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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史官每天都在作死完本——by书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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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齐昱听得的,只有温彦之的话,此时看在温彦之脸面上,便也不作言语。恰好先头几道饭菜上来,沈游方落了座,众人便拿起筷子开吃。
云珠喜滋滋捧着小碗:“沈叔叔,有辣嘛?”
沈游方点头:“辣菜才备上,后上。水煮肉片,麻辣鲈鱼,喜不喜欢?”
“喜欢喜欢!”云珠眨着眼睛,连忙将自己的便宜师父给卖了,冲沈游方撒娇道:“师娘你真好。”
沈游方表示很受用,李庚年却是铁青个脸往云珠碗里夹菜。
——住口!给本侍卫快吃!吃还堵不住你嘴!
于是云珠乐颠颠地吃,灵珊妙目还在一桌子男人里飘来飘去,好不自在。
齐昱看得好笑摇头,只觉云珠全身上下,除了吃饭,真没一点学了温彦之的。

飞雪溅了尘泥,一行马车倾轧往南,不出四日,萦州已然在望。
齐昱从车窗中挑帘望出,虽距发水已然三月,河道决口处早已补上,却依然可见倒塌村落尚未修葺好,不少灾民棚屋载道,庄稼被淹的还未全然翻新。众人车马打棚屋间过,几个年轻力壮的灾民还执了镰刀锄头在旁睁眼看着,仿佛若没李庚年等暗卫冷脸坐在前头,他们能立时挥舞着农具上来抢一通。
温彦之叹了句:“水患赈灾饷银怕是杯水车薪。”
齐昱掀开手放下布帘,揉了揉眉骨道:“朕待江山如是,江山待朕……却如是。”
他想起自己曾发愿,要天下人有饭吃,有衣穿,吃得饱,穿得暖,边境不再开战,哪怕仅十年,二十年,如此安稳,便很足够,可真到了目见怆然时,才知这本觉不难之事,乃是难上加了难,或可说成是个宏愿。
不消多时,车马到了萦州,此处是水患中央腹地,且是省城,早在发灾之时就从各方抽调了兵马赈灾镇守。众人车马甫进了萦州城门,便见城门排了几圈官兵,且有人上前巡检,李庚年在递了授印等物,官兵一见是钦差,连忙惶然称罪,随即急速往州府奔前去打告。
贤王此时正翘了腿,在知州府中听蔡大学士说“王爷某举某举有失体统”云云,正是心烦到了头上,听闻官兵传讯,便连忙扯着蔡大学士往外推道:“别说了别说了,你去瞧瞧那刘炳荣。”
“刘侍郎乃钦差啊,王爷也得一块儿去!”蔡大学士气得吹胡子,拽着贤王一齐往外走。
二人拉扯到了州府外头,郑知州恰好同河道总督谭庆年查了赈灾修缮等事回到衙门,给贤王行过礼,听说钦差刘炳荣来了,便也乐得在此处一道接迎一番。
“本王听说西疆刘家的人有胡亥血统,长得都是牛高马大。”贤王一边张望着渐渐行近的一大列车马,一边调笑着摸摸自己下巴,“啧,也不知有没有本王英俊。”
这就是马屁股撅在了诸官面前,就等着诸官伸手来拍一拍,道一句“皆没有王爷俊”。可蔡大学士不愧为朝中清流三十载,压根儿不接招,还呛了句:“才华岂在身量高下,王爷何得以貌取人!”就差呸一句“肤浅幼稚有伤风化”。
贤王当即有些作难地盯着他:嘿,你说你不奉承,能不能闭上嘴让别人来?
结果还是郑知州与谭庆年好模好样地看穿了贤王的心思,连连奉承到就差拿贤王天人之姿做个赋咏一咏,刘炳荣一流,早就被鄙视到了尘埃里,只待一会儿刘炳荣下马来,再就实际添上两句锦上之花。
贤王被捧得美滋滋的,正是在笑,仰起头看着停下的马车上李庚年蹦下来,龚致远蹦下来,沈游方蹦下来,在他眼中此刻都可爱如小锦鲤跃池子。可下一刻,当他看见一个穿着蔗青色锦袄的清秀公子走下来,且还把手伸进了马车里像是要搭手去扶谁一把的时候,对今上周遭人等相貌熟到不能再熟的贤王心中登时警铃大作。
——这青衣公子呆里呆气的,看着很眼熟!
——本王怎么觉得他长得很像皇弟身边的那个……起、居、舍、人?!
