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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子衿 番外篇完本——by十二楼里的醋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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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梨微微颔首,却没说什么。
沐梨穿一袭雪白的袄裙,浅绿色腰带,肩上披着象牙白的披风。梳着十字髻,两鬓插着蝴蝶花纹银步摇,耳朵上戴着木兰花苞耳坠。脸上略施粉黛,明眸朱唇,鼻子小巧,气质出尘,高贵而又典雅。莲步轻挪,像是仙子翩然而至。
有沐梨在场,不多时那太监便笑吟吟地将两人迎了进去。韩青衣站得久了,这一动,腿还有些麻,他微微皱了皱眉,强忍着不适进了门。
"儿臣给母后请安。"两道声音不高不低地同时响起,礼数周全,挑不出半点毛病。
皇后掀了掀眼皮,出声道:"起来吧,赐座,看茶。"
"谢母后。"
皇后看着座下的两个人,心里莫名地有些不舒服。这两人,一个原是三皇子的情人,却被她赐婚给了太子,另一个,是三皇子不顾她的反对执意娶回去的三皇子妃。
沐梨入宫多年一无所出,皇后甚至让太医瞧过,确认她身子无恙后又明里暗里提醒过太子,然而每次都被程麟敷衍过去。宫里人都知道太子和太子妃不亲近,个中缘由,皇后自然清楚。好在他们还年轻,子嗣的事也还不着急。
三皇子和三皇子妃现在倒是恩爱有加,可子嗣的事照样没下落。
想着大皇子程锦的儿子如今刚满一周岁,甚是讨皇上的喜爱,而自己膝下却还没有嫡亲的皇孙,心里便是一阵烦闷。
原本打算寒暄几句便打发他们离开,省得看着这两个人给自己心里添堵,就听太监高声传报:"贵妃娘娘到!"
皇后不由地皱了皱眉,皇上宠爱贵妃,特地允准她不用每日请安。今日也不知刮的什么风,让她头疼的人倒是扎堆出现了。
熹贵妃年过三十,容貌却艳丽依旧,妆容也十分浓艳,满头珠钗乱晃,一袭华美的曳地宫裙,迤逦而来。
"臣妾给皇后请安。"熹贵妃微微屈膝行礼,语调缓慢,带着股慵懒的味道。
"起来吧。"皇后语气平淡。
"见过熹贵妃。"沐梨和韩青衣起身行礼。
熹贵妃转身去看他们,上下打量了一番,微微笑道:"啧啧!瞧着这二位后辈风华正茂,光彩照人的,忽然就觉得自己真的老了呢!"
沐梨低垂着眉眼不发一言,韩青衣微微一笑道:"看贵妃娘娘如今的风姿便可以想得到娘娘昔日定是艳压群芳,风华绝代。我们这些后辈幸亏晚生几年,不然可不敢站在娘娘身边。"
熹贵妃掩着嘴笑了两声,说道:"难怪皇上也夸你,原来真是个能说会道的!可惜我现下身上也没什么见面礼。"熹贵妃似是有些犯难地蹙起眉头。
"贵妃娘娘客气了。"韩青衣中规中矩地说道。
熹贵妃瞥了眼一旁的沐梨,沐梨虽是垂着眸,可下巴微昂,显得不卑不亢。她站在那里,好似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沐梨是右相之女,自小受到良好的教养,从前也是个口齿伶俐活泼开朗的少女,自进宫后就变得寡言少语,更多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
熹贵妃虽不喜欢她这性子,不过也乐于见她这副模样刺得皇后心里不舒服,也就没怎么为难她。
熹贵妃撩开裙摆在皇后右手下方坐下,沐梨和韩青衣等她坐下才各自落座。
熹贵妃余光瞥见韩青衣腰间的配饰,颇感兴趣地说道:"这宫里的人腰间多配戴着玉佩香囊,三皇子妃这个,倒是别致。"
韩青衣腰间戴着的正是那日程寂送他的牙雕,吟诗用青白色的宫绦缀上,他便随身携带了。
韩青衣手指摩挲着腰间的牙雕,微有些为难地蹙眉道:"不过是个小玩意儿。贵妃娘娘喜欢,我自当双手奉上,只是,这是三殿下送我的,故而不能转赠他人。还请娘娘见谅。"
熹贵妃嗔怪道:"瞧你说的!本宫还能抢了你的不成!"
