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钝不迟钝完本——by刀叨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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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在风跟着慢慢闭上眼睛。
从小衣食无忧长大的人却从来不相信所谓“幸福”这种虚无缥缈的,简直如同江湖骗子编出来的词。这是第一次,他实际感受到。
原来,幸福甚至可以是摸得着的。
例如,一块蛋糕就是幸福——于林钝是可以吃那块美味的蛋糕,于何在风则是可以看着林钝吃那块美味的蛋糕。
第二天何在风在些微的凉意中醒来,身边已经空了,他下意识坐起身往房间找去。很快,看到坐在背后床沿边抱着笔记本的林钝。
林钝看起来没玩电脑,而是对他的后背研究了很久,这个时候隐约着一丝歉意的不确定,打量何在风:“你背上的伤究竟是我弄得还是殷一沐弄的?”
何在风感受了一下:“你弄得那些比较疼。”
林钝眨了会儿眼睛,琢磨出自己该有的立场:“那就好。”
何在风简直哭笑不得:“你究竟有多好胜,连这种事都不想输?而且,又不说你和殷一沐是同一类项目的竞技。”
“说得好像上床是竞技体育似的。”林钝斜睨向何在风,明显觉得何在风才是胡思乱想的那个,“难不成这项运动进行的时候还会有裁判打分,以及电视台转播?解说该怎么点评动作要领啊,难度系数又是怎么定的?”
“……这是不是想太多了?”
这句话说得太不聪明,何在风立即就被对方瞪了。“你不是一直嫌我不动脑子?”
何在风赶紧为自己解释,“我只是觉得你该多想一点的时候不去想,不该多想的时候想得太绕。”说完才发现自己过于诚实,以至于想要达成的缓颊的意图完全失败。想了想,又补充,“不是嫌弃,是担心。”
那个时候其实就是担心,担心林钝被人骗,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嫌弃的不是林钝,而是莫名担心林钝的自己。
“不过说起来,你倒从来没有被人骗过。”回想让何在风后知后觉总结出这个结论来。
林钝为此得意非凡:“我就是那么聪明。”
吹嘘着的人大概自己都没把这番话当真,不过,何在风终于察觉到事实:林钝的确智慧。他的智慧表现在他日常若无其事的装傻中。的确,林钝能在一开始就显得对刚认识的人推心置腹,可实际,从来没有人能轻易获取他彻底的信任,或许连他自己都不自知,无论他有多信任一个人,一旦那个人做出一点可疑的举动,林钝都会毫不迟疑甚至毫不意外地予以调查。
……林钝从来没有真正地相信过什么人。
很可能也包括何在风。
这一发现让何在风不知作何感想,但与此同时,他意识到其中的有利之处——
林钝一定也不信任殷一沐。
昨晚,当何在风提出让林钝小心殷一沐的时候,他很担心自己的这一举动会被误解为最卑劣的出于争风吃醋的离间。如果不是太担心林钝真的会被殷一沐骗,何在风实在不想在空口无凭的情况下说出这番话来。然而,当时林钝轻描淡写接受了何在风的说辞,连消化一下的时间都没有。
若非林钝已经在怀疑殷一沐,那么,殷一沐在林钝那里原本就没有建立可供破坏的可信度。而话又说回来,如果林钝已经在怀疑殷一沐,同样说明了林钝并未毫无保留相信对方。
何在风思量着试探询问:“所以你聪明到明白殷一沐不简单?”
