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完本——by八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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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被占便宜的可是自己,怎么还替对方遗憾起来了!黄园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头疼吗?没睡好?”楼梯口传来浦江精神朗朗的声音。
册那!什么时候来的?黄园条件发射拉起被子挡住自己的身体,又觉得这样怂爆了,赶紧把被子推开,跳下床:
“没事,我刚醒,可以吃早饭了是吗?我去刷牙……”黄园给自己安排了一串台词,三步并作一步跳下楼梯,冲进了卫生间。
洗漱好换上了浦江标志性的POLO衫沙滩短裤,黄园对浦江执着的穿衣品位和习惯已经无力吐槽。
在餐厅没有看到黄母和蕾蕾,被告知两人去农场了,除了常见的家禽牲畜,浦江买了一对羊驼养在农场里。黄园点点头,表示能理解蕾蕾对这里所有事物的好奇。
“今天我们什么时候回上海?”黄园一边喝着甜南瓜粥,一边问坐在自己对面的浦江。
“午饭后吧。”
“好。”
“你可以尽快为黄先生办理出院和入住手续,黄夫人已经答应下周可以上岗。”
“……”这么快!?黄园本来觉得需要回上海和妈妈再商量,没想到张妈这么快就说服妈妈了,可是……自己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接受对面这个人的所有安排。
☆、25.白茸茸
接下来的早餐,黄园吃得食不知味。
餐后提出要求,他想要独自参观疗养院,浦江叫人送了一本疗养院宣传册过来,高诉他,经过黄母的甄选,给黄父留好的房间是护摩堂的三零二。黄园在宣传册上看到疗养院还有四栋楼分别为葵之间、表书院、纯净观、菩提阁,其中护摩堂是以老年人病症疗养为主的专属楼,三楼是VIP套房,每个房间配有两名24小时轮值的专属医护。
身边没人跟着,在护摩堂门口就被安保拦下来,用对讲机确认了,才放他进去。其他的医护人员只当他是家属,看到他会打招呼,但并不会贴身跟随,所有工作人员各忙着各的,过道上看不到几个人,安静、有序。每层有一个服务台,服务铃响了,医护会马上前往指定的房间服务,每个岗位都进行得井井有条,与上海高级私立医院的专业服务相差无几。
三零二是朝南的大套间,很适合老人休养,床头已经摆好了最新的电子监护设备。隔壁也是一位从上海过来的老干部,今天是周末,子女孙辈一同来看望,挤得房间里满满当当,都是欢声笑语。同一层的尽头就是活动室,可以与其他老人一起写书法、看书、下棋……甚至还提供了不少有钱人退休后爱把玩的各色各样价值不菲的小玩意儿。
这一切看在黄园眼中,只有两个词:专业和昂贵。
午饭时,属羊的蕾蕾兴奋地向黄园分享她在农场与小绵羊们还有其它小动物的合影。
“小叔你看!还有羊驼耶!就是传说中的草泥马!哈哈哈!它们长得太逗了!你快看,我们都是羊,跟我长得像不像?是不是一样可爱?哎呀~白茸茸的毛好想抱着睡觉,就是臭了点,嘿嘿!”
黄园被蕾蕾逗得哭笑不得:“羊驼可不是羊,是骆驼科。”
“哎呀小叔你真没劲,这么说表示我们萌属性相同嘛!”
