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灯匣剑/师弟,失忆了别闹完本——by少女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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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小雨,街上铺着一层随雨而下的落花,踩上去又软又滑。
由于沐如杭与冷独听没有撑伞,身上都沾着落花和雨。当两人走上了白玉桥时,忽然看到桥上那一个熟悉的身影。
摆在地上的篮子里放着几支新鲜梨花,莎诃正站在旁边,有些不安地四处张望。
“你的梨花多少钱一支?”沐如杭走过去笑微微地问。
莎诃转过头来,在看见是他们后有些惊讶:“啊……两文钱。”
沐如杭正想掏钱时,一辆马车突然冲上桥来,三人急忙闪避过去。莎诃跑得慢了一点儿,就在快被奔腾的骏马踩踏到时,冷独听将她一把扑到了白玉桥的栏杆上。
莎诃的头发松开来,那把梳篦也跟着跌进了河里。
等马车驶走后,沐如杭还有些惊魂未定:“什么嘛,马车不是不能过桥的么,真气人!”
冷独听放开莎诃,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莎诃拢了把头发,忽然叫道:“我的梳篦不见了!”
莎诃焦急地在地上看了一圈,然而一丝踪影也无,她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该不会是掉进河里去了吧?”沐如杭道。
“怎么办……那不是我的……”莎诃红着眼圈,望了望桥下的河就想翻下去寻找,被冷独听拉住了:“别下去,河太深了,而且那把梳篦应该也被冲走了,你找不到的。”
他看了看白玉桥旁边的摊贩,跑过去买了一枚珐琅华胜。
“这个给你,用来赔梳篦应该够了吧?”冷独听将华胜递给她。
莎诃怔住了:“那怎么行……多少钱?我还你……”
沐如杭却拉过冷独听,冲她挤了挤眼睛:“没事没事,就当送你了,我们要走了,再见!”说完他拉着冷独听就跑了。
莎诃握着那枚珐琅华胜,她低下头看了又看,忽然微红了脸颊。
冷独听莫名其妙地跟着沐如杭一起跑,忽然道:“你的眼睛!”
沐如杭停下来摸一摸眼角,发现渗出了一点血迹:“可能是刚才被什么划到了。”他回想起方才躲避马车时曾经蹭到了莎诃的头发,估计就是那时候被梳篦划伤了吧。
“要是留疤怎么办?”冷独听掏出帕子,替他按在了眼底的伤痕上。
天上飘起了细密的雨丝,当莎诃回到思故园时,身上几乎都湿透了,金发也湿漉漉地纠结在一起。
芙涉江看着她蹙眉道:“你的头发怎么又乱了?”
莎诃吓了一跳,急忙从衣襟里摸出一把同样的玉花鸟纹梳篦递给她:“这个,谢谢,还给你。”说完她就一溜烟跑了。留下芙涉江捧着那把梳篦自言自语:“哈?这把这么新,怎么会是我的呢?”但她也没追究,只把梳篦□□了发髻里。
这段时间外出卖花的钱为了买梳篦还给芙涉江,已经都被她花光了。但当莎诃回到房间,拧干头发再簪上那枚珐琅华胜时,她仍然有些开心地笑了出来。
那两位公子真是好人,她想。
当冷独听回到家时,别初赋正在亭子里与人对饮。
那个一身雪白的女子见了冷独听立刻笑道:“阿冷现在长这么大了?剑术练得如何呢?”
冷独听闻言便走过去对那女子致礼:“九姨。”
别初赋冷哼一声:“十七岁了连御剑术都使不好,我都不想说他了。”
女子嗔道:“好好好,那么剑鬼,你十七岁的时候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作为么?”
“九、世、雪!”别初赋咬牙一字一句道。
冷独听由于离九世雪不远,很快就被她身上的寒气冻得打了个哆嗦,急忙运行真气护体。九世雪笑着挥手让他走开:“去练剑罢,免得我冻坏了你又要被你师尊吼了。”
“是。九姨慢坐。”冷独听闻言便下去了。
别初赋合扇起身,望了望亭子底下的游鱼问道:“你这次来大齐又是要做什么?”
