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灯匣剑/师弟,失忆了别闹完本——by少女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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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快步走了出去,推开房门让夜晚的清风吹醒自己昏胀的头脑。
床榻上的任逸尘在蔺即川走出门后,缓慢地睁开了双眼。
第二日清晨,任逸尘走出房门就看到蔺即川在把那些发霉的书册一本本都拿出来放在阳光底下晒。
“那些被师尊带出真儒成学的儒门经典都被我找到啦。”蔺即川见他来了也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任逸尘沉默地点了点头。
蔺即川又想起什么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枚烟花:“你看,这个居然还在。”
任逸尘才发现那是以前蔺泓给予他们的求救烟花。
“不知道还打不打得出来……”蔺即川嘟囔道,随意地捏了个决。
没想到那烟花竟就自顾自飞上了天空,炸出了烟火。
蔺即川和任逸尘面面相觑。
“……原来还能用啊。”蔺即川笑道。
任逸尘望了一会儿天上逐渐消散的烟花,突然道:“你说,师尊会不会看到烟花就来找我们了?”
蔺即川闻言也双眼发亮:“诶!对哦!如果他真的还在……”他顿住了,冲任逸尘无奈地笑了下。
两人站在原地等了半天,没有见到任何人的踪影。
“算了,等我把这些书晒好搬回去后,我们就回真儒成学去找神竹秀要回最后一条红鲤鱼吧。”蔺即川道。
于是,他们又待到了第二天早晨。任逸尘再度幻化出了斩雪剑,两人便乘着剑往意贤都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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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近几日天气稍冷,故而空中的风吹在身上也是一股瑟瑟的寒意。蔺即川不由得朝任逸尘的后背靠了靠。
“……”任逸尘想了想还是解下来自己的外袍递过去,蔺即川连忙道:“不用……”却被任逸尘不容置疑地裹在了衣袍里。
当两人快要落地时,任逸尘忽然道:“抓紧我的手。”
蔺即川不明所以,当他刚抓住了任逸尘的手时,斩雪剑马上一个俯冲,吓得蔺即川立刻抱住了任逸尘。
两人来到真儒成学已是午时,蔺即川请门口的儒生回去通报,过了一会儿便得以进入。
在路过卷鲤门时,蔺即川特意停下来再次寻找了一遍,却发现那幅仅存的蔺泓的书法作品已经被人收下去了。
贤君舍内,唐多令难得有了忙碌的一面,正在低头批阅宗卷,见了蔺即川和任逸尘到来并没有什么反应。
“主事,这些是师尊留下来的儒门经典,您看看有没有遗漏。”蔺即川捧上书册道。
唐多令只是随便拣起几本看了一眼:“嗯,汝们可以走了。”
两人对视一眼,只得道了个谢便出来了。
“怎么了?”任逸尘见蔺即川有些恍惚,便开口23 问道。
蔺即川道:“无事,我们赶快去找神竹秀要回最后一条红鲤鱼吧。”
只是他们站在偌大的真儒成学里,根本就不知道要往哪里走。
蔺即川眼明手快拉住了过路的一个儒生:“请问一下,神竹秀大人他在哪里呢?”
那名儒生奇怪地看着他好半晌才道:“神竹秀大人?要么在春秋讲学场,要么在桃李天下内罢。汝们找他做什么?”
“无事无事,你能不能给我指一下这两个地方的位置?”儒生便好心地给他们指了两个方向,蔺即川打了个哈哈,拉着任逸尘就匆匆走了。
事实上神竹秀并不在这两个地方。
他与多梅仙正带着平淑外出求医。
“平淑,再坚持一下……”神竹秀替还在发烧的平淑在额上盖上湿毛巾,哀求似的轻声说道。
平淑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勉力伸出手来松松握住了神竹秀,那滚烫的温度烧得神竹秀一阵心慌。
外面驾车的多梅仙猛地一拉缰绳,马匹嘶鸣一声停下了,他连忙掀开车帘,帮着神竹秀把平淑搬下了马车。
然而,医馆内的众多大夫都看了个遍,所说的无非都是差不多同样的话语。
神竹秀的心渐渐冷了下去,他仿佛溺水之人抓紧最后一块浮木一样抓紧了平淑无力的手。
“没用了没用了,回去吧。”最后一个大夫也摇头说道。
多梅仙看了眼失魂落魄的神竹秀,咬咬牙道:“吾们去下一间医馆!”
