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剪秋完本——by酱咸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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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在桌下悄悄地碰了碰叶大山,叶大山正埋头吃饭,感觉到自己的腿被人碰了一下,他往下一低头,就看到牛氏绕过桌腿悄悄递过来的一个大猪排!
叶剪秋有些目瞪口呆,更没想到牛氏的餐桌礼仪竟然差成这个?1 樱?br /> 他第一次在这个洞屋中醒来时,当时他只和这家人吃过一顿饭,每人一碗皮狙肉汤半个糠皮窝窝,也没有什么可挑捡的,所以他没发现而已!
叶婉珍注意到叶剪秋茫然的表情后,心里非常清楚他在想什么,不由得又开口道:“大小哥!”
“什么事?”叶剪秋将碗放了下来,他已经没有心情吃饭了,他觉得每盘菜里都有牛氏的口水。
叶婉珍道:“大小哥,咱娘不识字,又没有上过学堂,一个乡下老妇目不识丁的,有些行为可能不雅,但是情有可原。再说了,这可是咱娘,虽然她没有生你,但是养了你,养育之恩大如天,你可知道?”
叶剪秋从生气转为好笑,这个这叶二妞心里有一套属于自己的真理。
“那又怎么样?”
叶剪秋抱起双肩,好笑的看着叶婉珍。
桌上的人都看着他们两个,尤其是牛氏,心里感动的一塌糊涂!这可真是亲闺女啊!不仅护着她,而且说话有理有据的!
叶婉珍轻轻的咂了一下嘴,不屑地道:“不怎么样,有些话点到为止,自己悟去吧!”
这时候,听到沉重的拐杖声响了起来,老爷子弯着腰佝偻着身子慢慢走了进来,他一进屋,又像往常一样直直的盯着叶剪秋。
叶剪秋连忙起身让坐,但是老爷子却不坐,他习惯地蹲在墙角,缩成干瘦的小小一团。叶剪秋给他挟了一小碟牛肉,拿起一双干净的筷子送到他面前。
老爷子挥手:“不吃,有硝。”
“爷爷,你不是爱吃牛肉么?”
叶剪秋知道他耳朵背,于是大声喊。
老爷子摇头:“不吃!有硝,拉肚子!”
叶剪秋端起牛肉回了桌,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叶大山。叶大山低头吃饭,没有说话,但是叶栓却道:“大小,你这几回买的牛肉太咸,估计是用的盐石卤的,不是粗盐,可不好吃啦!头几次买的还成,肉色发黄的那家好吃!”
牛氏连忙解释道:“老爷子饭量小,牛肉每顿只吃那一小块!不吃完让放坏哩?都好过叶栓那小子了!”
一听这话,叶栓不乐意了,他嚷嚷道:“娘!就数你吃的最多!哪次爹从集市上回来,你都用刀先切下一大块啃着吃!”
叶婉珍冷笑:“吃就吃了!反正是一家人,又没被外人吃去!好好的牛肉吃到肚子里不白搭,放坏了才是做作孽!”
牛氏疼爱地将快要见底的那盘牛肉推到叶婉珍面前,小声道:“二妞吃罢,没有人吃了,你哥你姐他们都吃饱了。”
叶剪秋觉得屋里的空气闷的厉害,他伸手将那盘牛肉从牛氏的手里夺了出来,放在叶大妞面前道:“大妞,你和石头一口没吃,你们好歹也得尝尝牛肉是什么味儿才是!”
牛氏和叶婉珍怔怔地看着叶剪秋,而叶大妞吓得手足无措不敢下筷子。
尹石头拿起筷子在桌上怼了怼后,就挟了一块牛肉递到叶大妞嘴边:“大妞,吃!”叶大妞不敢张口,尹石头瓮声瓮气地道:“大妞,听咱哥的,吃!”
叶大妞终于张口吃了一块,不由得笑着道:“还是五香味儿,咸丝丝的,还怪塞牙哩……”
叶剪秋的心堵的厉害。
叶婉珍见此情景,怪声怪气地道:“哟!这是谁家的客人呀,跑到我们家来说酸话儿,也不嫌牙碜的慌!家里没银子多养那一口子人,何必娶媳妇儿?穷的连个牛肉都不知道是啥味儿!”
