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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史官每天都在作死完本——by书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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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彦之木然盯着李庚年头上的包,“……不了,刘侍郎想必有要事处理。”
可是若说不想跟去,却是假的。他与齐昱相识以来朝夕相处,即便逢休,不过一日夜不见,此次分别大半月来,周林谋逆、青州策反,料想齐昱已经历许多事情,可他却一直都在深山里,此时要叫他当真站到齐昱跟前好好聊聊,或许也不知道要讲什么才好。
一顿晚饭吃完,温彦之由下人带到了一个小院,不大,倒很清静。他放下随身的素麻色布包,请人打来热水,沐浴过后终于躺在床上。舟车劳顿五日,之前不觉累,乃是一心想着要见皇上,一口气提到现在终于见到了人,心放下了,他竟沾上枕头就睡迷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朦胧中竟觉有人在拉他的头发。他模糊睁开眼睛,依稀觉得天已黑了,只见室内点着盏纱绢灯笼,齐昱正靠着床框坐在床边的独凳上,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修长手指无意识地拨弄他的头发,发现他醒了,竟是愣了一下。
温彦之呆:“微臣,见过皇……上。”
“免礼。”齐昱笑:“你睡,朕就是来看看你。”
温彦之这才醒过来,连忙就要起身,却被齐昱按住手:“别起。三更了,朕过会儿也睡了。”
温彦之的手臂被他按着,身体瞬间僵硬,心中砰砰跳着躺在床上,看了他一会儿,虽则心里想问的问题是有无数,可落到口中,竟是一句干巴巴的:“那皇上快去安歇吧。”
齐昱给他掖好被角,笑睨着他:“就那么想朕走?”
——其实,不想。温彦之咽口水。但是此时若说不想,过会儿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温彦之舔舔嘴皮,岔开话题:“皇上明日有什么安排?”
齐昱勾起唇角:“明日要去化缘,恰好带你出去玩一玩。”
温彦之呆:“化……缘是何意?”皇上在寺里住了几日,又不是就出家了。
齐昱好笑道:“化缘是户部的行话,说白了就是去筹措银子。你的治水之策看起来简单,可知道要用多少钱?”
温彦之茫然摇摇头。
齐昱道:“地沟排布与缩窄河道之事,需得三百万两银子作底,到完工估计会用两千多万两。九府被西北大旱的事情压着,周济不过,虽然贤王与蔡大学士一行已筹措了不少,可想来不是很够。”
温彦之叹气,“又能找谁筹措如此多银两?”
齐昱笑了笑:“你可听说过‘北地第一富’?”
温彦之略一思索,“……沈游方?”
听说沈游方是个靠盐业、矿业起家的大老板,从前尚无任何背景,可短短数年时间,已经成为北地首屈一指的大商人,手下商铺遍地、资产惊人。
“嗯,明日朕要见的就是沈游方。”齐昱垂眼看着温彦之,“他眼下在胥州,约定是在画舫上见。”
温彦之点点头,盯着他,一双眼睛里像是盛着许多话,盈盈的,脸色却十分正经。
齐昱不禁伸手掐他脸蛋,“在山中这几日,好么?”
温彦之雪白的脸被掐得粉红,看起来像颗盛夏结成的桃子,他往被子里缩了缩,也问:“皇上呢,在军中,好么?”
此言像是一涓温水从齐昱触碰温彦之的指尖传入,让他整个人都感觉暖洋洋的,只道:“能有什么不好。”
其实,在军中又能有什么好的?夜星下结帐而卧,数日不能洗浴,白日走马百里,随时提着一颗心,连睡觉都睡不踏实,不过是他多年来习惯了,不去在意罢了。此次又是朝中自己人杀自己人,其中心酸苍凉,岂为外人道?
他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温彦之的头发。
温彦之的一双眼睛看着齐昱眼下薄薄的乌青,和略见消瘦的脸,吸了吸鼻子道:“皇上受累。”
齐昱假叹了一声:“是累,今夜又看了一夜折子,朕现在眼睛也花了,路也不甚走得动了。可怎么办好?”
