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完本——by八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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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我所知,你与你母亲之间的沟通并不太好。”浦江说。
黄园脸色变了变,不说话,埋头搅拌自己的馄饨,又没胃口了。
“你的陪伴只能起到看护作用,对她的病情帮助并不是很大。而医生的建议是留院观察,参加带心理诊疗的娱乐活动,同时能交到朋友,这样才能做到对她的心理疏导。当然,如果患者自己排斥,硬要将她留院,反而会有反效果。”
胃部的抽搐感和束手无策的压力催促黄园用勺子舀起一个馄饨。
“如果有一个地方有疗养院的条件,同时有患者熟悉又信任的人做陪伴和看护,你愿意试一试吗?”
黄园举着勺子张着嘴愣住了,然后苦笑道:“您的意思是让我陪着我妈住疗养院吗?我们没有预算……”
“你能陪你妈一个月,你能守她一辈子一刻也不离开吗?你陪着你妈,谁赚钱养家,谁养你父母养你侄女养活你自己?”
“……”浦江说的都对,他们的现状就是如此,他的能力也就只能做到这样,这些别人也当着他面说过,他自己也想过,却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难受。
浦江看着他气馁懊悔的样子叹口气,语气也软下来:“不是你,难道就没有别人了吗?”
“蕾蕾还小,我大哥……”黄园开始怀疑浦江是在明知故问地羞辱他。
“还有张妈,你信得过她和她的家人,让他们来照顾你妈妈吗?”
馄饨滑落碗里,溅了黄园一身馄饨汤。
浦江递过纸巾压在他胸前擦了擦,黄园一惊身体一震接过纸巾往后退。
“我刚才说了,有一个不错的地方有疗养院的条件,同时有你母亲熟悉又信任的人做陪伴和看护。具体的我们等下回你家再谈,你现在先安心吃东西,然后早点回去看看家里的情况。”
——连自己牵挂着家里一老一小,在这里坐立难安,他都看出来了。
黄园心中有暖意和忐忑同时泛延开来,自己的直觉告诉他,浦江可以信任,浦江能帮他解决一切。只是自己何德何能接受他那么多?
两人快速解决自己的那份馄饨和炸猪排,折腾了一天滴水未进的身体,终于得到些许安抚。
作者有话要说: -
前两章有些沉重,以后慢慢都会好起来的。
☆、18.青山在
当黄园拿出钥匙开门的时候,才想到,这深更半夜的就让人进门了?但是随即又自嘲地笑了,现在的黄家,还有什么能让人惦记呢?
黄园指了指掉了皮的双人沙发:“请坐,我进去看看。”
进入主卧,发现灯已经关了,就着厅里的光,看到黄母和蕾蕾并排躺在床上,两个疲惫的人已经睡着了,发出此起彼伏的轻轻呼吸声。如果没有黄母的主动开口,蕾蕾是不会上她的床的,黄园看到此景,心里略微安心了些。
轻轻带上门,黄园给浦江倒了杯水,家里现在连好点的茶叶或是饮料都没有,他想直接问浦江刚才的提议是什么意思,但是又怕对方看不起他的急切。
“张妈……还好吗?”黄园嗫嚅许久,问了一句。
张妈比黄母大不了几岁,黄母很晚才生的黄园,所以张妈虽然和黄母算同辈,但是和黄园相处却更像祖孙俩。就算张妈现在身体还硬朗,可也将近70了,让她再来照顾黄母,不太现实。
浦江毫不嫌弃,端起水杯咕噜咕噜地喝了一大口,才道:“张妈现在很好,每天就是爬爬山弄弄菜地。”
“爬山?菜地?”意思是张妈不在城里,也没回她子女所在的镇上?
“嗯,我刚才说有一个疗养院,我投资的,在你父亲的老家,也就是张妈的老家,离上海不远,三小时车程。”
黄园是真的愣住了。
“你知道我现在在做民宿,前两年到处在找合适的地方,有一次正好在一个偏僻的山谷里碰到了张妈,你说巧不巧?”浦江弯起眼角咧开嘴得意满满地笑了,龇开的大白牙,让黄园有些恍惚,好像……王宝强的笑容……
——呸呸呸!赶紧从这魔性的笑容里回来!明明现在长得挺那么高大又斯文的……干嘛做出那样的表情!