“……师尊,”平淑挣扎着睁开了双眼,他道:“不用麻烦啦,吾们回去罢。”
神竹秀沉默半晌,终于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嗯,吾们回去罢。”
他平静地看向多梅仙道:“梅君,走吧。”
多梅仙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汝在说什么?”
“吾说,回去真儒成学罢。”神竹秀又说了一遍。
下一刻他就被多梅仙揪住了衣襟:“汝在说什么?!汝是要放弃了吗?!”
神竹秀没有掰开他的手,只道:“梅君,他已平白得了十七年了,如今,若是缘分将尽,吾便放他走。”
他的眼中聚起了泪,最终滴落在多梅仙手上。
“……随便汝。”多梅仙沙哑着嗓音松了手。
回程的路上,三人都不再说话。
当他们来到桃李天下时,才发现蔺即川和任逸尘都站在门外等候。
“汝们为何在此?”神竹秀问道。
蔺即川道:“那个,归兄,听闻你手上有一条特殊的红鲤鱼是吗?”
神竹秀蹙起眉:“啊……是的,怎么了?”
“抱歉……此事不知从何说起,但那条红鲤鱼对我师弟特别重要,能否……能否把它交给我们?”蔺即川小心翼翼道。
神竹秀犹豫了一下,低下头在平淑耳边问了句,见他点头才道:“嗯,那便请汝们进来罢。”
多梅仙与神竹秀将平淑搬回了床榻上,神竹秀又从多宝阁上取下了那个琉璃盏,将它递到了蔺即川手中。
“谢谢。”蔺即川感激道。然后便与任逸尘打算离开。
神竹秀望着床上的平淑,叹了口气。
他对多梅仙道:“不然,还是吾去恒沙沽命用命格换罢……”
刚走到门口的蔺即川与任逸尘闻言突然顿住了。
“等等,”蔺即川忍不住询问道:“归兄,你刚才说什么?恒沙沽命?!”
神竹秀眨了眨眼睛:“……怎么了?”
蔺即川看了看虚弱的平淑,又看了看憔悴的神竹秀。
“……你想用命格交换他的生机吗?”蔺即川道。
“嗯。”神竹秀道。
此时,床榻上的平淑出声道:“师尊……不要这样。”
平淑努力撑起自己的身体,靠在床柱上低声道:“师尊,就算一定要这样做的话……也要吾自己……汝不要这样。”
神竹秀心疼道:“平淑……”
蔺即川和任逸尘看了都有些心酸。
平淑握住神竹秀的手,刚想说什么时,一阵雪白的雾气突然在房间中翻涌起来,众人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过来,都眼睁睁看着白雾一寸寸蔓延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蔺即川道。他的手在白雾朦胧中被任逸尘抓住了,他震了一震,忽然有些心安的感觉。
待到雾气消散过后,一位手执秤杆的青年凭空出现在了房间里。
“是汝!”多梅仙惊讶道。
夜白藏微笑道:“是。我前来询问平淑,是否欲与我做交易。”
平淑的眼睛亮了亮:“汝就是能够交换命格之人么?吾愿意。”
神竹秀拉了拉他的袖子,转向夜白藏问道:“等等,如果卖出命格了会怎样?”
夜白藏温声道:“不会怎样,平淑命格尊贵,分量足够让他换取健康的身体。”
平淑朝神竹秀微笑道:“师尊,不用担心。”
夜白藏走到床边,令平淑躺了下去,指尖轻点他之眉心,顿时代表平淑命格的光团被夜白藏牵引而出,他又将光团一分为二,一部分收好,一部分重新回归平淑的眉心处。
不一会儿,平淑慢慢地睁开眼睛,视线对上床边眼圈微红的神竹秀,把手从暖烘烘的被子里伸了出来。
神竹秀心里紧张得要死,忍不住在他头上揉了揉:“怎么样?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师尊放心,吾没事。”平淑苍白着脸笑了笑,心里的快乐几乎要满溢出来了。
此时夜白藏外袍上的枯木仿佛活了过来,开始一寸寸的抽枝发芽,很快那些娇艳的花蕊儿就爬到了衣襟处。蔺即川兴致勃勃地盯着看了半晌,最后由衷地赞叹:“简直是变戏法嘛!”
