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神俯身捡了一颗石头 番外篇完本——by坐地成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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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有两个鬼差站着候命,席洛德便压低声音道:“知道你过得不错,我真是打从心里替白冽觉得难过。”
殷诺早知他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却不知他开口便说这样的话,“这关白冽什么事?”
“你难道不想知道他过得如何?”席洛德惬意地在椅子上放松身体,优雅地翘起右腿。
“我已经知道他过得怎样了。”
“那你知道的一定是假的,否则你应该伤心,愧疚,后悔才是。”
“什么意思?”殷诺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掌。
“白冽过得不好,”席洛德突然真挚地望向他的眼睛,像是要证明自己没有说谎一样,“应该说,很不好。”
殷诺沉默。
“你觉得我骗你?”显然席洛德没料到他是这种反应。
“不,你没理由骗我,是别人在骗我。”
一面镜子是不会骗人的,只有镜子的主人会。甚至是真的有这面宝镜,还是他杜撰出来欺骗自己的都不一定。
“很好,看来你已经明白了。”席洛德白净的脸上缓缓展开一个迷人的微笑,“白冽叫我给你带句话。”
“嗯?”
这下殷诺彻底糊涂了,因为这句话意味着白冽知道地狱的存在,甚至知道自己并没有投胎而是留在了地府?普通人类会知道这些吗?
席洛德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讶异一般,自顾自地搓了搓手臂,补充道:“是一句很肉麻的话。”
殷诺及时反应过来,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
“等一下,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吗?”席洛德无奈,“那好,让我们回到最初的问题,你问我,我是怎么死的,对吧?”
说到这他天使般的微笑转瞬便蒙上了一层恶魔的阴影,:“一位友人在今天早上凌晨赶到我的公寓来找我。事实上,我的友人很少,能杀得了我的就更少了,门开的时候我没来得及和我亲爱的老朋友打声招呼,一把M一9多用途刺刀从我的腹部右下方刺入,疼得我差点爆粗口。然后他很有礼貌地把我扛到沙发上,向我道歉,说有事情拜托我。而我虽然很想报警或者和对方同归于尽,但是不幸的是我在很多年前欠了这人一个天大的人情,也说过什么‘我的命从今往后就是你的了’之类的蠢话,所以,我只能任劳任怨地来到这里。”
“说到这你应该懂了吧,请你在生死薄上帮我记下这一笔,一位白姓友人残忍地杀害了自己的挚友,这按冥法来讲,应该受什么刑罚来着?”
“白冽,杀了你。。。。。。。。。!”
殷诺终于露出震惊的表情。
“没错,你男朋友要了我的命,只为了让我来做一个传话筒。”
“他让我给你带一句话——”席洛德终于抑制不住,露出了那种小孩子恶作剧得逞时的笑容:
“殷诺,你该回家了。”
☆、离开
实际上,一切都是有征兆的。
从头脑空白地从病床上醒来,看见那个陌生男人的时候开始,一切就隐隐约约地透露着蹊跷。为什么他从车祸中活下来身上却全无伤口,为什么自己的舅舅要对自己极尽讨好所能?白冽的疼爱毫无理由,白冽的控制也超乎情理之中。
原来,即使是只有两年的人生从一开始便已经是在他人掌控下的骗局。
席洛德说:“殷诺,你活得太糊涂了,找个时间好好把你的人生搞清楚吧。”
地狱里那么多判官,他不知白冽用了什么法子将席洛德送到他面前,可以肯定的是他在地府里一定还有势力或帮手。而且他绝对不是正常人类。
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鬼魂都能魂归地府,也并不是所有地府里的鬼魂都会乖乖地顺应轮回,人世间的念想太多,没几个人放得下,所有有从索魂者手下逃脱的,有工作失误被留在人间的,更多的还是因怨气逃回人间的。