温彦之吞口水,“微臣去请李侍卫,扶皇上回房歇息。”说罢还真要起身。
齐昱把他按下来:“李侍卫睡了。”这呆子,方才下午告状的时候没想起李侍卫的好来,现下倒又想起来了。
温彦之正色:“皇上未睡,李侍卫身为大内侍卫,如何能睡。微臣去将他叫起来。”说罢又要挣扎起身。
齐昱这回干脆起身上床,整个人将温彦之压在身下,含笑看他:“朕就睡这里,也挺好。”
温彦之僵硬,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齐昱:“皇上……万万不可。”
“不可什么?”齐昱侧过身,坏笑地探右手环住温彦之的腰,左手支着头。来,朕听听你这呆子要怎么称呼那回事。
温彦之慢慢往里挪动:“皇上万金之躯,不可……不可与微臣打挤。”
——哦,原来呆子称那回事,叫“打挤”。
齐昱随便一只手就困住他,左右看了看这张床,大约四五个人都能睡,“朕并不觉得挤。”
温彦之哽了口气,又道:“其实微臣,睡觉做梦,会打人。”
齐昱笑:“反正大约也打不过朕。”
温彦之再次被哽,再道:“微臣还会讲梦话,怕惊扰皇上龙安。”
齐昱听了这话,十分满意:“那朕与彦之,今晚不睡便是。”
温彦之:“……!”什么叫不睡便是!
齐昱偏过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看来彦之心中,很是希冀。”
温彦之:“……?”微臣的神情,像是希冀?
齐昱瞧着他一脸惊呆的神情,忍着笑将人搂进怀里,拍拂了两下,“罢了,虽然彦之心急,朕倒也舍不得彦之舟车劳顿后,在此受累。来日方长,我们今后再找个吉时。睡吧。”
——什么叫虽然我心急?
——什么叫找个吉时?
——皇上,微臣真的,不懂您在说什么。
朝霞初照,龚致远睡了个好觉,清爽收拾好了去小院找温彦之,刚走到石阶拐角,就见到温彦之从小院门口走出来。他正要举手同温彦之打招呼,却见后面又跟出来了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正是齐昱。
龚致远惊:刘,侍,郎?!
——刘侍郎为何,清早,从温兄的屋子里出来?难道昨夜……
他们商讨了一夜的治水之事?!
啊,不愧是温兄,果然是今后朝廷的栋梁!
龚致远10 感动地抬手招了招,热泪盈眶跑过去:“温兄!刘侍郎!”
那厢齐昱跟出来正要牵温彦之去吃饭,听了这声吼,只好把伸出一半的手又收回来,登时就有些黑风煞气。
温彦之回头,笑:“龚兄,起的早。一起去吃早膳?”
能和朝廷的栋梁一起吃饭,龚致远心神激动:“好啊,吃什么?听说胥州的油饼很好吃。”
齐昱感觉那熟悉的一口血,又哽在了喉咙口。
——谁要跟你一起吃油饼?谁让你答应的?
“都起啦!”李庚年从另一边钻出来,冲三人打招呼:“我方才听你们在说吃油饼?去哪里吃?”
齐昱又转头盯着李庚年。
——你又是哪里钻出来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朕,只是想,单独同呆子,吃顿饭。
为何如此难。
最终,还是四个人一道走出了宅子。齐昱脸上笑得春光明媚,温彦之呆呆跟在后面,李庚年却是十分欣慰,感觉是昨日对温员外的试探有了功效,能见到两人今早打一个屋出来,甚好甚好。
“温员外,”李庚年轻声问,“需不需要,我去帮你买些……祛瘀散?金疮药?”
温彦之愣愣道:“为何李侍卫要帮我买祛瘀散和金疮药?我并未受伤啊。”
李庚年眯眼:“……你,昨夜,没,受伤?”
温彦之摇头:“没有啊。”
——你没有,那难道……
李庚年惊恐的目光忽然投到齐昱的背影上。
——难道皇上,竟然,被温员外给……
李庚年痛心疾首捂住心口。
这时,正当走到街口的茶坊,齐昱恰好回过头:“李庚年,本官想喝点热的,你去买点热茶过来。”
李庚年含泪:“好,这就去!”
——皇上,您要多热的茶,臣,就给您买多热的茶。最好加点红糖枸杞,能补一点,是一点。
李庚年正当要走进前面茶坊里,四人却听茶坊二楼露台传来一声喧哗,虽见不到人影,却听一连串瓷器砸碎的声音后,有女子娇斥一声:“你毁了我一桩婚,难道就要这么算了!你当我云无艳是什么人,今后有什么颜面呆在胥州!”