一番话说的尹石头一张大脸酱红,他低着头哆嗦着大嘴唇没有言语。
叶大妞紧紧抓住他的衣角,小声道:“石头,俺不爱吃牛肉,肉粗的像皮狙……”
尹石头腾地站起身,二话不说大步匆匆地走了出去,看着尹石头把自己丢下出了门,叶大妞伤心的抽泣了起来。
叶婉珍不紧不慢地咬开她的糖心鸡蛋,边吃边道:“尹家穷的要死,家里的洞屋都快塌了,还梦想着娶媳妇!识相点就去结个契兄弟,家里好歹多个劳力种田!虽说他是娶了个女子为妻,表面上也挺风光,但将来说不定也是卖儿卖女的命!”
“二妞,石头是你哥哩,莫要这么说他……”叶大妞哭着道。
叶婉珍气得掐腰,指着叶大妞历声道:“难道我说错了么?你当初若嫁到镇里该多好!那个扎花圈卖寿衣的汉子虽说年纪大了些,但是你嫁过去日子定会差不了!谁能想到你平日里本分老实的叶大妞,还会做出那种行为不端的事来!”
叶大妞终于崩溃了,她号啕大哭着飞奔离去了。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一屋人,瞬间变得冷冷清清,看着狼藉一片的桌子,叶剪秋对叶婉珍道:“你很开心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叶婉珍冷笑道:“你管得着么?”
☆、三十五
叶剪秋心情很差,虽说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家庭锁事,但是也让人头疼!他宁肯出大力,流大汗的拼命干活,也不愿留在这个让人喘不过气的地方!
他并没有理会叶婉珍,而起身出了门。他心里放心不下匆匆离开的叶大妞,想去找找她的家。
叶剪秋的身影离开后,叶婉珍换了脸,她用筷子敲敲碗,皱着眉头小声对牛氏道:“娘!不是我说你,好歹你也注意些分寸……还好都是自家人,也笑话不到哪去,若是将来我带客人来家里,你可不能再这样了。”
牛氏脸红,用力点头道:“嗯哪!”
叶婉珍叹气:“说起来不过是家里穷闹的,可怜了娘和兄弟……”
牛氏心里委屈的发酸,她一边用围裙抹眼泪,一边道:“可不是么!娘一片好心辛苦做饭,不仅累的腰疼,还热的满头是汗!还有你爹,知道今儿大小要来家,赶紧的巴结着里正去挑水,陪上一张老脸好话都说尽了!俺两口子还不是一心为了孩子么?结果你看看,这大小嫌弃俺不说,就连大妞也不讲脸面的走了!二妞你说,俺这当爹娘的在家里有啥地位?”
叶婉珍心里更气了,她狠狠撇了一下嘴,不满道:“这大小心里压根就没有爹娘!刚才爹说要银子,他连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到底是银子重要还是这一家子人重要?亏得他虚长几岁,却如此糊涂不懂事!银子没了可以再赚,爹娘可是只有一个!”
“就是哩!”
牛氏心里更难过了,这全家人里头,就数她二妞最孝顺!最明白事理!
想到这里,牛氏立刻起身,从炕头下翻找出一张被压的皱巴巴,又旧又黄的“老来难”图画,只见这张薄薄的纸上印着一个杵着拐杖的老头,除了脑袋是画出来的外,浑身上下的宽袍大袖均是用黑乎乎的小字拼成。
牛氏拣了些粘糊的饭底子,一把将这张图贴在了最显眼的墙上!
看着画上那捋着胡子的老头,牛氏不禁内心酸楚。这张画还是她和叶大山成亲的那天,娘家的父亲塞在陪嫁里的。虽然她不识字,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张画上那个光头长须杵拐杖的老头是啥意思!那意思就是让她嫁到别人家里做个孝顺媳妇!瞧瞧她的公爹,都九十多了,若说她不孝顺,这老爷子能活这么久?!
叶婉珍上前看了看这张图,只见上面那老头的衣裳模模糊糊的爬满了小黑字:
“老来难,老来难,劝人莫把老人嫌。当初只嫌别人老,如今轮到我面前。
千般苦,万般难,听我从头说一番。耳聋难与人说话,差七差八惹人嫌。
雀蒙眼,似鳔沾,鼻泪常流擦不干。人到面前看不准,常拿李四当张三。
年轻人,笑话咱,说我糊涂又装憨。亲朋老幼人人恼,儿孙媳妇个个嫌。
牙又掉,口流涎,硬物难嚼囫囵咽。一口不顺就噎着,卡在嗓喉噎半天。
真难受,颜色变,眼前生死两可间。儿孙不给送茶水,反说老人口头馋。
鼻子漏,如脓烂,常常流落胸膛前。茶盅饭碗人人腻,席前陪客个个嫌……”
叶婉珍对牛氏道:“娘,你贴这个干什么?你又不识字。”
“让大小看哩,他在府里当差管帐,好歹不识几个字?啥时候他进门,啥时候他就能看见!你爹娘教育无方,孩子长大了也舍不得打,只得用这个法子试试了!”