“是是是。”黄园摸摸她的头感到欣慰无比,蕾蕾说话不再小心翼翼,不再诚惶诚恐,恢复成一个14岁女孩该有的活泼样子。
回上海的路上,蕾蕾的情绪还未平复,拉着浦江开始畅想以后来谷中要体验的事项,她想要搭帐篷露营,想要在水库边烧烤钓鱼,想要收集山谷里所有植物的叶子做书签,想要抓各种昆虫做标本……浦江耐心十足地一边开车一边给她回应和建议。
黄园一边惊叹浦江的耐性,一边心情却更加沉重。从后视镜里,他看到黄母和蕾蕾的脸上对未来的新生活充满了希望和向往,可是对他来说却是迷惘。
回到上海,黄园将黄母和蕾蕾先送上楼休息,随即又下楼,浦江还等在车子边,不知道是不是两个人的默契,一个等着,一个来寻。
只是黄园下楼梯的时候,脚步放得格外慢,他在思考要和浦江说什么,有些事情必须要说清楚,好像又没什么可说的。就这么低着头踱着步,不知不觉走到了车子边,仍没有停下脚步。
“你不愿意送伯父伯母去醍醐谷?”浦江把人拦住,直接问道。
“哦不是。”黄园好像才发现人就在眼前,抬起头:“醍醐谷很适合我父母去养老。”
从黄先生黄夫人到伯父伯母,浦江对黄家人的亲近速度比黄园想象得要快得多。
“那是不乐意和我一起工作?”浦江在路灯下挑挑眉,但是并没有不快的情绪。
黄园心想,和有见地的大老板一起工作,其实是件幸事,只是怕除了工作,还有别的牵扯,可是这要怎么说出口,嘴皮动了动,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浦江看着黄园倔强的样子也不在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你先办好伯父的出院手续,下周先把伯父伯母和蕾蕾安顿好。我家的院子和地热勘探都还需要一两个月,你有足够的时间作考虑。”
你还会留给我考虑的机会?黄园不信,暗自嘁了一声,他也明知道这是请君入瓮的缓兵之计,可是已经拒绝不了了,他刚给了黄母和蕾蕾希望,不想马上又让她们失望。
更严重的是,刚才思索了一路,发现自己拒绝的欲望也并没有那么强烈。呆在浦江身边,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舒服和安心,除了一开始的抗拒,到后来的钦佩,最后到信任与依赖。
习惯真是很可怕的东西呵。
黄园苦笑了一下:“谢谢,请先回去休息吧。”
浦江也没有再拖延,打开车门坐上车,降下窗户,扬起一抹安抚的笑容,对黄园说了最后一句话:“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一切顺其自然,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情。”
直到车子拐弯消失在小区门口,黄园都没回过神来,脑子里没有来地一直浮现一个猜想:他知道我那时候是装睡?
周一上午,黄园回到事务所,主管开完周一例会回来见到他时脸色变了变,但也没说什么,只让他下午两点去张总设的办公室。
黄园手脚麻利地把浦江庭院的改造方案根据他提的意见重新整理了下,改好方案后存在U盘里带着,两点准时到了张总设的办公室。
慈眉善目的张总设请黄园坐,并递给他一杯日式手工咖啡,让黄园感到受宠若惊。
张总设先关心了一下浦江家庭院的方案进度,黄园忙掏出U盘,不想张总设却抬手表示不用。
“浦先生家里的改造,只是他一时兴起,只要他个人满意就行,你遵循他的意见去做,也算是他对你的一次考验。”
果然……黄园有点不爽。
张总设看到黄园拧起了眉头,了然地笑了笑:“你和浦先生以前就认识吗?他指名让你来做,是考验,更是锻炼。”
“是,谢谢您和浦先生给我机会。”
第一次明确听到,是浦江主动指名找他,虽然以前有预感,但是现在的感觉仍很复杂。就如张总设所说,浦江的用意并不是自己一开始以为的报复或是蓄意折腾,确确实实是提携的好意。
“呵呵,我只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既然说了是锻炼,那接下来就是更加有挑战的工作了。听说你们周末已经去了醍醐谷?感觉怎么样?”
黄园一怔,心中暗忖此次谈话的真正用意,小心回道:“风景、地形和人文环境都非常好,很适合做民宿……还有温泉。”
“嗯,小浦的确没有拿你当外人。”张总设弯起眼尾又笑了笑。
黄园这时候不再觉得张总设的笑和蔼可亲,反而感到一丝精明,耐心等待对方开口。
“野上淳是我推荐给小浦的,这个项目的施工,我们事务所会全力参与,所以不论是小浦还是我们事务所,都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负责三方的沟通。小浦信得过你,愿意把这个重任交给你,你自己有什么感想?”
