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打脸指南 番外篇完本——by酩酊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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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言重了,”佟凛还礼道,“在下安谨,不过是个路过的异乡人罢了。”
鹿苑见他虽然衣着朴素,但气度不俗,想必是胸有城府、淡泊名利之人,便没有继续追问,站在佟凛身边道:“鹿某虽设下结界将整条玄武大道隔离,但也仅有守护之用,并不能掩蔽妖怪视线,阁下可知眼下该当如何处置?”
佟凛淡淡一哂:“见与不见,并无意义。传闻遇百鬼游行必遭诅咒惨死,乃是因为受到极强烈的妖气侵入百骸。大人尽可放心,交给在下便是。”
说罢他咬破指尖,将血滴弹向鹿苑所设下结界,一道流光闪过,结界似乎并无变化,但鹿苑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周围灵力更甚,且隐隐有种强大的压迫感,令人不由得心生敬畏。。
鹿苑曾听闻幽野谷主能够以血化虚,以血化魂,天下间能够仅用一滴血便将灵力化为实体的,仅此一人。但幽野谷主已经仙去,就算他还活着,眼前的男人也太过年轻,绝不可能是同一个人。而即便是幽野谷主的传人丘荼也无法使用此法。
百鬼游行的队伍从二人面前经过,当中有的在吹笛,有的在弹奏琵琶,有的则在旋转舞动,看似一场欢愉的夏夜盛会。而在队伍两旁,则有很多十岁左右孩童的怨灵跑来跑去,皆是可爱清秀、笑容可掬,手中拍击着铃鼓,发出清脆悦耳的鼓点和响铃声。
待浩浩荡荡的队伍走过,鹿苑感叹道:“有生之年,能够得见此景,属实三生有幸。能得全身而退,全赖先生,请受鹿某一拜。”
说罢,他对佟凛深鞠一躬,并称其为先生,敬仰之情溢于言表。佟凛稳稳还礼道:“大人客气了。请问大人,最近京都之中,可有怪事发生?”
妖怪虽然通常出没于夜间,但很少在京都这样人口众多的繁华之地聚集,更别说是百鬼夜行这般壮观盛大的妖怪集会。
而且百鬼夜行实际上,是通过某种仪式开启鬼门之后所引发的。这种仪式由徘徊在冥界入口的怨灵主持,他们化作人形教唆人们点起百支白蜡,随后依次讲述妖怪百物语,每讲完一个故事便吹灭一支蜡烛。当最后一支蜡烛熄灭后,鬼门便被开启,而所有的参与者都将被拉入鬼门。
之前佟凛一路行来所见到的白蜡,显然便是仪式所用。而那些走在妖怪游行队伍两侧的孩童怨灵,应该便是游戏的主持者。
京都之中竟然会有这么多的怨灵,而且都是孩子,是以佟凛才会有此一问。
鹿苑叹息道:“先生见经识经,洞若观火,鹿某佩服。”
他坦言道,京都乃是天子脚下,有真龙之气坐镇,几百年来鲜有怪事。但一月之前,京中频有孩童失踪之事发生,官府受理后遍寻无果,怀疑并非人为,而是妖怪作祟,便向阴阳司求助。
司中不少有资历的人,不免联想到四年之前的姑获鸟事件,虽然眼下丢失者皆为民间孩童,为防万一还是将皇宫保护起来,同时命侍奉各府的阴阳师留意京中动向。
佟凛听到姑获鸟三个字,立刻联想到了边戍,便向鹿苑打听四年前的事件。
鹿苑对佟凛充满敬意,不疑有他,便将当年之事告知。四年前的秋天,妖怪姑获鸟在京都出现,先是诱走几名官家子弟,随后又偷入皇宫劫走十四皇子。
当时所有人都认为十四皇子凶多吉少,皇上虽然没有放弃寻找,但言辞之中也不免流露出认定幼子已去的事实。
谁曾想十四皇子福慧双修,蒙天庇佑,四年之后竟安然无恙重返皇宫,令皇上龙颜大悦,下令大赦天下,并登山祈福祭天。
然而半月后,京中便传来孩童丢失的消息。阴阳司在京中几处设下咒阵,试图抓捕妖怪,但始终无获。时间一长,便有留言传出,说此事与十四皇子有关,若要平息妖怪之怒,除非再次将皇子请离京都。
佟凛眉心一紧,心中惊讶,他以为边戍回到皇宫之中必是极尽皇家之奢华,享受无尚之欢乐。未曾想那孩子回宫后便面临如此紧张的形势,而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思日日寻欢纵欲,内心之宽阔堪比天高海深。
简而言之,心太大了。
“敢问大人,流言从何而起?”佟凛问道,“且不说仅凭皇子回宫便强行将二者联系起来,妄议皇室乃是大罪,民间怎能有此传言?”