叶婉珍长叹一声,只叹这父母可怜,兄长无德。
话说叶剪秋出了门,四下找寻叶大妞的家,他只听说大妞家离叶大山家并不远,但具体是哪个洞屋他却不知道。而且这个村庄很大,住洞屋的人家都相隔很远,遥遥望去,那散落在赤色山岩半山腰或是山脚下均有人家,那如同窑洞般的洞屋只留有窄窄的小门,颜色和身后的山石溶为一体,不仔细看就像隐了身。
叶剪秋手搭凉棚,正在向远方张望,只见远处出现个人影,叶剪秋上前走了几步打算向这位村民打听一下叶大妞的家。可是当两个人渐渐走近时,结果发现那村民竟是刚才离开的尹石头。只见他一手掐腰,肩膀上还扛着一袋子粮食,在刺眼的阳光下,尹石头满脸通红,额头全是汗,汗水顺着下巴往下滴。
“大哥,出来干啥?去屋里坐着,凉快!”
尹石头一边说话,一边用手往下巴上一捋,随手往外甩了一把汗水。
“石头,大妞呢?”
“哥,大妞在家里睡下了,她说过一会儿就来陪着哥说话儿,让你别担心。”
叶剪秋这才放了心,他扶着尹石头肩上的粮食道:“石头,怎么扛了这么一大袋子粮?”
他虽然不知道这袋子里装的是什么粮,但是目测最少也得有一百斤左右,这在贫苦的西兔儿村可是个大数字了!
尹石头憨厚地笑:“这是给咱爹娘送的,二妞她学艺费钱,俺没啥本事,家里除了粮,再也拿不出其它的了。”
叶剪秋不禁道:“你送粮过来,大妞知道么?家里可还有吃的余粮?”
尹石头低头无奈地道:“大妞知道,就是她让送的。虽说家里的粮不多了,不过不要紧,马上就麦收,就有粮吃了。”
叶剪秋无语。
听到屋外传来的脚步声和说话声,牛氏和叶婉珍双双回了头。当见到满头大汗的尹石头扛来一大袋粮食后,牛氏立刻上前帮忙,她笑容满面道:“唉呀,石头累坏了吧?快坐下,刚才你走的急,定是没有吃饱,这些桌上还有菜,快吃快吃!”
牛氏随便拿起一双筷子递到尹石头手里,又热情的招乎他坐下,并且手脚麻利地在尹石头面前倒了一碗热水。
而叶婉珍则坐在尹石头对面叭嗒叭嗒往下掉眼泪,由于她长相娇小,而且小脸嫩白俏丽,她这一哭眼圈鼻子通红,一张粉脸如同梨花带雨,让人不禁爱怜。
尹石头顿时慌了手脚,他手足无措地喃喃道:“这是咋地啦?二妞莫不是嫌石头哥带的粮少?”
叶婉珍干脆大声抽泣了起来,她哽咽道:“石头哥,我年纪小不懂事,心直口快的,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有说错话的地方你莫要往心里去呀!”
“俺不气不是。”
尹石头坐立不安,不知道对这个娇滴滴的小姨子怎么哄劝才好。
叶婉珍抽泣着拿出一块丝帕,掩着鼻子不时地抽一下,她声音悲悸地道:“我一直都当你石头哥是我的亲哥哥,就是因为是自家人,我婉珍才说话口无遮拦……可怜我从小被父母娇惯,养成了这么个坏脾气,也亏得咱自家人才能容得下,把我当成个宝!”
牛氏刚想说什么,却被叶婉珍打断,她只顾自说道:“……眼下我也到了镇里做工,虽说是当了人家贞娘子的徒弟,可是其中的辛酸又有谁知?在家里父母宠我像个千金小姐,可是外人却当你是草棵麦茬!有人眼热,表面上和你姐妹相称,背地里却卖我的坏,我心直口快,从不揣测别人的想法,吃了不少亏,也受尽了委屈……”
和老爷子一起蹲在墙角的叶大山长长的叹了口气,无奈地用手将头上的帕子往下拉了拉,遮挡住了自己的一张苦瓜脸。而老爷子则不时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闻着屋里的香味,不禁有些饥肠辘辘。
叶婉珍仍道:“……在镇上总是挂念家里,想爹想娘,想姐姐和小弟,也担心在家干活的石头哥,更担心在外的大小哥……”
说到这里,叶婉珍泪眼汪汪的回头看了一眼叶剪秋,一张小脸显得可怜巴巴的。
但是她又将头扭过去道:“自打大小哥离开,这家里全靠我的石头哥了,你可真是我的亲哥呀!”