仿佛在印证他心中所想,那被温彦之的手扶出来的人,好整以暇下了马车,和煦天光下一身玄色的裘袍衬得其面如冠玉,杏眸微微眯起,正向着贤王笑,笑得那叫一个云淡风轻:“都出来了。”
贤王一惊,双腿已先于意识扑通跪下:“……皇弟?!”
蔡大学士、谭庆年与知州经这一呼,懵然回神,连连扑在地上磕头:“臣等不知皇上驾临有失远迎!皇上息怒!”一时间周遭人等全全都跪下去。
“……皇……什么?”刚走到彦之后面的龚致远猛地愣了。
他瞪着眼睛看那边的贤王、蔡大学士,再看了看面前的温彦之,最终直愣愣的目光锁在齐昱眉心上越看越紧,心里千回百转被这句“皇上息怒”雷的里焦外嫩——
我我我呛声呛了一路的人,是是是是……皇上?!
天高云阔下,砰地一声,龚主事翻眼晕倒在地上。
第七十四章
“龚兄!”“龚致远!”“龚主事!”
龚致远倒得太迅速,温彦之吓得低呼一声,原本跪着的李庚年沈游方都惊得起了身,可一叠儿的呼呐并没将龚致远叫醒,但见他双目紧闭脸色泛白,怪吓人。
沈游方已快步行到后面车马处寻太医,李庚年抬手在龚致远面上拍了两拍,可人没反应,便怪道:“他怎么晕了?方才在车上还好好的。”
温彦之同他一道扶起龚致远,眼神瞟了下齐昱,抿抿嘴,有些惭愧道:“怕是吓的。”
齐昱目光落在龚致远脸上,“……赶紧送去歇着罢。”看着都糟心。
——朕原还想将这猴子耳提面命一番,看看这出还是罢了。
——万一到时候吓出了毛病,温彦之怕是能先气昏过去。
——噫,朕已经服了这些读书人。
齐昱静静看着李庚年扛起龚致远往下榻的行馆奔去,轻轻叹了口气,回头见那厢贤王、蔡大学士等一干人等未得应允,还在那儿跪着,便随手招了把:“都起罢,叫那么大声,生怕刺客找不到朕。”
贤王一起来就快步上前,张口杂七杂八开问:“皇弟你怎么来了?出来多久了?一路可顺利?京城怎么办?用过午膳没?小九怎么样?”然后最最重要的事情落到嘴边,他几乎热泪盈眶,一把捧起齐昱的手:“齐珏和他娘还好么?他们想不想我?——啊,本王南下三月,对妻儿之牵挂犹如涛涛江水奔流不——”
“好了,贤王。”齐昱面无表情地使劲抽出了自己的手,在贤王艰难摆弄腹中不多的书墨之前,及时打断了他,毕竟贤王不管是思念之情,愤恨之情,悔过之情,都如滔滔江水奔流不绝到海且能复回再奔一次,如此随他说下去,生怕萦州又水患,要不得。
齐昱敷衍道:“……朕累了,贤王你先退下,有事写折子,朕晚上一道看。”说罢,居然就真的进了知州府隔壁的行馆,头都没回。
温彦之见此,也向贤王妥当行过礼,又同后头的蔡大学士、谭庆年行过礼。蔡大学士相当和气,只是谭庆年官职比温彦之只高了半品,此时还礼倒有些不情不愿似的,一旁郑知州倒是十分殷切,脸上能笑出朵花。
温彦之默默不言,行完了礼,赶紧朝着齐昱走了。
贤王楞楞地看着齐昱的背影,无声在风中伫立:“……”
——本王的皇弟,实在特别不友好。
——三月未见,两言未语,如今兄弟都打了照面,竟还要本王写折子?!
——话说本王三个月来写了那么多折子皇弟你究竟看没看!本王真的很想王妃和儿子!本王想回京!
正在贤王心中各种悲苦之时,蔡大学士站在贤王后头,看着贤王背上鼓胀着冬风的袍子,不禁吹吹胡子摇摇头,在心里美滋滋给皇上点了盏功德灯:这破落王爷总算有人制住了,老夫甚欣慰。
而郑知州还当这又是个拍马屁的好机会,勉起袖子就走过来,堆着笑殷勤道:“王爷要写折子么?下官来助王爷一臂之力,保管那折子文采斐然马到功成!”
贤王生无可恋地看了郑知州一眼:“滚,本王想静静。”
另侧谭庆年却是袖着手,不自然地轻咳两声,沉思探问道:“王爷,哪个静静?……是葵花楼的静静,还是春昭院的静静?王爷三月以来都无此好,今日怎么……”
贤王皱起眉看过去:“……?”谭总督你在说什么本王完全听不懂!
