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完本——by八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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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江又陪蕾蕾聊了会儿天,黄园已经叫好了外卖,大闸蟹也送来了,黄园弄好了蒸锅,竟把大闸蟹的麻绳给拆了,要不是浦江出手及时,黄园的手指差点被夹个正着,又被蕾蕾做了半天教育,最后按着浦江一步步的指导,把剩下的大闸蟹放进锅里一一码好,再放上姜片。
手忙脚乱之后,也摆出来一桌子菜,开动前,浦江取下保护吊带,三个人开视频和在醍醐谷的父母、张妈还有黄家父母一起视频聊了一会儿。
浦江在给自己父母介绍黄园的时候,和上次介绍给陆医生一样简洁:“这是黄园。”
黄园紧张地绷紧了脖子,老老实实又礼貌地冲着摄像头僵硬地点点头打招呼:“伯父伯母好!”
对方是一对很朴实很精神的老头老太太,年级看上去比黄家父母要大上几岁,视频里的他们似乎也有些紧张,似有所悟地对视一眼,再冲着黄园打量了好一会儿才说:“好好好。”然后竟冲着一旁的黄家父母说:“哎呀,老黄你们家儿子长得真好!”
囧得黄园不知该说什么好,好在自己父母的精神起色看上比半个月前好很多,不由放下心来。
三家人隔着手机说说笑笑好一会儿,不知谁喊了一句:“大闸蟹都凉啦!”才都止了话头。
视频结束,蕾蕾眼中含着泪光,扬着嘴角直喊这是这几年最团圆开心的一年中秋节。
浦江微笑摸了摸她的头,然后转身上楼拿了一份文件下来递给蕾蕾:
“你的中秋礼物。”
☆、37.蟹黄肥
“你的中秋礼物。”
蕾蕾放下螃蟹,擦了擦手,不明所以地接过文件打开,看到第一行标题就愣住了,等翻到最后一页,终于抑制不住抱着文件颤抖着肩膀喑呜地哭了出来。
黄园皱起眉头:“什么文件?快给小叔看看。”
虽然不信浦江会害她,但是大过节的把人弄哭算怎么回事。
好不容易从蕾蕾怀中将文件抽出,翻到第一页黄园也瞬时顿住了,大哥从小写得一手好字,他当然认得。
这厚厚一沓文件是一份服刑人员减刑申请书面材料的影印本,前几页是由个人填写的申请表格和情况说明,后面是层层递交审核的过程,从监狱开始,先送考核办,然后送政科、监狱考核委员会,通过监狱长办公会议的合议并签字后,再送驻监狱监察院审核,公示7天无异议后送监察院,再报送中级人民法院审核后,下达减刑裁定书和执行减刑通知书,送回驻监狱法院,由驻监狱法院宣布,考核办保留执行通知书和裁定书,最后个人给裁定书副本——上面裁定减刑三年。
裁定书上的减刑理由前面几个很平常,无非是确有认罪悔改表现、认真遵守监规、接受教育改造、积极参加劳动等,最后竟是“有立功表现”。
黄园看到这心里一惊,“立功”两个字更是刺得他倒抽一口气,猛地抬起头看向浦江,大哥的案子水深得漆黑不见底,两年前四处奔走的他毫无办法,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牵一发而动全身,给大哥带来生命危险。
坐在对面的浦江一边熟练地用工具拆蟹一边扬扬下巴,示意黄园继续往下看。
上报的材料写得很详细,记录了大哥在接受劳动改造的时候,碰到了两个新进服刑人员起冲突,那两人用劳动工具互相攻击,事发突然,监管人员赶到之前,场面已经激烈得失去控制,关键时刻,黄轸挺身而出,救了另一位年迈且无力逃脱混乱现场的服刑人员,而他自己因此受了伤。
鉴于黄轸一直表现良好及这次英勇救人,成功制止并化解了一场冲突,特申请减刑。
申报材料写得就好像一部香港经典的监狱风云,黄园对剧情发展表示震惊,手里的材料抖得哗哗响:“我大哥……”
“没事,就是擦破皮受了一点小伤,在监狱医院舒舒服服休养了半个月。”
浦江拆好的堆成小山似的蟹肉往黄家叔侄面前推了推:“秋风起,蟹黄肥。快吃吧,吃不完明天给你们做蟹粉豆腐。现在母蟹的黄多,过段时间公蟹的膏多了,再蒸给你们吃。”
蕾蕾用力抹了两把红通通的眼睛,吸了吸鼻子,伸出手抓起一只大闸蟹:“不,我要自己拆!”