尹石头感动的无以复加,他搓着大手道:“妹子,家里不用你操心,只管在外学手艺,只要俺有口饭吃,就有咱爹娘的一半!”
叶婉珍更是激动,她红着眼圈道:“石头哥,我心里明白,你是个实称人,好听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你明白就好。姐刚才定是生我的气了,姐姐她嫁到你们家受了苦,我也是替她抱了不平,妹妹多说两句不得体的,石头哥莫要生气,我婉珍就是这个脾气,说不定下次还会说同样让你不高兴的话,可是你石头哥你得明白,小妹我可决没有坏心眼儿!”
“二妞咋会有坏心?你姐她跟着我受委屈也是实话……”
尹石头低头感到惭愧,一旁的牛氏默默在他碗里继了热水,开口道:“石头啊,俺家大姐就那明面上一个毛病,其它的谁也比不了,以后待她一定要好。”
“嗯哪!”
尹石头用力点头。
叶婉珍突然转过头,冲着坐在炕上抱肩冷眼旁观的叶剪秋甜甜地笑道:“大小哥,刚才我和石头哥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叶剪秋点点头。
他没有想到,普通的一次午饭,竟然被那叶婉珍唱念做打唱成了一台大戏!如同打太极一般将剧情推来送去!现在这场戏,终于轮到他叶剪秋头上了,他倒是想听听,这个叶婉珍当他是个什么角色。
叶婉珍自嘲地笑了笑,低头道:“大小哥,我就是个被宠坏的,这可不怪我,只怪咱爹娘!我心里什么都清楚,可是就是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大小哥,若是我说错了话,你骂我打我都成!只要你心里高兴!”
叶剪秋挑起嘴角笑了笑,摇摇头没有说话。
叶婉珍又道:“大小哥,刚才我当石头哥是亲哥哥这话你没吃醋吧?”
叶剪秋又摇摇头。
叶婉珍松口气道:“真不愧是我的大小哥,果然通透!咱们兄妹两个是血亲,怎么说都打断骨头连着筋,说多说少都得罪不了,关起门还是一家人,大小哥你说是也不是?可是人家石头哥就不同了,人家一个外姓人,来到咱家既是客,又是亲人,得加倍对人家好才是……毕竟咱爹咱娘又没有亲手喂养他长大,半道成了亲戚当了咱家的女婿,对咱爹娘好的连亲儿子叶栓都比不上!他家口粮本不多,结果又扛来这么大一袋子……想起我就……”
叶婉珍又用帕子掩着脸哭了起来,边哭边呜呜道:“我这心里难受的像刀子割一般,这石头哥对咱家这么好,还不是看在大妞的面子?他一个外人都比亲儿子强,可是我这个亲生闺女在外除了花银子外,家里什么忙都帮不上,心里惭愧呀!”
☆、三十六
不管叶婉珍是哭是闹,是嗔是笑,叶剪秋都不为之所动。
叶婉珍看到叶剪秋稳如泰山般地坐在炕上,坦然地双手抱肩,表情淡然,眼神从容。她不由恨得牙痒,她恨这个叶大小和她一样满口官话,更恨他穿着整齐浑身散发出淡淡好闻的香味,尤其是他虽然身着粗糙布衣,但是言行举止,无一不透露出很深的教养和儒雅!贞娘子说过,腹有诗书气自华,可是这个叶大小读过什么书?!不是和她一样从乡下出来的穷人么?难道他当个下人也能当出个贵族来?
她第一次有种想征服的欲望,但是却无力可施,也无处下手,就像不管多硬的拳头,却被打在了棉花堆里,让人窝囊而又无奈。她明白了,这个大小绝不像尹石头那么好掌控。
叶婉珍暂时放弃了,她冷着脸坐在桌前不再说话。尹石头觉得奇怪,这小姨子怎地脸又垮下来了?莫不是自己又吃多了?他不安地放慢了吃饭的迅速。而一旁的牛氏则低着头,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尹石头的筷子,看见他用筷子伸向她自己最喜欢吃的菜后,牛氏不禁“扑嘟嘟”叭嗒着嘴唇长长的吐气,好像那吹出来的气能将尹石头的筷子吹跑!由于中午吃饭油水大,牛氏不停的喝水,她端起水碗,一边喝一边还用眼睛留神尹石头的筷子,眼睛随着他筷子的动作,不时地来回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