地府并不完善,它是有漏洞的。三界看似都是作为单独完整的个体存在,实则彼此相通。所以地府虽有专门的人员寻找漏洞所在进行修补,但每年还是有无数的鬼魂逃到人间作乱。
而最官方的通往人间的道路,是一口井。位于奈何桥彼岸,在转生井的左侧。名曰还魂井。是为了那些命不该死而意外死亡的人准备的,早早地将他们送到那井前,跃入井口则魂归原位,只要尸首还在便能再续前缘,因此人间常有尸体还魂的说法。又时有怨鬼厉鬼借此逃往人间作乱,遂命四鬼卒手持兵器把守。
桥头有一身穿红衣红裙,双唇艳红如血的小姑娘,指挥着大大小小的鬼差煮汤,洗碗,招呼客人。她看样子不过十七八岁,却被人称呼一句“孟婆”。手持皮鞭,面色冷漠,一看便不是好惹的主。皮鞭抬起时露出手腕上花纹诡异的一块刺青来,像是变了形的文字一般。
殷判官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巡视,颇有些紧张地看着奈何桥上的鬼来鬼往,一副大大的白色旗幡,上书“孟婆汤”三字,挂在桥边迎魂树上。一整排的小马扎小桌子摆在路边,鬼差们费劲地扛着热气腾腾的孟婆汤将他送到坐着休息的客人面前。有人不肯喝便要难看地被灌下去。
但是人到死后似乎忽然便能放弃很多看开很多,既然已经回不去,如果不顺应世间的法则投胎转世去,你又该身处何处?所以到了这桥边的多是已经接受安排的,若是喝下了,鬼差便在他们的背上用法术结成的红色墨笔在他们背后圈上一个圆圈,带往桥对面投胎。有时人间也有转世人记得前世的新闻报道,那便是鬼差看漏了眼带走的或者故意将孟婆汤倒掉后假装失了魂一般且瞒天过海的。
喝了孟婆汤忘却前世记忆后人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一般,眼神涣散,面色呆滞,叫他走便走,停便停。殷诺便心想,原来人不是由七魂六魄组成的,是由回忆组成的呀。若是没了过往,没了记忆,我们便只是一具空壳罢了。
俞欢还是他的小尾巴,兢兢业业地将他带到那红衣姑娘面前,介绍道:
“这位便是你们人间所说的孟婆,”又一指殷诺,“这位便是近日刚刚上任的殷判官。”
孟婆很不耐烦,道:“我这儿的差事又不归上头管,有什么好巡视的。”
俞欢连忙打圆场:“不不不,不是巡视,不是巡视,该说是友好交流,是参观学习才对。”
殷诺自从那日见了那外国人后一直有些奇怪,今日竟念叨着要来这桥边玩玩,俞欢虽满口答应为他准备张罗,扭头便向冥夜打小报告。冥夜只叫顺顺开车送他们过去,嘱咐俞道:“他要做什么只管随他,不要逆他的意。”
俞欢便在私底下同顺顺抱怨:“他要做什么都随他?王未免也太宠他了吧。。。”
顺顺笑了笑,道:“换了你,拥有无尽的岁月却不曾付出过感情,更不曾宠爱过谁,一疼起谁来总是不遗余力的。王居于那样的高位,既没有后顾之忧,又无需克制真心,自然宠得他无法无天。”
俞欢又道:“到今日我也不明白,为何是他,又为何那么突然,简直毫无征兆。”
顺顺还是笑,笑里有明了一切的自信与从容:“怎么可能没有征兆?不过是你忽略了。。。。那位殷判官,绝对来历不小。”
俞欢再要追问顺顺却缄口不语了。于是俞欢只好带着他来招惹地府里出了名不好惹的孟小姐,又在他的要求下老实地回去呆在车里候着。
俞欢从副驾驶座前的杂物箱里翻出一包薯片,咔滋咔滋地吃得起劲,透过窗玻璃,可以看见殷诺穿过奈何桥,到了彼岸。
现在,他就站在那口井旁,踮着脚往井里张望,丼内黑幽幽的,望不尽尽头,自然也看不见井水。
那几位鬼卒好奇地打量他,都认得他是近来地府议论纷纷的新晋判官,并不敢阻拦他向前。
那日席洛德将“回家”的方法告诉他,他却还在犹豫:“也许真相并没有那么重要,毕竟我现在活得比以前轻松得多。”
席洛德摇着头叹气:“你总是这么自私,全不为白冽想。单为了他对你的这份感情,你就该回去看看他过得好不好,至少该和他道个别吧。”
那时这句话触动了他,此时此刻站在井边,他却再一次犹豫了。
俞欢在车里看着着急上火:“你说他站得那么近做什么?要是不小心掉下去,不是害惨了我吗?不行不行,我得去边上看着。。。。。”
顺顺听罢便随手锁住车门,轻易将俞欢按回座位上:“老实呆着吧,大人不是叫你呆在车里吗?你可不要惹他生气。”
桥的对面,鬼卒们毕恭毕敬地劝道:“大人小心,井壁湿滑,不要失足落下去了。”
车内俞欢也跟着小声祈祷:“小心点,别过去了,哎。。。。你怎么还往前走。。。。。。。。。啊、啊、啊呀!呀呀呀呀呀!!!!!!!”