九世雪把玩着茶盏,慢悠悠地回了个眼风:“来做生意的,你可别挡了我的财路,到时候就不请你吃酒了。”
“哟,我就那么稀罕你的两盅酒?再说你有什么生意可做,不如说出来让我入一股罢?”别初赋笑道。
抬起一只雪白冷香的手,九世雪点着他道:“我开医馆,你能做什么?替我多贡献伤患?”
别初赋扑哧笑道:“好啊,江湖盛名的鬼神医居然也要开始救苦救难了么?”
“你不懂,我一向是最慈悲为怀的。地方我都选好了,在湘府的郡首望京,就叫白雪医馆,以后可要多多帮衬生意啊。”九世雪替自己斟了杯茶,闲闲笑道。
两人玩笑开了半天,九世雪才正了脸色,声音低下来道:“阿冷近来没什么事罢?”
“没有。只是我看他根骨虽佳,却不是个适宜修仙的料,只能往剑术上发展了。”别初赋道。
九世雪点了点头:“命若如此,倒也无妨。不过自你成为散仙之后修为便停滞不前,这是为何?”
别初赋叹了口气,他用扇子支着脸,道:“只是有些倦了。”
冷独听独自一人在空地上练剑,一招一式,尽得真传,都是别初赋亲自教导。七月,便是江湖上一年一度的剑界盛会了,只要他能突破第八式剑招,别初赋便允许他参加。
偶然看到了剑鞘上的那块莲花玉佩,冷独听微微一笑,很快又继续沉浸在了剑术中。
于是那年的江湖,谈论得最多的无非是两件事。
一是剑界盛会上,年方十七的无名小辈冷独听一剑单挑三千剑师,迈出了他成为剑界传奇的第一步。
二是大齐的名妓崔士贞,嫁给了太子为妃。
“你看到没,崔姐姐嫁到皇宫里去,那排场可真大!”芙涉江拖着莎诃走在街上,边逛边感叹道。
莎诃任由她拉着,脑子里也在不停回想着之前所见的一切。她从小被卖到大齐,过得都是苦日子,只觉得那种仙人才有的生活距离自己简直太遥远了。
两人来到了釉城最繁华的地段,这里是江湖客们集中的区域。莎诃有些害怕道:“我们……快些回去吧,这里太……”
芙涉江却满不在乎:“怕什么。据说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剑界盛会,咱们去看个热闹!”说罢便强拉着她前往比赛场地。
冷独听正站在台上,一身干净清爽的衣袍未曾沾染上一滴鲜血,惟剑上血迹斑斑。身侧亦无人敢与他并肩。他环视台下瑟缩的众人,将剑重新插回了系着莲花玉佩的剑鞘中。
芙涉江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握着莎诃的手。
她的眼中只看得到那个一脸沉静的少年,修眉明眸,玉树临风,负剑立在台上,自有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势。
莎诃也看呆了,她摸到了发间的那枚珐琅华胜。
此时,冷独听也朝台下看了过去,在目光触及到莎诃时,他露出了一个善意的微笑,那笑看在芙涉江眼中却无比的刺眼。
“……他认识你?”芙涉江语气生硬地问。
莎诃愣了愣,才匆忙道:“不是……只见过面,说了几句话而已。”
说话间,冷独听自台上纵身而下,来到莎诃面前打了个招呼:“今天没去卖花么?”
“……没、没有。”莎诃慌乱地笑了笑,只能说:“你是不是赢了?好厉害。”
冷独听微微一笑,又朝僵着脸的芙涉江点了点头,才道:“你们出来逛街么?”
芙涉江勉强笑道:“是呀,不知这位少侠如何称呼?”