蕾蕾爸爸一共判了八年,已经服刑两年多,现在还剩两年多,生活有了近在眼前的盼头。
晚餐后,浦江告诉蕾蕾三楼书房里有一架专业望远镜,可以看月亮,虽然今年月圆是在农历十七,但是今天天气好,蕾蕾高兴地蹦跶上楼了。
黄园收拾了餐桌,泡了壶土茶,两个人坐在小会客厅里聊天。
“你怎么办到的?”这不是光靠有钱就能办成的事,而且怎么看这事都像是黄家大哥捡了个便宜,就算真立了大功,这一套审批流程走下来,没个半年一年的,肯定办不下来。
“你大哥救的老人家可不是一般人。”
“我大哥可不是热心的人。”
黄园才不信什么英勇救人的立功表现,出事以后一家人的生存原则就是明哲保身,缩小存在感,卑微地活着,大哥更是。说他服从教育改造,他信,大哥从小就爱窝在书房图书馆里看书,但也仅限于此了,他从来没有帮人的热心肠,更没有义勇的正义感。
而且那场冲突也感觉不寻常,那里面鱼龙混杂,黄园不信新人有这胆子敢这么挑事。
“那两个人怎么样了?”黄园忍不住问,还有大哥“救”的那位老人家到底是什么样的背景。
浦江喝了口茶,笑而不语。
黄园知道从他身上问不出什么了,也不再纠结了,也许其中的利害关系,自己根本无法想象。
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黄园上楼叫蕾蕾下楼睡觉,在书房门口看到蕾蕾正站在窗边望着头顶的月亮打电话。
“妈,是真的,我都看到裁决书了,爸爸很快就能出来和我们团聚了……爸还给我写信了,他说……可、可是……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妈……您这是不要我和爸爸了?……我……妈?喂?妈!?”
黄园等了一会儿走过去,拍了拍捧着手机发呆的蕾蕾,蕾蕾转过身,把脸埋在小叔的胸前痛痛快快地嚎哭了一场。
黄园抱着蕾蕾一直抚着她的后背,直到她冷静下来。
“前”嫂子的这番绝情举动,他早有预感,只是不知道怎么和蕾蕾去沟通这件事,本来那沓文件的最后一页,是大哥写给蕾蕾的信,字里行间都是满满的父亲对女儿的爱和愧疚,黄园扫了一眼,心想也许这封信能帮助蕾蕾稍稍缓解突遭家庭变故所造成的心理创伤,度过这波动痛苦的青春期。
没想到在这个月圆人也希望团圆的日子,蕾蕾还是被亲生母亲放弃了。
他想安慰她:你还有爷爷奶奶,还有爸爸和小叔。
但是这句话说出来,就更显得走掉的那个人的无情。
作者有话要说: -
减刑流程问了度娘。
☆、38.奶白色
浦江安排蕾蕾睡二楼父母的房间,虽然平时很少有人住,但是浦江一直有在打扫,也给蕾蕾换了一套颜色清爽淡雅的床上用品。
黄园坐在床边陪着蕾蕾直到她睡着,才留了盏小夜灯,然后上楼。
从浦江受伤当晚起,黄园就没再睡过躺椅,每天晚上浦江总有理由拖住他。一开始黄园有些不习惯与人同眠,后来发现身边有个暖乎乎的人形大抱枕,会让人有安全感,睡得格外安稳,也就不再纠结。
只是这天想到蕾蕾就睡在楼下,黄园又觉得别扭起来。
浦江已经坐在书房躺椅上,一边看书一边等黄园回来帮他擦身,看到黄园回来,问:“蕾蕾睡了。”
黄园点点头:“今天太谢谢你了。”
为蕾蕾,也为大哥。
“跟我还客气什么。她妈妈那里?”
黄园在躺椅边一起坐下,无奈地摇摇头,这个家庭已经散了。
浦江伸出右手,拍了拍黄园地肩膀:“蕾蕾长大了,会有自己地判断和决定,你只需要让她知道,我们都会一直在她身边。”
黄园转过头,定定地看着一派温和沉静的浦江,眼神交汇的刹那,那灼灼的目光,就缠绕着拖拽着黄园的视线,带着仿佛能抚平一切纷扰的力量,让他心里一动,微微倾身,双唇轻轻落在带着浅笑的唇角。
还不待黄园惊醒离开,就听见被亲了的人说:“仗着蕾蕾在才敢撩我,以为我真不敢动你?”