也不知另一方究竟说了什么,轻言细语的,那女子听罢又怒喝:“那你提亲时候怎么不说!”然后二楼竟飞出一个花盆来!
齐昱下意识疾退数步来拉开温彦之,李庚年推开了怔愣中的龚致远。花盆落地粉碎,却听楼上又有打斗之声,下一刻,竟有一个雪白的人影被推出了栏杆来直直落下!
李庚年惊魂未定地抬起头,发现那白影仿佛,正向,自己,砸过来了。
第三十七章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李庚年的脑海中居然还滴溜溜转了几转——
白衣飘飘如此仙气逼人一定是方才那位说话的女子!虽然略凶但是声音婉转想必是位美人!这是天赐良机要我接住我的命定良缘!
那就走着!
他脸上露出灿然一笑,弹指间,足尖在地一点,轻巧跃起小三尺,展开双臂,深情迎上那凌空落下的雪白人影,来了个公主抱,旋转三周半落地。
——完美!
——不过,怎么觉得怀里的人……略重?
李庚年满脸含笑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命定良缘”——
白衣男子也好生自在地躺在李庚年怀里,剑眉星目染着丝玩味,手里竟还握着把苏绣折扇,此刻正云淡风轻地看着他笑:“这位少侠,多谢相救。”
——怎么!是个!男的!
——还是个如此高大!声音如此阳刚的!男的!
李庚年几乎丢山芋般将人丢了出去,一脸的帅气微笑就那么僵在脸上:“不,不客气。”
——说好的女子呢?说好的命定良缘呢?
——虽然……好像,确实是个……美人?但是,为何是个男的啊?!
“李侍卫没事吧?”龚致远忙跑过来问。
李庚年直身站在秋风中,扬了扬头:“没事……”本侍卫,只是,心略痛。
他看着那白衣男子叹了口气,迎面走进茶馆。
——罢了,还是先去给皇上买热茶重要。
此时温彦之站在后面,看着茶坊大门方向,拉了拉身边的齐昱,小声道:“皇上,有人跟下来了。”
齐昱闻言看向茶坊里面,只见一个穿着翠色纱裙的女子当先,领着一票家丁模样的人与李庚年擦肩而过,从茶坊内气势汹汹地走出来,一双凤目一一扫过在场众人,然后直直锁在那白衣男子身上:“哟,沈公子一向自诩一人做事一人当,今日却还请了帮手?不过我告诉你,今日之事说不清楚,谁也救不了你!”
看热闹的人群聚集过来,被称作沈公子的白衣男子掸掸衫子站定,笑着打扇,在秋意凉凉的眼下,怎么看怎么有点不正常:“云姑娘,沈某已将话说得很明白,真真是我沈某想替舍妹,向贵府的云二公子提亲,并不是沈某自己,要求娶云姑娘。提亲时候,家仆传话想必有误,叫贵府误会了意思,沈某确然惭愧,实在对不住了。”
翠裙女子柳眉一挑:“是你说对不住就能解决的吗?现下整个胥州都知道我云无艳要嫁进你沈府,你说怎么办?”
沈公子却是不轻不重地笑了笑:“自然是解释清楚误会,便是好了。”
“解释?”云无艳冷笑一声,“江湖故交的贺礼早已送来,你此刻叫我如何解释?又叫我云影山庄的脸往何处搁?”
沈公子还是那样云淡风轻地笑,看起来有些欠揍:“即便如此,云姑娘总也不能叫沈某强娶了你吧,这叫我沈府的脸,又往何处搁?”
齐昱算是听得明白了,便笑了笑,见温彦之好似还挺紧张的模样,便拉开他站在街边:“罢了,你别担心,我们看场戏便是。”
温彦之不解看着齐昱:“今日,不是应当忙着化缘?”皇上,您似乎有点闲,忘了我们还要吃早饭。
——且我真的很想吃早饭。
齐昱扬了扬下巴看着人群中的白衣男子,“喏,化缘的施主在那儿呢。”
温彦之愣愣扭头看去,“施主?……这公子就是,沈游方?”北地第一富?家财万贯坐拥数百里煤矿?