鹿苑一心只有教习阴阳之道,从不过问朝中政事,也不去听议后宫秘辛,是以没有往这方面想,听佟凛这么一说,才觉得有些不妥,沉吟道:“的确如先生所言,不过传言或许与皇子身世有关……”
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以他的身份,实在不该与一个平民百姓谈论皇子之事,便只是感叹了一句:“现在皇子已经离京,这些捕风捉影的流言也该适可而止了。”
佟凛一愣:“离京?皇子不是刚刚回宫,怎么会这么快便又离开?”
鹿苑道:“潼州城发生瘟疫,情况危急,城主连递七道折子,圣上心急如焚。十四皇子主动请缨,前去视察赈灾,安抚民心,到现在已经去了大半月了。”
佟凛听到这里才感到边戍处境不妙,原以为他在享受人生,却不料已身陷险地。
边戍数年未归,在宫中和朝中毫无根基,怎么会这么快就被派遣出去,而且还是去灾情那么严重地方?佟凛觉得必然不是他“主动请缨”这么简单,只是明白鹿苑的顾虑,是以不再追问。
待百鬼游行队伍完全通过玄武大道,消失在东城门后,佟凛便向鹿苑告辞,打算去找家客栈住下。
“大人,待天明之后,请让京中居民在门前和屋内遍洒豆子,驱邪避凶,让那些参与讲述百物语的人免除灾祸。”
鹿苑连连称是,目送佟凛离开,又向他的背影拜了一拜,这才返回马车之中回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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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不好了!”骑都尉匆匆冲进营帐,一边呼叫一边向前扑跪,由于势头太猛,在地上滑出老远,差点撞到边戍的腿。
边戍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一步,沉声道:“殿下哪里不好了?”
骑都尉气喘吁吁道:“呃,卑职失言。大批灾民攻破北门,正蜂拥而出,门前守军快要拦不住了。”
边戍闻言,立刻取下弓箭,将佩刀跨在腰间,他一身戎装,再无需准备,直接出门上马,命大帐中的驻军随自己一起前往潼州城北城门。
潼州城一带比佟凛所住之处的天气状况还要糟糕百倍,早在入夏时便已暴风疾雨,洪涝频发,之后便爆发了疫情。
感染疫病的灾民并没有死去,在接连数日的高烧不退后,他们变成了见人就咬的活死人,被咬过之人无不被传染,整个潼州城短时间内便沦为一座鬼城。说是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也不为过。
这大半个月来,边戍率军在潼州城外驻守,为防止疫情扩散,不得不将四面城门紧闭,以横木加固,日夜派人看守,并命属下快马加鞭赶回京中传书,命朝中火速救援。
但这些书信连同送信之人一去不返,杳无音信,想必是中途被人截去了。城中还有尚未被感染的城民,只能将家中门窗封闭,或随未及逃出的城主一起躲入地下通道,仅靠存粮度日,再这么耽搁下去,即便没有被传染或被活死人咬到,恐怕余粮也支撑不了几天。
边戍一边想对策,一边带军治理洪涝,疏通河道。不想今日竟有活死人突破城门,从城内逃出。
他策马疾奔,赶至城下,就见衣衫褴褛、面容狰狞的活死人正疯狂的扑咬门外驻军。
他立即命骑都尉带一队人马将破开的城门再度封死,以防更多的活死人涌出,自己则带领余下的人将逃出来的活死人包围,并以火攻之。
边戍三箭齐发,速度极快,且每一箭都正中活死人眉心,仅凭一人之力便将数十名活死人的势头压制住,令苦于抵挡的守军终于松了口气。
在边戍的指挥下,乱作一团的情况很快得到了控制,逃出来的活死人均被杀死并以火焚烧,城门也被修复封死,那些被活死人咬伤抓伤的人则被隔离开来。
随边戍而来的军队和潼州城的守军并非未曾经历过战役,但交战双方均为寻常人类。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可怕的活死人,尤其是他们靠近的时候,周身腐烂的臭气和血肉模糊的面孔,便已令人心惊胆战。
边戍领兵前来之初,所有人都以为他和其他皇子别无二致,无非是想来攒些功绩,为日后在朝中站稳打下基础。还曾有人笑他太过急迫,刚刚返京便跑到这种地方来自讨苦吃,不知该说他是处心积虑还是自不量力。
然而时间证明,边戍年纪虽然不大,却处事沉稳,行事果决,无论带兵领将还是亲自上阵都毫不含糊,面对灾情的处置令众人连连刮目相看。
今日他又迅速解决了一次危机,众将士越发折服,对待他的态度也越发恭敬。
回到大帐中,边戍召来都尉和主官对对他们道:“立刻从军中挑选出二十名精锐随我一同入城。”
几人膝盖一软,顿时跪了,急忙劝阻道:“殿下何出此言?”