张总设两个手掌一翻,讲话语权递给黄园,空气中有无形的压力告诉黄园一定要想好了再说话。
黄园面容沉静,心中却翻江倒海,这个项目,张总设没有自己作设计,却推荐了一个日本人,并表示施工会全力参与,恐怕不是三方合作那么简单,其中是否有错综复杂的内幕细节,当然不会告诉他一个小小新晋设计师。
黄园想了想回道:“谢谢您和浦先生的信任,只是,这是个大项目,我初出茅庐还没有独立负责项目的经验,恐怕……”
黄园想给自己多留些余地,若不是浦江提出,张总设应该会将这个位置给自己的心腹,而不是事务所里话都没说几句的新人,如果能换人,那就最好不过,他和浦江的关系也能简单点,自己也不需要面对张总设虚实难辨的忌惮。
却不想张总设听了他的话,眼神一凛,眸色瞬间变得凌厉:“前面就说了,已经给了你一次独立锻炼的机会,你可不要辜负浦先生的好意,更不要辜负事务所对你的信任。”
最后一个词,咬得很重。
黄园心里闪过一句“册那”,浦江是把他顶杠头上了,自己这是被“无间道”了!
张总设确实有更合心意的人选,他们两人本是利益关系,浦江信不过张总设的心腹,却指定了事务所的一个新人,对张总设来说这总比浦江直接从自己人里派遣一个人来接管要来的好控制。
黄园摒心静气强自镇定,问道:“那我们的团队组成是?”希望能有设计主管级别的人参与,这样自己的责任会小一些。
张总设见黄园没有再想拒绝,语气缓和下来:“设计这边就由你和野上淳的团队对接,其他就是事务所的施工部门和技术部门,有任何问题,你都要及时和施工技术两位主管沟通,其他你听从浦先生的安排即可。但是你要时刻记得我们是乙方,要好好做好服务,保障三方的权益。”
最后一句,黄园听懂了,放在膝盖上双手紧紧握成拳,几乎要将U盘压碎,咬咬牙回道:“好的,我明白了,谢谢您和浦先生的信任,我会代表事务所,竭尽全力为浦先生提供符合我们建筑精神的专业性服务。”
重要的是,要明白自己的身份,所处的地位,和所站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回家都很晚,接下来也是,每日更可能会超过0点,见谅啊!
☆、26.瘀青紫
黄园出了张总设的办公室,没有马上回自己的工位,而是钻进了楼梯间,U盘从手中被甩出,狠狠砸在墙上,摔成了碎片。
——他妈是谁说的不会强迫我做任何事?原来说的“顺其自然”是这个意思?我操!
——还说什么有足够的时间考虑!?考你麻痹!这才过了一夜,就迫不及待地赶鸭子上架了?
——好人都你当,老子就这么莫名其妙成了眼中钉,我还什么都没做呢,就两面不是人了,操啊!
黄园眼底熬出愤怒和委屈,拿空气当浦江,拳打脚踢了十分钟,发泄完了,蹲在角落里,为自己未来的日子默哀。
这才刚开始,张总设就来敲打了,以后项目开始了,还指不定怎么用他呢,工程有多少油水,大家都心知肚明,本以为小小一个设计师,只需要画图就行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能避则避,哪想到居然还有硬塞过来的。到时候,浦江和张总设一人一句,不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是装哑巴能糊弄过去的。
黄园蹲得腿都麻了,实在气不过,掏出手机噼里啪啦地开始打字给浦江发微信:
“你他妈居然拿我当‘无间道’使!?”
那边回复得很快:
“张总设找你了?”
“你想压制他,为什么不派遣个自己人或是找再找个第三方监理?”
“你不就是自己人?”
“滚!”
黄园心虚了一把,同时忍不住佩服浦江的不要脸。
“拿我当枪使?这就是你的目的?”
“我的目的可不仅于此。”
——可我只想安安稳稳平平淡淡地过日子啊……
“非得是我?”
“只能是你。”
黄园看着这对仗工整的两句,捧着手机莫名就脸红了。随即打了自己两巴掌:
——冷静冷静,他在利用你!
“明确告诉你,我不会做损害事务所利益的事情!”
