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剪秋完本——by酱咸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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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与之相反的是,鹰头山的南方就是山青水美的螭国,螭国并没有受到天气恶劣的影响,仍然富饶美丽。
螭国那边从遥远大海上吹来的的水气,形成蒸腾的烟雾,终年不绝的水汽缓缓攀爬着山坡,雾气就像水流那样从山间穿行,缓慢地来到青鸾国,成了青阳镇唯一的救星,那些干渴的庄稼因为大雾的浸润才没有绝收。
但是那雾气虽然能进入青阳镇,却过不了鹰头山山顶。
雾气一来到鹰头山就被无情的烈日和热风吹散,造成了鹰头山的阴阳两面,一界两重天的奇特地理环境。
就好像老天恶意地将最美好的一面恩赐给了螭国,而最严酷的一面处罚到了青鸾国,这让曾经附属青鸾的螭国的国民们非常兴奋。螭国开始不受掌控,频频向青鸾的边境开始反扑骚扰。
所以,青阳镇的很多大户人家终于绝望了,开始准备搬迁,他们将自己的产业贱卖后就举家搬到遥远的江南水乡,寻亲靠友的投奔去了。
本来富裕的青阳镇现在地广人稀,风沙漫漫,除了那几个认为天高皇帝远,而腐败成性的官员和守着田地园庄的乡绅外,只留下一些贫苦没有门路的百姓在这里艰难的生活。
现在这里植物都转了性子,田地的庄稼再也不能种水稻了,只能种些北方常见的抗旱的农作物,玉米,小麦,高粱,黍米……还好,还有皮狙兽,这种皮狙兽非常耐活,不怕热也不怕冷,也极少生病,有时候啃一些有咸味的石头也能生存,贫苦人家几乎都以它为主食。
听到马友道提到皮狙兽后,叶小溪小脸惨白,眼泪汪汪:“是的,俺从小就吃,俺娘一炖皮狙肉俺就端着碗哭……”
叶剪秋叹息,没想到青阳镇十年间竟然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他有限的科学知识也无法解释。
他不禁问道:“那是不是说有钱的人家都走光了?”
马友道也叹气:“是的,有钱人几乎都跑光了,再也不回来了,留在这里的全是一些最没有本事的老百姓,没有门路,死守着家园。当时难民太多,绵州府都紧闭城门不让进了,周围玉谷县,竹玉县等都不接收难民,很多人乞讨一圈后,只好又无奈的回来了。司徒瑾大人就是在青阳镇最困难的这个时候被朝延派来的,当时他手下可是有三百多号人马,可是后来大多数都受不了这里的气候,又走了不少。”
“可是近两年慢慢的情况又有些好转,除了干旱外,日头也没那么毒了,雾气也挺大,庄稼也能活。因此,当初也有一些大户人家坚持没有走的,却捡了个大便宜,又趁机囤积了更多的田地和宅铺,变得更富了。”
马友道想着县里那些富的流油的地主老财,不由得羡慕道:“如果将来青阳能够重新繁荣,那么最得利的就是当初没有走的那些财主,他们手里不仅有屯的大量的土地,而且在这里也是权势一方的地头蛇。”
但是叶剪秋还是最关心自己从未谋面的主子:“那司徒瑾大人还走么?”
马友道摇摇头:“这俺就不知道了,看起来暂时不会。眼下这大人又在青阳镇置办了宅子,听说是为他的老母亲专门买的。晋伯说司徒大人现在就在去迎接老夫人的路上,看来这老夫人一到青阳镇就不会再回去了。他若留下来,是咱青阳镇老百姓的福气,很多衙门不管的事,这司徒长官也会过问一二的,老百姓对他都很敬佩。”
看来是个好官啊,运气不错!
☆、九
终于讲完前尘往事,口干舌燥的马友道累的往身后的柴垛上一躺道:“你们今日也乏了,明日咱们还得干活,等司徒大人一到,咱们好好迎接就是,争取给大人留个好印象!”
“嗯哪!俺一定将脸洗的白白的,让大人欢喜!”叶小溪高兴地道。
马友道笑了:“你这小子光想攀高枝儿,得好好干活才是,司徒大人眼光雪亮着呢,偷奸耍滑者一概逃不出他的眼皮子!”
叶小溪吓的吐吐舌头:“俺今天第一天到嘛,又饿又累,等明天俺就好好干活!”