"贵妃娘娘阅宝无数,自然是看不上这样的小玩意儿了,让娘娘见笑了。"韩青衣笑道。
熹贵妃瞥了沐梨一眼,见她还是老僧入定一般不为所动,眼眸微转,笑吟吟地说道:"宫里都知道你与三皇子感情甚笃,他送的东西,于你自然是无价之宝。听说,三皇子为了你,还准备遣散妾室?"
高坐在上的皇后眉头微皱。这话换在平常说说也就罢了,偏偏要当着沐梨的面,好在沐梨依旧一派平和没什么反应,皇后才稍稍安了心。但看向熹贵妃的眼神还是带着不悦和几分警告,熹贵妃抬头拢了拢发鬓,全当没看见。
韩青衣抿了抿唇,坦然回道:"那都是宫女们误传罢了。"
"哦?"熹贵妃挑了挑眉,"即便如此,三皇子也确实独宠你一人吧?"
"三殿下本就不是多情之人。"韩青衣模棱两可地答道。
"说的也是。三皇子可不像他大皇兄,程锦那些个莺莺燕燕啊,都不让人省心。成天吵得本宫头都疼!"熹贵妃伸手揉着太阳穴,轻叹一声,又忽然记起什么,道,"哦!对了,还是你姐姐好,安安静静的。"
韩青衣闻言含笑不语。

☆、青青子衿
明明在静楠宫才呆了不过一个时辰,韩青衣却觉得度日如年,出来的时候不由地长舒了口气。
都道后宫如战场,所有人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所以在后宫里看见的人,或正当宠得势的,趾高气昂,咄咄逼人。或明哲保身的,垂眸低首,极尽谦卑。
韩青衣见得多了,倒是十分欣赏沐梨的置身事外,宠辱不惊。这也就是沐梨敢这样,换做旁人,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熹贵妃今日是有意拿他和三皇子的事刺激沐梨,他和沐梨,也就是前任和现任的关系。所有的前任,大都是见不得对方好的。
韩青衣觉得沐梨倒不是那种人,不过大概心里总归还是会有些不舒服吧。所以两人一道走出静楠宫,一路上默默无言,让韩青衣莫名生出几分尴尬来。
路过梅园时,沐梨忽然停下了脚步,静静地偏头看了一会儿,对韩青衣说道:"三皇子妃不知有没有兴趣陪我到梅园里走走?"
韩青衣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道:"好。"
"我跟三皇子妃进去走走,你们就先在这侯着吧。"沐梨对身后的宫女们吩咐道。
吟诗向韩青衣投去询问的目光,韩青衣让她在园外等着,吟诗有些不放心:"可是,公子......"
"无妨。"韩青衣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便跟着沐梨走入梅园之内。
地上的积雪未化,踩上去嘎吱作响,一步一个脚印。梅园里的红梅和白梅交错着盛放,白梅清丽,红梅艳烈,各有千秋,空气里阵阵冷香浮动。
沐梨伸手折下一枝红梅,拿在手上把玩。她的手纤细修长,白皙光洁,在红梅的映照下更显得莹白如玉。冰肌玉骨,美人如画。
韩青衣虽然不喜欢女人,但也不得不承认,沐梨长得很美,十分有魅力。
"你不猜猜,我要你跟我来这儿的用意吗?"沐梨淡淡地开口,目光始终停留在眼前的梅花上。
韩青衣淡然一笑道:"太子妃有话不妨直说,我实在不擅长猜这些。"
沐梨抬眸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迈步朝前走。"自我进宫以来,便听过无数流言,关于我,关于太子,关于三皇子,你应该也听过不少。不过你放心,流言终归是流言,做不得真。"
"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沐梨手指轻轻扯下一瓣梅花,那花瓣盘旋着落到她脚边。
大风骤起,花枝乱颤,漫天纷飞的花雨中,韩青衣听见她说:"我与三皇子之间的种种,早在皇上降下赐婚圣旨的时候,便断得一干二净。"
韩青衣望着她单薄的背影,心中陡然生出一丝怜惜。断得一干二净?感情的事,若真能说断便断,世上哪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她也曾天真无邪,如今却似望断红尘,不过是心死了,像被冰封的湖面,再经不起波澜。
"我相信你和三殿下之间一清二白,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对我说这些。"韩青衣冲她温和地笑笑。
"你......"沐梨望着他,欲言又止,最终说了一句,"你与他很相配。"
韩青衣对她说出这句话略有些惊讶,愣了一会儿才回了句:"谢谢。"
梅园外,吟诗翘首以盼,十指绞在一起,紧张地抿着唇。看到韩青衣安然无恙地走出来才松了口气,连忙迎上前去。"公子!"