“冷独听。”冷独听道。
莎诃看着他,脸颊早已飞红。芙涉江也注意到了,手指不由得握成了拳。
冷独听便道:“那我先走了,你们逛。”
两人擦身而过时,莎诃猛然听到他在耳边的一句话:“那华胜你戴着很好看。”
她一下子就烧红了脸。
芙涉江咬着唇,慢慢重新在脸上堆起了笑:“我们回去吧,今晚还有表演呢。”
作者有话要说: ●^●诶,寂寞如雪,小天使们不看我新文吗
☆、第39章
芙涉江与莎诃睡在一间房内。木格子窗半开着,只漏进来青白的月亮光。芙涉江伏在栏杆上,举起手臂,月色把她的手镀上了一层玉一样的釉光。是轻青的。那轮圆月那么小,小得像一颗圆圆的、红黄色的泪。又或者她能随手撕下一片月色,托轻风微云送去,给那个人看看她窗前的月亮。
莎诃已经睡熟了,她宁静的睡颜看起来单纯又美好,像一樽瓷器,让人很想把她狠狠打碎。
“冷、独、听……”
芙涉江将这个名字在唇齿间细细咀嚼,笑了下,转身翻上床榻,一头乌发披散着拖到了地上也不去睬它。
崔士贞脸色凄楚地说自己无法跳出烟花之地的样子还在眼前,然而她终究是摆脱了,还嫁给了今后整个大齐最尊贵的男人。
芙涉江咬着自己的一缕头发,低声自言自语道:“……不见得我就要一辈子这样。”
她下定了决心,松了头发,便也沉沉睡去了。
隔日,她向思故园的主人提出了离去。
“你真的要走?还是觉得我们这座小庙容不下你这座菩萨么?”思故园的主人名唤玉麒麟,是位身份神秘的女子。当初就是她自教坊内赎下了芙涉江,并且带在身边养育教导。
芙涉江面对她的诘问,平静道:“不是,我只想找到最适合自己的路。”
玉麒麟十指纤纤,涂着鲜艳的蔻丹,她点住芙涉江光洁的脸庞笑道:“喔?你觉得你的路是怎样的?”
“至少,不是这样的。”芙涉江笑微微地转开了脸,抱着翠玉琵琶的手显出了青筋。
房中沉默了许久,只闻得空气中的焚香。玉麒麟望着芙涉江年轻的侧脸,终于道:“我允你。但有一个要求,一年至少回来三次。”
出了思故园,外面正在下着大雨。
芙涉江匆匆收拾了几件衣服和首饰,背着琵琶,撑着一把伞就往雨里走了。
莎诃急急追出来,顾不上浑身都被淋湿,只拉着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走啦,你一个人要好好的。”芙涉江微笑着对她说。
“你去哪里……为什么要走?”莎诃淡灰色的眼睛里盈着泪,衬着微红的眼圈,看上去楚楚可怜。
芙涉江没有回答,只是拉开她的手,眼神停留在她发间那枚珐琅华胜上,叹了口气:“再见。”
说完,她坚定地转身离去。
一直浮现在她脑子里的是那个额间一点朱砂的寡言少年,负剑而立,衣衫如同翅羽一样翻飞。
大雨滂沱。
芙涉江一路走去了殿乐坊。
殿乐坊是武林上最有名的组织之一,专门招收懂乐理的女子,授予与乐理相关的武学,坊中之人均以乐器为武器。芙涉江在殿乐坊门外跪了三天三夜,才换来了入坊的机会。
然而,坊主听她弹完一曲后,却淡淡道:“送客。”
“为什么?我弹得不够好么!”芙涉江瞪着殿上那个一脸悠然的女子愤愤道。
坊主望她一眼,摇了摇头,道:“心太旷辽,身无去处。”
芙涉江抱着琵琶的手一时无力,她跪在堂下,两眼不觉滚下泪来。她抹去眼泪,拎起琵琶就走。
此后,芙涉江虽辗转于各大乐坊,却始终得不到入门之机。她也不肯回到思故园,只在每年去那里表演三次,因为这昙花一现的演出反倒积攒了不少人气,成为思故园最出名的歌者。
但她回去的时候,却没有看到莎诃。
玉麒麟翘着指尖,替自己涂着蔻丹,怜悯地看了她一眼:“莎诃被殿乐坊的坊主亲自赎走了,你可以去那里找她。”
这对芙涉江来说是一个晴天霹雳。
那日同样下着大雨,她疯狂地朝殿乐坊跑去,乌发散乱,拖在泥泞的积水里,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莎诃刚好要走进殿乐坊里去时,猛地被人一把拉住,伞也掉在了地上。
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两个人身上,又冷又痛。
芙涉江抓着她的手越来越紧,莎诃雪白的手腕上被她抓得开始青紫起来,但她没有喊痛,只是又害怕又喜悦地看着神色扭曲的芙涉江。
“涉江……啊!”莎诃话音未落,已经被狠狠地打了一个耳光,身子一歪跌在了泥水里。她捂着脸抬起头,看着芙涉江泫然欲泣,不由得抓住了她濡湿的裙角。
“你在干什么?”
