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转仙师完本——by夺命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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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茗通过明如愿的眼睛看到了洞中的春夏秋冬,这同他在黄泉度过的那些年极像,那时他不能动,没有法力,全世界都是黑色的,随时都会有危急袭来,心中充满了恐惧。
还有比恐惧更令人绝望的,是孤独。
两百年后,明如愿终于能勉强起身了,他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彭泽,结果当年的水府早已破落不堪,想必彭泽已经有了新的水神,只是不居于此。
他不顾喘息不止的身体,折至黑水,终于让他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青洪君……”他的声音如同草纸剐在地上,沙哑的令人嫌恶,连芥茗听到都陡然恶寒。
不过想想也是,明如愿拖着重伤,修养两百年不曾开口说过话,一张口这副声音也不足为奇。
如今的青洪君不复曾经明艳动人光鲜亮丽,他隐姓埋名地活在黑水一隅,带着……一个全身黑衣的孩子。
“你是哪儿来的狐媚子,化形也不整顿一下声音,如此难听也来招惹我师父。”那孩子毫不留情地挡在青洪君身前,指着明如愿嗔道。
明如愿呆立了许久,直到那孩子身后的青洪君缓缓松懈下僵硬的身子,颤抖地看向他:“如愿……?”
明如愿早已没了表情,重伤后的他以不变的姿势盘踞两百年,以往的一切表情他都记不起、也做不出了,而泪水却顺着脸颊流下。
他双膝跪地,哽咽道:“青洪君,我回来了。”
“师父,他是谁?”黑衣的小孩暗暗惊了一下,抓住青洪君的衣袖小声问道。
青洪君走到明如愿身前,缓缓抱住他,芥茗也能通过明如愿的身体感受到对方温暖的拥抱,虽有些感触,却仍在心中讥笑他们——
人家重伤两百年,你们俩倒好,在黑水安居起来,若是明如愿没能挺过去,你们不也没什么影响吗?
“陷池,这是你如愿师父,”青洪君轻轻松开,转头对目瞪口呆的小陷池说道,“不过若有外人在你不要这么喊他,正如你不要唤我青洪师父一般。”
明如愿双目微怔,愣愣地看向陷池。
陷池似懂非懂,却十分听青洪君的话,只是看向明如愿的眼神中仍带着怀疑和警惕:“知道了,如愿……师父……”
“你不要叫我!我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明如愿不知为何突然情绪失控般退后好几步。
青洪君和陷池皆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只有芥茗直面体会到了他心中的复杂和狂乱。
曾经的青洪君是风华无双的,可如今这副模样毁在了自己手里,连青洪君清澈温柔的嗓子都毁了。
青洪君也从不需要委屈地避让和隐瞒自己,他从来都是一呼百应万众膜拜的,而现在竟连他自己真正的名字都不能用。
陷池……若不是陷池,何至于如此!
而再看看陷池明俊伶俐的模样,他又知道,造成一切的都是他自己,若他有能力保陷池安好,控制住陷池,那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所以到头来,罪魁祸首是他自己,是他的圣母之心泛滥,明明无能为力却又偏偏要揽下这责任。
芥茗体会着他接近魔怔的心情,一时不知这怨气该如何化解,来的如此汹涌澎湃。
“你这人好生无礼,我师父让我对你尊称,你还发什么脾气!”陷池又气又怕,口不择言地骂道。
芥茗两眼一翻,心道龙王你竟从小就欠收拾。
不料青洪君转身便是一掌拍在了陷池身上,将小孩儿打出去好远。
“师父!”陷池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连滚带爬哭着又回来。
青洪君背对着明如愿,声音极沉:“你记着,若是没有你的如愿师父,你不可能活到今日,若是你以后对他再有不敬,就不用再进水府的门了。”
明如愿艰难地抬起头,看着青洪君转过身来的笑脸,听着他对自己说:“如愿,回家吧。”
这一瞬间,明如愿觉得斩仙台上的三日雷罚、盘踞在洞中草间的两百年孤独都如烟云散去,只剩那一个家字在耳畔萦绕,入心间沉沦。
既然回来了,那便已是最好了。
芥茗眯了眯眼,按说事已至此便也应无事了,可为何之后的黑水龙王会变成那副不顾一切的模样,青洪君和明如愿又怎么都死了?