边戍冷冷道:“情况刻不容缓,不能再拖,必须立刻将尚未被感染的城民救出,随后放火烧城。”
眼下的情况,潼州城是保不住了,唯有将困于城中的城主和城民救出,再弃城焚烧,彻底消除瘟疫的威胁。
骑都尉一阵肝颤:“殿下三思,城中疫情太过严重,活死人十分凶残,进城只怕有去无回。殿下贵为皇子,不容有失,否则臣等万死难辞其咎。”
面对众人的阻拦,边戍坚决道:“不必再说,本王已决定如此,速速召集人马,随我入城。”
骑都尉怎能答应,拼死阻拦,却被边戍叫人绑了堵住嘴,塞到了帐篷里。
一行人马整装待发,边戍在营前训话,心里却投射进一缕白月光。
自从回到宫中,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佟凛,只盼有朝一日还能再见佟凛一面。只是这些心思他白日里不敢多想,否则经常想起那个令人热血沸腾的梦境,只能在夜里反复回味,在梦中拥佟凛入怀。
城中情况之凶险,无法用言语描述,边戍深知其中厉害,却不得不铤而走险。他不怕因此丧命,只怕此去再无法得见佟凛,欠下的解释再没有机会说出口。若是临死之际空余满腔遗憾,死也死的不痛快。
但他非去不可,否则便无法真正的拥有佟凛,保护佟凛,永远只能在梦中虚构的柔情里沉沦。
思及此处,边戍内心狠狠揪痛,他提起酒坛与同行将士豪饮而尽,翻身上马举起佩刀,一呼百应之气势令人敬慕非常。
此去艰险,不必多言,人人脸上都是一番凝重之色,均抱着必死的决心签下了生死状。但见皇子不惜贵体,竟肯率军先行,每个人心里又是豪情万丈,纷纷跪地叩拜,愿誓死护他周全。
待出发之际,一守军匆匆闯入营地,跪地拱手道:“启禀殿下,城外有一男子求见。”
☆、第78章 庄生晓梦11
守军禀报道:“殿下,东门外有一男子求见。”
自驻守潼州城外之后,周边求见之官员和百姓不在少数,无非是流民洪涝、开仓赈灾的事。
眼下正是迫在眉睫之际,边戍自然无心接见。他率先策马冲出大帐,二十名精锐紧随其后。
一行人从被破开的北城门入城,当最后一人一马进城后,大门在他们身后被关闭。整座城死气沉沉,漂浮在街道上腐烂的气息与湿热的空气交织混合,酝酿发酵出令人作呕的刺鼻味道。
边戍和身后将士均以黑布蒙面,手中执刀,看起来倒像是准备烧杀抢掠的劫匪。他们没有理会周围渐渐聚拢过来的活死人,由边戍在前方开路,催马狂奔至城主府。
门前下马,边戍命半数人留守在门口抵御追赶过来的活死人,自己则带着另一半人杀进府中。
城主府已经被活死人占据,院子里、主厅内游荡着浑身腐烂、口角流涎的怪物,每一扇门后都随时有可能扑出来几个。
边戍令这些人□□夫最好的断后,自己则依旧冲在前头,一番浴血厮杀之后,终于来到后院。
那些活死人似乎能够感觉到脚下有活人的气息,在地下通道入口附近徘徊不散。
他们数量众多,边戍不想硬拼,便带着三个人随他一起吸引活死人的注意力,将他们从后院里引开,其他人则趁机去将城主他们救出来。
边戍移动速度飞快,引着后面追来的活死人往外面跑去。自他经过的房间里猛的蹿出一个高大的活死人,双目赤红如血般扑将过来。
边戍一脚将其踹了个踉跄,正欲挥刀解决,冷不防背后袭来一股寒意。
他凭借直觉和超强的反应能力瞬间转身,举刀架住了袭来的兵刃,就见身后三人目光凶恶,显然是想要取他性命。
为首之人低声道:“对不住了殿下,我等与殿下并无仇怨,只是奉命行事,殿下若是做鬼报仇,可别找我们。”说着便揉身而上,三面夹击。
边戍冷笑一声,心说他们倒有耐心,潜伏了这么久,今天总算找到机会下手。若是他死了,只能落得个不自量力、惨死活死人口下的窝囊名声。