俞欢不受控制地尖叫起来,他回过头去看顺顺,见他也是眉目紧锁,便知自己没有看走眼,伸出手来颤抖着指着车外:“。。。。。。。。他掉下去了。。。。。。。。。。”
“准确来说,他是跳下去的。”
顺顺发动车子,不紧不慢地驶离投胎区。
车外已然是一片混乱,鬼卒与孟婆皆是不知所措,只曾听说过鬼魂叛逃,却不曾听过判官出逃的,殷诺如今是王面前的红人,此番怪罪下来,一干人等都要遭殃。桥边等着喝汤的鬼魂爆发出了一阵子嘈杂的议论声,惊呼声此起彼伏,也有人趁乱偷偷倒了汤欲往桥上走的,鬼声鼎沸,投胎区顿时乱成一锅粥。
俞欢在车上鬼哄鬼叫:“你要为我作证,这分明不关我的事,是他自己跳下去的!。。。。你要带我去哪?”
顺顺无奈:“自然是去向王请罪。”
“不不不,不不不不,”俞欢连摇头加摆手,“我去寻他,我派鬼差去人间领他回来,快快快,现在去还来得及!他的魂魄离开肉身太久,现在是回不去的!”
顺顺面无表情地看他语无伦次了很久,只阴沉着脸道:“俞欢,你在地府混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是这么天真,以王的脾性,无论他寻不寻得回来,此事都要有人受罚。”
俞欢很没义气地嚷道:“要罚也是罚你!是你拦着我不让我下车的!我一定要向王禀报!是你!”
顺顺原本还对他心存愧疚,此时倒是半点没有这种想法了,只冷冷道:“你放心,我会尽量为你说点好话的。”
。。。。。。。。。。。。。。。。。。。。。。。。。。。。。。。。。。。。。。。。。。。。。。。。。。。。。。。。。。。
殷诺觉得自己变得很轻很薄,他混混噩噩地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阳光令他的皮肤一阵阵地刺痛,耳朵里窜进许多各式各样的声音,他呆呆地想:“原来地狱那么安静,原来人间的味道这么好闻。”
他只好从魂游天外的思绪中抽离,回过神来,钻进了附近的一栋公寓里。
过马路时人群穿过他透明的身体会让他全身起鸡皮疙瘩一样难受。
他觉得自己的脚没有办法接触地面,于是几乎是飘着进了那公寓。为人的时候看了许多恐怖片,并不觉得有多可怕,只是觉得人们瞪大眼睛尖叫的样子有趣得紧,在地狱里也没有身为鬼的实感,如今成了3 人间的游魂野鬼,倒是觉得做鬼是一件十分新奇刺激的事。
他还是小孩子心性,一会戳戳这个的鼻孔,一会贴在人家的背后,一会躲在楼梯口,窜出来对路过的小孩张牙舞爪鬼吼鬼叫,玩腻了他便跟在人的身后到人家家里到处穿墙,像突然学会了隐身术一样,偷偷观察别人的生活,虽然那小孩脖子上带着的东西叫他觉得害怕厌恶。
等到太阳下山时他才从公寓大门出来,活动活动身子,慢悠悠地认着路牌,往学校的方向走去。但越是接近目的地他便越是忍不住得紧张害怕。
去宿舍楼走捷径的话要经过一片小树林,他站在树林里,有些后悔自己一时的冲动。
我会让俞欢他们受罚的。。。。。。。
但是其实不要紧的吧吧,我只看他一眼,看完我就回去和冥夜解释。。。。
但是我已经死了呀,书上说人鬼殊途什么的。。。。。但是白冽是不是人也不一定了。。。。
他想见了又能怎么样呢?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他该回去,虽然人间很好,但是在这里他没有自由,没有朋友家人,而在地狱里他就像出笼的鸟儿一样快活,也许和俞欢小白还有顺顺他们再相处久一点,他会有很多很好的朋友的。。。。
他希望冥夜能出现在这里,帮他做一个决定,这样他就不用纠结害怕了,即使天塌下来,冥夜也能摆摆手轻而易举地把天给补回去。
对了,他可能还有一面镜子,虽然是一面会骗人的镜子,但是冥夜可以让它说真话,也许根本不需要,他是冥王,他可以查查生死薄就知道世人的一切。这样一来,真相不需要由白冽来告诉他,这样的话,他也可以知道白冽过得怎么样。
他突然就找到了解决方法。
我现在立刻回去吧,把所有事告诉他,把所有疑惑告诉他,我可以问他为什么要对我好,问他白冽瞒了我什么。。。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失忆?。。。。。。