到了晚上,三个人挤在厨房,点上一堆柴火,挤在柴草堆里睡觉,马友道倚着墙壁睡着了,叶小溪则头枕在马友道的腿上睡。他们身上都盖着自己的大皮袄,这皮袄很实用,不仅能当衣服,还能当被子盖。而叶剪秋听到马友道那千军万马之势的呼噜声睡不着,索性起身去井边冲洗了一下。
他脱了衣服后,就光着身子站在井边举起水桶,紧紧闭上眼睛将井水兜头浇下。井水很凉,冷风一阵阵吹来,冻得他直打哆嗦,连打好几个喷嚏!他躲在那棵苦楝树下,咬着牙背着风一遍遍的搓洗着自己瘦小的身体。这个身体也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有洗澡了,身上厚厚的泥垢多的吓人,用手轻轻一搓就能将垢泥搓成卷儿来!当上肥料也能上两亩地!
尤其是那一头长发,干涩的伸不进手指!他利用手上还能变幻出的一些皂角液汁,一口气从头到脚搓洗了很多遍,身上终于清爽干净了许多,头发也不再发痒了。叶剪秋又折了一根细树枝,将枝头往墙壁上用力搓了几下,枝头毛刺散开,就做成了一把简易的牙刷,他抹上些皂角汁开始漱口刷牙。他现在的牙床很脆弱,一刷就流血,一口口的血沫子!叶剪秋没有觉得意外,这是初刷牙者常有的毛病,时间长了,牙床就习惯了,就不会再出血。
等他终于清理完自己后,觉得自己浑身轻巧了好几斤!
叶剪秋披上厚厚的皮袄,用皮帕子将湿漉漉的头发一蒙,这才悄悄又溜回到厨房,坐在火堆一边慢慢烤着湿润的长发,一边修理脚指甲。
这双黑瘦的脚看起来受了不少苦,脚掌不仅有旧伤,而且脚底有层厚厚的老茧,被水浸泡透后,用随手捡来的青石头一刮,就能去掉一层层白色的死皮……而且这双手也很粗糙,小小年纪的他,手掌心也起了茧子,用指头摩了摩,又粗又硬!真不知道原主这个叫叶大小的孩子,在家里做了多少活计!
熊熊篝火边,一个长发古人低头烤着长发,静静的修着手脚,墙面上被火光映照着他长长的影子……叶剪秋无意看到自己在墙上晃动的身影,不禁轻声暗笑,如果此时他还在现世,定会用手机拍下照片,然后发个朋友圈:“我是谁?从哪里来?往何方去?”
第二天一早,叶剪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府里的下人间挑了一间房子入住。这里空房子很多,就连下人间,也有空荡荡的几十间屋子任君挑选。
叶剪秋找了一间干净又朝阳,面积小一点的屋子,他打扫干净后就拉了两个破桌子拼在一起当了床。而叶小溪也兴致勃勃的毫不犹豫地挑选了一间最大的下人房,他兴奋的流下眼泪道:“俺在青阳镇里终于也有房子了!”
只有马友道无奈的摇摇头,别无选择的住在门房那间小屋子,老老实实的当他的传达室老大爷去了。
他们三个人干了一天的活,马友道不停的修缮破损的门窗,打制简易的家俱。叶剪秋则跑到后院的菜园子,开始鼓捣那些菜地。叶小溪不停的从这间大屋子跑到那间大屋子,擦拭门窗,打扫灰尘。大宅子里终于有了人气儿,马友道叮叮当当敲打门窗的声音,叶小溪欢快的笑声,还有叶剪秋一遍遍不停的往菜地挑水“腾腾”的脚步声……
到了晚上,精疲力尽的三个人终于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休息了。
偌大的院子在夜晚分外冷清,月光下黑白交错的树荫花影,寂静无声高大的建筑,以及那阵阵钻心的冷风发出瘆人的呜呜声……听到远处的野猫野狗还有不知名的野兽的嗥叫,叶剪秋心里有些紧张。
他走出了房门,迎面就遇到了门口紧紧抱着自己大皮袄的叶小溪。叶小溪从来没有自己住过,从小就是一大家子十几口挤在一张炕上,每天晚上睡觉都是一屋子人,翻个身都能压到兄弟们的手脚。当他终于挑到属于自己的青砖大瓦房时心里还特别兴奋,没想到晚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总觉得屋里空荡荡的。而且不时晃动的树影映在屋内,就像人的影子走来走去。
“哥,俺自己住太害怕。”
叶小溪眼泪汪汪。
“没关系,我们去找老马挤一挤。”
叶剪秋故作镇定,和叶小溪一起来到门房。
马友道睡的正酐,呼噜声打的震天响,高大的门檐都随着他惊天动地的酐声都在在颤抖,方圆十米内都能听到老马的呼噜声,门洞上方的横梁上还不时往下抖落着灰尘。老马的呼噜声还会突然暂停,当叶剪秋以为老马要窒息出人命时,就准备冲进去救人,结果更大一波的呼噜声就像炸雷那般滚滚袭来!
