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剪秋完本——by酱咸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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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婆子立刻走上向,弯着陪着笑脸道:“曾嬷嬷,老身知道了,您老消消气儿,这不,小溪从菜园子里给您新摘了一篮子马齿苋,新鲜着呢,给您还煎几张大饼子吃可好?”
曾嬷嬷脸一怔:“罢了,快去做饭,别耽搁了主子们用饭,太太可是等着咱们农场的八宝鸭子呢!咱们太太可是位老饕客,农场的鸭子肥美肉嫩,若是做成老木柴,统统罚一个月的例银!”
“哎,曾嬷嬷放心就是!”
马婆子送了曾嬷嬷出去后,采霜悄悄的呸了一声。
“呸,活该便秘只能吃马齿苋润肠子,拉不出来憋死你!”
马婆子瞪了一眼采霜,采霜噘着嘴将灶台里的扣水晶肉、蒸米粉鸡、素丸子等菜碗,用笼布垫着手一一拿了出来。
“不是说府里用度紧张么?为什么弄这么多菜,大人不常在府里用饭,只有三个主子在家,却整整十多个菜!竟然还有一条酒酿糟鱼,真是铺张。”
“丫头,少说两句!”
马婆子吓得捂住采霜的嘴:“下人们都遣散的差不多了,现在留下来的可几乎都是太太的人手,你想被赶出府吗?”
采霜无奈的把马婆子的手拉开,叹气道:“我就想不明白,马婶子你管家做的好好的,为什么让你在厨房做事。”
马婆子苦笑,话里透着股酸意:“那曾嬷嬷可是太太的奶娘,正尔八经的自己人,我一个外人可比不起。再说了,若不是当初跟着剪秋学会了腌制酱豆和泡菜,也许我也不会在府里了。”
“是啊,要不是马婶子求太太开恩,咱们这几个人早就卷铺盖走人了!”
太太看在马婆子是老管家的份上,留下了叶小溪和采霜,而马友道实在年纪太大,已经遣出府了。
采霜看到那碟子熏鱼就来气:“这菜一准儿是那良辰公子要吃的!他说过很多次要吃鱼,咱们厨房都没给他做!自打老夫人一来,隔几天桌上就有这道菜,看来真得老夫人喜爱,这鱼不仅贵,还得去螭国商贩那里买熏好的!”
一直低头不吭声直往灶台里塞柴火的叶小溪终于开了口:“采霜姐,俺知道是咋回事。”
小溪长胖了,脸蛋圆乎乎的一张婴儿肥,他抬起头眼泪汪汪地道:“就是那良辰公子顶了俺剪秋哥的位置!”
采霜和马婆子一起叹气,几个人默默的低头干活。
老夫人一回到府后,由于受不了长途奔波,又躺在床上休养了十多天,等她正式接见府里的下人时,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阴差阳错中,最后胜出者竟然会是公子良辰。而且,背后还是太太授意的。
乔氏不仅成功的安抚住了老夫人,而且她又大刀阔斧的将内宅整理了一遍。
虽然府里的下人数量不多,只有三十多个,但小厮和马夫,婆子,护院,家丁等等,倒是每个位置都有人在职。丫环也分了三六九等,一等丫头可以随意出入内宅,二等丫头和三等丫头是绝对禁止的,只能在外面做粗活。
曾嬷嬷将这些下人每天归集在一起训斥,练走路,眼神,举止,谈吐……不仅规矩森严,而且常常打下人板子,或是关柴房挨饿三天。这曾嬷嬷说话尖刻,为人冷酷,打骂下人如同家常便饭!
小溪和采霜无比怀念当初在府里的日子,只有马婆子长叹一声道:“孩子,这才是真正的大户。”
小溪边烧火边抽泣个不停,他的白胖胖肉乎乎的脸上已经挨了好几次良辰公子的耳光了。
采霜安慰:“莫要哭了,那假货不过是仗着老夫人疼爱才做威做福,太太心里有数呢,早晚容不下他!小溪,姐姐回头给你煮臭鸡蛋。”
“俺不吃,俺只想将臭鸡蛋扔到那良辰公子身上。”
马婆子也劝:“还是小心为好,这些话可别在外人面前说,我们都会被赶出府。还有,主子不喜欢臭味儿,就莫要贪嘴。”
“嗯。”
叶小溪懂事的应了一声。
采霜将最后一盘菜肴放在托盘上后,对马婆子道:“婶子,我去呈饭了。”
“走路小心着点,千万别摔了。”
“小心着呢,万一摔了,那良辰公子不得吃了我!”