如果真的坦诚谈一谈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殷诺有对方不会欺骗他的自信。
然后也许他可以叫白冽和顺顺带他来看白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个胆小的逃犯一样。
他一打定主意,便要转身离开树林。谁知刚走了两步,突然脚底像灌了铅一般半步也动不得。他试着动了动手臂,晃了晃脑袋,一切如常,只有双脚,像不属于自己一般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殷诺突然升起一股无来由的心慌。
树林入口深处走出来一个高挑的人影,因为路灯太暗,看不太真切,但是殷诺知道,他知道是谁在朝他走来。
☆、被抓
“你走了那么久,有没有想过我?”
白冽的声音还是同从前一样,温柔但不容辩驳。他慢慢地站到了路灯下,让殷诺看清自己,然后笑得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殷诺有一瞬间感到无比的失落,他还是原来那个白冽,一切都没有因为他的死亡而改变。
白冽却没有察觉,依旧自顾自地说道:“你走得太久了,是时候回来了,这一次罚你一个月不许玩电脑,”顿了顿,他认真道:“殷诺,要是再不听话,我就真的要生气了。”
殷诺居然开始本能地微微发抖,离开白冽太久,他都要忘了这种恐惧了。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冷静地道:“你让我不能动了是吗?你是神仙?会法术?”
白冽不答,只朝他走近。
殷诺忍不住问他:“你是不是又要把我关起来?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白冽的声音冷了下来:“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他抬抬右手,一个绣着墨色图纹的锦袋就握在他的手中,殷诺觉得自己又被抓住了。白冽冷漠的面孔和那日天桥下的疯狂重叠,让他失了所有的力气,只剩下满满的无奈。
“你觉得你常常在纵容我是吗”殷诺无力地笑笑,“白冽,其实我才是那个一直在纵容你的人啊。。。。我再问你一句——”
他的害怕已然悉数退去,以致于他毫不回避地看着白冽月光下难辨情绪的脸庞,笃定地问道:“冥夜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问了一个自己猜测中的问题,却没有预料到白冽的反应。当他提到那个名字时,白冽的神情终于不复温柔,殷诺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这么可怕而明显的恨意,他习惯于将所有情绪隐藏在面具下,所以,这样坦然流露的感情让殷诺错愕,殷诺觉得,那是只有鲜血才可以平复的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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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欢疲惫地躺在发出冰凉的地上,身子轻飘飘的像是浮在云端,他掰着自己的右手数数,然后静静地等待着惩罚的到来。
视线里有一刹那出现亮光,那是不知从何处冒出的一道闪电,准确无误地打在俞欢的身上。他沙哑的嗓子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听在自己的耳里都觉得惊悚。
地狱是另外一个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