正要辩解,却听蔡大学士又道:“王爷,治水要紧,声色之事不可顾念啊!”
“……”本王顾念啥了?蔡大学士你懂很多的样子啊!
贤王觉得,此时自己胸腔里好似窖了三缸子血,估计要吐到明早才能吐得完。
——好容易盼来个刘炳荣想让自己撂挑子安闲一把,结果……盼来了皇弟。
——皇弟不好相处就算了,怎么这底下的官一个个毛病了三月也完全不见好的样子?是不是傻?
——是谁说地方官员很懂事的?站出来同本王打一架!根本没有京中诸官可爱!他们可是连本王喜欢哪个酒楼的哪个酒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特别孝顺!这时月要赶着在京城早就开始给王府送鹿肉了!
——本王想回京!想,回,京!

齐昱坐在行馆的上房里,静待馆役铺床擦桌,看得眼皮有些打架,只喝了口茶强吊着。温彦之去瞧了龚致远,过来找他,见一干馆丞馆役抱着干净的纱帐、暖炉络绎从他面前走进上房,也不知当不当进。
“龚致远还晕着?”齐昱便揉着额角,就那么问他。
温彦之答道:“一时半会儿醒不来。太医说是久乏受惊所致,现下不如由他昏睡,睡醒吃些安神清补的就行。”
馆役们排铺好了室内陈设之物,由馆丞说了几句吉祥请好的话带出去了,几个暗卫又进来将齐昱惯用之物一一摆放,恭敬告退出去关上门,这才留了他们二人独处。
暖炉里的香炭渐渐将室温烤暖,齐昱解下裘袍,翻手解着袖扣问道:“你见过谭庆年了?”
“见过了。”温彦之讷讷地应,“治水之事,留待明日一早再去专门拜会谭总督罢,今日晚些时候……靖王爷的车架也就到了,你与贤王殿下许是要忙些。”
齐昱哼笑了一声,解腰带的手都顿了顿:“贤王要知道了齐宣造反,估计能跳脚,还是晚些同他讲罢,叫他再松快一阵。不过此事已是收尾,不必作提,可治水之事才起,你同谭庆年这头可要牵好线,否则今后能给你使的绊子,他绝不会给你架梯子,且小心着罢。”
温彦之经他这句提点,皱起眉:“谭总督……为何要绊我?”想来他与谭庆年是从无交集,治水有新法,也该是帮了谭庆年才对,何得要使绊子?
此时再回想起方才与谭庆年互礼时,谭庆年那不情愿的神情,他仿若又有些感悟,正抬头要说话,却见齐昱正好将脱下的外袍、腰带扔在一边,解了脖颈往下的盘扣就挎下里裳,赤。裸的上半身瞬间暴露在他眼前。
——精壮健硕,手肘抬放间,肩胛带动背部两侧的肌理沉浮一瞬,肱骨的轮廓异常明显,一眼叫人血脉贲张。
温彦之喉头滚下一口,慌慌退了步,尾骨登时撞在身后的瓶案上,疼得倒抽一口气,此时案上蜜瓷花瓶重重一摇将要倒下,他又连忙回身扶住。
一连串的窘状毕了,他放好瓷瓶,刚刚歇出口气,正捂着尾骨的钝痛咬牙,渐渐看回床榻那边,却发现齐昱已经换上了寝衣,正一脸风清月明地看着自己,目光很澄澈,状似已经看了挺久了,笑意里是深深眷眷的不怀好意:“好看么,温彦之?”
回想起方才,温彦之浑身一热,不由鬼使神差脱口而出:“……好看。”
齐昱嗤地一声笑出来,会心的暖意滑进眼角,于是也就平躺在了床榻上,闭了眼睛道:“好看你还不过来看?”
温彦之闻言,一边揉着尾骨,一边闷闷扭头看了看外面,见暗卫也藏起来了,馆丞馆役也都退得远远的,于是他舔了舔嘴皮,想要细细掂量一下要不要过去。
“再不过来,我要睡着了。”齐昱略抬起眼皮瞅他。
温彦之这才“哎”一声,慢慢地挪过去,自己也解了裘衣外袍,合衣捡了他身边的空,平平躺下了。空气静默了一瞬,温彦之拣起方才的话头道:“谭总督今日见我,仿佛是不大待见的模样。”
齐昱闭着眼,摸了温彦之的手握住,放在自己怀里暖,“你记不记得,当初张尚书停职时,有人给朕上折子替他求情?”
