
「所以,我想你那样多半就是所谓的喜欢了喔。」
像是看见什么耀眼的东西般,迅人稍稍眯起眼睛,断定道:
「你在第一次的发情期就遇到配偶了。」
「那个人……是我的……?」
哥哥的话,让峻王慢慢地张大了眼睛。
就算问他这种情感是不是「爱」,因为至今都没有经验的缘故,所以他也答不上来。可是若是说到「配偶」的话,感觉好像很吻合。
(立花是我的「配偶」?)
的确,自己在知道立花逃跑时,感觉到了一股像是失去了身体某个部分般的失落感。应有的另一半身体,不在身边。现在也有种不太踏实的感觉。放心不下地坐立难安,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情形。总之就算早一秒也好,想要紧紧抱住那具纤细的身子、想被那股香味包裹全身的迫切欲8 望,正勉强支撑着现在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