“非常好,同时你还要维护你们事务所所有行为的合法性。”
“……”作为一个完全可以忽略的小设计师,黄园没胆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撕下去。
“你说过会给我足够的考虑时间。”
“当然,离项目正式启动还有两个月。”
“那为什么张总设今天就对我的工作做了安排?”
“哦,我昨天只是提了一下。”
——提你麻痹!
“我拒绝。”
“我也会拒绝张总设提议的对接人选。”
“……这么折腾我,你就开心了?”
“如果你愿意直接跳槽,我会更开心的。”
“滚滚滚!!!”
黄园觉得没法和浦江谈下去了。如果他跳槽去浦江那,他就别想再在建筑设计行业混了。但是这个时候,浦江要是直接开口向张总设挖墙脚,张总设应该会比现在好受得多,估计恨不得把黄园赶紧打包塞给浦江,做了人情,又能重新安排信得过的对接人。而黄园也没胆子甩手不干,除非以后再也不吃建筑这行的饭。
浦江这下同时膈应了黄园和张总设两个人,又都拿他没办法。
黄园正要收起手机,浦江发了语音过来:
“醍醐谷虽然是我取的名字,但也是你的家乡,我只信你,会把这次开发当作一次带着感情的回馈,而不单纯地拿它当作一个能赚钱能捞油水的项目。而且你不会想在他手底下做一辈子小绘图员吧?”
听筒里传来浦江沉稳的声音,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踏实和信赖,给与肯定的同时,最后还带着煽动,就像重力的吸引,黄园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如果是别人,估计早就感恩戴德地顺杆爬了,多的是想要左右逢迎、两处讨好的人。黄园不擅长,也不屑做那样鸡贼的事。
但是浦江最后说的话却敲打到他心上,也许以前出国学设计,只是随便挑个专业混日子,之后又是把这当作营生的工具,但这些都不代表这么多年下来,黄园对自己所学专业是无感的。恰恰相反,这两年虽是被迫钻研,但是却感受到了设计和学习的乐趣,当脑袋里天马行空的想法附着于纸笔,成形于数据,最后呈现于现实,那种责任感和成就感是小时候追求吃喝玩乐所从来没有过的。
一心想做个与世无争的小设计师——这只是这两年受够了各种人情冷暖后自欺欺人的悲观想法罢了,黄园当然也曾在深夜想象过自己能做成一个代表性的项目作品,什么小绘图员,少看不起人了!
浦江是个厉害的谈判高手,张总设才会对此让步,黄园也才第一次认真考虑这个项目对他本人的意义,那个自己以前从未去过的山谷,承载着家族荣耀最初的起点和归于平淡的终点,那里是父母和张妈最好的晚年归宿,可是自己却一直因为浦江而去抵触。
“好,我会认真考虑。”黄园不愿意直接答应,小心地控制着声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下来,回复了这样一句。
这周结束前,两人没有再见面,但是通过频繁的邮件沟通,将庭院改造的设计方案定了下来,天气入秋后就正式开工。
而黄父的出院手续也办好了,周末会有疗养院的专车来接。黄母现在再也不会避讳和黄父见面了,每天都会和蕾蕾一起去看望黄父,陪着说会儿话,告诉老伴,他们马上就要一起回家啦。
黄母还让黄园给她买了新手机,开始每天给以前的“小姐妹”打电话。一开始对着电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后来好不容易开口,刚打了声招呼,不是被直接挂了电话,就是被讥讽一番。
黄园本来想劝黄母不要太着急,黄母却很坚持,一遍一遍地对着以前旧手机里的号码拨电话,试图向对方介绍自己演练了无数遍的推介台词,从一个词到一句话,到能说服对方听完她的介绍,仅仅一周时间,黄母的坚持一天比一天坚定,人也越来越有活力,甚至比以前每天不知道该做什么消遣的“黄夫人”还8 要精神。
蕾蕾的学校也快开学了,黄园和班主任沟通后,安排好蕾蕾住校的事情,每天下班回来,就带着蕾蕾采购各种生活用品,哪怕蕾蕾喊够了,黄园也不停手,生怕漏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