黄园一愣,随即梗着脖子反驳:“就凭你这伤残人士还想动我?”
浦江很满意地看到黄园不再躲闪回避,唇边和眼尾的笑意愈发明显,让黄园不禁在心中打鼓。
“准备准备擦身吧,热死了。”黄园终是顶不住,借口站起身进了浴室准备放水。
第二天是中秋节,不能再窝在家里吃外卖了,黄园开着那辆低调的黑色轿车,载着吊着膀子的浦江和睡了一觉又恢复了精神的蕾蕾出门觅食。
就近选择了一个大型综合商场,正好有以前蕾蕾喜欢的餐厅。三人入座后,黄园按照蕾蕾的口味点了些年轻人爱吃的麻辣、酸辣口味的经典菜和炙烤类食物,然后又为浦江点了些清淡可口的菜式,又加了一份煲筒骨汤。
上菜后,黄园又忙着给蕾蕾和浦江布菜。蕾蕾直嚷着她自己来,让他照顾浦江就行。
等黄园忙完,闲下来还没开吃,就感觉右前方有一道视线,让他感觉怪异,抬头望去,和右边隔着两桌的强子似笑非笑的眼神正好对上,强子抬起手无声地指了指他,然后比了一个猥琐的手势。黄园不想与他有冲突,按捺住不适,自顾自吃饭,只是在餐桌上,对浦江的照顾少了些。
“你还没帮我打汤。”坐在身边的浦江开口要求道。
黄园转头瞪了他一眼,知道他也发现强子就坐在不远处,还故意叫他打汤。但是蕾蕾坐在他们对面,背对着强子,黄园不想让蕾蕾担心。
黄园憋着气地给浦江打了满满一碗汤,还加了一根没剁开的大筒骨,然后不轻不重地放在浦江面前,然后冲他挑挑眉:满意了吧?
浦江噙着笑点点头,满意地开始享用浓郁的奶白色筒骨汤,全程一次也没往强子那边看。
吃饱喝足,三个人在商场里闲逛消食。黄园坚持要给蕾蕾买些秋冬的新衣服,让浦江自己去逛些别的。
黄园帮蕾蕾买了两套简洁的休闲运动装,两人刚从运动品牌店里出来,好巧不巧迎面碰上强子也挽着女朋友和其他跟班一行人。
“呦!这不是小黄公子吗?你们,快叫园子哥好!”
一群跟班加一个顶着张假脸的女人稀稀落落带着嘲意地喊了一声“园子哥”。
黄园拧起眉,没答应,蕾蕾也警惕地站在黄园身后,绷起了小脸。
“咦——?这家可是上海唯一一家定制旗舰店呢,园子哥现在搭上浦老板,果然又阔气了呢,以前让你帮忙买个单都不容易。”
黄园仍旧不接话,拉起蕾蕾的手想转身就走。
“这不是蕾蕾吗?长成大姑娘了,怪强子哥两年没看到你刚才都没认出来。”强子把人喊住,黄园和蕾蕾自然不会理他,但是不知什么时候他的两个跟班已经绕到两人身后把路堵住。
强子流里流气地眯起小眼睛盯着蕾蕾上下看了个来回,猥琐的模样一如既往,让蕾蕾从小就不爱接近他,现在更是厌恶至极。
“啧啧!原来如此,叔侄俩一齐上,男女大小都包了,怪不得能把浦江哄得最近都看不到人了。”
“你他妈说什么呢!”黄园终于忍不住,瞪着强子,咬着牙压着声音低吼了一声。
“呵呵,我说什么?我说你和蕾蕾伺候浦江功夫肯定厉害,什么时候也跟我玩一……”
怎么辱骂他都能忍,但是说到蕾蕾黄园瞬间气得脸色发白,脑子里一把火烧过直接一脚狠狠踹了过去,吊儿郎当的强子一时不备被踹翻在地,连带着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一起摔了,压在他身上,下巴正好磕在强子牙齿上,一声哀号一声尖叫同时响起。
强子推开身上捂着歪掉下巴不断尖叫哭号的女人,狼狈地捂着腹部爬起来:“吾册那娘额逼!”气势汹汹地就带着人往黄园冲过去。
“给我打,打死算我的。”强子狰狞着面孔叫嚣着。
黄园一脚踹完就拉起蕾蕾飞奔下最近的扶手电梯,跑到下面一层正好碰到从监控里看到冲突飞速赶来的保安和商场经理,工作人员赶紧把两拨人隔开。黄园一边护着蕾蕾,一边艰难地抵抗强子一群人的推搡和谩骂,心里虽然后悔刚才冲动了,但是如果再来一次,自己一定找机会多踹两脚。