采霜端起托盘,小心翼翼的出了门。
饭厅内,老夫人娄氏正和乔氏,良辰在一起用餐。
只见娄氏脸形周正,皮肤白净,细眉亮眼,微笑起来眼角略有细纹。额上裹了一条银丝抹额,中间缀了一块蓝色的宝石,头发上只简单的挽了个发髻,上面簪了一个通绿的寿字形的玉簪,耳垂那细长的银线吊了对儿件祖母绿的坠,就像一颗绿色的水珠在肩头轻晃。
她身上穿了件对襟的玉兰花图案的大衫,中间的扣子全是用金纽对接,玉兰花芯是用金丝和无数颗珍珠点缀,动作之间光华闪闪。
——可以看出,老太太年轻时也是位美人。
娄氏道:“家里人丁并不多,吃个饭也不用你一屋我一屋的,一家人坐在一起热闹。”
“娘说的是。”
乔氏低声答道。
太太乔氏容颜秀丽,皮肤莹润,长长的黛眉,口若朱丹,身穿兰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头上玳瑁闪闪发光。
脚下穿五彩绣鞋,腰系流纨素带,耳朵上垂明月珰环,浑身上下一幅贵妇风范,由于常年习武,眉宇间多了几分英武之气。
当采霜进去后,将菜肴呈到桌上,行个礼就准备退下。
“抬起头。”
听到老夫人的声音,采霜只好慢慢抬起了脸。
娄氏正细细端详她,采霜也悄悄观察着老夫人,只见老夫人慈眉善目的,显然是个脾气温和的老太太,若是剪秋哥在,该有多好……
老夫人点头,这丫头五官端正,眼睛很灵动,看起来倒是个伶俐的。
“嗯,模样挺标致,瑾儿书房还少一个丫头,这个我看行。”
老夫人心里暗自打算,玉英若是将来有了身孕,就不能侍候儿子了。那良辰不仅不能生育,而且自打进府,就没有看到儿子往那翠竹轩去过夜,不知道两人之间生了什么嫌隙……倒不如让儿子身边再多个乖巧的丫头侍候着,说不定还会多生几个孩子,将来可以再抬一房妾室。
听到老夫人话,采霜心里一喜,没想到乔氏却在一旁边道:“娘,这丫头的底子玉英查过了,她即不识字也不会研墨,更不会护理兵器,若是她去了书房,还得找人费心调-教,不如让红绫去吧,她诗书画皆通,且会擦剑护甲。有个识文断字的丫头在书房,给夫君找个书也方便。”
采霜失望,不由得看了一眼乔氏。
娄氏点头:“那就这样。”
“好了,你可以下去了。”
采霜低声应了一句后,行个礼就退了出去。
乔氏皱眉,这马婆子手下的丫头果然没有规矩,对主子用眼光肆意打量。
良辰在一边暗笑,那丫头眉梢眼角都藏着心里话儿呢,丫头们嘴巴不说,哪个不想爬主子的床?
良辰起身给娄氏和乔氏分别倒了茶水道:“娘,喝点茶润润嗓子,青阳气候干燥,您老怕热又怕闷,得注意自个儿的身子。”
他又对乔氏道:“姐姐,这一大家全靠姐姐操持,弟弟我又帮不上忙,平日里只会陪着娘四处走走,姐姐莫要怪罪。”
娄氏笑道:“辰儿既懂事又贴心,这些天,他陪着娘去戏院子听戏喝茶,真是开了眼界了,那些武生亮相后一口气来个三抬腿,次次都能踢到脑门子上,跑起来身上的四面靠旗纹丝不动,如同‘水上飘’!还有那个青衣,上场前先搭架子,一开口……哎哟,听得娘揪心啊!”
良辰立刻道:“娘,是不是这样?”
他立刻一脸悲戚状,垂头用袖子掩面,哀哀悠悠唱了一句:“苦——啊——”
娄氏惊讶地道:“这开门真是唱的好啊,比那台上的戏子唱的还要凄苦几分。”
良辰笑道:“娘,以后啊,没事辰儿就给您唱上两段儿,别的不说,这唱戏还是拿得出手的。因为会唱两句,府里人抬爱,才给孩儿起了良辰这个艺儿名,没想当娘竟然当真了,辰儿辰儿叫得孩儿心里欢喜。”
娄氏疼爱地道:“良辰这个名子比剪秋要顺耳些,剪秋有一剪去秋意之感,倒是萧寒了。”
“娘说的对,孩儿正不喜欢剪秋这个名字,反倒更中意良辰这个艺名呢。”
“娘也喜欢。”
乔氏看着良辰惺惺作态,心里暗暗冷笑。
如果不是姓叶的不在府里,只怕这个良辰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不过这个良辰倒也通透,私下里曾嬷嬷只交待他一回,那良辰立刻指天发誓表明忠心——唯太太马首是瞻!