温彦之飞快扭头看他:“求情的是谭庆年?”
齐昱笑着点点头,“张尚书调任京中前,便是在淮南一带管督造等事,与谭庆年是同乡且同僚五六年,谭庆年与他是情比金坚,连性子都有几分相似。在治水一事上,谭庆年同张尚书的所见相同,两人很是相惜,故对你……呵,大约就是豺狼见了兔子,秃鹰见了蛇,若是有些差池,料定是要将你搓出骨头来。”
温彦之尾骨还有些疼,便从他怀里抽出自己的手,翻身趴在他耳边问:“那我怎么办?”小脑袋一转,提了个主意:“谭总督仿佛挺敬贤王,不如我找贤王殿下搭个线?”
——找谁?齐昱又好气又好笑,抬手就将人揽进怀里:“温呆呆,你身边睡了樽金身佛,却偏要去找泥菩萨,脑子这么不灵光,当初科举殿试,不会是舞弊了罢?”
温彦之面赤:“殿试亦是吟诗作对,何尝要考量官场种种了。”
齐昱点点头,竟道:“看来今后,殿试也要修纲了。”
温彦之仰头无言地看着他:我……不是很懂你们皇帝。
齐昱闭着眼在他额角亲了亲,拍拍他后背:“罢了,谭庆年算个甚,别怕。这天底下谁敢动你,朕第一个不答应。”
这句话叫温彦之心头一暖,他正要沉了声音谢齐昱,却觉有一只宽厚温热的手掌从后头滑入了自己的亵裤!
“你作甚!”他反手就打在齐昱小臂上。
——怎么每次好话说了一半就带上了颜色!
齐昱杏眸略略睁开一道缝,哑着声音道:“你方才不是撞了么,我就是给你揉揉。”
温彦之一愣,“哦……原来如此。”
于是他也就放松了身线,静静趴在锦枕上,由得他慢慢揉。
齐昱身强体健,手掌惯常是热烫的,此时敷在温彦之尾骨处叫他觉得酥麻麻的很舒爽,撞的地方其实本来也不算很重,现下也没什么知觉,只有一股暖融融的热度顺着尾骨攀延向他后脑去,迷蒙之中,他发觉身体某处开始酸胀起来,正此时,后脑传来一丝温热的吐息。
他要回头,可从他后背滑入的手却将他腰身死死固定住了,柔软温热的唇覆上了他的耳骨,轻轻噬咬了一下,叫他觉得肩颈阵阵发麻。随后绵密的吻落在他后颈上,原本卡在他腰侧的双手也渐渐揽紧了他,向上游走。
——该拒绝的,此处是行馆人多眼杂。温彦之仅存的理智与欲念相互压制,可数日来祝乡之事、寿昌山平叛、车马劳顿,却也压抑了太久……他不曾告诉齐昱,实则头几夜梦中,他曾梦见过他,梦里是亲昵,是低眉婉转与垂眸痴缠……那起邪祟欲念,此生乃是从未有过。
为何要隐忍?
为何要惧怕?
若是一场情爱,连痴缠亦要看人脸色,那世间美事,还用享受什么?
温彦之只觉齐昱双手将自己抱得愈发紧,后背紧贴他温热胸膛,宁静室内隐约能听见身后人沉稳的心跳声。这一刻,肩颈间的吻止了,轻忽的热息徐徐拂在他耳畔,时光陡然如此静好,温彦之心下一动,纵身翻过去捧起齐昱的脸,正要一口吻下——
却发现,齐昱……
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黄桑,好梦,祝你醒来之后,行馆的搓衣板,不要太多。(点蜡烛。jpg)
第七十五章
温彦之的脸生生顿在齐昱面前咫尺处,听着齐昱匀长的呼吸,很想甩手把他脑袋狠狠磕在床板上。
——不挤何撩!
全身蓄起一团火灭不掉,他垂眸恨恨看着自己手心捧着的脸,而齐昱依旧无所觉地睡着,浓长睫影投在高挺鼻翼双侧,精明的双眼阖上,叫他平日脸上那属于成熟男子的笑意与忖度淡了,此时难得松弛,舒然间,这帝王睡颜平添了丝稚气,晃眼如同个少年。
温彦之想,他应当是真累了。从北到南,一路行来波折颇多,齐昱所面对的同他们镇日所想何尝能一样?就算是民间一草一木,一官一吏,那是他祖辈创下的江山,是他镇守的社稷,一人一事皆在心上悬着,接连数日没有好好休整,常人意志早能乏坏了,也是他神智坚毅才硬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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