芙涉江扭头看去,就见冷独听撑着伞,冷淡地看着她。
芙涉江微微一笑,一脚踩在了莎诃的手上。
“你、这、个、贱、人。”她在滂沱的雨声里一字一句道,声音妩媚低沉,落在莎诃耳中却如毒蛇吐信一般冰冷。
冷独听几步上前,推开芙涉江,将莎诃搀扶了起来。
他最后看了芙涉江一眼,眼神里透着厌恶:“你最好离她远点。”
这个眼神,她记了很多年。
当晚,芙涉江抱着酒坛,一个人醉倒在了酒馆里。她在虚假的梦中哭得一塌糊涂,然而莎诃与冷独听谁都没有走过去,向她伸出哪怕一只手。
也许她真的注定这样。
醒来的时候,芙涉江只看见了桌子上的一盏微弱的烛火,以及床边那个抱着她的翠玉琵琶,一身雪白、寒气缭绕的女子。
“你有恨。”她说。
芙涉江自床上撑起身子,看着火光里女子诡艳的眉目,冷笑道:“恨意滔天,又能如何?”
女子轻拨琴弦,划出一道气劲,打在了芙涉江身后的床板上,显出了深深的刻痕。她将琵琶重新放在芙涉江怀里,挽起她的一缕青丝,在她耳边道:“我能让你知道,恨,是最有力的武器。”
“我名九世雪,一袭玉篇九世雪。”
九世雪的眼眸在烛光下仿佛黑曜石,她继续道:“入我葬花宫,这恨方有覆世之用。”
“葬花宫……”
芙涉江垂下眼眸,又回想起了雨幕中,冷独听和莎诃依偎在一起的场景,她咬着牙,死死揪住了被褥。
隔了许久,她才低声说:“好。”
雕梁画柱的房内,香薰缭绕,垂着珍珠罗帘幕,造型别致的花型灯盏里点着烛火。
最中间的金露台上,摆着一顶螺子青颜色的玉佩乌帽,下面压着一件同色的男性衣袍。
芙涉江双手挽起了发丝,捧过乌帽,递到了身前,她卸去妆容的面色苍白,五官清雅。
九世雪此时也换了男装,仍是一身雪白,戴着白色玉佩乌帽,围着白狐裘。
“从今以后,你便属于葬花宫的情葬宫。”九世雪将乌帽戴在了芙涉江头上,冷声道。
芙涉江依言叩首,冰冷的砖地如同她的心一样硬。
与此同时,殿乐坊的大堂内,莎诃也跪在地上,她的金发已经留长了,挽着朴素的发髻,依然簪着那枚珐琅华胜。
“从今以后,你便承袭殿乐坊羽音之位,赐名魄罗琴雅。”
莎诃闻言叩首。
之后东胜神洲的江湖上,开始逐渐传出了武林界十二玄音之名。
排名前五的,便是殿乐坊这一届的五音之首——宫音、商音、角音、徽音、羽音。
其余皆是来自其他门派的琴者。
兰泽远道芙涉江,以葬花宫之人现身,在十二玄音中排行第七。
而江湖上也开始出现了诡异的杀人案,死者通常全身经脉爆裂,喷血而亡,经武林人士排查后,认为这是一种以琴音御气的武学。于是,矛头便基本指向了武林界的十二玄音。
沐如杭趴在亭子的栏杆上,拿着江湖日报说:“阿冷,这琴音杀人案怪异得很,莎诃会不会被牵扯到?”
眉头紧锁,冷独听亦有些担忧:“就算不是她们做的,一旦人云亦云,舆论也会让她们难办。”
一语成谶。
终于,莎诃在一次思故园的表演之后,被从琴音杀人案中幸存的人所指认,百口莫辩。
“就是这个女人!就是她以琴音杀人的!”那名幸存下来的残疾少年指着她癫狂地吼叫,瞬间将她推入了地狱。
只是,随着越来越多的幸存者逃出生天,他们异口同声,纷纷咬定莎诃就是凶手。
殿乐坊随即将她除了名,她面临着千夫所指的境地。
“十二玄音的魄罗琴雅如此凶残,应将她杀之以绝后患!”有人这样提议,于是莎诃被迫逃离了釉城,亡命天涯。
彼时,冷独听已被封为武林界的剑道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