边戍十分冷静,一边提防活死人的反扑,一边与那三人缠斗,且战且退,拖延时间,待身后那些活死人赶来,他狠狠将二人踹入活死人的包围之中。
惨烈的呼救声撕心裂肺,催人胆寒。余下一人眸光一凛,没想到边戍的功夫这般了得,竟可在提防活死人的同时还与三人周旋。想到家人性命还掌握在那人手中,他大喝一声冲上来,似是想要与边戍同归于尽。
此时边戍的佩刀砍在一个活死人肩上,几乎将其劈成两半,刀刃没入肌骨,来不及拔出。他回手抽出一支箭矢,狠狠的扎入扑来之人的左眼。
解决掉奸细之后,边戍设法摆脱活死人的纠缠,返回门口与其他人汇合。此时城主和城民已被救出,在边戍和其他将士的掩护下快速逃往城外。
待杀出城门,他们又损失了不少人,但好在大部分都只是受了些惊吓。当城门关闭封死,九死一生的城主和城民跪地不起,叩谢苍天,叩谢圣恩,更对边戍感激不尽,连连叩首。
边戍将他们带回营中休息,把被捆着的骑都尉放开。
堵住嘴的布条刚被抽出,骑都尉便开始激动的喋喋不休,先是嗔怪边戍不顾自己安危,任性妄为,再是庆幸好在皇子安然无恙,全身而退,否则他就是携全家带九族一起死一万次也不够赎罪。
“闭嘴。”边戍打断骑都尉,紧紧抓住他手臂道,“把我……独自隔离开。”
骑都尉眨眨眼:“啥?”
边戍嘴唇动了动,还未及开口,眼中突然失去焦点,直挺挺的倒了下去,露出了背后一道血肉模糊的抓痕。
骑都尉手忙脚乱将他扶到床上,一边叫着让人去请军医,一边将边戍的盔甲和上衣脱去。
军医小跑着进入营帐,将边戍背后的伤口清理检查过后,面色凝重的将骑都尉拉到一边,低声道:“那活死人极其厉害,被抓伤咬伤都会感染疫病,无药可医,殿下这种情况……”
骑都尉心中一沉,让军医先不要声张。只是这消息也瞒不了多久,疫病无法医治,只能在经历高烧和周身疼痛的折磨之后,眼看着自己身上的皮肉腐烂,最后变成疯狂的活死人,无论身份高低贵贱,都难逃劫数。
骑都尉虽然心知不能,但还是暗自祈祷边戍洪福齐天,逢凶化吉,否则他无法向圣上交代,怕是要去给皇子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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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戍浑身发烫,无一处不疼痛,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体温烧化了。他意识浑浑噩噩,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不知白天黑夜,也看不清眼前进出的人,模模糊糊只见到飘动的人影。
不知是身体真的在发生变化,还是心理作用,边戍隐隐感到某些部位在迅速坏死,有一种仿佛要失去自我的惶然令他情不自禁的想抓紧什么。
但他内心深处清楚的明白,这世上他唯一想要牢牢抓住的,只有佟凛。
可那个人此刻却不在他的身边,他只能独自一人承受濒死的痛苦,然而想到死前不能再见到佟凛,那种滋味远比死去可怕千百倍。
“安谨……”边戍眉头紧蹙,迷迷糊糊的呼唤着男人的名字,干渴的嘴唇喃喃蠕动,不知是在渴望冰凉解渴的水,还是其他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