对于他的夸奖,夜白藏矜持地颔首微笑。
他顿了顿,又向蔺即川和任逸尘说道:“对了,你们是否见过了翠……”
话未说完,他就像是一股融入空中的雾气一样逐渐变得透明起来,最后又在房间里神奇地消失了。
“翠……?”蔺即川咀嚼着这个字,忽然明白过来:“他是想说翠亦苍?!”
任逸尘几乎都快忘记了关于优昙梵声所说的那个名为翠亦苍的男人。
蔺即川道:“师弟,他为什么要问我们是都见过了翠亦苍?”
“……不知道。”任逸尘低声道。
“对了,这最后一条红鲤鱼,要怎么才能回到你的身体里呢?难道我们要再去圣佛天找那些和尚吗?”蔺即川头疼道。
任逸尘刚想说话,突然身体一阵剧烈的疼痛,他控制不住地就要倒下,蔺即川赶紧扶住了他,却见任逸尘身体里隐隐发出诡异的淡红色光芒,竟是那其他两条红鲤鱼将要从他的身体里挣脱出来的模样!
“师弟!”蔺即川只能眼睁睁看着任逸尘疼得靠在自己身上,他根本无力阻止任逸尘的命理正在逐渐流失。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翠色衣袍之人骤然出现,反手一推,就将三条红鲤鱼全都归入到了任逸尘的身体里!
“你?!”任逸尘惊讶道:“翠……翠亦苍?”
蔺即川从未见过这个人,却对他莫名其妙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他与翠亦苍对视良久,所有的线索犹如珠子在脑海中串成一段,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翠亦苍平静地看着他们,唇瓣微启,最终还是选择了闭目幻形——
“……师尊。”
蔺即川和任逸尘不约而同地喊出了那个名字。
眼前的翠亦苍变了面目,赫然是从前与他们相处了许多年的蔺泓。白面无须,双眉微八,目露慈光,嘴角轻往下撇,梳着简单的发髻。
不一会儿,翠亦苍又变回了他原本的样子。
“小……”他顿了顿,还是道:“蔺即川,任逸尘。”
两人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蔺即川咬住唇,退了几步走到了一边。任逸尘只是冷冷地看着翠亦苍,一动不动。
这种被人骗了这么多年的感觉并不好受。
翠亦苍也知道,只得叹了口气,道:“你们想知道事情的原委吗?我今天就都告诉你们罢。”
“出去说吧。”任逸尘率先走了出去。
蔺即川默默跟在他身后,看也不看翠亦苍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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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在任逸尘诞生之时,翠亦苍便发现了他的存在。
天煞孤星的命理吸引了翠亦苍的注意,他便打算等到任逸尘稍微长大一点后,再亲自上门向他的父母讨要。
他在等待任逸尘从婴儿长大的这段时间里,又意外地收留了孤儿蔺即川。
他当时想着,养一个孩子以后来继承自己的衣钵也是不错的,便暗中把蔺即川当成了继承人培养。
任逸尘四岁时,他就以蔺泓的身份前去任氏中药堂将他带走了。
而关于顶云善枝坐化时手里莫名出现的菩提子,便是翠亦苍的另一场局。
传统贮存收买来的命理的方法是用以象牙雕琢而来的缚命球,下面再吊上缚命玉来保存,然而这种方法很容易使命理流失。翠亦苍发现顶云善枝手里的菩提子却是最好的容器,只要他拿到菩提子,使他成长为菩提树后,就可以以这棵树上的菩提子来贮存命理。