不等他想出结论,他恍恍惚惚仿佛看到又过了些许时日,陷池渐渐长大了。
芥茗发觉明如愿仿佛陷入了一个死角,那就是无法面对陷池,所以黑水龙王的童年可谓是过的有点坎坷。
比如陷池在练剑之时明如愿恰好从一旁走过,不屑地一个眼神都不曾给予,年轻气盛的少年便要逞口舌之快,然后就会被明如愿毒打一顿。
长此以往,乐此不疲。
而陷池也表现得越发地讨厌这个来历不明之人,虽说青洪师父说此人是给他性命之人,可他对自己的态度如此恶劣,对自己也从不表露好感,那自己又何必总是热脸贴对方冷屁股呢?
芥茗看透了小龙王的心思,不禁冷笑,你果真是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神识混沌,只知用肉眼辩物,竟分辨不出你未化形前是谁日夜照顾你,是谁为你化形忙前忙后,甚至被反噬受伤!
一段时间后,明如愿的身体越来越差,当初是他强行与青洪君交换的神魂,且在交换之中,他以最大限度保护青洪君为基础,所以明如愿自身的魂魄早已破败残缺,加之三日雷罚,恐怕他时日无多。
若是因此而死,也不至于那么大的怨气乃至入魔啊,芥茗暗自思忖。
而随后,他很快便知什么叫没有最可怜,只有更可怜。
陷池逐渐长成了青年模样,在一次修炼完之后他表现出了一丝狂躁和暴戾,他的力量也越来越强,隐约不似正常蛇族。
青洪君和明如愿对此极其顾忌,一番检查,二人终于变了脸色,陷池不是黑蛇,而是玄蛇。
两种虽然颜色一样,可实际大不相同,黑蛇是普通蛇类,同青洪君以及明如愿的母亲都是青蛇一般,而玄蛇则是天生灵体,善恶不定,先前他化形那么困难也必定和此有关。
更重要的是玄蛇能化龙,是所有蛇类中最有机会化龙的一类。
知道了这点,两人心情顿时更加复杂起来。
如今的他们不比当年在彭泽,那是青洪君还是水神,有香火供奉,自然能将最好的给陷池,保其无恙,可如今情况大不相同,若是修行有所偏差,堕入魔道,那后果不堪设想。
“如愿,你当如何?”这次,青洪君问道。
明如愿的身形已枯槁如柴,他惨白的脸色暴露了内心的惶然,当年情形本该忘却,此刻竟又如走马灯节节映现。
陷池睁眼便听到了那个一向不喜爱他的如愿师父说道:“不留,让他走。”
而本该为他说话的青洪师父竟沉默了。
于是年轻的陷池狂怒出走,感觉天都塌下来了:他的师父竟不要他了,那个病怏怏的狐媚子不喜他不要他也就算了,青洪师傅怎能也如此狠心!
他愤怒之余闯入入海口,隐约之间感悟到了眼前的阻挡和修为中的桎梏。
当明如愿心如擂鼓地等在水府中,听到的第一条消息便是:陷池越过龙门了。
芥茗若是此刻在喝水,必定一口全喷出来!
陷池这痴傻货,他是条蛇啊,又不是鱼,越什么龙门!
也是在此刻,芥茗发觉明如愿僵硬的脸上轻轻露出了一抹笑意,仿佛是在笑一个顽劣的孩子做出了什么幼稚又可爱的举动。
明如愿还是爱这个孩子的,毕竟和曾经的他如此相像,他又视如己出的养育数年。
随后坏消息便来了,陷池入了龙族领地,因其身上也有龙气便与龙族恶斗起来,龙王赞其勇武,像帝君讨要了化龙的资格,若是陷池能斗过龙族大将便允其走个捷径,助他化龙。
陷池也不知发什么疯,不要命地冲过去撕斗,一条巨大的玄蛇竟生生将龙打败,可他也受伤颇重,强行生出了四肢龙角匍匐于浅滩之上。
化龙可以助,可是成了龙之后所要经历的雷劫他是肯定受不住了。
黑龙陷池惊惶之中,看到了自己的青洪师傅突然以原形出现,生生替他挨下了雷劫,而青洪师傅的修为一向不如和,这雷他是根本抵不住的啊!