韩青衣见她这副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跟沐梨告了别,各自上了轿辇,分道而行。
"你这么紧张兮兮地做什么,太子妃又不会吃了我,倒让人家觉得我们对太子妃心怀芥蒂。"韩青衣看了吟诗一眼,数落道。
吟诗有些委屈地撅着嘴,小声辩驳道:"奴婢还不是担心公子,毕竟那太子妃是......"
"是什么?"韩青衣扬了扬下巴,斜了她一眼,语调转冷,"今后不许在我和三殿下面前提起这些陈年旧事。"
"是。"吟诗低下头去。
翠竹轩内,程寂站在走廊上拨弄着一盆兰草。听到脚步声抬头望去,微勾唇角:"青衣。"
韩青衣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去,手指挑了下那盆兰草的叶子,随口问道:"哪儿来的?"
"内廷司刚送过来一些盆景,我看这盆兰草衬你,就让人搬过来了。你觉得如何?"
韩青衣笑道:"殿下眼光一向好得很,何况,只要是殿下送我的东西,我都没有不喜欢的。"
程寂笑了笑,见他肩上沾着东西,便伸手拿掉,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梅花的花瓣。
韩青衣看见那花瓣,便想起梅园的事,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低声说道:"殿下,我今日和太子妃一同去了梅园。"
程寂抬眸,惊诧地望向他,神情有些微妙。"你和......太子妃?"
韩青衣点了点头,如实回道:"今日去母后那请安,正巧遇上太子妃,回来的时候路过梅园,太子妃让我陪她进去走走。"
程寂微微颔首,了然道:"原来是这样。"
"殿下不想知道,太子妃和我说了什么吗?"韩青衣挑了挑眉。
"说了什么?"程寂神情淡然,不甚在意。
韩青衣见他这样,眯了眯眼睛,说道:"殿下就不担心我被太子妃刁难?"
程寂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她不会。"
韩青衣猛地抓起程寂的手,狠狠咬了一口,程寂吃痛地皱眉,不解地望着他。韩青衣气恼地瞪着他,道:"吟诗还紧张了好久呢,殿下倒是了解她!太子妃确实没有为难我,反而跟我解释,让我不要在意宫里的那些流言。"
"那你为何......"程寂无辜地看了眼自己手背上的一圈牙印。
韩青衣把头扎进他怀里,闷声道:"殿下这么相信她,我吃醋!"
程寂失笑,伸手抱住他,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良久,韩青衣才从他怀里抬起头,小声问道:"手还疼吗?"
程寂亲了亲他的鼻尖,笑道:"不疼。"

☆、青青子衿
"听说母后今日为难你了?"用过晚膳,程寂用茶水漱了漱口,随口问道。
韩青衣立即转头望向吟诗,吟诗连忙摇头摆手,表示不是她说出去的。
程寂道:"你别瞪她了,确实不是她告诉我的。"
韩青衣疑惑道:"那殿下你怎么知道的?"