此时,院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正在干活的下人们不由得纷纷回头去看。
司徒瑾骑着红马直冲入府,一直冲到那棵槐树下。
槐树又到了开花的季节,有几个小厮正在拿着扫帚清扫满地的落花,见到主子骑马奔来,吓得纷纷躲避。
画梁斗拱尤未干,堂前不见痴心客。
司徒瑾勒住了缰绳,只见满天的花瓣纷飞中,槐花树下却空空荡荡……再也没有人在树下痴痴等待,再也没有人踮着脚尖抚着马冲他甜甜的笑……
有些人走后,就再也没有来过……
司徒瑾的心情突然变得很糟,他冷着脸翻身下马,马僮立刻跑上前将马牵走,司徒瑾大步直奔饭厅。
“娘!”
娄氏见到儿子进门,高兴的招手:“瑾儿,过来坐娘身边。”
良辰立刻起身让出了位置,远远的坐在大圆桌子的另一端,低眉顺首的降低存在感。
他心里很明白,司徒瑾每次看见他这个替身眼神都极为不善,但是良辰不急,他有的是时候慢慢消磨,有老夫人这个牌握在手里,他的机会多着呢。
司徒瑾坐在娄氏身边道:“娘,今天身子可好?”
“瑾儿,不必担心娘,许大夫开的那种甜甜的水蜜丸,倒是很对娘的症状,每天吃上一丸,胸口就不闷了。”
听着母亲说话间嗓子里发出类似风箱似的嘶气声,司徒瑾还是很担心。
娄氏身体不好,平日里就容易胸闷气短,常年离不开汤药。而且一旦发病,就喘不过气,脸色煞白。嗓子由于呼吸不畅,总是嘶嘶的发声。
临月城气候湿润,温度适宜,母亲住在那里,倒不常发病,即使身体有个好歹,圣妃娘娘身边有现成的御医。就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没有下决心将母亲带到青阳。
一个丫头奉上了杯茶,司徒瑾端过来喝上几口道:“等孩儿得了空闲,就带娘去转转。”
娄氏摇头:“罢了,就你那急脾气,走不了几步就想飞回署衙,还是让玉英和辰儿陪我好了。”
娄氏看到远处的良辰,招手道:“这孩子,躲这么远干什么,瑾儿好不容易来家用饭,还不尽心侍候着。”
“娘,孩儿这就过去。”
司徒瑾脸色阴沉的盯着这个曾经被他遗忘到快要发霉的良辰。
当初娄氏看到良辰第一眼时,不禁眼前一亮,而司徒瑾却大吃一惊。
只见良辰一身干净的青衣素衫,脚穿白底的千层黑布鞋,乌黑的头发上挽了一根枣木簪,素面朝天的不沾一点脂粉。
除了眉眼不同,身材略高外,那状扮和走路姿态简直和叶剪秋一模一样!
他似乎比叶剪秋的嘴唇更红,脸色更白,眼睛也更为妩媚,虽然走路姿态很像,但是腰肢更柔软。
虽然哪哪儿都很像,但假的就是假的。
他身上没有叶剪秋那种清灵平和的气质,也没有那种如芦苇般自由而坚韧的感觉。
而且举手投足间,总有一股子掩盖不了的风尘气,眼睛也总是盯着司徒瑾瞟来瞟去不安份。
虽然他模仿的外形很像,但像的让司徒瑾想杀了他。
司徒瑾脸色不悦,心越来越往下沉。
看着司徒瑾双眼一直盯着他,良辰心里暗暗得意,这身行头其实是他早就置办好了的,果然大有用处!那天老夫人说要见叶剪秋,太太立刻派人通知了他,于是他就顺水推舟,办成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良辰对高大俊朗的司徒瑾很是中意,自从在听月楼第一次看见他后就心思百转,若是他哪天酒后被穿上这身衣服自己迷惑,或许会将他认错成叶剪秋,呵,那也许真的要发生点什么事了!