玄蛇化龙的第一声龙啸在雷劫后响彻苍穹,夹杂着撕心裂肺地哀戾与哭泣声,水中的万物都能感受到新龙的悲伤,同时也包括了不远的黑水。
陷池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抱着青洪君的尸体往黑水赶赴,他以为明如愿能想办法救青洪君,可当他闯回水府,只看到了一片狼藉。
明如愿不见了。
明如愿崩溃了,他疯了,芥茗强忍住心中被强迫带动的共鸣,看着明如愿如同脱缰的野马疾驰,那一瞬不知为何芥茗有一丝似曾相识,仿佛这种崩溃和万物离自己而去的感觉他曾体会过。
这种感觉太过强烈,令他不得不强行思考是否曾有过这种境遇,还是因为梦境中的情感共鸣太过强大?
他镇定了片刻后,发觉明如愿不知鬼跑到了什么地方,居然跪在一片画着诡异阵法的地上。
看四周围雾气蒙蒙,隐约流露出几块碑石一般的东西,似是魔宗统辖范围中的乱葬岗之地!
芥茗心道难道正是在此时入的魔?
垂目一看,明如愿脚边全是血水,由血画的阵,其心之怨气可想而知。
“天帝,天条,仙法……”明如愿喃喃道,两眼无神,灰白的可白,他呢喃半天口中只有这反复几个词,念到最后竟笑出来,沙哑的嗓音在空旷的乱葬岗中犹为可怖惊悚。
“你当真愿以此身为代价,入无间地狱,与群魔为伍?”
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身畔响起,芥茗初闻此声,顿觉后背如芒在刺!
此声阴冷森然至极,饶是除魔诛邪许久的他都有些骇然,此声发出者必为大魔!
明如愿面前缓缓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高大身影,他脚下的血水纷纷汇聚起,被这个身影一滴不剩地吸收进去。
芥茗睁大眼睛,试图看仔细这究竟是何方大能,下一刻,他感觉到明如愿的后背七寸处被烙上了一层灼热的咒印,并非烙在肉身,而是明如愿的神魂。
怒吼哀嚎声顿时响彻芥茗脑海,拥挤的情绪为明如愿的光明拉上了最后的序幕,也将芥茗从这一段鲜为人知的往事中拉回到了现实。
“你若再睡着我便真要将你悄悄带走了。”睁开眼便看见臧朔的浓眉大眼近在咫尺,对方一身玄袍在刚刚那番打斗中早被捣毁的不像样。
芥茗一看到这人就头疼,他平静地盯着对方,目光冰冷道:“你又要将我带走囚起来了?”
臧朔眼神一顿,悠悠抬头看向不远处正在厮杀的玄兮,略带深意道:“不,我要看着你折腾。”
作者有话要说: 三人回忆杀,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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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仙君遇险
玄兮从黑水龙王的龙脊上抽出九转曜华剑,冷光流溢的剑刃带出龙血,飞溅半空。
随即,玄兮面无表情地一掌拍下,黑龙瞬间被按在浅滩之上,溅起漫天尘土。
青蛇嘶吼朝着玄兮冲去,而他低估了玄兮的力量,玄兮曾受天帝钦封敕命,执掌生杀,是西王母座下、十八路仙君中修为最强一位。
青蛇却是刚刚复生,力量未到全盛,此番玄兮轻挥剑身,一道剑芒如裂天之兵与青蛇相对迎战。
芥茗起身,站在不远处看着天空中的激烈对搏,右手还颤颤巍巍握着鲜血淋漓的避水珠。
心术不正的妖魔易修邪道,以夺舍来增强自身功力,这一点芥茗见怪不怪,他数不清斩杀过多少夺舍之妖,从来都是手起刀落从不犹豫的,然而这次他却有些犹豫。
他在明如愿的记忆里看到了些许似曾相识的画面,百年的孤寂和入魔的一瞬仿佛一面镜子,一面是明如愿,另一面是他。
可五百年内的过往历历在目,又清晰地告知他,他从未经历过相似的事件。
芥茗握紧拳头,青蛇七寸处的烙印、那个魔宗之人,这一切绝非简单,或许正是解开他为何会有相同咒印、以及如今魔气升腾的重要线索。
于是,玄兮正打算一剑劈开青蛇头颅的时候,芥茗突然出现在了玄兮身后。
剑刺入身体的声音在那一刻极其清晰。