程寂挥了挥手,让丫鬟下人们通通退出去了,这才慢悠悠地解释道:"是静楠宫那边的人传来的消息。"
"殿下原来也不是我想的那般毫无人脉啊。"韩青衣欣慰地笑道。
"我自幼长在静楠宫,有些年长的公公和嬷嬷都照顾过我,念着点情分,有什么事都会托人给我打个招呼。"程寂淡淡地说道,"明日我会去给母后请安,关于子嗣的事也会跟母后坦白,让母后不要再为难你了。"
韩青衣却是摇了摇头,不赞同道:"殿下,知子莫若母。殿下向来与世无争,但在一些事情上却是说一不二的,你好歹是母后看着长大的,这点脾性母后还能不知道吗?母后就是知道,所以才拿我来撒撒气。不过母后贵为一国之母,也不能做得太过,以免落人口舌。过了这一阵便好了,我受得住。"
程寂皱了皱眉头,略带心疼地看着他。
韩青衣安抚性地冲他笑笑,手覆上程寂的手背,说道:"殿下若是心疼我,不如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程寂问道。
"我想出宫转转,可以吗?"韩青衣抓起他的手,满含期许地望着他。
程寂点了点头,温柔一笑:"好。"
"谢谢殿下!"韩青衣兴奋地在他手背上吻了一下。
手背上的牙印淡了许多,却没有完全消失。韩青衣看着那圈牙印,心里有些愧疚,从前的自己,是不会这样小孩子气的,现在似乎因为被程寂宠着,反而变得任性起来。明明说过不会在意他的过往,可原来自己做不到那么潇洒大度。
韩青衣不由地苦笑了一下。
"青衣?"程寂见他在发呆,便出声唤了一句。
韩青衣用侧脸蹭着程寂的手掌,歪着头道:"怎么办,殿下把我宠坏了,我要是总这么任性,殿下岂不是要讨厌我了?"
"在我面前,你怎么任性都可以。"程寂宠溺地捏了捏他的鼻尖,浅笑道。
韩青衣将脸凑近了些,跟程寂鼻尖对着鼻尖,呼吸都纠缠到一起。
"怀秋。"韩青衣喊了一声,语调轻而缓,带着几分诱惑。
程寂知道每次他这样喊自己的时候意味着什么,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唇算是回应。
韩青衣勾住他的脖子,缠着他深吻了许久才放开,微微喘着气,眉眼含笑。
程寂揽过他的腰,进了卧房。
床幔掩住一室春光,烛火摇曳着明灭不定,香炉吐着淡淡的青烟。有断断续续的□□漏出来,刻意压低过的的声音显得更加暧昧。
一番云雨过后,程寂吩咐下人抬了热水进屋,抱着韩青衣进了浴桶清洗。
浴桶很宽,坐两个人也丝毫不觉得拥挤。韩青衣懒洋洋地靠在程寂胸前,不怎么想动。
"明天出宫,你想去哪儿?"程寂给他清理完之后,便搂着他在温水里惬意地泡着。
"我也不清楚京城里有哪些地方好玩,你觉得哪里好我们就去哪里吧。"韩青衣半眯着眼睛,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
"你可想回左相府看看?"程寂询问道。
韩青衣睁开眼,犹豫着没有出声。左相府对他而言本就没有什么可留恋的,而对于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而言,他的娘亲已经过世了,姐姐早已嫁人。其他人与他并没有多深的感情。
程寂见他犹豫不决,便道:"不想回去也罢,左右眼下也快过年了,年后也是要登门拜访的。到底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也许你看过之后会想起什么。"
"殿下是不是很希望我想起以前的事?"韩青衣下意识问道。
程寂想了想,回答道:"若是能记起来总归是好的。"
"那若是我一直都想不起来呢?"
"那也不打紧,都已经过去了。"程寂安慰道。
韩青衣淡淡地应了一声,微垂着眼眸,长长的头发垂下来挡了半张脸,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程寂只当他是为失忆的事苦恼,好言劝慰了几句。
水温渐渐低了,两人便从桶里爬起来,擦干净身子换上新的亵衣亵裤回床上歇息。
下人们熄了灯,屋外月光轻轻地洒进来,铺了满地银霜。
待程寂熟睡后,韩青衣慢慢地睁开眼,静静地看着身侧之人。
他是韩青衣,不是韩毓,那个左相府庶出的傻子已经死了,如今的他,只是占据着这副躯壳的一缕亡魂。
他想要告诉程寂真相,却又担心这个真相程寂无法接受。
"怀秋......"韩青衣低低地喊了一声,带着几分苦涩。
程寂睡得安稳,呼吸绵长。
韩青衣看了许久,幽幽地叹了口气,挪动身子跟程寂头靠着头,闭上眼睛任自己沉入梦乡。
睡着之后,韩青衣做了个梦。
梦境里,他仿佛置身云层之中,四周烟雾缭绕,无论他怎么走也看不到尽头,似乎一直在原地。
过了许久,他回过头,眼前浮现的景象是他的过往,他熟悉的环境熟悉的面孔一一从眼前略过,他看着自己从高空坠落,一片混乱中被抬上救护车。画面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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