叶剪秋摇摇头,这酐声几乎可以上基尼斯世界纪录了!更可气的是,即使站在门外,叶剪秋还能闻到老马的阵阵脚臭味。
看到马友道睡的正热闹,叶小溪只好道:“哥,俺和你挤挤吧。”
“不成,我那间屋没有床,你要去只能睡地上。”
听到叶剪秋这么一说,叶小溪想想自己那简易舒适的木板床,终是咬牙又抱着皮袄回去了。
毕竟劳累了一天,身体乏的厉害,叶剪秋回到自己屋子,很快闭上眼睛睡着了。
夜半时分,睡梦中的叶剪秋突然感到身上有重物落下,他迅速坐起身,吓得差点尖叫出声!竟然是一条青花大蛇和一只老鼠从房梁上同时掉了下来,重重在摔在他的身上!
那条粗如儿臂的大青蛇在他身上缓缓爬动,仰着三角头不紧不慢地追着一只个头硕大黑皮老鼠,大青蛇找准机会,上前用力一扑就将大老鼠一口吞掉了,晃着脖子上鼓鼓的大包从叶剪秋身上哧溜就滑了下来!
叶剪秋吓得一动不敢动,停了大约几分钟后,他低下头大着胆子往床下看,却丝毫不见大蛇的踪影。
叶剪秋立刻跳下床,不顾院外遮天弥漫的白雾一口气跑门房小屋,大力摇醒了马友道。
睡眼惺忪的马友道看到叶剪秋一脸紧张,以为家里来了贼,也吓的坐起身披上了皮袄,抄起床头一根粗木棍就准备穿鞋下床。但是他听到事情原委后,不禁大笑着安慰叶剪秋,说这里的蛇和老鼠个头都很大,但是越大的蛇越没有毒,让他不要害怕。
即使这样,叶剪秋也好几天不敢去自己那小屋去睡,而是偎在马友道的床榻边眯上一会儿,只是马友道那惊天动地的呼噜声实在让他苦不堪言。
马友道解释说这里的人家都不怕蛇,有了蛇也不驱赶。蛇是好东西,俗话又称小龙,家里有蛇证明是好事,有小龙看家怕啥?
叶剪秋只好又壮着胆子跑回自己的小屋。还好,也许发现屋里有人气儿后,那条蛇再也没有出现过。
可是叶小溪却运气很好,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并没有遇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
☆、十
叶剪秋熟练地用火石打着火,倒一束麦秸点后倒提着让火苗旺起来,然后塞到灶膛里,趁着跳跃的火苗抓紧时间赶快放了一把细点的树枝,又捡起一根粗点的劈柴放在火苗上,火苗顿时被粗大的木柴压下不少。好在这司徒府还是有些资本的,木柴倒是大量供应,不用担心那炭石炸裂,也不会影响厨师的心情。
伸手拿起一头已经焦黑的烧火棍伸进去轻轻挑起那根木柴,进入空气后火势又上升许多,那根木柴立刻发出噼啪的裂响,火焰顿时旺涨起来。他又往里面放了一根粗木柴就放心地站起来去面案上开始揉馒头。
经过二个月零十天的熟悉环境,现在叶剪秋用一根木柴都能熬上一锅粥,只是蒸馒头要用两根粗木柴,而且必须是旺火。但是不可否认,这地锅灶蒸出来的馒头的确味道很好,发酵后的面团掺上一点碱面后有股纯正的麦香味儿,特别是贴着铁锅边上的一圈馒头,经常会起一层焦黄的硬皮,这样的馒头,府里的新任管家马婆子最爱吃,总是先揭起一层黄皮吃,然后再慢慢享用里面的白嫩喧软的馍心。
他抬起手背撩起肩膀上搭的一条棉巾,侧着脸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低头将沉重的面盆倾斜在面案上,拨出里面发泡成蜂窝状的面团开始揉面,很快,已经揉好的面团整齐地放在一个用秸杆做成的圆形杆帘上慢慢醒。姑姑说真正的好面点师应该做到三光:盆光,面光,手光。而他总是除了面团揉的光溜溜外,手上不仅一层干硬的面皮,而且面盆上还沾着一层面皮。所以说,叶剪秋他这个面点师还不算合格,只做到了“一光”。