这个问题让林钝一大早散漫的表情稍稍郑重了一些:“我怀疑殷一沐是以前我认识的人,之前我发生过车祸,可能丢了一些记忆,而殷一沐应该是我在失去的记忆里认识的。”
何在风看着对方对自己推心置腹,言无不尽的模样,这让他分不清一转头对方是不是也会不假思索地怀疑他什么……不过,无论如何,之前内心有再多疑惑,林钝也可以不动声色地保持沉默,如今也算有所进步。何在风决定把这当成好事,认真投入到林钝愿意交流的讨论中,“你说丢失的记忆是两年前的?”他想着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案是帮对方找回记忆,蓦地,脑海闪过一个念头——
就在昨晚,何在风提到半长发的照片时,林钝若无其事说没准殷一沐的故友和自己很像。而没过几小时,他就表现得认定殷一沐和自己过去有交集。这显然说明了两件事。第一,林钝昨晚对何在风有所保留;第二,林钝有更明确的线索来判断自己与殷一沐曾经认识。何在风不确定是什么使林钝愿意在今早向他透露更多,唯一能确定的是,林钝一定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
“林钝,你是不是之前就怀疑殷一沐了?”
林钝没有过多踌躇地点头:“之前我们不是遇到一个据说被我和一个叫杨应的人救过的孕妇嘛,我怀疑,殷一沐就是杨应。”
经那么一提,何在风立即注意到名字里的玄机:“殷一沐的名字反过来就是沐一殷,木易为杨,殷和应的读音很像。”
林钝低头沉吟着继续:“可是让我首先想不通的是这个巧合:才有一个曾经的孕妇让我怀疑自己你认识一个叫杨应的人,殷一沐就立即出现了?感觉就好像谁安排过似的。”
何在风语文挺好,他分析句型:“那么其次?”
“其次就是,你和杨应长得虽然不是特别像,可能不熟的人一下子联想不到什么,但那个孕妇既然提到杨应,而且觉得杨应应该在我身边,看到你的时候多少会有些表示才对,可实际,她好像根本不奇怪你的样子。”
何在风顺着林钝的逻辑,在理顺后讶异顿了顿:“你认为那个孕妇是被故意安排的?是殷一沐安排的?还是和殷一沐有关的人?”
“事实上,我觉得最通顺的故事应该是这样的:一开始那个孕妇是殷一沐安排的,他故意在我心里埋个伏笔,然后自己登场,包括被你发现我以前的照片,应该都是故意的,为了让我怀疑他是杨应,而杨应是我以前认识的人——但实际他不是杨应,可能杨应另有其人,‘殷一沐’想冒充杨应从我这里得到某样东西。他知道直接自称杨应我不会相信,所以才搞出那么一套解密游戏来。”
何在风愣愣听着这个快赶上谍战电影的故事,觉得林钝这个人的确是不该想太多的时候想太绕了。
注意到何在风的表情,林钝不服气地斜睨过来:“怎么,你不信?”
何在风硬着头皮讨好自己现阶段最不敢得罪的人:“我信。”
已经进入备战状态的林钝面对轻易缴械的何在风很快泄气,他想了想,自己拿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过我觉得不是这样……我总感觉,殷一沐真的就是杨应。”
“如果是那样,杨应又究竟是什么人?他隐瞒身份接近你是为了什么?”
林钝闻言抬了抬笔记本:“所以我想查查看殷一沐的电脑。”
何在风不是特别懂计算机,不过,基本道理在那儿:“你怎么找得到殷一沐的电脑?”
林钝故作高深地叹了口气:“天机不可泄露。”
何在风回想一下:“昨天你晚到餐厅就是为了去殷一沐的房间对他的笔记本动手脚?”
林钝无奈地睁大眼睛看了何在风半天,他颇为擅于表演无辜,一副自己什么坏事都没做过的模样。何在风没有再追究下去。尽管他不希望看到林钝做任何会害自己陷入危险的事情,但在确定林钝不会听自己劝的情况下,首先能做的是先获得让对方愿意接受自己意见地位的努力。
“不管怎么说,你查到些什么没?”
林钝摇头,“至今殷一沐的电脑没连上邮轮的网络。”说到这里,他又伤脑筋地皱了下眉,“最关键的是,其实我很犹豫。如果殷一沐真的有什么计划,他肯定调查过我。我是编写软件的,骇客能力不用深入调查也显而易见。所以,即便我真的在殷一沐的电脑上查到什么,那也很可能是对方故意让我查到的。”
商场如战场。久经沙场的精英人士却在这个早晨听到了比他这辈子听说过的累加起来还要更多的阴谋论。
“……你是认真的?”