“张妈那时候身体不大好,说和子女住在一起不习惯,他们的生活压力也大,就自己搬回老家了。可是山谷里就剩十几户人家留守,只有老人和小孩,很多空屋,生活很不方便。”
——两年前吗?那时候妈妈刚将张妈送走。
“不知道你有没有去过那里,虽然有些偏僻,但是有青山绿水,自然风景和人文环境都非常好,而且附近有一个未开发的温泉泉眼,很适合用来做民宿。所以我将那些空屋以十年或二十年的租约租下来,同时和村里承包了附近的农田,包括温泉附近的山包,修了一条环山路连接最近的高速公路出入口。民宿做好以后,除了专业的经理人,我也聘请了张妈和她的回迁子女帮我照看管理,生活条件改善了,家人回到身边,每天有事情给她忙里忙外,张妈的身体和情绪也好了很多。”
——原来是这样,对张妈来说,有什么能比在老家安心养老更幸福呢。
“也是张妈给了我灵感,在那里我不仅想做成一个精品民宿,更想做成一个在山里的疗养院,在那里配备医护人员和设备,组织类似瑜伽、礼佛、思维进修的活动,也有棋牌室、健身房,那里优质的空气和清幽的环境最适合养老和养病。”
——不得不说,这个人非常有经济头脑,每个项目对准的都是城市人、中产阶级和富贵人群的痛点。
黄父的老家黄园没有去过,只听黄母说过是个穷乡僻壤,如果开发出来并通了公路,那就不可同日而语了。那些修身养性的高端活动不过是迎合城市人想要暂时逃离城市压力的借口而已,但是对妈妈和张妈这样的人来说,才是真正有帮助。
“所以,你愿意把你妈妈送去那里试试看吗?”
黄园一路听下来,已经目瞪口呆,除了现在的自己和蕾蕾,张妈一直以来都是黄母在生活上最依赖最信任的人,没有比这更让他放心的方案了。
“这个山谷,我叫它‘醍醐谷’。你可以上网了解一下,特别是医疗方面,因为现在接受越来越多的疗养者,大多人远离城市,选择在那里休养,多少心理有些烦恼,我也正打算聘请一位心理咨询专家,常驻山谷。”
黄园听得出来,这个“醍醐谷”不是普通的民宿,定位高端且全面,犹豫了一下问:“能问问费用……”
“张妈一家人是我聘请的,黄夫人如果也愿意担任我们的推广顾问,她们一个对外一个主内,我想会配合得很好。另外,所有服务内容对员工都是福利。”
——福利……也就是说只要担任推广顾问,在那里疗养免费?
“推广顾问?”
“嗯,需要向来访者或者有这方面需求的人介绍推广我们这个项目,以黄夫人以前的社交能力,我想应该不成问题。”
——的确,这对以前擅长交友广泛左右逢迎的妈妈来说,不难,只要跨过她这两年的心理落差。如果有了老朋友,新的事业,妈妈一定可以恢复活力,之后更可以以自身情况作为正面案例进行推广。
浦江继续丢出筹码:“而且,你的父亲也可以一起接过去疗养,那里是他的老家,不是吗?”
黄园从权衡思考中抬起头,明显已经动心。
“你父亲的状况虽然不好,但是基本已经稳定,恕我直言,痊愈是不可能的,需要的是长期的照料。你妈妈在他身边,想必他的状况肯定要比这两年一个人在上海疗养院里来得好。”
——确实,虽然自己每个周末都会和蕾蕾去看望爸爸,但是从他的眼睛,能看出,他想他的老伴。妈妈并不是不愿意来看他,而是一时无法接受家里的巨变,无法看着自己的伴侣突然就这样倒了。在妈妈隐约感觉自己受骗后,无法承受,来医院看了几十年的老伴最后一眼,才爬上窗台。
如果父母能和张妈一起安安心心地养老,有什么比这更好的结局呢?而且离上海不算远,每周末都可以去看望他们。
黄园心中燃起希望。
“当然,你父亲的费用,就无法算作员工福利了,而且现在全日护理的床位很紧张……”浦江勾勾唇角,突然笑得一脸狡黠。
黄园一怔,有些尴尬,想法太过美好一不小心就飘飘然了,现在这大老板的意思明显是给自己一个机会,看自己上不上路了,可是黄园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有什么是能拿出来孝敬给浦江的,这么想着,脸也跟着冷了下来,直接问:
“您的费用即便给我打折,我应该也负担不起,您有什么条件?”黄园心里明白,浦江要的也绝不是住院疗养的费用,钱能解决的,都不是问题,大不了爸爸还是留在上海。
“嗯?我说这么多,意思不够明显?”浦江笑着说,眼睛里的光彩让黄园不明所以,寒毛乍起。
“?”