玄兮的曜华剑瞬间失了光彩,剑身似被击碎的星辰,如一缕落山晚霞,缓缓消失在玄兮手中。
匍匐在地的黑龙和青蛇均震惊不已,甚至连目前统一战线的臧朔都愣住了。
芥茗出剑的速度毋庸置疑,修长的剑身从他掌心被幻化出,直接送进了玄兮的胸腔,鲜血溅在他饱含笑意的脸上,所有人都在惊愕中沉默。
“明如愿,我若再不出手,恐怕那位大人的心思就白费了。”芥茗毫不犹豫地抽回剑,玄兮自然踉跄几步,侧目望向他,眼中风雪弥漫,一片混乱。
这反应有些不对。
芥茗心脏猛跳,却不动声色将玄兮控于身后,由于玄兮比他高上一些,倒依稀有些他躲在玄兮背后的感觉。
芥茗强压心中狂澜,平静地对青蛇说道:“做个交易,满足了我的要求,我便把玄兮处置了交予你。”
突如其来的反转令所有人措手不及,臧朔脸色变了无数次,暗暗在身后幻化出了锐利的狼爪。
青蛇也充满了震惊,而龙王,这个芥茗眼中的草包更加迷茫,巨大的龙身艰难撑起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芥茗微微笑了笑,可玄兮越流越多、浸湿了他半边衣服的血却令他心跳加快:“明如愿,我是同情你在乱葬岗上臣服那位大人时的绝望,你若不接受我的好意,我便只有先杀了你汲取魔气,再好好利用玄兮的身体了。”
玄兮也不知为何,竟被他一剑刺得如此惨烈,一双凌厉的眸子深深地看向芥茗,芥茗却连一个眼神都不给,笃定地看向青蛇。
青蛇缓缓抬起头,全身没有一处完好,再斗下去赢得可能性微乎其微,于是他咬牙道:“你要我做什么?”
芥茗深深看了他一眼,瞬间施法将玄兮收于袖中,朝青蛇作了个请的姿势,龙王目瞪口呆正欲跟上,芥茗大吼了他一声滚开竟也起到了威慑,令龙王如回忆中那般像个孩子似的局促地呆在原地。
“芥茗,你在做什么?”臧朔蓦然侧目问道。
芥茗脚步一滞,转过头似笑非笑道:“我非正道,玄兮使尽手段逼我入他麾下,就该想到有今日,我不过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臧朔握紧背后的拳头:“你若对玄兮动手,可知后果?”
芥茗轻蔑一笑:“我若能和明如愿合作,自然不会亲自动手。”言罢,再不理会臧朔,和青蛇一同朝远处奔去。
臧朔也欲一同前往,岂料受伤极重,早已步伐不稳,他脸色一阵青白,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
“臧朔,这小妖究竟是何人,你极少离开酆都,竟能为他远赴我黑水?”知晓了对方并非青洪,龙水龙王收起巨大的原形,重新变回仪表堂堂的华服男子,可眉宇间的疲倦和青灰却彰显了他受到重创。
臧朔回头看他一眼,冷冷道:“我也不知他是何人,但让我保他之人却是你我都惹不起的人。”
普天之下能指挥贪狼,且令神兽们都惹不起的,恐怕只有天界之人了,想到这里黑水龙王脸色极差:“什么运气,竟随便一抓就抓到这样的人!”
臧朔皱了皱眉,随便一抓么?
……
“师父,你这么看我,可是我刚刚携带你的姿势让你觉得不够畅快?”芥茗眼角带着一丝终于做了想做之事的痛快,得逞地笑道。
他不知为何玄兮只是被自己捅了一剑,就像内丹破了似的使不出力了,可既然对方如此配合,他就得好好利用起来。
玄兮被他偷袭至此不发一言,只是那双凌冽眼眸中刮着呼啸的寒风,定定注视将他锁在阵法中的芥茗。
芥茗的腹腔还开着一个大口子,刚刚情况太紧急,没有让他疗伤的时间,此刻血淋淋的伤口昭示着他亲手剜出了身体中的避水珠。
明如愿跟在两人身后,停在干枯的草丛边,芥茗微微侧目便看到他遍体鳞伤地半跪在不远处,死死盯着自己,憎怨中含着一丝希冀的目光像一根毒刺。
“你要如何才能将玄兮交给我?”曾为妖类,明如愿与芥茗交流起来简单至极。
芥茗目光流转,似笑非笑反问道:“告诉我,那位大人现在何处?”他缓缓挡到玄兮身前,俯视明如愿,纵也一身狼藉,却好似还能打个八百回合,毫不露弱,一眼看穿了这只魔的千疮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