林钝立即抬眼:“你又不信了?”
“我信。”何在风很快回答,然后,小心提出自己的建议,“既然查电脑不可信,你有没有想过从恢复记忆的角度入手?”
林钝耸肩:“可怎么恢复记忆呢?这又不是拍电影,撞一下脑袋我就能恢复的。”
……你不知道你的故事已经很像拍电影了吗?
何在风明智咽下自己的观点,提供积极帮忙:“我可以帮你试试看催眠。”
林钝讶异而好奇地打量向他:“说得好像你会催眠似的?”
何在风要比某人谦虚无数倍:“我会那么一点。主要,催眠这件事靠的是被催眠者而不是催眠师。必须注意力很集中的人才能被催眠。我会不会催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不能高度集中注意力。”
只要是挑战,林钝就立即来了兴趣:“我注意力特集中,不信的话我们比比,看谁发呆的时间更长。”
何在风解释:“发呆和冥想不是一回事,而且,冥想没法比,也没有擅不擅长的区分。举个例子,注意力集中就网游来说是资质点,不是技能招数。”
“……我特擅长网游。”好胜心蓬勃的人硬着头皮要为自己扳回一城。
何在风点头附和:“我知道以前你联机和人比连连看总是赢。”
林钝显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话,他哼哼了两声:“我们还要不要讨论正事了?”
何在风回到正题:“我有个办法可以测试一下你是否适合被催眠。”
林钝书没念过几年,却绝对是应考的天才,一旦说到测试什么的,他第一时间就进入状态。
“来吧。”
何在风帮着把林钝手中的笔记本取走,调整坐姿。“这样半坐着,双脚与肩同宽。”他把林钝的双手抬起平举,“慢慢闭上眼睛,开始深呼吸。跟着我的节奏——吸气呼气——呼气——呼气的同时一点点放松全身——吸气——呼气——身体越来越放松。现在,想象你的右手拿着一个铁块,左手被绑在一个往上浮的气球上。继续深呼吸,想象你右手的铁块越来越重,而左手的气球越来越轻……”
对于催眠也算有些经验的人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显著的催眠效果。随着何在风的催眠词,林钝的右手沉得越来越低,左手没有右手那么明显,但也明显抬高,两个手的距离拉开到很大。
林钝真的是相当适合接受催眠的高集中力人群。何在风在意识到这一事实的同时,也终于不得不面对最大的难题——
如果通过催眠,林钝真的想起失去的记忆,而杨应对林钝来说是很重要的人,那么,他该怎么办?
何在风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第 19 章
催眠真的是一件挺神奇的事。林钝睁开眼睛,看着自己莫名分开的双手,忍不住遗憾叹息:“如果这是比赛,我一定赢了。”
何在风眼神深不可测地注视他:“你果然很适合催眠,要不要试试看寻找失去的记忆?”
林钝想了一下:“要找记忆什么的,这种催眠比这个铁块气球难很多吧?”