“我帮你照顾你父母,你能留下来安心给我改造院子了吗?做监理应该也有另外算的工资吧,这样你就有钱支付你父亲的费用了。”浦大金主说得义正言辞,就这么自说自话地规划好了黄园的收入分配。
“……”
兜这么大一圈,就为了把自己留下来给他做监理?
“而且我还要帮你大哥,这会让我欠很多人情,你又要拿什么还呢?”
黄园觉得自己被套路了,差点就要脱口而出:“我他妈什么都没了,父母都托付给你了,工资也交付给你了,只剩我自己了,拿我自己还行不行!”所幸瞪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奸商浦江,死死咬住了牙缝没开口。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的西南角游泳池周边的改造吗?我们商议好了按日式风格来。”
——刚才说的是这话题吗?我好像已经应急性失忆了?再说哪是我们商议好的,明明是你一步步对我套话套来的!
黄园心里有非常不好的预感,发现浦江给自己挖的坑居然一个接一个,本就混乱一片的脑袋简直应接不暇,现在更不敢随意开口接话了。
“刚才说醍醐谷有温泉,现在还没有动工,但是这眼温泉不论对于来这里休闲度假还是来修生疗养的客户来说,都是非常大的吸引力。我有意将这个温泉打造成以健康养生为主题的日式温泉,用这个项目换你大哥,应该不委屈吧?”
“……”对于浦江的说法,黄园不置可否,这哪算什么条件交易,明明就是买一赠一的福利。
“我请了一位日本温泉大师作为总设计,温泉地热现在也正在勘察,你可以先完成我的菜园,这两三个月你好好考虑下是否要过来帮忙,我需要一个我信得过的人帮我对接设计方和施工方,当然,还有与本地人沟通。”
——他这么一说,最合适的人选好像真的就是我。
“不需要你离职,因为我还是希望由W建筑做施工方,如果你愿意来,就是作为野上淳的中方设计助理,需要全程跟踪项目,之后还要完全对接设计,所以大约需要常驻醍醐谷三至六个月时间。”
野上淳!?
黄园的心脏被狠狠扯了一下,又酸又痛,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所有事情浦江都帮他考虑好了,浦江铺设的网太大太密,就等他自己开口,心甘情愿地落到网中央。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快乐!
今天回家过节,周一见!
☆、19.小麦黄
“没安顿好你父母,你也没心思帮我做事,明天是周末,我们可以一起去醍醐谷,感受一下。”浦江继续抛出诱饵,似乎为了挖掘人才在所不惜。
在黄家微闪的灯光下,黄园的脸忽明忽暗,这两年来一个来主动帮助他的人都没有,何况做到像浦江这个地步。
黄家现在,除了几条人命,什么也不剩了。
黄园想试试,只是……双手攥紧了又松开,心中不断斟酌用词,最后开口问:
“你喜欢男人?”
强子他们那天在Jet Black看他和浦江的暧昧又讥诮的眼神,黄园一直都没有忘记,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被人误当作卑贱的玩物,而浦江一直以来对他客客气气从未逾矩的态度,也让他渐渐忘了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更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报恩?这种天真的想法黄园也曾试图用来说服自己,但是显然没有成功。
“嗯……”浦江歪着头,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问题是这个还需要思考吗???