过了一会儿,雪白的面团就膨胀起来,就像一个个待烤的面包。这时候水刚好开了,热腾腾的白烟从锅盖四围升起,他掀起锅盖,将揉好的面团一个个放入笼屉,一口气放了三层,伸出手指点兵点将的数了数,又是二十七个。
这二十七个馒头只够府里的人吃上一天,还要再蒸上一锅杂粮饽饽才行,这样搭配着吃才够府里的人吃上两天。
他又放下锅盖,又找到几条厚厚的发黄的粗笼布将锅盖周围盖严实,最后又搬来一块黑色的大石将锅盖牢牢压上后,才算松了一口气。蒸馒头的时候,千万不能漏气,也不能半路掀盖查看,否则一锅馒头就像黑硬的石头再也蒸不熟。姑姑总说,馒头也会害羞,半路看它会被气死。
他随手拍了拍身上的围裙,一股白色烟尘蓬开,虽然自己的头发被棉巾包裹着,但是脸上和手上仍沾着面粉。叶剪秋坐在灶边黑色的小板凳上看着红红的火苗发呆,闻着厨房里熟悉的柴火味和面香味仍觉得像一场梦。
这样的活儿他小时候经常做,虽然初来此地很陌生,但是很快就习惯了。去井边挑水的时候,肩膀上扛着一根扁担,前后两个木桶颤颤悠悠,他抓着麻绳如同挑夫那样很快就能将几大缸水桶挑满。水缸上还贴着春节的时候贴的红纸,上面上的字已经有些掉色,但是仍能看出“清水满缸”四个有力的大字。这几个字也许是前任府里的主子们写的,字体很工整有力,只可惜只见其字再也不能见其人了。这些前任的主子们已经远赴它乡另谋生路,只留下这些残留的字迹让人遐想。
厨房面积很大,墙角一侧还有几个大木桶,分别装着面粉,豆类和谷物,有几个小木桶里面则是一些杂面,地面上的柳条大筐里放着大葱等瓜菜,墙上挂着一串串的大蒜辣椒,还有几串包着皮的玉米。宽大的案板边放着几个黑色的陶罐,里面有粗盐,碱面还有少许调料。这厨房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叶剪秋一点点在这二个多月的时间里采集来的,每个月马婆子给他两吊钱的伙食费,他得精打细算,勤俭持家。
厨房南侧格形木棂窗户半开着,可以看到院子里的一棵粗大槐树,四月中旬,此时正是槐花盛开的季节,满树串串的白花稠密的几乎看不到绿色的叶片,随着微风而来,一股清甜的槐香和几片白色的花瓣从窗户里飘了进来……
此时,有个丫头从门外探头探脑的进来,对他道:“剪秋哥,马婶子让你快点做饭,说是一会儿晋伯和朝歌两位大人也要来府里用饭。”
“原来是采霜啊!我知道了,绝对误不了。”
采霜闻着厨房里醇厚的馒头麦香味,不由的深吸了一下鼻子,笑着道:“剪秋哥,你手艺真好,我在陈典史家做过工,也没能吃到这样喧软好吃的馒头。”
“呵,我用酵粉发的面,当然好吃。”
这里的人只习惯将面粉做成汤饼,面饼,干饼,却不擅长蒸,所以,这蒸馒头的手艺倒是挺吃的开,就连常来磳饭的朝歌和晋伯也常常连吃带拿。
“剪秋哥,你先忙着,马婶子让我去给府里的人纳鞋子,我得走了。”
“去吧!”
采霜又看了一眼冒着蒸气的大锅,恋恋不舍的走了。
这些府里的下人,每顿只配一个白面馒头,但是杂粮饽饽和咸肉菜汤不限量,管够!所以,叶小溪每天捧着白面馒头就像过年一样高兴。
这二个月内,晋伯和朝歌不仅带人抬进来了很多用具,还带进来一帮婆子丫头。
七进七出的大宅子里终于又多了一些花枝招展的丫环,更是多了一些青春的气息,惹的马友道没事就背着手站在院子里,像个大领导似的看着那些丫头在马婆子的指挥下干活儿。
她们在老夫人的屋里挂了水晶窗帘,轻纱隔幔,展开了八扇的花鸟屏风,抬进了紫檀宝阁,黄花梨木梳妆台,雕花牙床……婆子和丫环们还在阳光灿烂的院子里不停的缝制棉被和靠枕等物品,准备迎接尊贵的老夫人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