何在风点头,“是的,所以,那需要你更多的配合,你必须完全相信我,听从我的指令。”说着,他不动声色望向林钝的反应,就好像在小心评估林钝是否能够相信自己。
何在风当然是可以相信的,只是对方能比他更早得知道他失去的记忆——而他甚至不知道那是什么,不知道是不是能让第二个人知道。事到临头,林钝对接受催眠一事有些迟疑。
何在风轻声说明下去:“如果你内心抗拒的话,即便接受催眠,那也不会有效果的。”
这倒给了林钝很好的解决方案。他不确定自己内心是否同意,所以不如就让内心自己决定。“我们试试看吧。”
何在风又默默看了他一会儿。
“虽然有更好的催眠环境,你躺下吧。”边说,他边把房间的灯调暗。接着,拿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
林钝配合着在床上躺平。这个流程他挺熟的。躺下,闭上眼睛,深呼吸,放松。
“……你觉得你的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何在风的催眠引导词不知不觉变成了仿佛能主宰林钝的声音。整个宇宙只剩下这个声音。
“……这是一个很暗的山洞。很远的地方,你看到一点白光。那里是山洞的洞口,你慢慢往洞口的方向走去,白光越来越大,越来越亮。等你走出洞口,你便会看到那些你忘记的事情。你一步一步走过去……”
……林钝在山洞外看到了一片小树林。
他站在一道墙边,就在一秒前,他从墙头跳下来,然后看到静静站立在那儿的殷一沐。殷一沐看起来特别年轻,大概才二十出头……他比现在看起来更高,大概因为那时候林钝还没长高的关系。一看到他,林钝立即一声不吭地继续往回爬墙。
对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是会爬墙就能解决所有问题。真想出去玩,你可以提出申请。”
林钝忍不住嘲讽地笑了下:“说得好像你会同意似的。”
“按制度规定,我不会同意你一个人外出,但如果有人陪同的话就可以。”
林钝有些心动,不过,他才不上当,总被告诫不要偷偷溜出去玩的人警惕那么提醒自己。已经爬上墙头的他正准备往里跳,殷一沐又说:“所以陪同的人才在这里等着你,准备跟你出去。”
林钝太想出门了。他已经被关了大半年,抵挡不住这样的诱惑。高墙的里侧,简直庭院深深,高墙的外侧,是他最想要的自由。林钝不确定地低头望向墙下的男人。
“我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男人的语调里难得透露出一丝寻常的人类情感来。
林钝琢磨良久,他认为对方的确没理由骗他。想到这很可能是自己唯一可以出门的机会,他立即收起所有不满敌对的情绪,讨好地向对方笑起来:“我当然知道长官你最通情达理了!”
“我不是你的长官,叫我名字就可以。”
林钝从墙上重新蹦下来,兴高采烈问:“杨恩,我们去哪里玩?”
“……后来杨恩为什么离开?”
林钝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他站在很远的地方,看不清那里发生了什么。他的视界越来越暗,就这样暗下去,直至一片漆黑。
他想往前走,想走过去看看。可是他的世界消失了,什么都没有了,唯一剩下的,是他胸口的疼。他伸手,拼了命想够到些什么……什么也没有……
“……当我数到三你就会从催眠中醒过来。一——二——三……林钝?林钝!”
林钝猛地睁开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之前在干嘛,似乎这会儿才想起喘气,这让他简直有些喘不上气。
何在风坐在床边担心地扶着他的肩膀。林钝疑惑不已:“我电视上看到的催眠似乎没那么戏剧性?”
“……你总是比电视精彩。”何在风硬着头皮解释。
林钝下意识抚摸自己莫名有些疼的胸口:“我刚才都看到了什么?”
何在风整理了一下思绪,“殷一沐的确就是杨应,你们以前认识。但是,”他疑惑地停顿,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是质疑林钝,“你的记忆和你曾经告诉过我的你的过去有冲突?”
“冲突?”
“你说你中学肄业之后就住在父母留给你的房子里独自宅了很多年玩电脑,直到钱全部用完,成为自由职业者。但是,就你的记忆来说,你曾经被困在一个地方。”
林钝很难相信,“我可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能困住我林钝的地方。”他看得出何在风在怀疑自己以前说谎,事实上他没有。车祸让他的这段记忆很模糊,但能肯定的是,他从来没有被困在哪里过……除非——他不是记忆缺失,而是记忆被篡改。
林钝抬头:“何在风,你再催眠我一次吧,这次我想知道,我究竟是怎么忘记杨应的。”
何在风微微讶异地打量向林钝:“刚才这样,你居然还敢接受催眠?”
林钝不觉得刚才有怎样。“反正我也没缺胳膊断腿的。”
何在风相对谨慎:“我真的对催眠不是特别在行,不能进入催眠状态倒没什么坏处,但进入催眠状态后醒不过来多少是有风险的。”
林钝觉得依旧那么回事:“无论如何,我不会缺胳膊短腿,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