他看着那沈公子颀长的身影和年轻的脸,感觉,不像啊,年纪小了些吧?
此时李庚年已经端着四杯竹筒热茶出来了,同龚致远一起走过来,十分殷勤地献到齐昱手边:“刘侍郎,这杯颜色略红的,是您的。”
齐昱边瞧着沈游方那边,边“嗯”了一声,接过来,端起喝了一口,当即作难地皱眉:“这茶怎是甜的?”
李庚年将剩下三杯与温彦之、龚致远分了,见齐昱在喝第二口,便捧着自己的竹筒笑得很温柔:“昨夜想必刘侍郎受累了,下官专程叮嘱店家在里面加了红糖枸杞大枣,都是补气血的,只望能给刘侍郎补补身子。”
热茶在齐昱喉管里呛了一下,好容易才没喷出来。
——受累了?补补……身子?朕是在坐月子吗?
他抬起头来看着李庚年,笑得阴森森:“李侍卫以为,本官昨夜做了什么,需要补、身、子?”
李庚年捂住嘴摇摇头,皇上,这种事就不要再说出来了,多不好啊。
——放心吧,臣,定会为您保守秘密,直到永久。
齐昱看着李庚年这作死的表情,恨不得将手里这杯热茶全泼到他脸上。还有温彦之手上那杯,还有龚致远手上那杯,还有这蠢货自己手上那杯。
然而就在此时,人群当中的云无艳说不过沈游方,竟从腰间解下一条铁鞭,在石砖地上一砸便是一声厉响:“你这无赖!”然后扬手就往沈游方身上抽去。
齐昱向李庚年使了个眼色。
李庚年迅速将手中热茶交给龚致远,一跃跳入人群当中,恰恰抽出长剑一挽,便将那根抽向沈游方的千钧铁鞭给死死缠住,和气笑着向云无艳说:“这位云姑娘,大家都是年轻人,有话好好讲,何必动手呢?”
云无艳拉那铁鞭却是挣不动,气道:“沈家人害我云影山庄在江湖上丢尽颜面,我要将这无赖绑回山庄给我父亲赔罪!”
沈游方没被打中,好死不死还躲在李庚年后面道:“是你父亲耳朵不好自己听错了,怎还要沈某去赔罪?”旁边人群哄然大笑。
李庚年头疼,“这位……沈公子,我说你能不能少说几句?”这不是找打吗?
云无艳登时气得甩了手里的铁鞭,又从袖子里摸出一根素练,一扬手又攻过来:“沈游方!你不要得寸进尺!”
这隐藏的兵器出现得太突然,李庚年万万没料到。此时他的宝剑被铁鞭缠了,已经无用,眼看那素练就要缠上沈游方,他下意识就伸出手要将素练拦下。千钧一发之际,他只感觉一只手带着绵绵力道,轻而易举就化了他的招式,还将他整个人往旁边一推。
待他扑倒街边回过头,却见沈游方轻轻巧巧将手中的苏绣折扇当空一翻,引下云无艳素练的头,再挽,又送,竟是原样将那素练回拍了去。
云无艳一惊,速速倒退三步振臂收练,凤目微眯:“沈公子,好身手。”
“云姑娘谬赞,谬赞,”沈游方身姿高大挺拔,白衣飘飘立在原本的位置,眉眼淡笑:“沈某奉劝云姑娘,趁现在能走,还是回云影山庄的好。舍妹姻亲之事,就此作罢,如若云大侠仍旧介怀,倒不用云姑娘来捆,沈某改日定登门拜访。”
街上人群纷纷叫好。云无艳自知落了下风,也不再纠缠,只狠狠地瞪了沈游方一眼:“这账我们还要接着算!”便带着一票人,气势汹汹地走了。
李庚年灰扑扑地从地上爬起来,暗叹这沈游方真是好功夫,早知道他落下来的时候就不接他了!
——嗌!本侍卫竟然将生平第一个公主抱,给了一个男人!
——真是特别晦气。
温彦之、龚致远两个读书人见了此景,自是特别兴奋,却不料打戏这就完了,难免有些意兴阑珊。
齐昱站在旁边,见温彦之脸上露出许久都不见的笑意,当下也觉得舒心了些,唤来李庚年,嘱咐他去看看附近哪有油饼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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