良辰心里暗地流口水,那司徒瑾身材高大,四肢孔武有力,在床上定会让人享受的销魂彻骨!
良辰左右逢源正忙个不停,不是给老夫人倒茶,就是给老夫人挟菜,只一心一意的可劲儿的巴结的老夫人。良辰心里清楚,这老夫人可是他的救命稻草,只要有老夫人护着他,谁也不敢动他一根毫毛!
娄氏感动:“辰儿,坐下吃,看你一口饭也没用,只是给娘忙活了。”
“娘,辰儿早就盼星星盼月亮等着孝顺娘呢,您老安心享受就是。”
她开口就道:“良辰公子,你家二妹前些天找上门了,想让你这个大哥给她找个活计,你说,她干什么好呢?”
良辰一愣,立刻反应过来,笑着道:“唉哟,就我家二妹那粗野的乡下丫头也敢来招烦姐姐,真是没有规矩。”
娄氏道:“既然是自家妹妹,就安排个好点的活计,莫要怠慢才是。”
良辰眨了眨眼:“那就让她去农场好了,马上要麦收了,那里不正需要人吗?听说农场有对老夫妇在那里干活,多个丫头侍候着,倒是很合适。而且我二妹打小就比我这个大哥还能干,田地的活更是不在话下。”
乔玉英一笑:“姐姐我也正有此意。”
娄氏笑道:“那就好,辰儿的妹妹估计年纪也不小了,回头让玉英留点心,给她找个好婆家。”
“是,玉英记下了。”
良辰立刻站起身对老夫人行大礼:“多谢娘惦记辰儿的夫家锁事,回头辰儿给娘唱一出《桃花扇》。”
“好好好!回头娘抽空也要去那农场看看,都说好的很,娘还没见识过呢。”
一听此言,乔玉英和良辰左右相劝:“娘,那里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凶恶之徒,莫要去呀!”
“是啊娘,回头辰儿我还带着娘去听戏可好,听说戏园子又排了新戏呢!”
“好好好!娘就依你们,瞧这两个孩子吓的……”
看着老夫人慈爱的笑,司徒瑾只好沉默。
☆、一百一十二
又到了一年中最忙碌的麦收时节。
青阳镇的大街小巷冷冷清清,行人稀少。更是有很多临时闭门谢客的店铺,掌柜的在门口贴上告示:“东家麦收,暂停歇业。”
此时正是上午巳时,热风阵阵,太阳毒辣,虽然还有几个零星的食客还没有吃完,但是石头已经开始慢腾腾的开始收拾摊子了。
石头看着门口稀稀拉拉的食客叹气,好像所有的人都跑到了麦田抢收去了。
他第一次体会到了淡季和旺季带来的落差。旺季的时候每天晚上喜孜孜的坐在烛光下不停的串钱,而到了淡季,每天的流水钱连柜子底都盖不严,炖的肉汤最多只卖出半锅。
他瞟了一眼紧挨着自己饭馆边一个的打烧饼的摊子,那两个卖烧饼的摊主撑了一把大油布遮阳伞,正有气无力的坐在小板凳上喝着凉水啃干粮。
由于生意不好,他们打好的一摞烧饼被太阳晒的又干又硬,根本没有人买,摊主只好就着凉水啃“货底”。
石头找到一个陶盆,舀了一盆子热乎乎的肉汤端了过去。
那个戴着宽大的遮阳帽,系着遮脸巾,将自己捂的严严实实的汉子见石头来送饭,心虚的低下头。一旁的妇人却立刻站起身,毫不客气地一把夺过那盆香喷喷的肉汤,拿起勺子就开始捞稠乎乎的肉块,大口大口吃起来。
卖烧饼的摊主正是叶大山和牛氏。
石头叹气,当初他匆匆赶到霸州府去接叶大山的时候,正巧那粮店的恶掌柜穿着一身大红喜袍,连喊带骂的指挥那些如狼似虎的家丁,将那老两口按在地上拳打脚踢……围观看热闹的百姓,比在农场门口闹事时还多!
石头连忙上前行礼周旋,他毕竟做了一段时间的生意,也长了一定的胆识。
对方见他赶着大马车,且一身掌柜的打扮就客气几分,于是详细的告诉了石头原因。
原来是叶大山将二妞许了那家的掌柜,人家吹吹打打抬着一顶小花轿来娶亲时,却发现人早跑了,而且聘礼也不见了……落得人财两空的那胖掌柜的气得正要抓老两口去找人牙子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