“以前没喜欢过男人。”浦江装模作样地想了半天,最终给出答案。
这个答案不能让黄园安心,仍警惕地看着他,果然听到他扬起嘴角继续说:“以后就说不准了。”
黄园绷起脸,内心在吼:WHAT THE FUCK!
“扑哧——哈哈哈!”浦江对着黄园尴尬得快要抽搐的脸突然爆发出一串刻意压抑着分贝的笑声。
黄园倏地变了脸色,难堪至极,终是没忍住,一冲动腾地站起身,拿起茶几上的水杯,直往浦江脸上泼去,然后一抡胳膊,杯子就冲浦江湿漉漉的脸上砸过去。
杯子飞出去的一瞬,黄园就后悔了,心脏好像被狠狠摁了一下,他不怕惹怒浦江,而是怕吵醒妈妈和蕾蕾,他不想她们为他担心,因为现在他是他们唯一的希望,而在几分钟前,他的希望却都寄托在浦江身上。
黄园从杯子脱手的那一刻颓然地闭上眼,但是却一直没听到杯子破碎的声音,不管是砸到人身上,还是砸到墙上或是摔在地上的声音,都没有。
黄园感觉仿佛已经过了一世纪,睁开眼,却蓦然对上一副黑框大眼镜,坠满水珠的镜片后是一双已经毫无笑意的眼睛,深邃沉淀的眸子直盯盯地望着黄园。
黄园骇然,往后跳了一步,却踩到身后折叠椅的椅脚,哐一声跌坐在椅子上。
瞬间比浦江低了半个身,浦江弯下腰,将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近,黄园撑着身体往后仰直到后背抵上椅背,只能逼迫自己将视线从浦江的锁定范围中移开,低下头正对着浦江因为沾了水而变得半透明的白色T恤的胸部位置,两处凸显的深色印子让他慌张地再次移开了视线,却看到对方手里抓着一个熟悉的杯子。
刚才两人也就隔了一米多,事发这么突然,没想到浦江竟还能徒手接住他砸过去的玻璃水杯。
惶惶地坐在椅子上,黄园不知道现在该庆幸还是遗憾,通过这一掷,刚才的愤恨也跟着抛了出去,现在只剩下被戏弄的屈辱。
黄园无声地扯出一抹冷笑,也许这就是自己曾经对他各种欺辱作弄的报复吧。
果然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你可以随意揣度我的为人,不过,不要看轻你自己。”
什么意思!?黄园听到浦江的声音,僵硬地扭回头,却发现鼻尖对着鼻尖,轻轻擦过,一丝触电的感觉窜过让全身都僵住了,眼睛通过晶亮的水珠对上一双黑莓子似的眸子,像鸷鸟一样锐利,通过眼睛直达他的心脏,让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可口的猎物,心中一阵慌乱。
浦江望着黄园无措的神情,直起身,一脸认真道:“如果我说喜欢一个人,那就是希望每天能一起在家吃饭喝茶睡觉的喜欢。”
完全超乎黄园想象的平淡语气和话语,仿佛在告诉他,我浦江向往的就是那样平凡的生活。
所以,刚才自己那句“喜欢男人”寓意“玩弄男人”的话,同时折辱了两个人。
因为两人身份地位的转变,黄园哪怕再坚强,面对所有人都总是强撑着那份天生的骄傲,可在浦江面前,潜意识里已经被现实折磨出的自卑和脆弱却总是不自觉地跑出来作祟,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忍不住抓狂。
可是现在这个人却莫名其妙又一本正经地跟他说想找个喜欢的人过日子?
黄园摊在椅子上,身心俱疲,明明浦江对待他温和又彬彬有礼,可他就是觉得紧绷得一刻也不能放松,因为他不知道浦江究竟想要什么,不像强子,他能做到完全坦然地面对挑衅。
两人正僵持着,主卧的门咔嗒一声打开了,蕾蕾揉着眼睛走出来:“小叔?”
黄园莫名心虚蹭地站起来:“蕾蕾?吵到你了?”
“没……我想上、呃!……”蕾蕾睁开眼看到厅里还站着的一个大男人,虽然认出是今天救过奶奶和小叔的人,但深更半夜的,还是吓了一跳,后面的话没好意思再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