但后来翠亦苍没想到,优昙梵声为了追回这颗由顶云善枝坐化时的顿悟所化的菩提子与他周旋许久,翠亦苍后来答应归还,但由计生计,扬言除非优昙梵声能够找到天煞孤星的命理,并将之卖给他。于是优昙梵声找到任逸尘时,恰逢中药堂灭门案,任逸尘心灰意冷,认为是自己的天煞孤星命理害死家人,便听从翠亦苍的诱导卖掉了命理,失却了记忆,被翠亦苍带去了黄泉碧落交汇处。而优昙梵声虽得到了菩提子,却悟出这颗菩提子的因缘,加之心有不忍,便将它给了任逸尘借命。
这是翠亦苍没有料到的。
后来他拿到了天煞孤星的命理,便回到了黄泉碧落交汇处,再也没有见过蔺即川,而由于缚命球失了功效,导致任逸尘的三段命理流失,翠亦苍无法,只得再告知于优昙梵声,令他协助回到人间的任逸尘。
“那你和儒门到底是怎么回事。”蔺即川听完后只问了一句。
翠亦苍道:“从前我收过一位名为蔺泓的制琴者的命理,他后来为了赎回那段命理,便以自己制作的那把名琴听夜交换。后来我曾有一段时间蛰伏于真儒成学,用的就是他之身份。随后,逸曲莺与我交易,听夜便到了她手中。”
蔺即川冷笑道:“所以卖琴根本就是你在骗人,你最初收留我、骗走任逸尘,都是有自己的目的。”
任逸尘看了他一眼。
“师弟,我们回去吧。”蔺即川半句话都不想和翠亦苍说了,拉起任逸尘就走了出去。
翠亦苍站在他们身后,良久,终于叹了口气。
任逸尘一路被蔺即川拽着没有半点反应,直到走出了真儒成学的大门,他们才停下了脚步。
蔺即川沉默了一会儿,苦笑着低声道:“……真没想到。”
他抬眼拍了拍任逸尘的肩膀:“走吧。”
任逸尘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走吧。”
这段路他们一起走过,如今也应一起回家。
踏上斩雪剑时,蔺即川看到了下方走出真儒成学的翠亦苍,他也正抬起头看着他们。
师尊,再见。
蔺即川无声道。
神竹秀自贤君舍内走出来时,就见多梅仙站在门外等他。
他见状便想要努力地微笑一下,却遭来了多梅仙的白眼。
多梅仙嫌恶地一挥手:“干嘛呀汝?别摆出那幅吾有苦衷的模样,汝要真心想走,有人能够拦住吗?”
神竹秀苦恼地瞪着他。多梅仙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看上去真是可恨又可爱。
神竹秀向聂淮裳和唐多令提出了离去,两人商讨了一阵子便同意了。
“竹君,吾们尊重汝的决定。”聂淮裳平和道。
平淑听闻后,执意要跟着他一起走。神竹秀犹豫半晌,终于答应了。
多梅仙邀他离去前往他之梅君苑一趟。
两人以茶代酒对饮,许久之后,多梅仙才道:“保重。”
神竹秀笑了笑:“吾会的。”
“对了,”多梅仙又漫不经心地从身旁的琴套里取出一把琴:“吾把逸曲莺的名琴听夜借来了——汝不是说过想听吾弹琴吗?”
简直不可置信!神竹秀打了个寒颤:“逸曲莺?名琴听夜?汝是不是和她做了什么肮脏的……”
多梅仙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想什么呢?吾只是和她打了个赌。”神竹秀关心地追问:“什么赌?”
“与汝无关,不听就滚出去。”多梅仙哼了一声。
神竹秀愣了愣,苦笑了下,将衣襟里的那把绘着霜雪墨竹图的丝绢扇子取了出来道:“梅君,大家相识一场,此物便留予汝做个念想罢。”
话音刚落,平淑就在门外道:“师尊,吾们可以走了。”
神竹秀嗯了一声,眼眶有些微红。
“走走走,别哭哭啼啼坏了吾弹琴的兴致。”多梅仙接过那把竹木扇随意地插进衣襟里,不高兴地背过身去开始调弦,神竹秀听出来是《折杨柳》的调子。
汝这又是何必?他在心中叹了口气,还是决定不再说任何话了。
一曲《折杨柳》结束,神竹秀站起身,道:“梅君,吾走了。”
多梅仙没有回过头来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