商场经理看出一边明显是纨绔公子哥,绝对不能得罪,一边看上去就是普通的年轻人,但也不能就这么看着他们在商场里被打,见了血出了事,他的工作同样不保。
他焦头烂额地和保安一起极力劝阻双方,想要把双方带到商场办公室去解决,但是强子一方不依不挠,拽着黄园的一只袖子,想要把人拽过来狠狠揍一顿,可是总被黄园左躲右闪地避开,三拨人就这样在商场中庭纠缠在一起,引来无数路人围观,商场经理急得满头大汗,头顶的假发都被挤歪了。
就在这时,又来了一个人挤进人群,一个大力将黄园连带着蕾蕾扯出了打结的冲突中心,强子那帮人哪肯散手,跟着往黄园那边追过来。
“册那娘额错比!今朝打死侬!”强子涨红了脸竖起眉毛扯着嗓子冲过去,但在看到黄园身边的人时,却喘着气停下了,身边的人也都刹车站定。
对原本混乱的场面突然静止不明所以的商场经理一回身,看到自带冷气的浦江沉着脸定定地站在刚才一直在躲闪的年轻人身前,而喊着要打要杀的那群人也都忌惮地看着对方,商场经理突然就像看到了救星。
☆、39.背黑锅
一向温润平和的浦江,这时候面色阴沉,一直带着笑意眸子却变得凌厉无比,周身散发着寒气,即便左胳膊吊着膀子,也一点不影响他的气场,黑色的保护套和黑色的宽肩带,仿佛是征战沙场留下的傲人勋章,就像海盗王的黑色眼罩或是绿林英雄的狰狞刀疤,野性十足。
本来想上前求救的商场经理,凑近了反被浦江的气场吓得战战兢兢,但是三帮人马就这样三足鼎立似的对峙在这里,也不是回事,围观的人群已经越来越多,一不小心就会造成群体事件。
商场经理在心里抹了把汗深呼吸了一口气上前打招呼:“浦、浦先生,今天这……招待不周,让您见笑了。您看大家伙是不是移步会议室……”
商场经理当然知道眼前这位像杀神一样的人是谁,除了商场临中央广场黄金位置的十间店铺,这位还是商场之上商务楼21-25层的业主。
刚才两拨人马当众动手,闹得那么激烈,浦江一来,双方都停了下来,现在商场经理就赌两边人都会给浦江面子。
浦江收回打量强子一群人的目光,淡淡地瞥了商场经理一眼,毫不避讳地牵起黄园地手腕,转头向升降电梯间走去。
保安队长有眼力见地赶紧组织人在围观的人群中开了一条道,浦江走在前面,强子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跟了上去,一边舔了舔自己受到重击的门牙,腹间的抽痛,让他恶狠狠地瞪着被浦江带着走在前面的黄园后脑勺。
到了电梯间,商场经理识趣地将两边人分别引到两部电梯门前等候。
最后只剩下三人的电梯缓缓上升,浦江开口问:“有受伤吗?”语气中带着未消的冷意。
黄园摇摇头,身上虽然没有被重力打到,但是却被拉扯得全身酸痛,气息也还未平稳,只能怪自己平时运动太少。
“蕾蕾呢?”浦江面色稍显和缓。
从事情一发生就开始处于惊惧中的蕾蕾,突然感觉到浦江的接近和询问,条件反射地往黄园身后瑟缩了一下,眼神闪躲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大方地与小江哥哥对视。
“蕾蕾没事,她被吓到了。”黄园松了口气,替蕾蕾解释,心里还有些小坏心,蕾蕾并不是被强子吓到了,她对强子只有厌恶,刚才逃命时也一直很配合黄园的保护。她是被浦江刚才气11 场全开的模样吓到了,疼爱她的小江哥哥突然变得像土匪头子一样,黄园本就担心心爱的侄女要被抢走了,这下看你怎么哄,哼哼。
浦江当然看穿了黄园的小心眼,莫可奈何地笑了笑,整个人的气场又软了下来,惹得蕾蕾偷偷探着脑袋惊奇地看着他。